不知道是他抓到嫌犯心情好，还是今天的骄阳格外热烈,使得他周身也浸染上温度,穆望舒竟然从他眉眼间，看出了几分纵溺的意味。
她眨眨眼,嘴角缓缓向上弯起,一扫刚才的落寞,眉眼灵动带笑。
抬着下巴,小表情傲娇极了：“既然这么怕的话，就好好吃饭,不然我是真的会不理你的。”
程寂好笑的看着她,态度顺从的轻点了一下头，低声说好。
穆望舒这才满意，背着小手,像是领导训话般略略点头，“嗯”了声,又冲他摆手：“去吧。”
他站在原地没动，浓密的睫毛在他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黑眸清透,注视着她。
穆望舒轻轻挑眉，继续装领导：“小程警官，还有什么事情要报备嘛？”
大约是觉得好笑，他动了动唇角，但还是配合着她轻轻点头,问道：“明天有空吗？”
停顿一下，又说：“我明天休息。”
“啊。”穆望舒抿唇笑了起来，一下跳到他跟前，仰着小脸，“你明天想约我呀？”
约她？
算是吧。
程寂轻点了一下头，“请你吃饭。”
“我有空哦。”穆望舒语气明快，笑眯眯的，“中饭还是晚饭？”
“你选。”
“那就中午吧。”
吃完中饭，下午还能在一起玩。
程寂“嗯”了声，看了眼手机，“我还有工作，你早点回家。”
穆望舒点头，没再停留，挥挥手说了声拜拜，便转身离开了-
在此之前，穆望舒从未想过程寂会主动约她吃饭，仔细想想，他最近好像真的脾气好了很多，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至少没再像以前似的爱搭不理了。
嗯，不错。
小穆同志加油呀，距离拿下小程警官又近了一步！
为了此次约会，穆望舒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站在衣柜前挑衣服，还把袁一禾喊醒了，视频帮她选搭配。
最终，保守的选择了一件奶蓝色连衣裙，帆布鞋，搭配白色的斜挎小包包。
程寂约的地方在灵康江附近，穆望舒到了才发现，是一家日料店。
她犹疑了一瞬。
最终还是决定不扫兴，他安排什么就吃什么吧。
没想到，进去之后，才是大为震惊。
她竟然，看见了骆星辰！？
穆望舒懵了。
倒不是说她不想和骆星辰一起吃饭，只是，谁约会还带电灯泡啊？
怎么，他紧张？
难道还怕她会对他做什么不成？
穆望舒转头望向程寂，难以置信：“你原本是想请骆星辰吃饭，顺便带我一个？”
程寂：“是请你吃饭，顺便带他。”
停顿一霎，他又说：“你和我一起吃饭，恐怕会无聊。”
他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如果不说话，又怕她会无聊。
请她吃饭，他还是希望她能开心的，找一个同龄人陪同，和她有共同话题，应该会好一些。
穆望舒很想怼他一顿，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怼他什么，骆星辰还在场，她要是说点什么，总让人觉得她好像多不待见骆星辰似的，再伤了这个未成年的自尊心就不太好了。
就算她说了什么，让骆星辰走了，她和程寂接下来也不能安心愉快的吃饭了，多少会有点罅隙。
索性就没说话，径直落座。
骆星辰兴致勃勃的说：“这家日料店网上评分很高，都说正宗，可贵了。”
穆望舒抬眼看骆星辰，“这家店不会是你选的吧？”
“是啊。”骆星辰眉飞色舞，“我翻了好长时间……”
“不是，主要寂哥不知道咱们这个年龄的都爱吃什么，就让我帮着选了。”
“……”
穆望舒瞅他一眼，摆出一个端庄的微笑：“我是成年人，跟你这样的小孩可不一样。”
程寂稍顿，问她：“不喜欢这家？”
她的脾气是不怎么好，可也不至于不礼貌。
对方请客，对方决定的地方，都到餐厅了，出于礼貌，她也不能说不想吃。
穆望舒笑笑：“我只是想怼骆星辰。”
骆星辰“嘁”了声，叹气：“受伤的总是我啊。”
……
这一顿中饭，穆望舒也没吃多少，饮料倒是喝了不少，如程寂所愿，饭桌上也没冷场，两个小孩“唇枪舌战”的闹来闹去，他多数时候是在沉默着听他们说话，偶尔才应上一句。
吃完中饭，骆星辰提议去电玩城，穆望舒没异议，程寂自然也就没异议。
骆星辰拿了币就跑去玩自己喜欢的游戏了，穆望舒转了一圈，还是决定去夹娃娃，程寂对这些没兴趣，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夹了几次都没夹到，穆望舒有些泄气。
她捏着游戏币安静了三秒钟，忽然回头看向程寂，挑了一下眉，明净眼眸流转着灵动狡黠的光。
程寂：“……”
看来小狐狸又要闹腾了。
小狐狸老实巴交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回身继续摇着操纵杆把爪子固定到一个小玩偶上面，然后回头，冲程寂扬了扬下巴：“你按按钮。”
程寂稍顿，照她说的做。
爪子张开下落，穆望舒就迫不及待回身盯着程寂，明目张胆地算计他：“你如果抓不到这个娃娃，你就得答应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娃娃掉入礼品口的声音，她猛地顿住，难以置信的回头看——
还真抓到了。
这是什么概率？
老天都不让她算计他？
穆望舒懵懵地眨眨眼，扭头看向程寂。
程寂略微挑眉，好像还挺无辜。
穆望舒：“……”
“这次不算，你再来一次，自己操作。”
穆望舒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样子，往旁边退开，让他上前。
程寂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抓娃娃机上闪烁的光线在他脸上浮动，衬得他轮廓更加深邃，眉眼也松弛了下来，不似平时冷峻严肃，眸中漾起的那一点笑意，如平静湖水被微风吹皱的浅浅涟漪。
莫名有一丝丝的……温，温柔？
穆望舒一时晃神。
直到他上前握住操纵杆，她才回神，然而，还不等他摇动操纵杆对准娃娃，手机忽然响了。
他垂眸看一眼，松开操纵杆，径直接起电话。
沉默着听对方说完，他似是有些担心，皱眉问：“怎么回事？”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语速很快的回复：“我马上过去。”
刚才他接电话时，穆望舒也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看到来电提示上写着“疗养院”，应该是私事。
程寂挂断电话，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说了句，“我有点事，等会儿你自己回去。”便转身离开。
还没迈开步子，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角，程寂稍顿，垂眸看向攥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转而撩起视线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小姑娘仰着小脸，褪去了狡黠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干净而真挚。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声音很轻。
每次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总是很心软。程寂默了默，点头应下。
过去跟骆星辰说了声，两人便先离开了-
疗养院在康城郊区的一个风景区内，景色和空气都很好，适合休养。
从市区过去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程寂一路沉默，穆望舒知道他担心，也就没说话烦他。
到了疗养院，穆望舒默默跟在他身后，上楼，来到一个房间前。
他推门进去，她站在门口。
房间的布局像是酒店，但比酒店温馨，有卧房，有客厅，收拾的很干净。
客厅里，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旁边站着一个护工。
程寂刚推开门，护工就笑着打招呼：“程先生，您来了。”
“今天午睡起来，奶奶清楚了些，要自己起身散步，我没让，和她说等会儿推她去休闲室转转，谁想，我转身倒水的功夫，她自己站起来了，没站稳，就磕到了额头。”
“已经去做了检查，医生说没大碍。”
程寂淡淡颔首，径直蹲到老人面前，喊了声：“奶奶。”
老人看着他，像是回想了一下，才笑起来：“是松柏呀。”
程寂轻轻弯唇，“嗯”了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人摇头，笑呵呵的：“妈好着呢，别担心妈，你今天单位不忙呀，怎么有空过来了，哎哟，最近是不是挺累的，怎么都瘦了，小莹呢，怎么没见到小莹？”
“她去上学了。”
“唉……小孩子上学也苦呀，天天起这么早，写作业还睡这么晚……”
看着这一幕，穆望舒怔了怔。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程寂，敛去了周身的冷寂锋利，整个人温顺又平和，轻轻弯起的嘴角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晕染上了柔软。
老人絮絮叨叨的念着，他始终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很认真很耐心的听她说，没有一丝不耐烦。
温柔的有点不太真实。
奶奶口中的“松柏”是他爸爸吗？
那小莹呢，小莹又是谁？
穆望舒正出神，忽然看见老奶奶笑眯眯的朝她招手。
“这不是门口站着呢么，快过来，到奶奶这儿来。”
穆望舒稍顿，弯唇笑了笑，走到老人跟前，蹲下喊了声：“奶奶好。”
“让奶奶看看。”老人拉着穆望舒的手，又摸摸她的脑袋，笑容欣慰，“小莹长高了呀。”
原来是认错人了。
穆望舒笑着，顺着老人的话点点头。
程寂看她一眼，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穆望舒悄声回了句。
老奶奶摸了摸穆望舒的脸，又说了几句话才想起来两个人还蹲着，赶忙让他们坐沙发上，而后又开始嘘寒问暖。
“……小莹有没有听爸爸的话呀？”
“有的。”
“小莹好乖。”
穆望舒一脸乖巧。
“小莹你看你爸爸是不是瘦了，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奶奶说他他也不听，得小棉袄说了他才听，小莹快替奶奶说说他。”
穆望舒稍顿，忽然想起什么，偏头看了程寂一眼，压低的声音从弯起的唇角飘出来：“我的‘爸爸’，该不会是你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精彩。
明明很想跳脚，可顾及着奶奶，面上还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小脸软乎乎的，眼睛却暗戳戳的瞪他。
生动又可爱。
程寂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目光流转看向别处，掩住眸中的情绪，淡淡“嗯”了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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