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归舟认识他，徐岚，情感丰富的一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信手拈来。
其他人也是徐岚同款表情，让原归舟突然有些无语凝噎。
真是太感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娃娃说他们最敬爱的师兄就要死了。连个证据都没有，一群人抛了智商没了理智说信就信。
很难不感动。
感动到想露出伪君子本色一人一个巴掌。
“诸位——”原归舟拔高了音调，特意气沉丹田让自己的嗓音饱满听着很健康，“实不相瞒——这是个——”误会。
“我看原师兄面色都惨白了不少，以前虽然也白，但今天白到卫师兄那种程度了……”
“真的……血色全无了……”
“果然还是被那次魔族入侵的混账给打伤了。”
“师兄……我真的……我真的现在就恨不得攻打魔族，让他们给原师兄偿命……”有人憋着泪，恶狠狠的誓要复仇，“这等光风霁月的人物，竟被他们给毁坏了……”
因为的确命不久矣气色稍差的原归舟：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来了来了！颜昭师兄来了！让让让让——”人群自动分成两半。
原归舟听到有人在抽噎，好像还咕哝了句“英年早逝”？
不、不是，你们就这么不讲究证据？
“小屁孩听说你又受伤了？”从如同潮水分开的人群中，一布衣少年走了出来。
以前一听到这人叫君子如竹的原归舟“小屁孩”，还会有人忍不住笑，今儿竟然没笑了。
布衣少年背着背篓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袖子半挽到手肘处，手掌放在肩上的背带，仰起头眯一眯眼，直视着高他半截的原归舟：“他们说你快病死了。”
“不……我没有……”速度太快了吧。刚说没一刻就请来了这位。
弟子中御剑最快的人接受了几个人的拥抱，他们互相抱在一起，手掌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却在拍打中逐渐哽咽。
“师兄……”有人咬着牙，泣不成声。
“……”原归舟受宠若惊。
“不用解释。”布衣少年将袖子挽的更高，“人总要复归尘土的。纵归大化中，乃是天命。”
此言一落，满堂寂静。
原归舟清楚的听到了人的抽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声的浪潮终于掀起了仿佛哭灵的声音。
“啊……”有人跪伏在地抱头痛哭。
布衣少年清秀的脸无动于衷，在一张张泫然欲泣的脸中显得与众不同。
虽说他不哭自己将死，原归舟却感动了：“劳烦师兄替我解释。”
少年名颜昭，是个娃娃脸的小矮子。小矮子不出奇，出奇的是他的身份，以医术独步天下的上清峰真传。芳龄二十，奈何早早金丹，骨头定了型，脸也定了型，嗓音也独属于变声期的喑哑，并不算好听。
“要说出来？”那张面对多少人间惨剧都无动于衷的脸眉峰稍扬，昭示着他对这位被他看着长大不知后来怎么就比他高两个头的师弟还是有着稀薄的感情的，“真的？”
“真的。”
原归舟肯定道。
我虽然按照剧情的确快死了，但还没到死的时候啊。
“好吧。”娃娃脸师兄清了清嗓子，常年古井无波的眸子难得流出一丝悲哀，“各位的师兄，我的小屁孩，前段时日，魔族围攻我宗，原归舟誓死捍卫宗门，不幸被毒所伤——如今，已药石无——”
“哇！”一声哭了出来。
原归舟从笑容满面到愁容满面。
“不不。”一察觉出不对，原归舟连忙顾不得人设，捂嘴带走千挑万选找到无人的角落，压低了声线，“你在说什么？”
“你命不久矣。”颜昭不愿意看将死师弟的目光。他怕师弟走时，他会生出无用的不舍之心。
“……”原归舟无话可说。
按照剧情，这段时间原归舟的确得来个药罐子人设，才好让主角逃脱三清宗这狭小的天地去找他的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老攻去。
命不久矣还是颜昭判的，主角苏琼华也是拿着颜昭画的所谓“万里挑一万年绽放一次的万年冰山雪莲”的简笔画跑去北极冰域采药的。
说起来原归舟让系统把东方炎的黑剑扔到北极冰域了，没准主角还能顺便带回来。
……这命不久矣还没那么无药可治，担忧魔族卷土重来，几个真传商量着藏着掖着只让知情人知道。
知情人：三座峰名义上很稀有其实保底十位的真传弟子，医生本人，受害者本人，以及在主角光环的助力下偶然偷听到的采药人苏琼华。
……
“一张方子。”原归舟咬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仿佛积压长年的药草味随着他这动作飘了起来，压弯了腰递到颜昭手边，“瞒下来。”
“我看看。”一看到泛黄的纸张，颜昭眸光微亮，他一向对原归舟稀奇古怪的药方感兴趣，草草略过一遍，他恨不得现在就抢走飞奔回去研究的模样，“奇了，奇了……你那个先祖前辈真是太奇了，出身皇族却有这般献身医道的精神，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啊。”
“瞒下来。”原归舟适时抽走那张纸塞进袖中。
“好。”颜昭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原归舟折起来放在怀中的药方，灼热的仿佛要将原归舟的衣料戳个窟窿。
原归舟也习惯了他这医痴的模样。
原归舟的先祖曾被誉“神农转世”，妙手回春，可活死人肉白骨，是让颜昭常常感叹“生不逢时”“若君在世，当结为忘年交”的神医。
实际上是原归舟以先祖的名义把别的世界的药方给复制粘贴下来，再往药草堆子里扔上个十月八月的藏在芥子空间中。
午夜梦回，原归舟常常会为自己的侵权行为感到羞愧，但不得不承认古董药方对颜昭就像吊在守财奴眼前的钱袋子，格外好用。
两人已经走到人群中央。
原归舟使了个眼色。
颜昭貌似懂了。
“小屁孩没有病，闹着玩呢散了散了。”颜昭一边说着，一边用滚荡的钩子似的目光盯着原归舟胸口。
“颜师兄这是让我们宽心呢！我们怎么能辜负他呢！我们走吧快帮忙找找卫师兄让原师兄走的安详些！”一个平常就领头的弟子悲怆道。
原归舟在帮忙找卫斐的欣喜和认定“原归舟”命不久矣的选择题中忍痛选择了否认命不久矣，而且卫斐要是有什么不能看的被看到了可怎么办，第二次给颜昭使眼色，手指似有若无的勾出怀中药方一角。
颜昭气息一沉，娃娃脸凝重到滴水似的，朗声而出随着元婴期的灵力振聋发聩到在场诸人耳蜗：“诸位无需惊慌。”
蜜蜂般流动的人群被冻住般。
颜昭平日里神游天外惯了，今儿如此正经，又用了元婴的传音法，一时之间谁也能感受到他的郑重其事。
“数日前，魔族围攻，屠我弟子，撸我灵药，坏我苗圃，伤我灵兽……”
“咳咳。”原归舟咳嗽两下。
颜昭娃娃脸绷得更紧：“但我有稀世奇珍——天山雪莲，无毒不可解。”
“还是说……以我的医术，还对付不了小小的魔毒？”
满堂寂静。
“真的？”面对颜昭，在小孩儿面前轻信的人们反而多疑了起来，“那你怎么解释原师兄脸白了这么多！”
“嗯？”颜昭眯一眯杏眼，神色不悦。
说话的弟子猛然捂住嘴。
糟啦，怎么能质疑颜师兄。
有人却推波助澜。
“对！就和卫师兄脸一样白！”
乍一听卫师兄，颜昭尚有些懵逼，很快从脑海中捕捉到裁冰剪雪似的单薄人物，一剑斩青山，才恍然大悟：“脸白就非得病吗？就不能见心上人这么好看，自己也白一个吗？”
原归舟：“……”
情侣脸？
诡异的是，所有人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手肘怼了怼身边人：“哎，颜师兄医术蛮不错的吧……”
“原师兄这几天瞧着也挺健康的。”
颜昭乘胜追击：“你们师兄脚步不稳健？打架打不赢？咳嗽过一声？”
静。
无言的寂静。
名曰尴尬的气氛突然横扫此地。
花漾又哭又笑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师兄一个能打火/药桶子十个！”
原归舟想，多么恶毒的拉踩啊。
“噢！师兄不用死啦！”花漾破涕为笑，骤然从谷底爬到高峰让她激动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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