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们得知沈清姝没有剥夺他们的管事权利,各个面面相觑,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恭恭敬敬、感激涕零。


    有人犹豫发问,“听闻公主殿下要与江陵镖局合作?”


    沈清姝勾唇,扫了他一眼,“不错,正是如此。”


    她没解释,心下清楚得很,她自请离开镇南王府,和亲生哥哥回家的事情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少有人知晓沈致的身份,管事们都不知晓沈清姝是江陵镖局的二小姐,自然无法理解她为何要与一个日渐衰落的镖局合作。


    虽然江陵镖局最近有了起色,但是在座的管事们料理皇家商铺多年,眼高于顶,自然不会去了解一个初初崛起的小镖局。


    沈清姝早猜到今日的局面,浑不在意地摆摆袖子,“不如你们同我亲自去瞧瞧,届时你们心中自有分晓。”


    管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顺从地应承下来。他们为了快一点到绛衣阁,全部是骑马或者乘坐马车来的,去一趟镖局不成问题。


    马车一路驶回江陵镖局,比起来时车上多了一个谢斯年。


    微风轻轻抚起轻薄的车帘,长街上是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与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沈清姝打起帘子,瞧着热闹。


    忽然被街边玩闹的小孩子勾去了视线。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稚嫩天真的小丫头跟在她的马车后面跑。


    小丫头笑得甜兮兮的,说话时口齿不清,“阿庆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一名小男孩慌慌张张冲上来,拽住乱跑的小丫头,“不要胡闹了。”


    他小小年纪板着张脸,语气严肃,颇为正经。


    看得沈清姝不由轻笑。


    马车疾行而去,两名孩童的身影远远落在后头,直到化为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内。


    可是小男孩严肃面孔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暗藏着的笑意一直停留在沈清姝脑海里,迟迟无法散去。


    尽管只是童言稚语,可是那样真挚纵容的笑意,不用回答,仿佛也能令人得到答案——


    会的。


    如果小女孩不见了,小男孩一定会去找她的。


    沈清姝笑话自己,前世经历过无数次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居然会为一个半大孩子的话动容。


    谢斯年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青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沏了一壶茶,动作行云流水犹如出身世家的矜贵公子哥。


    沈清姝发着呆,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弧度优美倾落的茶水上,她忽然开口,“你觉得孩童时期的话可信吗?”


    谢斯年斟茶的手一顿,方才他见沈清姝望着窗外失神,没想到竟是因为两名稚子的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将茶盏送至唇边。


    沈清姝目光跟随着茶水,移到他上下滚动的性感的喉头。


    谢斯年一举一动间背脊都是挺直的,宛若挺拔出众的翠竹,异常养眼。


    车内蓦然安静下来,沈清姝望着谢斯年清冷寡淡的侧脸略微失神,就在她以为谢斯年不会回答她时,男子开口了。


    “凡事因人而异。”他的声音平静,毫无起伏。


    沈清姝追问,“如果是你呢?”


    他蓦然垂下浓密纤细的眼睫,狭长深邃的凤眸认真注视着她。


    “你似乎对我很关心?”


    谢斯年反问。


    沈清姝满腔好奇霎时间凝固,下意识自省,她很关心谢斯年吗?


    她竟这般心悦自己?


    谢斯年在心里同时想到。


    原先想顺势问出的话停下,谢斯年错开打量她的目光,敛着眼睫挡住眼底的迟疑。


    连他幼时的醋都吃?


    谢斯年眉头微蹙,本想说稚子之言不过儿戏,何必当真。


    话到嘴边,他紧抿薄唇,拿着茶盏的手微紧,倏忽叹出一口气,“不知。”


    语调清冷,却是回了沈清姝的问话。


    “如果是你呢?”


    “不知。”


    因为他没有记忆。


    沈清姝默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想着常芜那边得加把劲了。


    谈话的功夫,马车停在镖局门口。


    沈清姝下了车,门口负责停放马车的小厮立马迎上来,见到是她刚想叫二小姐。


    被沈清姝一个眼神制止。


    江陵镖局门口人来人往,不时有老百姓进进出出,比起盛京正街还热闹三分。


    一路上管事们跟在沈清姝后头,见着老百姓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物什,有的是小罐小罐的特产,有的是款式特殊的发饰,有的是绣花别致的布匹。


    大梁近年来繁荣昌盛,可是运输业并不发达。越是寻常的物什,越是难在别的地方看到。管事们可谓是开了眼。


    一名管事拦下一位行人,好奇地问道,“这位仁兄,你手中拿的可是洛阳的牡丹瓷?”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行人手里拿的瓷器花叶薄如纸张、叶脉清晰可见,将牡丹的端庄艳丽完美融入瓷器中。


    正是洛阳特有的牡丹瓷。


    行人见管事眼光独到,赞赏地点头,“可不是吗,等了我好些功夫。”


    “镖局竟连瓷器也可以运送?”管事不由疑惑。


    那人甩来一个不屑的眼光,好像在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江陵镖局的二小姐奇思妙想,开创了快递业务,造福百姓。只要你银子足够,没有你买不到的物什。”


    他答完小心翼翼端着牡丹瓷走了。


    发问的管事觉着落了面子,讪笑道,“这快递业务当真是奇妙。从前若非真正的富贵之家,小有富足的百姓哪里有余钱支付昂贵的运费。”


    除了走贩们走南闯北,将固定的物品运送到各地贩卖。普通百姓压根没有渠道购置心宜的外地物品,许多东西只出现在传言里。


    其他管事对上他的目光,尴尬的笑容如出一辙。


    他们在此之前也是如发问的管事一样迂腐古板,自视甚高。


    哪里想到快递行业对于商业的巨大影响。


    沈清姝旁观着,因着他们诧异的反应,愉悦地勾唇一笑,“走吧,接下来去瞧瞧如何购入外地物品。”


    一路上不断有人停下来想和她打招呼,都被她制止。


    她领着一众管事走到交易的大厅。


    此刻已值晌午,大厅内仍然人满为患。江陵镖局这几日出尽了风头,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几百号人排成十条长队,沈清姝与诸位管事还没走到大厅内,就能看到人潮的尾巴。大家好不容易排上号,午膳都来不及用了。


    更为夸张的是,甚至有人拿着家里带的干粮坐在地上啃。


    管事们见到生意之旺盛,吃惊地张大嘴巴。


    沈清姝遥望着那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有些百姓住在偏僻闭塞的地方,上门买东西寄东西很不方便。


    倘若能上门寄件呢?


    她正思索着,一名眼尖的管事看到一物,惊呼,“那是什么?”


    沈清姝抬眸望过去,看到那样东西顿时勾起一抹笑。


    没想到他们自个儿扯到正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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