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瑶原以为她只是想羞辱自己,没成想沈清姝霍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沈清瑶的头被打得侧向一边。


    “你……”沈清瑶错愕地捂着脸,鲜红的巴掌印在她雪白的脸上异常可怖,足见下手力道之大。


    “我?我怎么了?”沈清姝懒洋洋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凑近到眼前,那双形状优美、媚意天成的桃花眸上挑。


    “本宫的确说过不同你计较了。只是这一巴掌,一为镇南王府,二为江陵镖局。”


    近乎纯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沈清瑶狼狈的模样,她可怜兮兮捂着通红的面颊,清润的杏眸泛着红意。几缕乌发散落下来,身形微微瑟缩着。


    只是眼眸深处藏着怨愤与妒嫉。


    沈清姝将她的怨恨纳入眼底,朱唇轻轻上扬,“你可知道,若是王府与镖局达成合作有何后果?”


    沈清瑶原本厌憎的神情骤然一变。


    沈清姝见她醒悟,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收回手。


    沈清瑶霎时间跌落在地,却顾不得生气。她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只觉遍体生寒、唇齿战栗。


    沈清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唇边绽放出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只是桃花眼中隐隐含着冷意。


    “现在知道怕了?镇南王劳苦功高,只因膝下无子才得以安然度日。但倘若一名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坐拥敌国的财富,你可知晓会如何?”


    不用沈清姝再回答,沈清瑶自己心头有了答案——


    会招来当今圣上忌惮。


    轻则收回兵权,重则满门抄斩、斩草除根。


    连她都能看出快递事业欣欣向荣,身处高位的皇上岂能不知?


    大笔的财富意味着粮草、兵器、盔甲,意味着招兵买马、起兵谋反的能力。


    如今皇位上那位幼年朝野动乱,忍辱负重在叛贼操纵下当了数年傀儡皇帝。他九年来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一步步夺回王位。


    端看几年前叛将逼宫,便可知朝野中群狼环伺。


    乱象到这几年才有所好转,可惜已然造就了当今圣上多疑的性格。


    因此前世沈清姝时常穿戴御赐的衣物首饰,以示皇恩浩荡。皇上赏赐的三万两黄金,却死存在钱庄里头,分毫未动。


    皇上现在纵容镇南王府与镖局,倘若真的达成合作,第一个下手的恐怕就是皇上。


    沈清瑶想到这一层面,身形摇摇欲坠。


    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不断提醒着她,这一巴掌白挨了。


    她甚至还要感谢沈清姝。


    沈清瑶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滑落,袖笼里的手骤然握拳,屈辱地朝沈清姝福身,“多谢公主教诲。”


    “长安郡主不必谢本宫,毕竟本宫倒也不是为了你。”沈清姝慢条斯理在上首坐下,门外偷听了许久动静的小厮连忙进来奉茶。


    沈清瑶急急喝了一盏茶,甩袖走了。


    小厮收拾茶具时,沈清姝百无聊赖地拿着帕子,一寸一寸擦着手。


    直到小厮下去,她才抬起头,望着沈清瑶离去的方向,目光渐冷。


    这一世少了亲情的蒙蔽,沈清瑶远非前世初见时绵软聪慧。


    霍仓步履匆忙走进厅堂,谢斯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二小姐,不好了!闹事的人死在柴房里面了。”


    沈清姝倏然撞进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里,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不约而同透露出几分了然。


    “看来有人见不得镖局好,又不想暴漏身份。”


    沈清姝拨弄着茶盏,呷了一口茶。


    “那可如何是好?”霍仓焦虑地在堂前踱步。


    此人千里迢迢从洛阳买下价值不菲的头冠来陷害镖局,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柴房杀了活口,可见其身份不凡。


    沈清姝早料到有今日,镖局忽然开始运送货物,显然阻了一批人的财路。


    况且……前世那些人现在还活着。


    当年她叛国通敌一案所涉极深,牵连广泛。无数官员牵扯其中,她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起初沈清姝想不明白为何偏偏是自己?


    直到后来她蓦然醒悟,或许那些人最初的目的是想借沈清瑶之手将镇南王拉下水,与皇帝鹬蚌相争,他们坐收渔翁得利。


    只是因着沈清瑶的算计,她阴差阳错顶替了所有罪名。


    几年前她与皇上里应外合,解了逼宫之困,打乱了那些人的筹谋。那些人定然恨她入骨,说不准时刻盯着她。


    这一世他们怕是还会故技重施。


    沈清姝敛着眼睫,只可惜前世谢斯年在重重障眼法下抽丝剥茧,列出来的名册她并未看过。


    怔愣间一个可怖的想法猛然滑过心头,沈清姝手微微一抖,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腕上,她浑然不知。


    当年谢斯年能如此迅速上手探查叛国通敌一案,表明他原本的身份可能就与此有关。


    如此一来,他遭人暗杀一事极为可能是那些人所为。


    谢斯年,他究竟是何人?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在沈清姝脑海中一闪即逝,她试图捕捉——


    温热的触感透过丝绢从她手腕传来,沈清姝一惊,谢斯年不知何时立于她身前。


    那双淡漠的眸子一如既往,好似一谭毫无波澜的死水。


    “沈二小姐不必过于烦忧。敌在暗,我在明,静观其变即可。”他轻轻俯身,用帕子擦拭去她手腕上的茶渍。声音难得温柔,冷冽的松香自他衣袂间传来,萦绕在沈清姝鼻间。


    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沈清姝脑海里所有念头褪去得干干净净,只余身前那抹芝兰玉树的身影。


    心口不经意间跳动得快了。


    好在谢斯年擦拭完起身离开。


    霍仓踱来踱去的脚步猛然停下,视线反复在两人中间转移,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自从谢斯年第一次来镖局,整个镖局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


    谢公子俊美无俦,二小姐花容月貌。


    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全镖局都在猜测两人什么时候宣布婚约。


    只是二人平日皆是克己守礼的主儿,想要看到他们亲近可不容易。今天自己亲眼目睹,回头跟其他管事一说,其他人可不得羡慕死。


    霍仓暗暗想着,沈清姝连叫三声才回神。


    他尴尬一笑。


    沈清姝勉强压下让她不知所措的陌生感觉,“谢公子说得对。我们镖局不求十全十美,只求问心无愧。”


    “五条线路构建得如何?”沈清姝饮了一口茶,镇定下来。


    谢斯年扫过她强装镇定的模样,落到她发红的耳廓,若有所思望着自己伸出的手。


    登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说不上厌恶,相反有些莫名的愉悦。


    “二小姐,路上的站点早就连接完毕。”霍仓谈及正事,神色立刻正色。


    自五条线路公布以来,百姓们来镖局下单次数越来越多。不难想象以后快递线路遍布全国该是何等盛景。


    霍仓激动地想,二小姐简直是江陵镖局的再造恩人。


    “不过有一点,”霍仓停顿,“洛阳原本达成合作的商家最近开始闹事。洛管事已经去处理了,想必过几日便能拿到满意的答复。”


    “此外,推广的代寄业务逐渐成熟。”霍仓越说越来劲,尤其回忆起百姓们满意的目光。


    江陵扇山寨出身的人大多家境普通,能在赚钱的同时为百姓们提供便利,大家都由衷地高兴。


    霍仓说着,想起前几日沈清姝交代的那件事情。


    回忆起当时侯小少爷讶然的神色,霍仓就觉得十分好笑。


    “您先前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届时登场必然能引起轩然大波,吸引一批商家前来合作。”


    沈清姝见镖局事事顺利,安下心来,连带着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


    “有劳霍叔了。”


    霍仓推辞两声,即有眼色地告辞了。


    他一离开,厅堂内顿时只剩下谢斯年与沈清姝。


    谢斯年坐在右侧,慢条斯理品着茶。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茶杯上,与玉色相称。


    沈清姝不由回想起方才正是这双手为她擦拭去茶渍,她略不自在地别开目光,“你今日为何没去教书?”


    谢斯年虽然出资镖局,却只是偶尔过来看看,大多时候喜欢在山寨里头传道授业解惑。


    昨日住在镖局,今日居然还没回去,实在令沈清姝惊讶。


    谢斯年垂下眼眸,执着茶杯的手指微紧。


    他本来打算动身回山寨了,谁知走在大街上想了一路她去商铺会不会被欺负。


    最后竟鬼使神差走到商铺,哪怕明知道沈清姝聪颖稳重,不可能在大事上吃亏。


    谢斯年抿唇不语。


    许是因为她有恩于自己。


    又或许是因为她倾慕自己。


    他心想。


    沈清姝久久等不到回答,偏头看他。


    就见他敛着眼眸,阳光打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


    虽然他性子冷,可对她从来是有问必答。哪怕给不出答案,也会直接告诉她自己不知道,可谓是事事有回应。


    今日头一次回避了她的问题,莫非是和山寨的人闹了不愉快?


    沈清姝刚要开口询问,一人神色慌乱闯进来,嘴里大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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