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山寨中燃起了一簇簇篝火,远远看去如同坠落人间的星子。


    虎牙山的山贼们除去杀人放火的勾当,最是擅长找乐子。宽阔的练武场成了众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台上女子着淡红色纱衣,莲步轻旋。妙曼的舞姿如妖似梦,身段妖娆。一颦一笑间带着别样的风情,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莲,勾得台下的男子们恨不得眼珠子落到她身上。


    高座右首的男子饶有兴趣盯着台上轻舞的女子,一名貌美女子倚在他怀里,半是嗔怒道,“是奴家不够好看吗?怎的让爷被旁的小妖精勾了魂。”


    说话间纤纤玉手暧昧地在男子胸口打圈,男子享受地眯着眼睛,在美人玉颊偷香。


    “阿玳可是醋了?”


    勾玳轻哼,“爷还将那新入山寨的小美人藏了起来。”


    虎牙山二当家在美人玉颈轻嗅,“若不给足了大当家惊喜,他如何舍得将你赠予我?你还不清楚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他恶意轻捏美人玉手,换来勾玳娇滴滴的惊呼,身子却实诚地贴了上去。


    她暗自得意,就算是虎牙山上最难攀上的二当家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虎牙山的大当家五大三粗,她细皮嫩肉得哪里经得起折腾。索性攀上了二当家,虎牙山上再没有比二当家更加俊美隽秀的男子。


    除了今日见到的那人……


    勾玳出身青楼,阅男无数,从没有人仅仅一个背影让她梦寐难忘。


    想必待会儿又能见面,勾玳愉悦地笑着,柔弱无骨附在二当家身上。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站着一道黑影。


    自己与谢斯年寻了大半个下午的杏枝居然被二当家藏起来了。


    沈清姝挑眉,她瞧准时机,准备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谢斯年。


    好在寨子里的山贼们有美人在怀,光顾着寻欢作乐,场面混乱糜烂。沈清姝行动又小心,一时间竟没人瞧见她。


    远远已经看到谢斯年端坐的身影,沈清姝唇角上扬。


    忽然,斜刺里一只手伸向沈清姝,“美人可否赏脸一起喝酒?”


    汤洮没料到自己尿急去一趟茅厕,回来能看到落单的美人。


    与别的世家小姐不同,沈清姝因着习武,贵女特有的柔弱端庄中别有一股洒脱明艳的飒气。


    端看纤细窈窕的身姿,便可知是个美人。


    沈清姝唇角的笑沉下去,寻了个巧妙的角度避开他的手,“妾身已有家室。”


    汤洮看到她平淡普通的五官时,眼底闪过一抹失落,转而想去揽沈清姝的楚腰,面上笑呵呵的,压根没将沈清姝的话放在眼里。


    “有家室?你夫君在何处?”


    他嘴上说着动作极快。


    沈清姝沉眸,飞快思索着如何在不引起山寨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摆脱困境。


    眼瞧着汤洮的手就要落在她身上,另一只及时揽住她的细腰,稍退一步避开汤洮。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冽的松香。


    沈清姝心头霍然一松。


    果不其然,上头传来谢斯年冷淡的声音,“汤兄,清姝是在下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字音着重放在明媒正娶四个字上,汤洮听出浓浓的占有欲与宣誓主权的意味,顿时尴尬地搓手。


    “没想到是谢兄的妻子,方才是我冒犯了。回头给弟妹敬茶。”


    谢斯年与这人认识?


    沈清姝心中疑惑,轻轻拽了拽他衣衫。


    谢斯年垂眸看向她,传音入密,“他坐在我们的席位旁边,席间与我攀谈了一番。”


    沈清姝了然点头,言语间三人回到坐席。


    汤洮冒犯了沈清姝,见二人甚为相配,忍不住开口询问,“谢兄与弟妹是如何认识的?”


    沈清姝在谢斯年怀里打量着汤洮,确定对方无试探之心,反而听出几分弥补之意,才兴味勾唇。


    这番话无甚问题,不知道谢斯年会如何答复?


    谢斯年性情淡漠,好似一捧不染尘埃的清雪。前世沈清姝魂魄附在玉佩里,陪伴了谢斯年一生。别说同谁亲近,身边从未有过姑娘。


    问他如何与姑娘相识,不如问铁树何时开花。


    沈清姝如是想着,满不在乎地探身夹菜。


    “是我心悦于内子。”


    沈清姝伸出的筷子登时僵在半空中。


    谢斯年不紧不慢扶住她的手,狭长的凤眸里含着些笑意,“夫人当心。”


    两人手掌相贴,慰帖的温度顺着肌肤涌入心头。


    是沈清姝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感觉。


    沈清姝甚至忘了两人在做戏,拿着筷子的手想要收回,却被男子温柔地包住。


    谢斯年慢慢拨开她的手指,木筷掉落,两人五指紧扣。


    沈清姝还未反应过来,只觉面前忽暗,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脸上。


    她瞳孔蓦然放大,映照出谢斯年点漆般的凤眸,好似落入了璀璨星河。


    墨色中满满当当盛着她一人,再容不下第二人。


    “夫人可还生气,怪我不该抛下你一个人在家?”


    耳边传来他一反常态亲昵的声音,沈清姝猛地回神,意识到他在做戏。


    谢斯年真的没有娶妻吗?


    沈清姝失神想着,不甘示弱地与他抵额。


    在汤洮看来他们动作亲昵,耳鬓撕磨,如同恩爱夫妻在私语。


    他神色惊讶,没想到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谢兄如此在意弟妹。


    两人炽热的呼吸暧昧交融,四目相对。


    许是谢斯年眉眼过于温存,沈清姝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触动。心跳如擂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白玉般的耳朵不可抑制爬满红晕。


    他们就着亲密的姿态互相凝视。


    良久,谢斯年终于放开沈清姝,沈清姝骤然松了口气。


    原来清冷孤傲如谢斯年对待心上人亦会小心温柔。


    如同春日初融的清雪,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有幸能让他破例?


    不过这些与她没有关系。


    沈清姝漫不经心压下心底那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过。她没有瞧见,谢斯年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手掌,若有所思。


    “所以你和弟妹到底是如何认识的?”汤洮锲而不舍追问。


    谢斯年勾起酒杯,如玉的面容上划过浅淡的笑,“我身受重伤,多谢夫人搭救。”


    说书先生能靠一张嘴养活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山贼都喜欢听故事。


    沈清姝百无聊赖地听着汤洮发问,谢斯年左不过编造些故事。


    她满不在乎捻起一块糕点,甫一入口,那头传来谢斯年的话。


    她一呛,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哽住。


    谢斯年不当说书先生实在可惜了,再不济去写话本子肯定也赚得盆满钵满。何必在镖局屈才,沈清姝反思。


    只因谢斯年没有如沈清姝想得那般胡诌,他在两人真实经历上添油加醋,生生将平常的相遇说成了缠绵悱恻的故事。


    听得主人公沈清姝本人,都不禁感叹这是何等天赐姻缘。


    她看到汤洮满眼羡艳的模样暗暗咂舌。


    宴会行至末端,台上的舞姬换了一波一波。众人饮酒甚欢,就连汤洮身边都围了一名女子,两人嬉笑调情。


    沈清姝主动靠在谢斯年怀里,低声道,“我听二当家说,今晚的仪式结束后就会正式将杏枝献给大当家。”


    谢斯年托住她的腰肢,两人的衣袍交叠。


    沈清姝随意捻起一颗葡萄,送到谢斯年唇边,“若是届时还找不到杏枝……”


    她遥望着首座的大当家,桃花眸内蓄着杀意,“只能先杀了他。”


    温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打断沈清姝晦暗阴沉的情绪。


    谢斯年咬住葡萄,唇瓣无意间在她手指蹭过。


    沈清姝猛地收回手,来不及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远沉稳的钟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宴席上沉浸在欢糜中的男男女女们愈加激动。


    虎牙山的人要做什么?


    容不得她多想,汤洮转过头来挤眉弄眼,语气暧昧,“谢兄接下来可要好好享受。”


    沈清姝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谢兄,泡汤池去喽。”


    泡汤池?


    沈清姝脑海里蓦地一轰。


    钟声散去后,喝醉的男子们揽着美人摇摇晃晃往汤池走。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1


    沈清姝后知后觉想起,沈致曾和她说过虎牙山上有一片温泉眼。温泉素来有延年益寿之效。


    但看虎牙山的人的架势,他们泡温汤池定然不是简简单单为求长寿,而是为着……


    鱼水之欢。


    聚众宣淫,实在无耻。


    沈清姝自幼接受皇家礼仪教养,对这种行为只觉不齿。


    偏生汤洮还在前面疑惑地回头,“谢兄弟妹,你们不走吗?”


    惹得数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沈清姝隐约明白,今夜对虎牙山恐怕是个不寻常的日子。他们若不去温泉必然引起猜疑,若去了难道真的要和谢斯年一同沐浴……


    沈清姝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抹莹莹玉色。


    他们久久不动已经引起怀疑,好在谢斯年反应迅速,“方才饮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


    “那有什么,去了保证你生龙活虎。”汤洮笑得放荡。


    这话就差没直接把宣淫写出来,沈清姝眉眼微沉。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传说中的温泉。


    温泉位于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冷白色的月光倾泻在扑簌的竹叶上。淡白色雾气自温泉口上蒸腾而起,恍若飘渺出尘的仙境。


    却被虎牙山的人拿来行如此龌龊的事情,沈清姝厌恶地别开眼。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一个个温泉眼被翠竹隔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方大致的动作。


    打量的功夫,沈清姝忽然眯起眼睛,看着谢斯年从容淡定地脱了外袍,慢悠悠进入了浴池。


    他神态动作坦然令沈清姝心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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