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跟了谢斯年一世,他的脾性她自然清楚不过。
为人孤傲禁欲,不喜他人近身。从他一生未娶便可知其洁身自好,非是贪慕男女之事的人。
可细数自己重生以来,做了许多出格之事。曾经以唇渡药,送他春.宫图,醉酒后轻薄他……
一桩桩,一件件,沈清姝每每回想起来都面上发热。
按照他的脾性,哪怕有救命之恩,自己如此行径只怕早就死在他剑下。
谢斯年却从未和自己计较,还屡屡出手相助。他真的失忆了吗……抑或者有何目的?
沈清姝眯起桃花眼,审视着谢斯年。
月色下谢斯年只着中衣,孤傲疏冷坐于汤池中。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浴池上方洇着热气腾腾的白雾,逸散在他身畔,衬得他好似月中仙,清冷而不可触碰。
那白衣仙人若有所感,掀起眼皮。
随着失忆的时日见长,谢斯年察觉自己对沈清姝的感觉很微妙。
比如,他并不排斥沈清姝的靠近与触碰。甚至有时候莫名感觉,某种情绪在慢慢死灰复燃。
他猜想自己从前大抵是个古板正经的人,初时沈清姝僭越之举的确令他难以接受,用冷漠疏离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却也默许了沈清姝出现在他的世界。
记忆仿佛溯洄到从前,那段遗失的过去里,他亦是从一开始的慌乱无错,到慢慢纵容着沈清姝胡作非为。
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谢斯年生出一抹冲动——
他想知道,他与沈清姝的过去。
从前他不主动寻问,如今想知道了。
谢斯年抬眸欲问,忽然瞧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狭长深邃的丹凤眸蓦然晦暗。
骨节分明的手指拽住沈清姝的脚踝,沈清姝瞬息间明白有人在窥视他们,整个人顺从地让他拉入汤池中。
“噗通”一声,水珠飞溅。
沈清姝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抱着她,面上分明是一贯的淡漠疏离,声音却温柔而蛊惑人心,“夫人有何可害羞的。”
沈清姝借着衣袖间的缝隙悄悄打量身后,那道窥视的身影依旧伫立着,浑然未觉自己行踪暴漏。
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沈清姝思索着,凑身靠近谢斯年。
哪知谢斯年与她心有灵犀,同时低头。
唇瓣蓦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沈清姝的桃花眸不可思议睁大,里面盛着谢斯年放大的容颜。
重生后两人相遇的画面再现,只是这一次换成谢斯年低头亲吻她。
两人唇齿贴合,谢斯年身上冷冽的松香极具侵略性地占据了沈清姝的呼吸。
时间停止在这一瞬,沈清姝眼前宛若有盛大的烟火不断炸开,迸发出绚烂的色彩。随之而生的是复杂懵懂的情愫。
她掩耳盗铃般推开谢斯年。
没想到谢斯年轻而易举被她推开,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同时凑近。他们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皆想着借位骗过那人,沈清姝不知该好笑还是懊恼。
“你……”
沈清姝开口想要缓和气氛。
一名身姿妖娆的红衣女子朱唇轻扬,自暗处走出来。她容色昳丽,唇边是明艳自信的笑,“看来姐姐比不得我更合郎君心意。”
这话露骨而暧昧,明晃晃暗示着沈清姝她与谢斯年关系不浅。若是沈清姝真是虎牙山的女子,知晓同床共枕、琴瑟和鸣的夫君在外头与别的女子有染,定然黯然神伤。
可惜沈清姝不是,她听到勾玳的话了然勾唇,转念间却是神色愤怒,扬手朝勾玳打去,嘴里不依不饶骂着。
勾玳没料到沈清姝会当着谢斯年的面动手,山寨中的女子见到夫君与其他女人有染,大多只会偷偷伤感,不敢置喙。
勾玳花容失色,眼瞧着一耳光要打在她脸上,一只修长冷白的手及时掣肘沈清姝的手腕。
谢斯年神色不耐,“你休要胡闹。”
“你!”沈清姝不可思议瞪眼,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会出手相护一名狐媚子。
她气愤地跺脚离去。
原地只剩下勾玳与谢斯年,小小地动静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众人见无甚大事,很快又沉浸在寻欢作乐中。
勾玳见谢斯年出手护她,顿时洋洋得意。
她就知道,那个不知好歹、性情不好的女子,哪里比得了自己会讨男人欢心。
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
勾玳笑容愈发灿烂,芊芊玉手解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一边大胆地朝谢斯年丢媚眼,语气娇嗔,“郎君,姐姐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已经做好了面前的男人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准备,如同扭动的蛇一样贴过去。
原以为会被男人珍重的搂在在怀里,谁知谢斯年嫌恶地避开。
汤池内水花飞溅,勾玳狼狈地摔在汤池里。
再抬眼时,谢斯年不知何时站在池畔,冷淡地睨着她。
凛冽至极的眼神仿佛严冬的厉风,割得勾玳面颊生疼。
怎么可能?她犹然不肯放弃,步履轻盈靠近。
结果毫无例外,那个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唇角弧度嘲讽而冷漠。
自己好似卑贱低贱的蝼蚁,从始至终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为什么?”
勾玳哪里还看不出自己被耍了。
*
那头沈清姝借着勾玳成功逃出汤池,独自走在昏暗的山道上。
勾玳容貌出众,她一眼认出勾玳就是二当家身边的女子。
沈清姝回想着自己之前听到的对话,这种时候勾玳有机会出现在汤池,二当家肯定有事在身。
今夜二当家会把杏枝献给大当家,如此一来他去哪儿了显而易见——
定然是去安置杏枝。
现在去找应该能寻到杏枝的踪迹。
沈清姝眸色幽深,一时出神竟没察觉山道上一小队人马走来。
两方直直撞上,巡逻的山贼们立刻出声,“是谁?”
他们手中的火把映照出沈清姝的面容。
沈清姝暗道不好,以虎牙山的风气自己孤身一人,必然凶多吉少。
她抬眸计算着对方的人数,如何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昳丽的桃花眼中墨色蕴育,暗藏杀意。
谁知巡逻的人马骤然如同被人点穴了似的,呆在原地。
沈清姝见状,藏在袖中的暗器收回。她伸手一摸,果然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知何时掉落了。
少女白皙的面容在摇曳的火光中柔和几分,少了些摄人勾魂的美艳,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仙气。
巡逻的人马中不断传来吸气声,半响才有人出声,生怕唐突了佳人,声音极轻,“这小娘子长得比勾玳还要好看。”
“是咧,首领不如咱们……”接话的男子眼神猥琐下流。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落入沈清姝耳中,沈清姝袖中的手指把玩着锋利的暗器,准备出手收去几个孽障的生命。
为首那人回神,“蠢东西,你不知道二当家是如何上位的吗?倘若我们今夜将她献给大当家,为大当家红袖添香,岂不是前途无量!”
他转头压下眼底的可惜,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你是新来的小娘子吧,你可愿意跟随我们大当家的?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不知道自己几句话,硬生生将他们从阎王手底下拖回来。
沈清姝暗道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势收了袖中的暗器。当作没看到他们蠢蠢欲动的麻绳,娇羞地红着脸,唯唯诺诺应下来。
为首那人没想到沈清姝如此知趣,藏在身后的麻绳收起来,瞧着沈清姝精致的眉眼,生出几分对美人的怜惜,客客气气地请沈清姝跟着他们。
沈清姝跟着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每过一个关卡都有人查验身份。好在沈清姝跟着巡逻的人,顺利地过去了。
一路上沈清姝听山贼们聊天,才知道二当家把杏枝藏在暗道里面。一个小小的山寨居然还有暗道,恐怕他们也怕自己有朝一日被人攻上山来,死无全尸吧。
沈清姝眼里划过一抹嘲讽,远远看见一座临水而建的阁楼。
一方莲塘中荷花初吐花苞,翠绿的荷叶点缀其上。古色古香的阁楼矗立于碧波之上,大红色的灯笼映照在碧水间,波光粼粼。
窗棂、长廊上贴满了吉利的“喜”字,于清风中微漾的红纱徒增几缕靡艳。
山贼们停在阁楼外,为首那人与一名婢女攀谈起来,接着把沈清姝交付给她。
显然婢女是负责阁楼的人。沈清姝淡淡地将一切纳入眼中,没错过婢女惊艳的神色。
她扭头对山贼一笑,“你放心,大当家若是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尔后高高兴兴领着沈清姝往阁楼内去了。
阁楼内部装潢比之外头更令人惊艳,无一处不精致。
由此可见,虎牙山干了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
山贼们果真当杀,沈清姝敛着眼睫暗想,在婢女看过来时立马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故作娇羞问婢女大当家的事情。
婢女自然不会告知她实情,笑着夸赞虎牙山大当家的威武事迹,领着她去沐浴。
沈清姝懒洋洋躺在浴桶里,任由婢女为她梳洗满头亮丽乌黑的长发。指尖轻轻捻起一瓣鲜红的玫瑰花瓣,花瓣与她莹白的肌肤交相辉映。
美人肤如凝脂,云鬓楚腰。
婢女抬头骤然看到这一幕,握着木梳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真心实意地称赞,“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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