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近楼一想到那些人面有菜色、灰头土脸的模样，就感到一阵暗爽。
当年合伙欺负浮光派的威风哪去了？
他一高兴,就开始在天上撒欢,乘着风忽高忽低，江月还被迫改站为坐,抓紧了对方脖子上的项圈,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气道：“能不能好好飞？”
楚近楼这才停下,龙身摆直,双翼舒展，借着风在空中滑行：“师尊,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回门派。”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多待会儿再回去吗？”
“等他们离开,随便你什么时候出来都行,”江月还向远处眺望,“万一他们不肯答应，奋起反扑,趁你在外面，合力攻击你怎么办？”
“一群强弩之末，就算他们合力攻击我，我也能把他们全咬死，”楚近楼信誓旦旦，“我看不顺眼他们很久了。”
“能是能，不过没那必要,我可不想看你因这种无谓的战斗而负伤,我身为天道,可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帮你的。”
这话莫名取悦了楚近楼，他哼哼两声，一甩龙尾，向浮光派的方向加速飞去。
不出两日，揽月仙尊要将所有其他位面的修士送归故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对此，浮光派弟子大致出现了两种看法，一种是极力赞成，想让他们赶紧滚，眼不见为净最好。
另一种则心有不甘，觉得当年受的委屈还没讨回来，想跟他们一战到底。
当然，决定权在江月还手里，他并没打算征求弟子们的意见，仅剩的这些门派实力大减，早已经不是浮光派的对手，真对他们出手，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还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安抚了一下弟子们，把自己的两个徒弟以及清离一起叫到了含露居。
楚近楼给几人斟了茶，萧易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继而转向江月还：“师尊叫我们来是……？”
“询问一下你们的选择，”江月还放下茶盏，“明日为师就要打开时空通道，将不属于这个位面的人送走，你和苏阳也非这个位面的人，不论你们如何选择，为师没都有任何意见——是去是留，全看你们自己。”
“我当然要留下！”萧易一下子站了起来，“万象七号正在制造当中，机械兽二期改造还没完成，千机阁很多东西还没得到复原……就算我想走，他们也不可能同意啊。”
“你别激动，”江月还示意他坐下，“只是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没说不欢迎你们留下，这件事，并不应该由为师来代替你们选择，你们说是吗？”
萧易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我肯定不会走的，我对那个位面没什么留恋，不论萧家还是姚家，都已经成为过去，我没有复兴家族的野心，这里很好，浮光派和千机阁才是我的归宿。”
江月还“嗯”一声，又转向苏阳：“那你呢？”
“我也想留下，”苏阳抬头看了看他，“浮光派很好，不论师尊、师叔，还是师兄们，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我舍不得大家，也对曾经的位面没有留恋，所以我不想走了，希望能一直待在浮光派，尽自己一份力，还有……还有神树也在，它也很喜欢这里。”
江月还点头，最后看向清离：“那么，你呢？”
清离单手撑着下巴：“我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位面不位面了，我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师兄也能送我回去？”
“可以一试，”江月还道，“不出意外，是可以的。”
“唔，”清离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来，他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喃喃自语，“回去吗……”
他说着，指尖扣在了窗框上：“我只是一个过客，像所有普通人那样，碌碌而生，碌碌而死，在哪里活着，怎样活着，对我而言，好像都没有太大差别。”
没有家人，没有至交好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活着时无人知晓，只是数亿计普通人中不起眼的一员，只有死了，或许能出现在新闻里，或许能得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或许能激起一点点水花，但随着时间流逝，水花平息，他便也永远销声匿迹。
这一点点水花，是人生那条笔直长线中最大的波动。
直到他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在这里他依然是一个普通人，一只普通的、连化形都化不利索的狐狸，他深知自己的定位，过客永远成为不了主角。
但这样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主角负责带来故事，配角负责推动故事，主角重要，配角也不可或缺。
他只是在扮演适合自己的角色而已。
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清离回过身，冲江月还笑了一下：“师兄，我不走了。”
江月还不问他缘由，也不问他是否会后悔，只道：“好。”
萧易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把空杯推给楚近楼：“师兄，再续一杯。”
楚近楼瞪他：“没有了。”
“师兄，是不是我们没走，你心里特不爽？”萧易冲他挑眉，语调夸张地模仿道，“啊，怎么办呢，有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在，以后不能独占师尊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楚近楼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到你后悔做出刚才的选择？”
萧易起身就跑：“有本事你就来啊！”
“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假腿！”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房间，苏阳也追了出去：“近楼师兄，萧易师兄！你们别打啦！”
江月还看着这三个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却沁着一抹微笑。
他摊开手掌，看着融进自己掌纹的三条线，熠熠生辉。
次日，时空通道开启，各门派掌门携弟子进入通道，回到各自的位面。
当时被通知到的所有门派，竟无一选择留下。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场离奇的位面融合终于落下帷幕，修真界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江月还乘着龙驰骋在这片天地之间，他望着远处群山接天连地，忽然道：“近楼，你还记不记得为师曾跟你说过，终有一日，我会让龙族在天地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不受任何伤害，不受任何觊觎，随心所欲地活着。”
楚近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羽翼在风中舒展：“记得。”
江月还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而今，为师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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