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祂为邻17
◇
年少
“对不起。”秦漠沉默了一阵后怯懦道。
时至今日, 他还是不敢告诉秦牧野真相，他怕秦牧野会将他从身躯里驱逐，或是吞噬了他当初作为代价奉献出的灵魂。
他眷恋着如今和秦牧野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身边有龙垣照拂, 还有友善的王为明夫妇，这是他生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如明月一样遥不可及的萧执月了。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
——
几年时间转瞬即逝。
苍翠的林荫道上, 一个高个子男生骑着自行车疾驰而过，锐利英俊的面容, 灰色的眸子,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麦色皮肤, 男生长腿一蹬，自行车车轮飞速滚动，当他如一道风一样掠过时，路上的少年男女全都投以炽热的注视。
“快看, 是校草秦牧野！”
“真的是他, 天哪，校草本人居然比光荣榜上的照片还帅啊。”
“品学兼优，帅得360度无死角, 妈妈，我恋爱了！”
将沿路同校学生的尖叫甩到身后, 秦牧野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打开了房门。
找了一圈后，秦牧野疑惑道：“售房手册怎么没了？”
秦漠沉默一阵, 语气古怪道：“一定是龙垣那个死变态拿走了, 他就喜欢拿你的东西, 之前是校服, 后来是同学送给你的情书，还有毛巾，牙刷……售房手册一定在他那里。”
“行吧，我去看看。”
和龙垣同处一个屋檐下已经快四年了，如今，秦牧野也成了一位即将进入大学的高三学生。
按照年龄，秦牧野应该在读高二，可他看书过目不忘，加之理解力惊人，为了摆脱之前那个品行不端的班主任，初二开学他展现出惊人的学习天赋后，就申请升入初三。
一年后，秦牧野在中考中发挥出色，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省重点高中。
秦牧野早就成了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出色，远超全校第二名几十分，运动能力强，为人乐观开朗，他的高中生活越发如鱼得水。
他现在也有了足够的经济条件，能买得起新房子。
自暑假意外破获了文物倒卖大案，秦牧野就打开了知名度，后来又协助李队破获了一桩陈年旧案，原来的警察局长和刘副局长被逮捕，李队升任警察局局长，辅助破案的秦牧野越发出名。
秦牧野的业务拓展到各个领域，这几年和客户往来，见多听多了，秦牧野学到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便和王培合伙做起了生意。
秦牧野还没成年，就已经积累了同龄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在他准备在大学开学前买一栋房子搬出去。
龙垣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毕竟，距离约定解除御诀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几个月了。
这么想着，秦牧野推开了二楼的房门。
正对着门口的床榻上，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的人长腿曲起，白到透明的脚踩在足踏上，脚背勾起，脚踝上青色的脉络像是水墨勾勒出的一般，没入挺直纤细的小腿。
水红色的长裤褪下，凌乱的勾在另一只脚上，衣襟大大敞开，被汗水濡湿的黑发粘在胸膛上，龙垣仰起脖子，喉结微微滚动着，似痛苦又似欢悦地咬紧唇瓣，为了防止柔媚如蜂蜜的声音溢出喉咙，他抬手捂住殷红的唇瓣，探入下方的手缓缓动作着。
“哈——”一声低吟传来。
随即，宛如绷紧的弓弦松弛开来，龙垣卸了劲，曲起的长腿懒洋洋地放下，他将衣衫捞过来，遮住腰腹，尚含着欲色的眼眸一转，朝凝滞在门口的秦牧野看过来。
“你终于记得要找我了？”龙垣被看到自du也不恼怒，一手支头，敞开的衣襟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因气血翻滚，此时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渍，就像是被水洗过的无暇白玉，通透中显着清冽的粉白。
活色生香。
秦牧野喉间干涩，将目光移开顿到窗棱上，带着些微无措道：“我来取你从我房间拿走的东西。”
龙垣啧了一声，从身侧拎起一件衬衣：“你是说这件？”
“我的衬衣怎么会在你这里？”秦牧野皱眉。
“不光衬衣，还有这件，这根。”龙垣又拎出条黑色的短裤，并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将领带绕在手腕，用指尖轻慢地拨弄着，嗓音低哑，“你晾在院子里忘了收，我帮你拿了回来，怎么，不准备谢谢我？”
秦牧野神色僵硬。
怪不得之前拿回家洗的衣服不见了几件，他还以为是被风吹走了。
没想到又在龙垣这里，他也不晓得对方为什么这么喜欢戏弄自己，沉着脸走过去捡起衬衣和短裤：“不问自取是为盗。”
秦牧野刚低下头，龙垣就伸出腿勾住秦牧野的腰，手臂缠过来，如追捕猎物的狼一样迅疾地把秦牧野压在了床榻间，冰凉的shen体如蛇一样贴过来，手指一动，就用领带把秦牧野的手绑在了床头上。
“你抓到我了，我也抓到你了。”
龙垣眼眸带着潮意，神色得意又无辜。
“就是我偷的又怎么样，你自己算一算，你有多长时间没好好陪我了？你明知道我离不开这里，却十天半月的不来见我，你难道真的不想我吗，御主？”
龙垣从不叫秦牧野是御主，只有生气想作弄秦牧野的时候才会这么叫，毕竟他们都知道，御诀会解开，龙垣也不是秦牧野真正的鬼御。
秦牧野用灵气将领带斩断，眼看龙垣像只黏人的猫一样蹭过来，他抬手抵在龙垣胸口，无奈道：“我在上学，还要准备考试，住校本来就是半个月放一次假，所有学生都一样，我当然没工夫找你。”
龙垣今天的态度着实奇怪，想来是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他做那等私密事吧，秦牧野嗅到并不陌生的特殊气味，面色也不禁一红。
“你真没有躲着我？”
“当然没有。”
龙垣面色微微和缓，看着尴尬的秦牧野，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却没有放开秦牧野。
反而将胸膛缓缓下压，直到和秦牧野完全贴在一块，他才从枕头下摸出秦牧野要找的东西：“那你跟我说说，这又是什么？”
“购房手册。”
“购房？”龙垣的眉峰蹙起，“你想买房子，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
同在一个屋檐下，龙垣已经许久没如这几个月般寂寞难耐了，明明最开始秦牧野乖巧又懂事，会收拾房屋，做饭，龙垣帮着洗碗，不知不觉，沉寂已久的古宅便有了烟火气。
可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
在龙垣将秦牧野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后，秦牧野的课业却越来越繁忙，许久见不到人影也就算了，没想到眼看就要放暑假，他居然想买房搬出去？
龙垣抬手捏住秦牧野的下巴，眯眼冷凝道：“你这不是要买房子，是想从我身边逃走吧，小秦牧野，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放肆地在我这处来去自如？”
“话不能这么说。”
秦牧野将龙垣的手指掰开，他而今比龙垣还高半个头，两人的手黑白分明，体型也截然不同，但龙垣还是喜欢和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就摆出霸总派头。
事实上，而今的龙垣比之秦牧野更像是个尚未长成的少年，秦牧野画出一道「定」符，将龙垣定住，起身拿起购房手册。
“还有半年御诀就要解除，我要开始驾驭真正的鬼御，你也会恢复自由，各取所需得偿所愿，怎么能说是逃走呢？”
龙垣听到这话，面色缺空白了一瞬：“什么，半年？”
“解除御诀。”秦牧野收起东西，站在门口抬手一拂，就将画下的符箓解开。
然而不等他举步离开，这个房间都震颤轰鸣起来，房门吱呀一声关住，龙垣也一瞬变成了红衣鬼王的形态。
龙垣暴怒道：“你居然想解开御诀？秦牧野，你当我龙垣是随便能契约的么，这御诀岂是你想解开就能解开的？”
因为和秦牧野日渐相处融洽，龙垣早就忘了几年前两人的约定，天阶是所有灵使的梦寐以求的鬼御，秦牧野而今也配得上龙垣做鬼御辅助，是故他没再提及当年的约定，没想到，秦牧野却想解除御诀？
看着发怒的龙垣，秦牧野越发不解：“你一直想解除御诀，我也在物色乖巧的新鬼御，你不该高兴么。”
“乖巧？你还背着我找了新鬼御！”龙垣恨得咬牙，鬼气横扫而过，秦牧野手里的购房手册立即化为飞灰，暴怒的鬼王抬手，红衣直接卷向秦牧野，“秦牧野，你一日是我的，就该日日是我的！”
秦牧野也沉了脸，他打出两道黄符，直接烧掉了龙垣的红衣，闪身上前，将龙垣压制在了床边，纳闷道：“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想解除御诀的是他，而今闹脾气的也是他，总不能因为他是鬼就能无理取闹吧。
“我闹脾气？”龙垣气得眼睛发红，他侧头狠狠咬住秦牧野的侧颈，在对方倒抽一口冷气时，柔软的舌尖拂过被咬出血的牙印，龙垣抬腿圈住秦牧野的腰，对着秦牧野吹了一口鬼气。
“我根本不想解除御诀，就算是你想，也不行！你只能是我的御主！”
乖巧可人的鬼御，呵，秦牧野找一只，他就能动手撕碎一只！
是秦牧野让他的五感彻底复苏，一旦鬼魂有了人的感情和欲念，所有的渴慕贪求皆比活人都要汹涌。
在感官苏醒的时候，陪着龙垣的只有越发耀眼的秦牧野，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秦牧野的鬼御，恋慕和欲望全因御主而生，在他想着对方难以自抑的时候，秦牧野居然想独自抽身而退？
龙垣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第192章
☪ 与祂为邻18
◇
化鲛
被鬼气迷惑只是一瞬, 当微凉的啄吻落在唇瓣，秦牧野便清醒了过来。
当看到偎依在怀里笨拙地亲吻着自己的龙垣时，秦牧野虎躯一震, 瞬间汗毛直竖。
龙垣居然想吸食自己的阳气？
不不不, 他们相处这么久了，龙垣绝对不是这样的鬼，两人没有友情也有几年的交情, 万一，龙垣只是对自己有想法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 秦牧野当即打个冷战。
好像更可怕了。
唇瓣被重重咬了一口, 龙垣用手指抚摸着秦牧野的侧颈, 抬手环住了秦牧野的肩背，没了鬼气幻化出的红衣遮蔽，他的身躯因为秦牧野身上传来的温度微微打颤，越发贴紧后, 喜怒不定的鬼王笑眯眯道：“秦牧野, 刚才的我好看吗？”
秦牧野：“……”
原来龙垣不是想吸食他的阳气，而是随着春天来临，厉鬼也想谈恋爱了。
“请你自重！”
受到惊吓的秦牧野立即拒绝, 不等龙垣发怒，他火速掐了一个「遁」字诀, 选择从龙垣眼前逃走。
逃得狼狈又落魄, 连自行车都没来得及骑。
等落到地上，秦牧野才发现自己好像遁错了地方。
被龙垣吓到,「遁」字诀掐的太急, 没来得确定位置, 他竟被传送到了一片陌生的区域。
郁郁葱葱的树木, 远处还有亭台阁楼并高楼大厦混合建筑，秦牧野环顾四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传送到这里。
「遁」字诀需要提前定位，哪怕没有确定位置，也只会传送到他用灵力做下标记的地方，秦牧野根本没来过这里，自然无法做标记，他正纳闷，意识里秦漠的声音就响起。
“这里是萧执月住的地方，除了宋文宇，他不许任何人接近，别人进入就会受罚。”
秦牧野之所以会被传送到这里，是因为他的父母留在萧家的东西。
秦漠的祖上和萧家是世交，但多年前秦漠的祖父和萧执月的父亲捉鬼时遇到危险，秦漠的祖父将萧父护住送了出来，自己却因此身陨。
萧父承诺要保护秦家，但那时秦漠的父亲已经成年，住在萧家着实不便，见萧家的确不同一般，他便要求将这恩情留给后代，随即离开了萧家。
后来结婚后有了秦漠，害怕和先辈结怨的仇家报复，秦家夫妇改了姓氏名讳，秦漠也过一段时间就会改掉姓名。
这是秦家夫妇为了保证家人安全的手段，但也让萧家难以寻到他们的踪迹，甚至后来还给了宋文宇父子可乘之机，完全取代了秦漠的身份。
这些真相都是秦漠死后多年才知道的。
秦家夫妇为了保护秦漠，曾经在萧家留下遁诀坐标，标记和秦漠魂魄相连，当他遇到致命危险，就能激活遁诀逃到萧家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秦漠没成为灵使，没办法施展《诡诀九书》中的「遁」诀，便错过了活下去的可能。
终究是来不及了。
秦漠抬头看向上方的古木，树上挂着的红色福袋在风吹雨打下早就褪色，连穗子都只剩两根，在秦牧野到来后，福袋上闪烁一下便碎成了布片，风一吹，碎片就像是枯萎的花瓣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秦漠眼眶酸涩，他控制住躯壳，上前一步接住碎布，哽咽道：“来不及的，我总是来不及。”
生也好，死也罢，总是差一步，于是便一步步踏上了绝路。
就像现在，明明是救命的法子，却阴差阳错来到了他最不该来的地方。萧执月的住处是禁地，绝不允许旁人接近，要是被别人发现，他们绝对会遇到大麻烦。
“秦牧野，你放我出来，我知道前面有间萧执月夏天用的浴室，里面有个水池，绕过水池就能离开。”
意识切换，秦漠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来到萧执月的住所，当看到打开的房门，秦漠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室内盘踞着无数鬼影，何青衫站在水池正前方，手里握着一把qiang，鬼影在他身周穿梭呼啸，而后狞厉地袭向水池中央的人。
“爸，住手。求你了！”
“文宇，闭嘴！萧执月已经要把你赶出去了，你还想让他亲手把你送到监狱吗？”
何青衫身后哀哀哭泣的正是宋文宇，几年不见，小人渣长大了不少。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比几年前还瘦弱苍白，留着一头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眼下青黑，眼窝凹陷，形似骷髅，站在那里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像鬼。
“原来，何先生也知道纵容孩子吸du是要进监狱的。”
一丈开外，水池中央姿态闲适的萧执月觉得何青衫父子当真有趣。
秦漠也看清楚了而今萧执月的模样。
银发紫眸，大半身躯没入水中，然而，视线往下，能看到萧家家主劲瘦有力的腰腹下不是人腿，而是闪着珍珠色泽的鱼尾。
鳞片从腹部一路没入水中，淡紫色的鱼尾拍打着水面，一堆染血的紫色鳞片剥落在池水边，从华美的鱼尾上渗出的血液染红了池水，而萧执月仿若无觉，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何青衫。
何青衫惊恐地看着眼前银发紫眸的非人，嗅着池水中逸散开的血气，眼神逐渐癫狂：“果然，鬼界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萧执月的目光划过站在门口的秦漠，眼神凝滞了一瞬，他抬手拔下一块巴掌大的鳞片，将之丢到池边，唇角微翘，声音悦耳如琴弦：“喔，不知鬼界又有什么有趣的传闻？”
紫眸波光粼粼，只是淡淡一瞥，仿佛就能将所有人的魂魄勾摄了去。
知道鲛灵的目光和声音的确可摄魂，何青衫赶紧避开视线，他身后的宋文宇却一直痴痴地看着萧执月，听到那悦耳低沉的声音，当即像是失了魂一般，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
“不是鬼界传闻，是我爸，就是他，他根本不是司机，是遗弃了我的生父！他吃过鲛人的肉，偷了鲛人肉的是我妈，被鲛人肉引来的恶鬼惊吓过度，生下我就死了，可是，她偷走的鲛人肉不是自己吃的，她是给我爸偷的！”
鲛人死后尸身千年不腐，吃了鲛人的肉活人就会不老不死，变成非人非鬼非的魔物，不是鬼王，却胜似鬼王。
萧执月看着眼前没有死人气息，却也不是活人的何青衫，神色恍然。
“原来是你。”
薄唇翘起，尖锐的利齿一闪而过，萧执月看向秦牧野，唇边笑容带着深意：“你呢，年轻的灵使，也是来抢夺鲛人肉的？”
迎着萧执月的目光，秦漠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是不能闯入的禁地了。
鬼界一直都有传闻，说初代灵使非人，是从深海而出猎食恶鬼的鲛人，因与人族相恋，便留在陆地上，教授凡人猎鬼之术，而后，鲛人后代便衍变出了最强的灵使一脉。
原来，那自深海而来，与人族女子相恋后诞下后代的鲛人，正是萧家的先祖。
鲛人血脉强横，哪怕过了几千年，萧家直系后代依旧会出现成年时变成鲛身的半鲛。
秦漠恐慌惊惧，半天没有说话，秦牧野便出现，迎着萧执月探究的目光，平静道：“不是，我们来此是个意外。”
“意外？世间从没有意外，因缘际会，爱恨别离，皆是注定。”
萧执月的眼神越发嘲讽。
距离上一个鲛灵出现已经有千年，萧执月本以为血统诅咒已经结束，但偏偏是他成年后化为了人身鱼尾的怪物。
鲛人后代本就容貌俊美，化为鲛身后，美貌越甚不说，气质也会大变，御诀在喉间和眼底流转，开口便能迷惑旁人。
同时，他也被血脉影响，生性凉薄，生不出正常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变为鲛身时，还会被鲛灵本性影响，异常嗜血冷漠，为防鲛变引出祸端，便要用灵使之法镇压。
每隔十年的夏季，萧执月的双腿会慢慢变成鱼尾，发色和眸色也都会发生变化，等彻底变成鲛人后，他需忍痛将鱼尾上的鳞片拔光，等体内被激发的鲛血流尽，才会再次褪去鱼尾，化为人形。
每隔十年拔去鱼鳞的时刻，便是半鲛最狂暴，也最虚弱的时候。
何青衫看着一池血水，哈哈大笑道：“我等了十年，还把我的儿子也送到萧家，我们父子二人忍辱负重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萧执月，你这个怪物，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何青衫抬手一招，无数厉鬼呼啸而来，彻底遮蔽了在场几人的视线，在恶鬼撕咬萧执月时，何青衫抬手扣下扳机。
“嘭——”
“爸，不要！”宋文宇听到qiang声，面色绝望的跪倒在地。
烟雾散去，何青衫打中了萧执月的鱼尾。这是试探，看萧执月是不是真的变得很柔弱，眼看鱼尾汩汩地冒出血液，萧执月当真变得不堪一击，何青衫神色激动，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
死去的鲛人会引来恶鬼争夺血肉，何青衫可不敢真的把萧执月杀死。
“萧执月，既然你们萧家人杀了我的妻子，还让人坏了我的好事，今天，我就要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心脏让文宇吃下，我的儿子该与我寿与天齐，剩下的，手指，发肤，血液，我都会找到买家，将它们当做长生丹卖出去！”
“长生丹，好一个长生丹。”
血色池水咕咚咕咚翻滚起来，大片水雾弥漫开来，就在何青衫一脸垂涎地低头靠近萧执月时，伤痕遍布的鱼尾骤然弹起。
萧执月飞身而起，素白如玉的手指直接洞穿了何青衫的胸口。
“可惜，食物终究只是食物，你还是太弱了。”
第193章
☪ 与祂为邻19
◇
长生丹
收回手, 将摘除的心脏捏碎，萧执月落入鲜血中。
淡紫的鱼尾沾染上人血，光芒闪过, 鱼尾变成了笔直修长的双腿, 只腰腹处的鳞片还隐约可见。
白雾遮挡了半鲛的身躯，等他踩着满地血水出现在秦牧野和宋文宇面前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装扮。
青衫, 赤足。银色的长发宛如流云，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曳, 而何青衫失去心脏的尸体倒在地上后, 竟迅速化成了粉末。
吃下鲛人肉的时候, 何青衫身躯已经腐化，全靠保鲛人令尸身不腐的阴气保持人的样貌。非人非鬼，没有灵魂，不入轮回, 汇聚生气的心脏一旦被摘除, 吞食鲛人肉的人魔就会化为飞灰。
这便是所谓长生丹予人的「长生」。
“该你们了。”鲛人紫色的眸子转向秦牧野和宋文宇。
看到何青衫死去，宋文宇浑身瘫软跪倒在地，他惊恐欲绝道：“不要杀我……哥哥, 我是文宇啊，文宇爱您啊, 哥哥, 我爱您！”
萧执月垂目看着瑟瑟发抖的宋文宇一阵，掏出手巾擦拭着手上粘腻的血迹, 缓缓道：“爱, 我？”
宋文宇的眼神恐惧又迷恋：“没错, 哥哥, 我爱您啊，我根本不想让何青衫杀了您，我想保护您的，哥哥。其实，我知道他没办法杀了您，您这么厉害……我只想让您一直高兴。”
紫色的眸子颜色渐深，萧执月看着帕子上的鲜红血迹，语气难辨：“哪怕我杀了你的父亲，你也还是想讨得我的欢心？”
宋文宇看着萧执月脸上的笑意，听着对方越发清浅的声音，心底的执念被勾起。
他跪在萧执月脚下，流着泪抱住萧执月冰冷的脚踝。
“是，是的……哥哥，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爱您。是您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何青衫抛弃了我和我妈，我妈是被那个男人唆使去偷您亲人的遗体，被鲛人肉引来的鬼缠上才病死。是何青衫让我失去了一切！哥哥，是您杀了那个男人替我报了仇，哥哥，文宇要谢谢您！”
他低下头，想吻去萧执月苍白的脚趾上刺目的血渍，但还未触及萧执月时，鲛人便抬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人类啊，真可悲。”
两个光点从宋文宇眉心飞出，没入萧执月的掌心，他合拢手指，光芒便被捏碎。
萧执月明了，只要不褪去鲛身，他就会存在弱点，每个十年，都会遇到危险。
而要褪去鲛身，他就得学会人的七情六欲，那是诞生于深海的鲛人天生缺乏的情感，萧执月本想给宋文宇一个机会，让这个十几年如一日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的人类教会他什么是爱和欲，可惜，宋文宇不配。
一个被男人操纵偷取鲛人尸体而被吓死的蠢货生下的小蠢货，当着他的面就能背弃狼狈为奸的生父，背弃自己自然更容易。
何况，宋文宇根本不是萧家恩人的后代。
与其选择这种蠢货学会人类愚蠢的感情，还不如让他那可笑的软肋继续存在。
“哥……哥……啊，啊啊啊——”
宋文宇的眼神变得空茫，动作开始不协调，嘴巴张开，说出来的都是阿巴阿巴的词句。
秦漠透过阴阳眼看得清楚——被抽离出宋文宇躯壳，又被萧执月轻而易举捏碎的，是宋文宇的一魂一魄。
他忍不住打个冷战。
宋文宇不会死，他的意识会如常人般清明，但失去至关重要的一魂一魄后，他的手脚会不受控制，无法写出连贯的词句，口中也无法吐露连贯的话语。
他再也没有机会将今日所见告诉任何人，这便是萧执月对欺骗他的人的惩罚。
处置完宋文宇父子，萧执月缓缓走向秦牧野。
“你也想得到长生丹吗？”
秦牧野后退一步：“不，我不想，吃人是犯法的，还会染上脘病毒。”
萧执月看着秦牧野清明的眼神和戒备的姿态，笑了：“在灵界和鬼界传闻中，鲛人肉不算人肉。”
秦牧野三连拒绝：“不行，不对，我不吃。你别误会，其实我才是你要找的人，宋文宇顶替的就是我的身份，不信你去做个DNA鉴定。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窥你洗澡的，真的，只不过前边树上有我父母留下的「遁」字诀，我无意中才遁到了这里。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也不爱你！”
说着，求生欲拉满的秦牧野叮嘱秦漠：“看到了吗，对你的阿月表白会被弄成傻子，你最好假装成直男。”
秦漠的少年心早就碎成了渣：“呜呜呜，好的，我不敢喜欢他了，真的，我现在喜欢别的男人，怕是当不成直男了。”
“你喜欢谁都行，只要不是龙垣和萧执月就好。我们现在赶紧想个法子，保命要紧。”
知道萧执月真身是小鱼人的秘密，他想逃也没机会了，只能尽力给自己留个体面。
萧月听到秦牧野一连串的坦白，愣了一下后，觉得这一幕着实熟悉。
“你是……”
秦牧野提醒他：“猫眼石，鬼屋。看来萧先生还记得，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你看这么多年过去，当日的事情我就一个字都没说，今天的事情，我也会彻底忘记，我自己走，你看如何？”
萧执月眸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作死去鬼屋探险的小鬼。”萧执月打量秦牧野一阵，杀意消退了不少。
能把何青衫逼得狗急跳墙，有秦牧野的一份功劳。
他将何青衫设下的龙骨樽毁去，萧家察觉后，萧执月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然后就发现萧家内部有一群心怀不轨之人。
萧执月将毒瘤全部拔除，藏在暗处多年的何青衫终是按捺不住，竟主动跳了出来。
说话间，萧执月察觉勉强压制住的鲛血又在沸腾，双腿有了重新化为鱼尾的征兆，方才现出鱼尾是他为了引出何青衫故意为之，但这一次，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
再容不得一点差错。
“我不知你是不是恩人之子，哪哪怕真的是，也迟了。”
鲛人的存在于灵界和鬼界一直是禁忌。
千年前化为鲛身的先祖被猎杀至死的惨剧一直被族人谨记，鲛人尸身不腐，那具尸体在千年间引来了无数秃鹫争夺，何青衫只是其中好运得逞的一个，而他之所以得逞，是因为利用了孕妇。
那个女人怀着宋文宇，萧执月的父亲心有不忍放了她，却为萧家引来了祸患。
这一次，萧执月绝不会放知情者离开。
银发鲛人缓缓走来，气息越发晦暗，眼看这人不准备放自己离开，秦牧野叹口气，拍出镇魂符与之缠斗。
可秦牧野还是太年轻，萧执月是公认的灵界第一，如今用的又是鲛人形态，他刚拍出镇魂符，萧执月一抬手，那道符就反向飞过来，贴在了秦牧野身上。
镇魂符燃烧起来，秦牧野动作凝滞了一瞬，随即，萧执月抬手拍向他的额头。
秦漠神魂欲碎，眼前浮现出宋文宇方才被抽去一魂一魄的景象。
一直被萧执月宠爱有加的宋文宇都会被捏碎一魂一魄变成傻子，惹怒了萧执月的秦牧野怕是会直接被弄死。
秦漠瞳孔紧缩，难道，他又要失去一切了吗？
萧执月的手还没碰到秦牧野，一个血色的影子就从秦牧野身上冒出。
戾气和煞气冲天而起。
“别碰他！”
秦漠穿着血色的寿衣，面色苍白，眼下沾染着血泪，张开双臂挡在了秦牧野面前。
萧执月拧眉，这个疑似鬼御的强大灵体和秦牧野有五分相像，但比秦牧野矮一个头，眼睛是更圆润的桃花眼，下巴有颗红痣，肤色也苍白透明，一眼看去，红衣厉鬼和秦牧野几乎像是亲兄弟。
秦漠挡在秦牧野身前，他没了面对秦牧野是的怯懦，面无表情道：“阿月，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要是真的想杀人，就杀了我。这是我两辈子第一次有机会求你，放秦牧野离开，他是无辜的。”
秦牧野看着血色人影，面色大变：“秦漠，你给我回来。”
他对人的气息很敏感，萧执月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杀意，只是想制住他。
但是秦漠主动钻出来，还这么一副鬼样子，变成鲛人的萧执月一个忍不住，是真的会吃了他。
鲛人虽然貌美，但他们的美貌是诱惑食物的利器，而他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厉鬼。
秦漠听到秦牧野声音，凶巴巴的神色一敛，当即委屈地抹起眼泪：“我想救你，你居然还凶我！我不回去，呜呜呜，我骗了你，其实我就是鬼，而且我早死了，秦牧野，你要活着，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不需要，你回来就行。”
秦牧野早就知道秦漠不对劲，但是没想到这小子瞒着自己的是这种事，他想把秦漠收回来，但是没用。
秦漠毕竟不是他的鬼御，秦牧野山神挡在秦漠身前，抬手摸出一张黄符。
萧执月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眼神变得玩味，他对秦漠幽幽道：“你喜欢他？”
“嗯。”
“不可能。”
秦漠则点头如捣蒜，听到秦牧野说「不可能」，他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就知道，龙垣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的好多同学也喜欢你，但是你谁都不喜欢！我太惨了，连要被打死了都听不到你骗我说喜欢我，呜呜呜，我太惨了！”
第194章
☪ 与祂为邻20
◇
见，味，触
秦牧野刚生出的感动立即烟消云散。
不远处, 萧执月的双腿再一次化为了鱼尾，淡紫的鳞片闪烁着幽光，他冷冷道：“你们都走不掉, 知道了鲛人的秘密, 还想就这么离开我萧家么？”
秦牧野叹口气，甩出一块玉佩，将秦漠收到玉佩中后, 咬破指尖，抬手一抹。
“血灵书, 铸！”
一柄血气铸成的剑出现在秦牧野手中, 剑身轻薄到若隐若现, 逸散出的凶煞之气却极为强横。
“鬼剑？”萧执月吃惊道。
鬼剑是灵使用收服的恶鬼炼制成的剑刃，需彻底抹去杀人恶鬼的意识，用鲜血将之淬炼成剑身，再用牵引万鬼入剑, 以鬼魂的凶煞为刃, 便可斩杀非人。
鬼剑噬主，只有心性坚定之人才能不受恶鬼干扰，用自身血液炼制并驾驭鬼剑, 灵界虽然有鬼剑的传说，铸剑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且大部分都被恶鬼反噬, 最后堕为棘手的厉鬼。
眼前的灵使居然敢以血铸剑，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年少无知。
鱼尾破水而来, 携水流击向秦牧野口耳眼鼻, 秦牧野挥剑迎上, 鬼剑拨开数道水流, 剑尖刺向淡紫色的鱼尾上，发出金石相撞之声。
用鱼尾挡住鬼剑，萧执月御水而来，抬手欲擒住秦牧野，秦牧野反手格挡。
论力气，他比萧执月还强几分，可萧执月不惧刀剑攻击，人类身躯孱弱，秦牧野不能硬抗，便变化招式防护。
一人一鲛你来我往，转瞬就交手百招，萧执月看似占了上风，但很快就察觉不对。
他鱼尾上的鳞片竟被鬼剑刮下，一会儿功夫，鳞片就去了一小半，沾着血迹散落一地，而以恶鬼炼成的鬼剑触及血肉，剑芒越发暴涨。
萧执月察觉鬼剑棘手，一抖尾巴，跃入远处池水中，秦牧野定睛细看，发现萧执月尾部鳞片少了一部分，但并无明显的伤口。
秦牧野心底一沉。
《诡诀九书》中海灵书一册记载，鲛人诞生于连接灵界和鬼界的不归海，人入不归海，灵魂和躯壳分离，灵魂被鲛人吞食，天生无情的鲛人便可得到人类的七情六欲，褪去鱼身来到人间。
而死在不归海之人的躯壳吸收阴气，历经千年就会从白骨中生出新的鲛人。
萧执月虽没有杀意，但是人本性恶劣，喜欢戏耍猎物，为了让人类自己走进不归海献出躯壳化为新的鲛人，他们会用声音和容貌引诱人类，哪怕不觅食，也要将猎物耍到精疲力竭才罢休。
秦牧野想体面的离开，怕是不能了。
萧执月隐在水下，看着不落下风的秦牧野也暗暗心惊。
这小子一开始分明是在藏拙，等察觉自己不放他走后，为了保全身上的厉鬼，这才动了真格。
萧执月面对何青衫之时并不是完全的鲛人形态，哪怕是最虚弱之时，鲛人也不可能被子弹伤到。鲛人生于最寒冷的深海，为了抵御深海水压和寒流，鲛人的皮肤和鳞片都变得坚硬且柔韧，能缓冲水压和攻击，以此保护脆弱的脏腑。
只有将鲛鳞全部拔掉，鲛血褪尽，鲛人才会变得虚弱。
鳞片尚未拔掉干净时，鲛人的恢复力会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管是子弹还是刀剑的伤害，只需短短数息就能恢复完好。
“萧先生，若是你放我离开，今天的一切，我会当从未发生过。”秦牧野循着水声看过来。
“不可能。”萧执月回绝。
“那接下来就多有得罪了。”秦牧野抬手拂过鬼剑，剑身当即嗡鸣不止。
萧执月难得出言赞赏：“能以恶鬼铸剑，不错，看来死于你手的恶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年纪轻轻就有此能力，倒是我小瞧了你。”
仅凭秦牧野对《诡诀九书》的掌控，哪怕不用做DNA对比，萧执月也能确认，这就是萧家世交的灵使家族后代。
更让萧执月不敢相信的是，秦牧野成长至此，只用了短短几年。
再看鸠占鹊巢的宋文宇，哪怕有何青衫寸步不离的看管教导，十几年过去，他还是连最低阶的灵使都称不上。
萧执月不由生出些惋惜。
若当初宋文宇父子没有从中作梗，他寻到了真正的恩公后人，悉心教导，以秦牧野的资质和能力，岂不就是能助自己度过化鲛之劫的不二人选？
可惜，那时他为处理父亲后事精疲力竭，没有仔细查探宋文宇的身世，竟将送上门的契机拱手让给了旁人。
但还来得及。
他可以借机好好考校一番眼前的世交后代，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能不能担得起灵使的重任。
若是心性实力都不差，他便可将秦牧野留在萧家。
这般想着，萧执月直接激发了鲛人独有的天赋。
秦牧野发现萧执月又变了。
紫色的眸子变成竖瞳，如最通透的宝石般华丽冷酷，属于肉食动物的尖牙若隐若现，萧执月身周，满池血色褪尽，清澈的水流从池中漫出，很快就淹没了秦漠和的脚踝。
冰冷粘腻，带着刺骨的寒意。
水流漫过时，被遗忘许久的宋文宇吓坏了，他啊啊啊地尖叫着，跌跌撞撞地逃出房门，很快就没入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片迷雾中。
秦牧野也想这么轻松地离开，但他一动，房门就被关得严严实实，还被几片鲛鳞钉住，随即，巨大的鱼尾还凌空抽来。
“萧先生，可不兴这样的差别对待啊。尊老爱幼，你该爱护爱护我这个幼小的后辈。”
秦牧野扭身躲开鲛尾，抬手一撑，踩着房门跃上房梁，可没等他揭开瓦片从上头逃走，下方的水流就凝成绳索，将他拽入了池水中。
直接跌到了萧执月的鱼尾上。
鱼尾冰华刺骨，秦牧野仰面朝天，脑袋发晕，萧执月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闪烁着冷光的手指就要触及他的胸口。
“灵界与鬼界一向以实力为尊。”
眼看就要被掏心掏肺，秦牧野手指一抽，察觉自己正按着鱼尾上方一块凸起的鳞片，他福至心灵，反手狠狠将那片鲛鳞拔下。
“嘶——你！”
萧执月没注意到秦牧野手按在了何处，直到彻骨的剧痛传来，他才察觉，秦牧野竟胆拔了自己那要命之处的鳞片！
龙有逆鳞，鲛人也有逆鳞，而且鲛人的逆鳞位置极为微妙。
他们成年之后才会化鲛，逆鳞便在象征成熟的位置出现，用最坚韧的鲛鳞将最柔嫩的生殖腔道保护起来。
可是现在，他的逆鳞居然被秦牧野拔了去！
萧执月劲气一泄，因为剧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秦牧野抓住时机，捏着那片鲛鳞跃出水池，划开冰冷的水流艰难地向出口游去。
“秦牧野，你，把我的鳞片，还回来！”
萧执月声音狞厉，秦牧野察觉到不对，抽空瞥了一眼，摸了摸，这才发现被拔下的鳞片果真是个宝贝。
这片鲛鳞和萧执月化为鲛人时的眸色一样，莹润通透，暗紫如宝石，圆润精致，边缘下扣，触手如暖玉，着实喜人。
还回去，不可能，这是他凭实力拔下来的，按萧执月的说法，这就该是他的了。
秦牧野将鳞片放在衣服胸口处的内袋，如一尾鱼一样奋力朝前游去。
“秦牧野！”
随着一声震怒的咆哮，水池中的水越发汹涌，一会儿功夫，水就淹到了秦牧野的头顶。
随即，银色长发随水飘荡而来，快速卷住秦牧野的脖子，将他寸寸拖入水下。
萧执月面含煞气，朝秦牧野迅速逼近，他眼尾发红，羞恼又惊怒道：“你怎么敢！把我的逆鳞还回来！”
原来竟是逆鳞。
这不更好了吗，人有人质，鱼有鳞质，不拿捏一下萧执月真对不起自己遭得这份罪。
秦牧野在水下呼吸不了，更说不成话，他挣扎着吐出破碎的气泡：“不行，除非……你放我离开。”
萧执月大怒：“不可能！”
那就没办法了。
秦牧野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从萧执月身边窜过去，用鬼剑又削下十几片鲛鳞。
萧执月鲛身形态的御水天赋实在太变态，现在整个房间都成了一座水牢，秦牧野打量一圈，心说自己不会被萧执月用鱼尾巴抽死，也会被困在水下溺水而亡，他当机立断，决定助萧执月一臂之力。
帮他把鲛鳞褪尽，尽快恢复人身。
秦牧野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看他还敢拔鳞片，萧执月直接操纵水流将秦牧野摁到水底，长发缠住秦牧野的四肢，在秦牧野无法动弹之时，他冷笑着游过去，用尾巴圈住秦牧野的腰，冷冷道：“把鳞片还给我，不然，我就折断你的腰。”
秦牧野震惊道：“太……噗噜噜……凶残……噗噜噜……了！”
开口间，空气从肺部挤出去，化成泡泡缓缓飘走。
很快，秦牧野就感到了窒息。
“把逆鳞给我，我就放你上去。”萧执月贴近秦牧野，伸手去摸索他的胸口，想找出被拔走的逆鳞。
他这一接近，憋气憋得肺部都要炸了的秦牧野当即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抬手扣住了眼前恶鲛的后脑勺，贴近萧执月冰凉的唇瓣，用舌尖抵开对方尖利的牙齿，近乎贪婪地掠夺着对方口中的氧气。
手指没入丝滑如上等丝绸的银发中，虽然双手活动范围有限，但以足够让秦牧野借此免去溺毙的危机。
猝不及防被偷袭，萧执月震惊地瞪大双眼，当牙齿刺破秦牧野的舌尖，血腥味落入口中，萧执月下意识吞咽吮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 与祂为邻21
◇
转生
鲛人嗜血, 半鲛更甚，没有厉鬼可食之时，人血人肉皆可为食。
萧执月从未捕食过厉鬼, 更不可能食用人肉, 十几年的克制，如今只是一滴血，就彻底唤醒了他的食欲。
他拥住秦牧野, 竭力地搜刮着对方口中的血液。两人唇舌交缠，秦牧野夺取空气自救的行为便变得暧昧起来。
制住手脚的长发松动, 秦牧野想挣脱束缚游上去, 他一挣扎, 萧执月便不悦皱眉，模仿秦牧野方才的动作，反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越发加深了这个吻。
秦牧野：“……”
打不过就加入, 他以更凶猛地姿态亲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输, 越较量火越大，直到鲛人冰冷的身躯生出一种难言的燥动，连失去逆鳞的部位都似要苏醒, 萧执月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瞳孔一缩，一把推开秦牧野不说, 还恼羞成怒地袭向秦牧野心口。
秦牧野召出鬼剑迎击, 将萧执月击退，浮出水面跃上房梁, 抹了一把脸, 张狂挑衅：“我赢了！萧先生, 你都一把年纪了, 怎么还输不起？”
“闭嘴！”萧执月面色涨红，攻击越发凌厉。
“我的嘴能用来呼吸，还能接吻，更能让你快乐，闭上岂不是没了许多乐趣？”
秦牧野故意挑逗萧执月，鲛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冷血动物没错，但是人就会生出愤怒，只要萧执月心神大乱，他操纵的水流才能褪去。
“这种事有什么乐趣！”
听到秦牧野的话，萧执月彻底无法保持淡定，他一尾巴抽向秦牧野，然秦牧野闪身一躲，带着杀意的一击便抽在了房门上。
将整间屋子包裹住的水流当即倾泻而出，浑身湿透的秦牧野趁着萧执月被水流冲走失去行动力的间歇，飞身跃下，鬼剑舞到飞起，直接给萧执月现场表演了一下鬼剑刮鲛鳞能有多快。
片刻后，光芒一闪，地上除了一地鱼鳞，就只剩勉强用纯黑的长发遮住胸口和腰腹的萧执月。
黑白分明，便显得黑发如泼墨，白色也好似落在梅花上的新雪。
又如在无暇白璧上，用墨水勾勒出江山万里，其间有雪峰起伏，也有红梅点点，佐以眸中金戈铁马呼啸般的煞气，曾经遥不可及的冰山雪，便成了初春点缀在枝头的一抹温柔料峭。
秦牧野迅速转身，解下湿淋淋的衣服丢给萧执月，尴尬道：“萧先生，你……您刚才化成鲛身的时候不是有衣服么。”
“鲛身的衣物是鳞片所化。”萧执月咬牙切齿道，他人身的时候在沐浴，加之双腿化为了鱼尾，当然不可能穿着衣服泡在池水中。
秦牧野揉揉着凉发痒的鼻子。
一阵寒风吹过，他冻得打颤，眼看褪去鲛鳞的萧执月虚弱无力，房门也终于打开，他收起鬼剑，闭住眼睛，用衣袖垫住手，摸索着将萧执月打横抱起放在池子中，说了句「萧先生，今天多有得罪」，扭头快步朝出口走去。
“小混蛋，你走不掉的。”萧执月幽幽道。
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人，他薄唇抿紧，皱眉看着秦牧野的湿外套一阵，叹了口气，整个人没入冰冷的池水中，拧眉抬手叩击固定在池边的铜镜：“黄五，通知其他人，将秦牧野带到竹屋……不要伤人。黄六，将我的衣物取过来。”
“是，主人。”
两个黄色的影子从镜子中飞出，落地化为穿着衣服的瞎眼黄鼠狼，两只黄鼠狼低头应答一声，四爪着地，鼻翼动了动，很快就消失不见。
片刻后，秦牧野被一群黑衣保镖带到了竹屋中。
说是竹屋，其实是一座庄园，房间三面环水，有保镖把守的出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秦牧野方才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但一出门就被一群彪形大汉拥上来围住。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群保镖每个都是力大无穷的练家子，还拿着武器，秦牧野只能束手就擒。
等保镖退下后，两个胖乎乎的小孩端着茶果和衣物摆在桌上，说了句「请用」，就嘻嘻笑着手挽手离开了。
跑到门外，两个小孩竟爬上竹子，随着竹竿晃动倒挂在房檐上，头顶冒出两个毛茸茸的黑耳朵，探头看着秦牧野。
“是除了阿爸外的人类唉。”
“他是阿爸的客人，阿爸一定很喜欢他，才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
两个小孩目光灼灼，秦牧野赶忙将衣服拿起来穿上，抬头看过去，两个孩子一惊，直直从屋顶掉到草丛里，发出一声巨响。
秦牧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但两个胖孩子已经一咕噜爬起来，手拉手跑到了竹林深处。
他们动作极快，秦牧野只看清了他们头顶不断抖动的小耳朵。
再一打量，连刚才送他来的几个保镖也消失不见，秦牧野便知道那些都是非人，对萧家的御术越发惊叹。
既来之则安之，秦牧野摸出装着秦漠的玉佩：“秦漠，出来吧，安全了。”
秦漠穿着红T恤现形，他耷拉着脑袋对手指：“对不起，我又误事了。”
秦牧野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努力的救我。”
虽然没用，但秦漠的心意他心领了。
“呜呜呜，牧野！”秦漠抬起头感动地看着秦牧野。
秦牧野打个冷战：“别这么看我，瘆人又恶心，你给我好好说话，别哭唧唧。”
秦漠只能把眼泪憋回去。
秦牧野拿起长耳朵的小孩送来的水蜜桃，这个季节的桃子最饱满水润，轻轻一撕，像纸一样薄的皮褪下，露出如一汪水一样的新鲜桃肉。
甜香四溢。
秦牧野咬了一口桃肉，拍拍旁边的椅子：“站着干什么，坐，吃桃子。现在不是谈论你我私事的好时候，等离开萧家再说。你想清楚，是要告诉我实话，还是再编一套说辞糊弄我。”
现在还在萧家的地盘，未免隔墙有耳，自家事还是回家解决为好。
秦漠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凝成实体拿起一个桃子，剥掉皮，深吸一口气。
桃子迅速干瘪，秦漠吧唧一下嘴，有些意犹未尽道：“还是用嘴吃东西有感觉，这样虽然能尝个味道，但没有口感，也不能慢慢品尝，一点都没有吃东西的乐趣。”
秦牧野放下了吃了一半的桃子，抬眼看向窗外。
“你要想像活人一样吃东西，也不是没有办法。《诡诀九书》天灵书中记载，有一禁术，名为转生术。需找到七七四十九个出生日期特殊的人，按照不同的年龄将他们分批次在特定时间献祭，完成祭祀后，就能令阴阳逆转，死者便能死而复生。”
正拿起另一只桃子的秦漠呆住，手里的桃子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秦漠赶紧追过去，将摔烂的桃子捧在手心里，他结结巴巴道：“你……你的意思是，我能复活？不对，这要献祭七七四十九个人，太残暴了！这是邪术吧，《诡诀九书》怎么可能记载这种东西！”
秦牧野看秦漠大惊失色的样子，挑眉道：“你学过完整的《诡诀九书》，难道没看到转生术？”
“没有，我是成为鬼后才学习《诡诀九书》的。”
“萧家还有谁接触了《诡诀九书》？”
“何青衫，宋文宇，还有萧家的几个老头和他们的徒弟。”
秦漠说了几个陌生的名字，小心翼翼道：“何青衫用《诡诀九书》为条件，让他们处理了我的尸体。对了，我想起来了，宋文宇撞破过萧执月化鲛，也是从那之后，萧执月对他才不一样的。”
秦漠残废后被带到萧家，何青衫便取了他的心头血占卜，找到了藏起来的《诡诀九书》。他教导宋文宇利用《诡诀九书》的法子捉鬼，加上有萧家协助，很快宋文宇就声名鹊起，还被萧执月收为徒弟。
宋文宇一直爱慕萧执月，有一次不知和何青衫发生了什么矛盾，他不顾劝阻闯入了禁地，从那之后萧执月态度就变得很奇怪，得知宋文宇爱慕他之后，他并没生气，反倒越发纵容对方。
直到又一个十年后，萧执月决定和宋文宇结婚，秦漠也被杀死成为厉鬼。
秦漠回想起来，萧执月之所以选择宋文宇，怕不是想借宋文宇除去化鲛的影响，可惜，似乎他还是失败了。
结婚后的萧执月和宋文宇关系越来越疏远，萧执月身上那点人气彻底消失无踪，一点都不像是喜欢宋文宇的样子。但那时秦漠怨气缠身，已经没多少清醒的意识，根本没注意到萧家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绝望之下召唤秦牧野时，萧执月已经许久未出现，萧家成了宋文宇和何青衫父子的一言堂，每个人都说宋文宇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灵使，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萧执月才是萧家真正的主人。
秦漠想到不对劲，忍不住打个冷战。
萧执月每隔十年就需要化鲛，要是他依旧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真正的爱上宋文宇，何青衫还如现在这样心怀不轨，萧执月会不会在最虚弱的时候被那父子两偷袭，而后生死未卜？
他赶紧拍拍脸颊：“不会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萧执月那么强，怎么会遭遇不测呢，一定是我想多了。”
秦牧野看着秦漠陷入了沉思。
他找到的《诡诀九书》并不完整。
在他找到书的时候，最后一页便不见了，看痕迹已经撕掉很多年。秦牧野后来问过龙垣，才知道《诡诀九书》最后一页记录了骇人听闻的转生术。
在《诡诀九书》出现的年代，还处于奴隶社会。献祭几十个奴隶，以此复活显贵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随着时代变迁，残酷的人祭被废除，转生术也成了邪术，《诡诀九书》中记录的转生术遂被毁去。
秦牧野本以为转生术已经失传，可是，事情在三年前又出了转机。
一切的契机便是让李警官念念不忘的惨案。
遇害者便是秦氏夫妇。
死状恐怖，死后魂魄也消失无踪，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是成了被选定后献祭的祭品。
作者有话说：
今晚八点更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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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 与祂为邻22
◇
线索
秦牧野在帮助老李破案的过程中, 一直在查找害死双亲的真凶。
他能轻易将横死之人的魂魄召唤出来沟通，但不管去事故地点几次，都无法引出秦氏夫妇的魂魄。
不光他们, 连相同时间意外死去的死者魂魄都消失无踪。
后来召唤出路过的游魂, 秦牧野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游魂告知秦牧野，秦氏夫妇死得极为凄惨，死前怨气和不甘久久不散, 别说是灵使，就是普通人都绝对会化为厉鬼报社。
可两人死后, 别说是鬼影了, 连怨气都瞬间消散, 甚至凶案该有的阴气都没产生，让一群想在惨案现场吸食点血气蹭点香火的游魂失望万分。
刘副局长和前一任局长因为知法犯法和渎职罪被逮捕，刘副局长和局长主动背下行凶的罪名，很快就自杀身亡, 但是秦牧野和新上任的李局长都知道, 事情才刚开始。
他们根本没找到真凶，杀了秦氏夫妇还让他们的魂魄消失无踪的，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们顺藤摸瓜, 调出相关案件查看，越看越心惊。
原来几十年中, 意外死去的不光是秦氏夫妇, 还有四十几名受害者，案发现场极为骇人, 受害者的亲人大部分选择了报案, 但都被前一任局长联合副局长抹去了痕迹。
为防止打草惊蛇引来非人的报复, 李局长宣布结案, 背地里和秦牧野继续调查，经过三年多的抽丝剥茧，理清楚自杀的刘副局长和前任局长的人际脉络，调出所有银行流水，秦牧野这才发现，这件事居然和萧家有关系。
怪不得那么多起异常死亡没有引来任何一位灵使的关注，就算有人发现不对，一旦涉及萧家，所有的灵使都会主动退避。
萧家是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庞然大物，还是古代时供奉于皇族，擅长用活人祭祀复活死者的灵使，他们家举行活人祭祀，的确一点也不意外。
然而，萧家为何要对世交下手？
秦牧野便想来萧家好好查清楚内幕。
可进入萧家又是个难题。
灵界，鬼界，乃至现世都鲜少见到萧家人的踪迹，一般人根本联系不到他们。秦牧野先前也从没想过用「遁」诀，毕竟萧家没有坐标印记，他一直想着找到萧执月，在没有确定方向掐出「遁」诀后，竟真的来到了这里。
然后就看着疑似凶手的何青衫化成了飞灰。
动手的是另一个犯罪嫌疑人。
不过，在得知萧家直系有鲛人血统后，萧执月动手的可能性也被抹除。
鲛人诞生自不归海，无论是半鲛还是后代，死后灵魂都会回到不归海等待重生，是故萧家直系根本无法转生复活。
线索又断了，已经奔波数年的秦牧野生忍不住生出个匪夷所思地猜想。
该不会，真正的凶手是老爷子吧？
毕竟，《诡诀九书》在他手里，老爷子死后还做了种种奇怪的布置，魂魄一直在槐树下游荡，但秦牧野祭奠和引灵时，他又不会出现，怎么想都不正常。
可要是老爷子是凶手，他为什么收养自己，还舍命阻止了仇家呢？
秦牧野越发想不通。
难道，竟然是……
秦牧野看一眼正在埋头吃桃的秦漠。
这个一样能排除嫌疑，他就没那个害人的心机和手段。
秦牧野正冥思苦想，房门突然被推开。
清冽的松香随冷风扑面而来，秦漠一抖，捧着桃子愣愣地看过来，接着就被萧执月挥袖打出的木偶钉在原地。
“我和秦牧野有话要说，烦请移步。”
说完，萧执月手指一动，秦漠就被移到了屋外。
木偶和他融为一体，躯壳变得沉甸甸的，秦漠赶紧吃了一口桃子压压惊，而后就忍不住呸呸呸地将摔烂的桃肉吐出去。
“真难吃……唉，不对啊……卧槽，我能吃东西了？”秦漠大喜过望，咬了一口完好的桃肉。
汁甜水足，果然，他能用自己的嘴吃到食物了！
“萧先生的御术果然不同凡响。”
能将动物变化成人，还能让厉鬼具有实体，萧家的御术果然精妙，变之一道更是炉火纯青。
萧执月坐在对面，看着秦牧野，他面色如常道：“变是诡术最基础的手段，和障眼法无异，只不过多了以虚化实的技巧，这法子，你几年前就使得不错。”
“以虚化实么，我可以将鬼魂变成虫蛇，牲畜，可没办法用一只木偶就能让灵体和生前无二。”
秦牧野有自知之明，他离萧执月的水平的确差远了。
萧执月顿了一下后道：“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作为强留你在萧家做客的补偿。”
秦牧野摸摸鼻子：“其实，萧先生，我更想回家。”
他得去老爷子坟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执月看向秦牧野的胸口，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这可由不得你，既然胆大包天的拔了我的逆鳞，你就得等我恢复完好，将逆鳞收回才行。”
“什么？”秦牧野一愣。
“我的逆鳞，你可以看看还在不在原处。”萧执月黑着脸道。
秦牧野解开衣领，这才发现那片巴掌大的紫色鳞片已经不见了，而他的心脏处多了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地菱形印记。
花纹和萧执月的鲛鳞毫无二致。
秦牧野错愕：“鳞片？这有什么影响？”
萧执月有些微不自在道：“对你没什么影响，只要你不受伤，也不离开，等我恢复到巅峰状态，就能将鳞片剥离。”
他想收回鲛鳞，但是秦牧野死活不给，还将之放在了胸口，在萧执月化为人形时，那片鳞片就发生了变化。
逆鳞之所以长得这么像宝石，是因为鲛人成年有了爱人后，会将之褪下赠给伴侣做定情信物。
平时爱人思念自己，只需轻轻触碰，鳞片生长的地方就能生出热意，这是独属于爱人之间的私密和情趣。
逆鳞还有一个作用——能让不通人情生性淡漠的萧家人感受到伴侣的心情，从而成为一个体贴入微的好情人。
显然，这片十年才长成的鳞片落到了秦牧野手里，算是彻底浪费了。
秦牧野抬手抠了抠菱形印记，看能不能让它现形，结果他一动手，萧执月就浑身一抖，他蓦的站起来，狭长上翘的眼尾带着薄红，又惊又怒道：“不要碰那个印记，等我恢复，我会将它从你身上剥离。”
眼看萧执月神色疾厉但面色绯红，身躯还在微微发颤，秦牧野察觉不对，狐疑道：“那我想洗澡了呢？”
“洗澡的时候能擦拭，其他的时候，你绝不能动，明白了吗？”
萧执月难掩耻辱道，眼看秦牧野还想问什么，他再没耐心应对，拂袖道：“每日的三餐和物品我会让人给你送来，庄园内物品一应俱全，我近些日子都没空来教你常识，你好自为之。”
说完，萧执月就皱眉离去。
秦牧野不明所以：“萧先生，你刚才不是说能教我变化的御术的吗？”
“现在没空了。”
萧执月衣衫带风，秦牧野看到他垂在腰际的长发随着走动荡起的涟漪，宛如落入鱼池，写着「愿者上钩」的鱼钩。
秦牧野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就是主动咬钩的那条傻鱼。
他看着胸口的印记，想到这玩意不能碰后，菱形印记倒开始隐隐做痒，秦牧野忍耐着。
连洗澡的时候都忍着没碰，但越惦记，印记越有存在感，克制到最后，秦牧野睡着后开始无意识地动手抠挠。
另一头，萧执月做了人生第一个青春期才会出现的梦。
鲛人是冷血动物，在知晓爱欲之前，他们根本生不出渴求，萧执月成年已经过了十载，却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化为鲛身潜入海水中，正满心愉悦之时，身后伸来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来人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莽撞又强势地吻过来。
口中的气息被夺走，萧执月记起白日少年说话时英俊且张扬的眉眼，还有他故意撩拨的言语，心中一动，长发宛如水草一样漾开，缠住了那人的脖颈和手腕。
白日的一切重演，血腥味在舌尖氤氲，刹那间便酿成一片汹涌的暗潮。
独属于人类的体温随着水流触及鳞片，拂过淡紫色的鱼鳍。
有浪潮流过暗礁，化为一重重漩涡，阳光下落，光影变幻间，像是一层紫色混合金色的纱帐拢在头顶。
“真美啊。”在竹屋沉睡的人梦中也看到了这片幽暗神秘的海水，看着在波光中闪烁的华丽鱼鳞，他抬手轻触，探究般的靠近失去了逆鳞的部位。
手指摩挲着鳞片。
像是弹奏钢琴一般，修长的手指轻慢的，好奇的探究着。
萧执月身躯绷紧，鱼尾轻轻摆动，银色的长发随冰凉的海水流淌，在秦牧野指尖勾缠，温柔又缱绻。
秦牧野不由失语，眼前的鲛人是不属于世间的神奇造物，华美，幽暗，于不归海来到现世，揭示着魂灵起源的秘密。
于是他忍不住轻触那枚已经属于他的鳞片，直到如紫玉般的鲛鳞缓缓张开。
许久之后，萧执月一尾巴将贪婪的人类驱逐出自己的海域。
“小混蛋，你还想偷走我的逆鳞么？”
声音沙哑冷厉，对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回应，少年收回手，瞪着狭长的眸子，戏谑又恶劣道：“看，我赢了。”
萧执月猛地惊醒。
察觉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吻而躁动不安，甚至还做了如此荒诞的梦，萧执月面色青白一阵，察觉逆鳞传递过来暧昧的触碰，他咬着牙关道：“秦牧野！”
第二天，秦牧野就因为出门时先迈了右脚被罚去了饭后水果。
看到一大早守在门外就等着扣他水果，通知完就沉着脸离开的萧执月，秦牧野一头雾水。
萧家经济紧张就紧张吧，他又没说必须要吃饭后水果，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得萧家家主亲自通知？
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 与祂为邻23
◇
五鬼
萧执月走了没一会儿, 窗台上就冒出一个熟悉的脑袋。
每天来送茶果的白胖孩童脸颊鼓鼓，头顶上的耳朵一动一动：“真可怜喏，阿爸还不让他吃桃子, 还不能吃竹子, 太可怜了！。”
另一个孩子从屋顶上掉下，他没有耳朵，哎呦一声爬到先前出现的小童身边, 神色诧异地看过去：“为什么要吃竹子？”
“你笨，我们就是吃竹子的啊。”
听到竹子两个字, 秦牧野心里一动, 抬头看去, 这才发现小胖子脑袋上的耳朵不就是熊猫耳朵么。
秦牧野猜到小胖子的真身，有些手痒，站起来热情友善地道：“我这里有苹果和牛奶，你要不要吃？”
他觉得自己亲切又和蔼, 然而他个子很高, 身形壮硕，不站起来脸还算毫无威胁，可一站起来就压迫感十足。
顶着耳朵的胖小孩仰头看着他, 嘴巴张成了「O」型，喊了句“两脚兽饿疯了, 要吃小孩啦”, 又拉住同伴的手一溜烟跑了。
秦牧野：“……”
他捻了捻手指，实在不想错过难得的挼幼年熊猫的机会, 当即长腿一迈, 跟上了小胖子。
他一接近, 胖娃娃更加惊恐, 嘭的一声，其中一个就变成只芝麻汤圆，连滚带爬地抱住了一旁的竹子。
旁边的一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被吓呆了。
看到不到半米高的幼年熊猫，秦牧野眼睛放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抬手抱住努力爬竹子的小熊猫，郑重道：“我是个好人，不会吃熊猫的。”
他只会狠狠地挼熊猫。
旁边的小胖墩伸出手也想摸一把，秦牧野瞥了一眼，他便委屈地缩回手。
“嘤嘤嘤婴——”
幼年熊猫见跑不了，当即变成了只嘤嘤怪。
随着芝麻团子的嘤嘤，竹林开始震动，枯黄的竹叶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一排戴着墨镜的黑衣大汉就出现在秦牧野面前。
领头的大汉肌肉隆起，声如滚雷地吼道：“小子，你又想逃走？”
“没有。”看着眼前这群身高两米的黑衣猛男，秦牧野抱着小熊猫往后退开。
不料他的行动瞬间激怒了一群保镖，几十个大汉怒吼一声，当场爆衣：“不逃？你明明抓了我们的幼崽做熊质！”
秦牧野错愕：“你们也是熊猫？”
“吼——”
一众肌肉纠结的熊猫将秦牧野团团围住，领头的那只熊猫一爪子拍向秦牧野。
秦牧野迅速闪躲，怀里抱着的小猫熊也使出吃奶的劲挠了秦牧野一爪子，挠完觉得不合适，又轻轻把衣服上的印子拍掉。
秦牧野：“……”
可爱，他回到老家要养一园子。
腹背受敌，八面埋伏，秦牧野当即掐个遁诀。
光芒一闪，秦牧野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牧野一愣，差点被袭来的熊猫一爪拍在肩膀上，他捞起呆住了的小胖子，一跃攀住竹竿荡起，直接跳出了一群熊猫的包围圈。
回头看去，刚才熊猫落爪的地方，青石地板上已经出现了深深地沟壑，要是这一爪真落在他身上，不死也得落下终生残疾。
秦牧野心惊肉跳，赶紧挼了一把熊猫压压惊。
他这作死的行为自然引得身后一群熊猫震怒不已，秦牧野又尝试掐遁诀。
还是没用。
秦牧野刚想将怀里的芝麻汤圆还回去，眼前突然狂风大作，竹林中的竹子位置变幻，追过来的熊猫便不见了踪影。
卷起的竹叶中出现一个瘦高的人影，那人含笑道：“没用的，萧家里里外外都有阵法，遁诀根本用不了。你进来本就是个意外，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你逃不掉的。”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熊猫的吼叫，刚出现的青年落到秦牧野面前，伸手笑眯眯道：“偷猫熊犯法，来，把小家伙们给我，我送他们回去。”
秦牧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装扮，眯眼道：“可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我当然不是好人，但我是个好鬼。”脚不着地的男人眨眨眼道。
他穿着一身很扎眼的华丽袍服，衣领纯白，到胸口渐变为大片粉色桃花，衣摆却是鲜艳的朱雀红纹，一双深邃的丹凤眼，面如冠玉肤如凝脂，腰带上悬着叮当作响的玉勾长剑。
这人作古代武者打扮，头发却染成黑金渐变，发根纯黑，到了发尾就成了扎眼的淡金色，被红色发带扎住，一丝不苟，明明是个鬼，却带着出尘的气息。
一个妖孽的男鬼。
秦牧野看这只鬼眼神垂涎，眼神一动，将没变成熊猫的小胖子放在了地上。
那只男鬼就饿狼扑食一样掠过去。
秦牧野闪身挡在前方，抬手一抹，鬼剑现形，扑食恶鬼一个急刹车，鼻尖和剑锋只剩一毫米的距离，他干笑道：“是鬼剑啊，好多年没见了，怪不得连萧家家主都吃了暗亏，不错，秦公子年少有为。”
“你知道我姓秦？”秦牧野狐疑道。
男鬼还没回答，清冷的女子声音便传来：“我就说嘛，玉无尘，你想趁火打劫是不可能的，你连那群黑白熊都打不过，还想从有鬼剑的灵使手里抢熊猫，活该你吃瘪。”
一个白衣丽人落在了不远处，只一抬手，秦牧野抱在怀里的小熊猫就落到了她的怀里。
名为玉无尘的男鬼皮囊已经极为惊艳，这刚出现的女子容色姿态却比玉无尘还出色百倍不止——微微上挑的杏核眼，桃面杏腮，一双英气的长眉，怀里抱着小熊猫一脸慈爱地低头看去时，简直如九天之上的神女。
甚至，怕是连神女的风采也不及眼前这女子三分。
女子神色太过圣洁，小熊猫和小胖子都看呆了，瞪着黑黝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她抬手温柔抚摸着熊猫的耳朵，呵气如兰道：“姐姐的心肝儿，受惊了吧，那群人笨手笨脚的，哪里能如姐姐这般温柔呵护你们？小家伙，跟姐姐一起走吧，你们要什么姐姐都给你们。”
玉无尘皱眉道：“狐狸抱熊猫，现在你挼它们，等过两年，就是它们挼你。苏妲己，想偷熊猫的时候，你还是想想门外那群身高九尺的热血男熊吧，当年你对他们也是这么承诺的。”
然而熊一长大，这女人跑的比谁都快。
玉无尘话音落，又是两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顶着黑眼圈的黑衣少年咬牙切齿道：“说的没错，熊小的时候说是姐姐的小心肝，等过上两年就能把熊忘到了脑后，论负心薄幸，全天下的男人加起来都不及妲己姐姐一个。”
说完，他恶狠狠地捏碎手里的方便面，抓了一把塞到嘴里，看吃干脆面的那架势，仿佛要咬碎的是妲己姐姐的良心。
正挼熊的苏妲己手指一抖，当即心虚道：“小沈，你怎么来了，大熊猫的家事，应该和你们小熊猫没关系。你说你是小熊猫，我当年不是把你当成了这种小熊猫么，发觉你是小浣熊，我不就放你自由了么。”
“我来看看你怎么诱骗少熊芳心。”沈无邪将干脆面咬的咯吱作响，“我没成为鬼王的时候你叫我阿邪（ye），我刚成为鬼王，修出人身，我就成了小沈，苏姐姐，你不愧是狐狸精，心肠比毒蛇还冷！”
“你们吵架就吵架，不要带种族地图炮，蛇蛇是无辜的。”
和灰衣少年一起出现的青衣少女皱眉不悦道。
“嘿嘿嘿诶，有意思，古有一桃杀三士，今有两熊诱四鬼，妙极，妙极！”
不知何处又传来一声嬉笑，这声音贱兮兮的，还未出场就自带喜剧效果。
“你来的话，就是五鬼。”玉无尘打出一枚石子。
“哎呦，玉面鬼，你轻一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年轻人的折腾。”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是个戴着墨镜穿着黄色道袍的青年男子，圆脸，囧字眉，笑呵呵的，的确是个天生喜剧人。
青年男子扶着腰，对着其他四鬼嘿嘿一笑：“一，二，三，四，喏，只有你们四个。你们是没有灵使契约被关押在这里改造的孤魂野鬼，但我黄一不是，我是萧家供奉的家仙，可不用假作撸熊给自己物色灵使。”
戳破四个劳改鬼王的小算盘后，他对着秦牧野拱了拱手：“秦先生，你是家主的客人，黄一见客来迟，这四位都是找不到御主的鬼王，容我为你一一介绍。”
黄一对白衣女子行了一礼，恭敬道：“这位姓苏，名妲己，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妲己，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天雷轰击而死，本会灰飞烟灭。
但她体内有两个魂魄，苏小姐的魂魄和她合二为一，为了能重入轮回，她便以鬼身来此修行赎罪。”
苏妲己瞥了一眼秦牧野，摇摇头：“我的灵使需要和我实力相当，他不行。”
沈无邪当即冷笑：“和你实力相当，以前你可不这么说。你噬主如喝水，骗这个家伙当御主，不正好吞噬了他的灵魂和？不过是看这小孩长得不错就打算放过他，你真肤浅！”
“我倒是想噬主，可惜，真认了这小子当御主，我就噬不了主了。公子，你的猫我还给你，小沈，走啊，去跟姐姐聊聊天，告诉姐姐你是哪里学会的杠精毛病。”
苏妲己将熊猫丢给秦牧野，抬手一拍，沈无邪就变成了一只穿着黑衣的小熊猫，被苏妲己拎着后颈从原地消失。
黄一眼神微变，神情越发恭敬。
他看向青衣少女：“这位是地游仙的老祖宗，蛇灵阿清，和那位有名的小青有点淡薄的血缘，本体是竹叶青，剧毒无比，您还是小心些。”
阿清看了秦牧野一眼：“老狐狸苏妲己都不敢认他为御主，我就更不敢了，告辞。”
最后只剩玉无尘。
玉无尘将手伸向秦牧野忘掉的小胖子，他顶着那张如灿若春花的俊秀面孔，流着哈喇子一脸痴汉地将脸埋到了小胖子肚子上。
“猫熊，可让我逮到机会了，那些大猫熊被挼秃后，防小生像防贼，我已经好几年没撸到熊猫了，快变，变成猫！”
用诡诀变成小胖墩的秦漠：“……”
抱歉，这个真变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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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 与祂为邻24
◇
池鱼
看出来了, 这位男鬼不是相看御主来的，就是单纯地想挼熊猫。
显然，最开始引开一群壮汉熊猫的障眼法就是玉无尘布下的。
刚想到障眼法, 一只巨掌就横空出世, 如撕纸一样撕开不远处的竹子。
与此同时，巨大的熊猫头漂浮在半空, 对着玉无尘怒吼一声：“玉老贼！你这个屡教不改的贼！”
被点名的玉老贼：……
“偷熊猫的是他，凭什么你要叫我是贼？当真无理！”
老贼将不会变熊猫的小胖子拎起来一把塞到秦牧野怀里, 直接化成一股青烟消失在原地。
秦牧野看着巨大的熊猫头, 沉默一阵后将秦漠放到地上：“我现在把你的兄弟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秦漠摇头：“秦哥, 你傻了，你就是我的兄弟啊，小熊猫不算的。”
黄一拍拍秦牧野的肩膀：“秦先生，其实吧, 萧家这片竹林是恶鬼的牢房, 某一根竹子里就有可能住着一只犯下命案正在服刑的恶鬼。秦先生，你猜猜，为什么包括苏妲己在内的厉鬼都得乖乖住在竹子里不离开, 是因为这处聚阴之地的竹子住起来比五星级酒店还舒服吗？”
秦牧野眼尾一抽：“不知道，秦漠, 要不你去住住试试。”
“咳咳, 的确是，但又不全是, 另一个原因么,”欢乐喜剧人指指靠蛮力撕开障眼法的巨大熊猫,“竹林真正的看守是蚩尤的坐骑。五鬼王齐聚, 食铁兽被惊醒，现在已经不是挼不挼熊猫的问题了。”
“那个，秦先生，你自求多福吧。”
黄一双手揣在袖筒里，起身一跳，便化成一只油光水亮的黄鼠狼，一溜烟钻入脚下的洞穴，瞬间消失不见。
眼见黄一溜走，秦牧野眸光一闪，将还抱着的小熊猫放到秦漠怀里，催促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又在双手双脚贴上符箓，手握鬼剑，攀着翠竹跃向巨大的熊猫。
一剑劈下，鬼气幻化出的熊猫被一分为二，又化成两只巨熊齐齐挥掌拍下。
竹林颤动，秦牧野在巨熊的攻击下不断游走，当又是一爪袭来，秦牧野踏着竹节跃起，抬手画符：“地灵书，变！”
一道金光从指尖打出，落到虚影身上，虚影一阵扭曲，眼看就要缩小，但很快体型又膨胀两圈，变成了更大的熊猫。
秦牧野认命了，他的诡诀变术是真的不行。
而今只能挥斩鬼剑抵挡，削弱鬼气后，就重新化出符箓，将《诡诀九书》中的变化术法挨个使了一遍，也没让眼前的巨熊变回去。
思来想去，还是用对付萧执月的法子，直接在鬼剑中注灵，数道御诀打出，将巨熊定住后，一剑刺入巨熊的天灵盖。
连击之下，秦牧野虎口震裂，血气淬染了鬼剑，冲天血煞之气冲散了阴气，巨熊终于消失不见。
秦牧野落地，手中鬼剑吞吐着血雾，他拂过剑刃，唇边隐现笑意。
追过来找茬的一群熊猫当即止步。
只一瞬，眼前的少年灵使便没了最开始的柔弱无害。
似是被唤醒了压制住的凶性，刻在灵魂中的煞气与鬼剑融合，年轻灵使只是抬眸一瞥，一群熊猫就开始心惊肉跳。
苏妲己说的对，眼前的少年并非凡俗，能将蚩尤坐骑化为的凶灵斩去，可见这人魂魄里携带的血煞比五鬼加起来还强横。
打头的熊猫直起身体拱了拱爪，粗声粗气道：“秦先生，我们各退一步，你只需将我们的幼崽还回来，我们就当你逃走的事情并未发生。”
“我本来也没想逃走。”秦牧野见状收起鬼剑，浑身煞气消弭无踪，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无害，温文儒雅道，“我让秦漠把小熊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秦漠抱着两只熊猫跑了过来，一只捧着苹果在啃，另一只还在呼呼大睡。
银光一闪，一群熊猫都变成了黑衣保镖，打头的保镖抱住两只幼熊，神色僵硬地对秦牧野和秦漠点点头，而后一脸冷酷地快步离去。
目送熊猫离去，秦漠揉了揉肚子，问秦牧野道：“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嗯，查到了一点头绪。”秦牧野神色有些凝重。
秦漠闻言难掩失望：“只有一点啊，我可是被那个变态当成熊猫非礼了半天，你为什么不把真熊猫给他挼，非要把我丢出去？”
那可是他变的唉，而且真的变不成真的熊猫。
秦漠是鬼，还会诡术，施展障眼法就能变成小胖墩，本来只是想测试一下看守竹林的保镖实力如何，没想到却引出了一群变态。
关在萧家竹林的五鬼。
五个老鬼里最可恨的就是让他变熊猫的瞎鬼玉无尘。
“一点已经足够了。”秦牧野看向远处的竹林，每一根竹子里都可能藏着一个被关押的恶鬼，方才现身的，除了能随意出入的黄一，其他的四只鬼全都没有一点鬼魂的气息。
尤其是苏妲己和玉无尘。
他们的实力远在看守之上，却因为灵使的手段无法逃走，然而借误入竹林的活人之手，五鬼一样能做很多事。
秦牧野收回视线，带着秦漠原路返回：“走吧，你变化一道比我精通，趁这段时间，你抓紧时间教我一下变术，学会之后我们就回家。”
萧执月是指望不上了，还是靠秦漠和自己最实在。
“是吧，我就说你不可能是全知全能，这不就露底了吧！我变术比你强，嘿嘿嘿，我也是有优点的！”
“嗯，你的优点很多。”
“多？还有呢，除了变术比你强，还有什么？”秦漠闻言激动到差点破音。
“自己想，别人说了不算，你自己认为是优点的，才是真正的优点。”秦牧野冷漠道。
秦漠大惊失色：“这不是渣男糊弄人的套路吗？秦牧野，看不出来，糊弄人的这一套你也很会啊。”
秦牧野温柔抚摸秦漠的狗头：“我还会把你变成一只说不了话的桃核，挖个坑栽到竹林里，来年春天就有可能收获一根废柴，你要不要试试？”
“啊这，还是不要了吧。”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一个多月转瞬即逝。
高考早就结束，秦牧野怕萧执月一不小心忘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就想和他谈谈加快剥离鳞片速度，他好腾出时间买房上学的事。
萧执月避而不见。
秦牧野不得不又和一群黑衣保镖打了几架，经过一个月的勤学苦练，他成功将守门的熊猫变成了人，然后又把小胖墩变成了小熊猫，美美的挼了一阵后，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萧家家主。
然后，他就发现萧执月的确忘了大部分青少年需要读大学这个常识。
看着打上门来的秦牧野，萧执月垂目喝茶，抿了一口，神情淡漠地回复道：“剥离逆鳞最快也需要半年，你现在离开，我会很困扰。”
秦牧野原以为他也就是被关个一两个月，闻言简直被萧执月理所当然的话给惊到了：“萧先生，我需要读书，需要赚钱，你知道这一个多月在你这里，我和同学创立的公司业绩损失了多少？”
“不管多少，我都可以百倍赔给你。”萧执月平静道。
秦牧野没了笑意，他声音转冷：“钱当然能赔。可是我在你这里浪费的时间，你也能赔给我？”
萧家太过神秘，哪怕犯下了命案也没人敢置喙，何青衫化为了飞灰，宋文宇疯了，哪怕是两人罪有应得，可至今外界不闻不问，也足够让秦牧野感到不可思议。
萧家和外界明显就是两个世界，他来到萧家是想查案，拔下萧执月的逆鳞是为了自救，到头来，萧执月一句话就能把他囚禁到萧家半年。
萧执月眉峰终于蹙起：“逆鳞事关重大，我这也是为了你日后着想。”
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秦牧野坐到萧执月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紧盯对面男人的眸子，他轻叩桌面，一脸玩味道：“那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个事关重大法，如果真的了不得，我当然会配合。”
“你现在的态度我很不喜欢。”萧执月眉峰皱得更紧。
秦牧野从未如此冷漠地看着他，初见时的世故，重逢时的张扬，不论何时他都能保持礼貌和退避，如此咄咄逼人锋芒毕现还是第一次。
哪怕之前斥责秦牧野是小混蛋，也只是一时之气，秦牧野的克制和儒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
所以哪怕鲛鳞在秦牧野身上，萧执月也不怕他会故意利用这一点拿捏自己。
之所以不告知秦牧野鲛鳞的作用，是萧执月本人的固执，以及莫名的羞耻所致。
是他的心乱了。
“不喜欢？若是我没记错，萧先生没有七情六欲，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吧。”
秦牧野语气愈冷，眼看萧执月面色一变，他直接唤出鬼剑。
“既然用正常法子走不出萧家的大门，看来必须得用不正常的法子了。”
片刻后，萧执月被一张黄符钉在地上，护主的黄一并熊猫全被变成了老鼠，秦牧野收起鬼剑，迎着阳光轻笑一声。
“萧先生，得罪了。”
肆意张狂，言罢他便跃上围墙，又自墙头一跃而下。
迎着阳光，少年舒展的身躯如展翅的雄鹰一样，带着萧执月的逆鳞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萧执月瞳孔一缩。
得罪了，这是秦牧野第二次对他说这三个字。
第一次带着歉意和退避，第二次，却是在踩碎了他身为萧家家主和灵使的所有傲慢，用实力证明他的确有资格狂妄后，居高临下地告诉自己，得罪了。
满是轻慢和敷衍，一如初见时，萧执月面对那个只身进入鬼宅，用狠厉的手段报复了仇人的少年时所做的那般。
贴在萧执月胸口的黄符化为灰烬，黄一等人也恢复如常，他们震怒道：“御主，我们这就去把他逮回来，让您好好处置。”
萧执月接住符篆化为的灰烬，瞥了一眼后抬手一扬：“不用，随他去吧。他本非池中鱼，围墙后的深潭怎么可能困住他。”
因身份和偏见被困住的，一直都是自己。
也只有自己。
第199章
☪ 与祂为邻 ◇
转生
“龙垣, 我的通知书到了……”
“嘭——”
“没……”
一截白嫩的莲藕从天而降，狠狠砸到刚推开门的秦牧野脸上，秦牧野将莲藕拿起, 嗅了嗅, 清甜可口，咬一口，香甜粘糯。
“熟的啊, 还有糯米和桂花，真好吃。”
龙垣从楼上飘下, 浑身盘旋着汹涌的鬼火, 他径直飘过来, 抬手捧住秦牧野的脸，发出恶鬼低语：“现在，小秦牧野，你也要熟了, 呵呵呵。”
秦牧野啃着熟藕：“嗯, 我和你熟透了。有蜂蜜吗，这样问道太淡了，我想蘸着蜂蜜吃。”
龙垣彻底炸了, 因为情绪异常激烈，他一秒切换成红衣鬼王姿态：“你还想吃蜂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挖出你的心脏, 揪出你的舌头, 再把你的心脏和舌头泡到蜂蜜罐子里！”
“你舍不得的。”秦牧野气定神闲，“别生气, 我可以解释。”
“我怎么会舍不得！我就亲了你一口, 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 你就躲了我一个多月, 秦牧野，我要杀了你！”龙垣红着眼圈地咆哮道。
他也没想做什么，就是亲了这小子一口，看他落荒而逃他也没步步紧逼，毕竟自己是个鬼，怕鬼是人之常情，他会让秦牧野好好想一想。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能找到法子便成人。
龙垣从不觉得秦牧野会不喜欢自己，他活着的时候就是长得最好看也最聪明的那个，变成鬼王实力变得更强，他会好好对秦牧野，为了日后能生活的幸福美满，他甚至照着食谱开始学习做饭。
可是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一个月，一个半月，秦牧野还是没回来！
龙垣将一整本菜谱都学会了，秦牧野还是没回来，察觉对方居然被自己的一个吻吓跑后，龙垣差点把厨房烧成一把火。
好不容易感知到秦牧野的气息在接近，他按捺住性子，假装岁月静好的做好糯米莲藕等着秦牧野回来，想好好和他谈一谈，结果这人一推门，就问入学通知书寄到了没。
他根本不是来见自己的，就是假装无事来取他那该死的大学入学通知书的！
于是，厨房瞬间燃起了鬼火，龙垣浴火重生，当即决定用强大的实力征服秦牧野，让他在恐惧下完全屈服于他。
点缀着鬼火的葱白手指触及心口，秦牧野嚼着糯米藕，扒拉开胸口，指指那个不可触碰的菱形印记：“我遁诀用错跑到了萧家，撞到萧执月，和他打了一架打碎了他的宝贝，然后他就把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了，你还凶我，你忍心么？”
这个茶里茶气的口吻如此熟悉，秦漠一梗：“牧野，哥，为什么你要学我？”
龙垣却很吃这一套，他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萧执月？他又不缺钱，怎么会因为一些财物把你关起来？”
“不信你问他，出来吧，秦漠！”秦牧野丢出玉佩，将秦漠召唤了出来。
秦漠人傻了，他就是吐槽一下，他哥至于陷鬼于不义吗，秦漠努力做出无辜的模样，对着龙垣招手：“啊你好啊，龙老大。”
没曾想龙垣却理解错了秦牧野的意思，眼圈红的更厉害了：“这就是你找的乖巧的新鬼御？”
鬼火袭向秦漠，秦漠惊恐欲绝：“我不是，我没有，他已经狠狠地拒绝我了，他说要么当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要么他亲手度我上西天。我不想上西天，我只能当他是亲哥，真的，你信我，嫂子，我真的是无辜的！”
秦牧野适时握住龙垣的手，将愤怒的鬼王扣到怀中，他碰了龙垣的额头：“他就是个倒霉催的。我这些天和萧家那群保镖斗智斗勇，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你就不心疼吗？你还说你心里有我，我看你是骗我的吧。”
龙垣凝滞成一座雕塑，他心中暗喜，飞快地亲了秦牧野一下，而后扭头道：“我为什么要心疼你。”
“因为你喜欢我。”秦牧野笑道。
喜欢到一个上千年没学过做饭的鬼王，为他学着做只有活人才能吃的食物。
灵使需要食用糯米补充阳气，但鬼魂害怕糯米。在他回家的时候，龙垣专门为他做了糯米莲藕，这不是爱是什么？
若说离开之前那个笨拙粗糙的吻秦牧野还会怀疑龙垣是想吸食他的阳气。
但时隔一个半月，看到憔悴愤怒的龙垣，吃到鲜甜的糯米藕，秦牧野终于确定，这个被困在鬼宅的笨拙鬼王真的喜欢自己。
就像一只只会把柔软的肚皮显露给自己的野猫，很难不心动。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的手机被萧执月收走了，他怕我满世界宣扬他抓了我的消息，萧家也不能用传信符箓。”
秦牧野将龙垣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迟疑了一下道：“还是别亲嘴巴了吧，刚吃了糯米藕，不大卫生。”
刚有些旖旎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消散，秦漠躲在远处竖大拇指，心说不愧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龙垣又气又笑：“早知道就不给你做糯米藕了，做润喉糖，噎死你。”
秦漠撇嘴，朝门外飘去：润喉糖那是要噎死秦牧野吗，那是要变成狗粮噎死自己这个旁观鬼。
他的暗恋还没开始就夭折了不说，回到鬼宅也没消停，秦牧野还将他碎掉的少男心踩成了渣。
不过心碎这回事，很快就习惯了。
秦漠看天看地看蚂蚁，他生前暗恋萧执月而不得，还要看着宋文宇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重来一回，成了鬼，他倒是看淡了很多。
情情爱爱都是浮云，成为最强大的鬼王才有前途，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也能和龙垣一样，靠实力强取豪夺霸占心上人呢？
秦漠搓搓手，正在畅想美好的鬼生，秦牧野就从屋子里走出来，打着一把黑伞道：“走吧，去找老爷子。”
“唉，你们这么快就完事了，哥，你是不是需要吃点补品？”秦漠震惊道。
“就剩那么两口糯米藕，龙垣又吃不了，当然很快就完事。”
秦牧野总觉得秦漠话里有话，但填饱肚子的确不需要耗费时间，他晃晃黑伞：“来，动作快一点。”
“你对我越来越凶了，真的，野哥，你太重色轻友了。”秦漠钻到黑伞下，越发怀念曾经被当做主人格的美好时光。
热闹温馨，哪里像现在，哥不疼嫂子不爱。
“你不需要隐私，但我需要。”秦漠觉得温馨，而秦牧野只觉得他过分吵闹。
骑着自行车，把伞挂在车把上，秦牧野一路骑到老爷子的坟头，和之前一样，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地头，但接近了，老爷子的魂魄就消失无踪。
秦牧野撑开伞，和秦漠并排立在地头，冲着影子消失的方向道：“老头，来看看，今天谁来看你了。”
秦漠低着头看脚尖：“爷爷，秦漠来祭奠你了。”
这一次，老爷子终于没藏起来，只见不远处的槐树晃荡一阵，一只乌鸦飞过来，扑楞着翅膀停在黑伞前。
“小漠，你真的是小漠？你看起来，嗯，活泼了不少。”
秦漠瞪大眼睛，来回看了两圈：“不是，老爷子，你的魂魄到底是附身在槐树上，乌鸦上，还是在地里？”
“都在。”乌鸦落到秦牧野伸出的手臂上，歪着脑袋看着秦牧野：“他又是谁？在古宅里的那只鬼？”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和秦漠不是一个人，姜还是老的辣，怪不得我引灵召唤不出你，老头，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秦牧野吐槽道。
秦漠看着秦牧野，踌躇一阵后道：“他是我找来的帮手。”
守序者的存在是个禁忌，秦牧野至今没想起原本的记忆，一定有什么更甚层次的原因。
秦漠没有戳破，只对老爷子道：“秦牧野在查我爸妈和爷爷您突然离世的仇家，他想给你们报仇。我们已经查到有人献祭了四十九个灵魂，转生术已经成功了，但查到萧家的时候，主使何青衫突然死了。”
听到秦漠的话，形如骷髅的老者浑身一颤，而后闭住双眼，眼下沁出血泪来。
“何青衫，他没死，也死不了。”
果然，老爷子是知道什么的。
秦牧野看着老爷子的身形样貌，再看看槐树和撒了骨灰，长满植物的两亩地，眼神微变。
秦漠惊愕：“何青衫为什么死不了？”
老爷子张张嘴，欲言又止。
“因为他就是被转生术复活的人，复活之后吃下鲛人肉，他便就成了不老不死的人魔，再以血亲为祭品，就能制作出一个傀儡。傀儡和本体毫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傀儡没有灵魂。在萧家死去的就是何青衫的傀儡，他的灵魂早就转移走了，对不对，何老先生？”
何青衫的死亡是金蝉脱壳的伎俩，察觉萧执月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
但还没发现他施展禁术，何青衫就将用至亲的血肉炼成的傀儡丢弃，本人不知藏在了不知何处。
秦漠闻言大吃一惊：“何老先生？爷爷，你也姓何？”
“何尚为，何青衫的生父，第一次人口普查的时候记录在册，但很快他和何青衫父子二人去向不明，卷宗标注为失踪人口，因为失踪太久，已经按死亡注销了户口。”
然而，早就死亡的父子两，却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活着。
亦或者，刚开始人口普查记录在册的父子两，就已经成了非人。
听到秦牧野将这一切点明，何尚为苦笑一声，摸了摸目瞪口呆的秦漠的脑袋，轻声道：“小漠，你知道爷爷为什么没有给你留一点学费，花光了积蓄布下这道阵法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秦漠慌了，重来一回，他以为自己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和事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秦漠看向秦牧野，有些无助地叫了一声：“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脑子笨，你说清楚些好不好！”
第200章
☪ 与祂为邻26
◇
千年劫
“嗯。这是引灵阵, 用来召唤被献祭之人的灵魂，以尸骨为养分，将破碎的灵魂困在槐树上, 也可以说是养在槐树上。魂魄恢复完全之时, 便会化为引灵阵中养护灵体的养分，彻底湮灭消失。”
又是一个不该记录在《诡诀九书》中的邪术，古时灵使为了给冤屈者洗刷冤屈, 才会用这种引灵阵。
被献祭后失去意识被恶人操控，亦或是神志恢复清明魂飞魄散, 二者都极为残酷, 但是何尚为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献祭他的人, 正是被他亲手用转生术复活的亲生儿子。
何青衫。
在何青衫复活之后就该彻底毁去的转生术，也落到了何青衫本人手里。
秦漠已经懵了，他惊惧道：“何青衫到底要复活谁？爷爷吗，不对, 要是复活爷爷, 他就不会将爷爷也献祭。”
何尚为看着自己抚养了十年的孩子，满是怀念地开口。
“一千年前，我还是一个灵使, 虽没有很强的天分，但我刻苦钻研诡诀, 倒也有了些薄名。众人的称赞让我一度迷失, 我越来越狂放傲慢，听闻萧家家主才是公认的第一灵使, 便破开将萧家隐藏起来的阵术, 去挑战那一代的家主萧未央。”
他又看向秦牧野, 从秦牧野身上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他的双目化为血红，眼神悲恸哀绝。
“当时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但我远没有你幸运。”
隐藏千年的惊天秘闻被娓娓道来。
那时，年少英俊的灵使击败萧家守卫，凭实力闯入了萧家的禁地，他只想挑战当世第一灵使，却不料，进入萧家后，他看到一个在池中游曳的绝世美人。
美人没有双腿，只长着一条青色鱼尾，何尚为吃了一惊，少女大怒，御水攻击，何尚为觉得自己冲撞了少女，便紧闭双目引颈受戮，没想到，这一行为却让萧未央对他另眼相看。
萧未央正是千年前的鲛人，也是那一代的萧家家主。
她在化鲛的关键遇到何尚为，见何尚为实力强横，便邀请他来到萧家，何尚为为答谢萧未央的不杀之恩，就在屋外守了三天三夜，直等到萧未央褪去鳞片，重现人身。
但何尚为还是没能离去，他来萧家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第一灵使，可萧未央化鲛后元气大伤，他便等待对方恢复到巅峰，好和萧未央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其实，那时我生了私心，想多看她几眼。情之一字，当真如鸩毒，我一直想她高看我一眼，到头来，却是我害了未央。”
在萧未央恢复的时间，何尚为恨不得寸步不移地守护她，及至萧未央完全恢复，两人交手。
何尚为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但他的实力还是得到了萧未央的认可，萧未央觉得他是可塑之才，便亲自教授他《诡诀九书》。
何尚为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学习，实力进步迅速，终是得到了萧未央的夸赞，何尚为趁机对萧未央表明心意，坦白自己愿意帮助萧未央除去化鲛的软肋。
何尚为和萧未央正是青春年少，能力也最为相近，长久的陪伴，萧未央终是动了心。
“我和未央成婚数载，未央有了身孕，还有一月我们的孩子就会出世，但就在那时候，萧家有歹人进犯，我为护住妻子和为降生的孩儿出门迎敌，哪知道……”
从此天人两别。
萧家千年一出的鲛人都是男子，萧未央是第一个女子，她和何尚为相爱后，化鲛便彻底停止，两人都以为没了后顾之忧。就在何尚为对敌之时，萧未央为击退来犯之人动了胎气，竟提前一月临盆了。
临盆也就罢了，更难料的是，女性鲛人产子时竟会自动变为鲛身，直到胎儿诞下才会恢复人身。
有备而来的歹人更有预谋的将萧未央引到了荒无人烟的山顶。
鲛人离水，再无凭依，歹人就那么一步步将萧未央送上了死路。
从古至今，天道对变成母亲的女子就是如此不公。
“我的未央，我的妻子，远强于我的灵界第一人，就在那些蝼蚁的设计下，被涂了毒药的乱箭射死。”
何尚为发现自己中了歹人的调虎离山至极，赶忙折返回去救萧未央时，他的妻子已经抱着死去的孩子倒在了血泊里。
“未央还有一口气，她让我救孩子，可是……我不敢告诉未央，她舍命护住的孩子，早就死了。”
萧未央也死了，一尸两命。
而她死前，她的鱼尾被斩下，人人都为长生丹而来，又怎么会给可怜的女人一个体面！
何尚为恨天道不公，恨歹人夺去了他的妻儿，恨他的妻子含恨而终。
可是到头来，他只是一个凡人，斗不过天，更无法枉顾王法将歹人杀光，他眼睁睁地看着疑似害死他妻儿，设下这场杀局的人站在了萧家最高处。
然后，他就被丢出了萧家。
何尚为眼睛猩红，刹那间戾气翻滚，哪怕凶手都已经被他手刃，但每每想起千年前的惨剧，他依旧恨到神魂欲裂。
“离开萧家的时候，我只带了两样东西。我儿子的尸体，我妻子临死塞入我掌心的血肉。未央也是恨的，她怎能不恨，她将那些人抢夺的血肉攥在掌心，连我儿子的尸体一道交给我，我知道，她要我为她复仇，她要我护住萧家。”
何尚为便遂了妻子的愿，他将爱人的血肉咽下，成为不老不死的人魔，千年间一直游荡在世家，杀了当初暗算杀死妻子的人，一步步将妻子的幼弟扶上家主之位。
在无望的千年时光里，他还做了一件事——复活妻儿。
何尚为寻遍世间生辰特殊的恶人，杀了一个又一个祭品，终于凑够了四十九人，可是他依旧没能复活妻子。
一次次的失败后，何尚为终于绝望了，他知道萧未央是鲛人，却不知道上苍如此不公，竟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当我占卜到世间将有巨变，我再无法如此寻找恶人当祭品后，我用最后的四十九个恶人复活了我的儿子，何青衫。青衫泪尽，他是我和未央流不尽的悔恨血泪，可是，直到转生术成功十多年后，我才发现了不对。”
他的儿子有鲛人血统，天生无情，又因为何尚为复活他的执念被困在尸骨中近千年，他对人间的认知完全扭曲。
“我复活的不是未央希望的孩子，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厉鬼。”
刚诞生就死去的婴孩早就成了恶鬼，他在懵懂时看到恶人杀死母亲抢夺鲛人肉，又见到父亲为报仇吃下母亲的血肉，接着是千年的布置，杀戮。
一年又一年，婴孩也被影响，心肠变得比十恶不赦的恶人更冷。
何尚为却没察觉到这一点，一厢情愿的复活了一个极恶鬼胎。
鬼胎天性狡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恶鬼的手段，竟嫉妒起父亲的不老不死来，他小心翼翼伪装成令何尚为喜爱的乖儿子，在何尚为对他放下戒心后，就开始了谋划。
何青衫也想不老不死，刚有了成年人的姿态，他就物色起抢夺生母血肉的工具来，从萧未央生他死去的惨剧得到了灵感，选好一个乖巧的女子后，他和女人结了婚，在女人即将临盆之时，他将傀儡和孕妇送到萧家，竟真的夺到了鲛人肉。
吃下鲛人肉后，他就逃走了，何尚为发现儿子竟吃了生母的肉，又发现孙子生来有异，竟是十恶不赦的必死命格，他替孙儿改命后，将之放在福利院，就去搜寻何青衫的下落。
直到几年后，秦氏夫妇死去，秦漠成为孤儿。
秦漠浑身颤抖：“爷爷，是你从何青衫手里救了我吗？”
秦牧野看着还没发觉事情严重的秦漠，冷漠地点破最后的真相。
“何尚为，你替孙儿改命，改的就是他和秦漠的命格。天生恶人取代了福禄忠善命格，于是宋文宇被萧家带走，会得偿所愿一生美满。被夺了命格的小漠，却会承担所有宋文宇作恶的后果，受尽苦楚郁郁而终。”
“什么？”秦漠呆住。
何尚为不敢再看秦漠，他佝偻着身躯，紧闭双眼道：“没错，我又一次生了私心，我以为，只要有我照看，小漠和宋文宇都能得到善终，可是，我太过自负，猜错了人心，又一次失败了。”
“猜错了人心，不，从你身上就可以看透人心。”
秦牧野语气冷到结冰。
“自私自利，汲汲钻营。萧未央鲛人的身份怎么会被歹人知道，这本是萧家的秘密，除了她的鬼御，也就唯有你这最亲近之人知道。甚至，萧家家主有孕以及临盆的时刻，也是再私密不过的事情，为何偏偏那群歹人会掐着时间来从萧未央身上割去鲛人肉？”
这就是人心。
哪怕的确爱过美丽的鲛人女子，相守多年，但是为了自己，身为丈夫的何尚为依旧能将身枕边人算计到渣都不剩。
何尚为勃然大怒道：“我对未央之心，天地可知！”
“天地知不知道无所谓，你怨恨天道，偷天换命，可见本就不尊天地因果。你泄露萧未央私密之时想的是什么？让我猜一猜，你一定是告诉自己，萧未央实力强横，化为鲛身时恢复迅速，少一块肉也会无碍。的确，你并不是想杀了她，你还要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萧家的继承人，萧未央生下的孩子，必然会弥补你天赋不足的缺陷。”
然而，想得到长生丹的不止和尚未，他以为萧未央只需忍受割肉之痛的算计。
但是在他嫉妒萧未央的天生强大，算计萧未央之时，结局便已经注定。
没看到何尚为之前，他还会感激对方，毕竟他确实舍命保住了秦漠。
但看到何尚为本人，听他讲述那场惨剧，秦牧野的感激全部烟消云散。
会换去一个无辜稚童命格，只为保住自己孙子的人本性就非良善，怕是演的太久，何尚为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最大的苦主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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