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祂为邻7
◇
移花接木
“不能去吗, 那太可惜了。”
“嗯，太可惜了。”龙垣垂目道。
在很多年前，他和屋中聚集的恶鬼一战后, 就成了这所宅邸的地缚灵, 为了镇压古宅内的恶鬼，他将自己化成了古宅的一部分，所以, 他根本无法离开。
这座宅子就是一口养着无数「黑面潭蚊」的古井，龙垣便是杀虫剂, 他靠一己之力将这些经年累月汇聚于此的魑魅魍魉镇压住, 一旦他离开古宅, 世间便会大乱。
离不开的，哪怕他想，也不能离开啊。
龙垣看着秦牧野推开大门离去，看着对方挺拔纤弱的背影, 已经迫不及待要等着对方回来和他说话了。
几天, 几个月，不管多么短暂，在这个矛盾但危险的少年发现真相逃离之时, 他都会装作无害的人类，透过秦牧野的眼睛去看一看久违的世界。
那一定是极美的。
在秦牧野回家收拾行李时, 回到萧家的宋文宇刚醒过来。
四肢剧痛, 敷着厚厚一层药膏，浑身都如蚂蚁噬咬一样, 宋文宇却没如预料中一样发疯哭闹, 他睁开眼, 瞥着伤势已经恢复大半的何青衫, 眼神空洞道：“何叔，你说过你会帮我处理掉秦牧野，还能拿到秦家祖传的驭鬼术，可现在呢，秦牧野逃走了，我还让哥哥生气了，他那么失望，竟然都没来看我！”
宋文宇自出生就能看到鬼魂，小时候受到惊吓太多，他也打心底里害怕鬼魂，当初想被秦氏收养，是因为在他们身边自己才不会被恶鬼纠缠，但现在，他却有了比鬼魂更害怕的东西。
萧执月冷漠的眼神。
宋文宇一点也不想成为灵使，但第一次见到萧执月时，那个人摸着他的脑袋，说他的眼睛能看到鬼，是天生的灵使，宋文宇才迫切地想证明自己。
他想得到驭鬼术，成为强大的灵使，让萧执月的目光永远只看着自己。
可惜他失败了，甚至还惹怒了萧执月。
从没见过萧执月那么冷漠的宋文宇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宋文宇抬手摸了摸眼睛，哽咽道：“为什么，偏偏是我长了这双能见鬼的阴阳眼呢？”
如果没有阴阳眼，他是不是就不用当灵使，也不会看到萧执月从希望转为冷漠的眼神了？
何青衫看到宋文宇眼中的泪光，面色一沉：“少爷，那双眼睛来自你的母亲，是她对你的庇护。当年是你耐不住性子，要是几年前你听我的指挥，不要下手整顿秦家那小子，秦家的那本驭鬼术我们早就得到了。”
何青衫的目标一直都是那本驭鬼术，可惜秦家两口子死后，何青衫搜遍了秦家的老宅，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等他想到那东西可能在秦牧野身上时，秦牧野已经被神秘人收养，从灵界众人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
恰逢年少的萧家家主听闻了秦氏夫妇的死讯，派人来寻找秦氏的遗孤，何青衫便教导宋文宇，让他装成秦氏夫妇的孩子跟着萧执月回到了萧家。
宋文宇取代的是秦牧野的身份，也幸亏宋文宇生了双秦家独有的阴阳眼，宋文宇教了他一阵，他就瞒天过海成了萧家家主的弟弟。
自那之后，秦牧野的存在对宋文宇来说就成了一个时刻会爆炸的炸弹。
宋文宇一直针对秦牧野，就是想将他逼到绝境，没人会怀疑是他唆使人弄死了秦牧野。
若是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秦家祖传的驭鬼术，也能算是意外收获。
可今天他们却被那小子摆了一道，计划败露不说，宋文宇也被禁了足。
幸亏萧执月性格冷漠，接回宋文宇的时候并没查证秦牧野的身份，甚至连姓氏也没问，这才让宋文宇逃过一劫。
然而这根本不保险，最好的办法，还是弄死秦牧野。
何青衫抬手理了理宋文宇的头发，眯眼道：“少爷，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了布置。只要秦牧野回到原来的住处，他就会死于非命。这是他们欠你和你妈妈的，秦家也好，萧家也罢，他们都会一一偿还回来。”
用他们的命来还。
——
“嘶——嘶嘶——”很细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秦牧野放下手中的衣服，抬手在上方一抓，就将从房梁垂下的长条状物体牢牢握住。
那是一条黑黄相间的长虫，两指粗细，三角脑袋，被秦牧野握住脑袋后，嘴巴还大张着，要不是秦牧野反应快，怕是已经被这东西咬上一口了。
秦牧野抬头看看窝棚房梁，再看看手里的蛇，想了想，从角落摸出把钳子，按住毒蛇一动操作。
将毒蛇的毒牙拔掉，秦牧野将蛇装到泡菜坛子里，准备带到新住处丢到地下室逮老鼠。
“嘶嘶嘶——嘶嘶——”被拔了牙的毒蛇慌了，它拼命撞击着厚实的泡菜坛子，无果后，又开始召唤自己的同类。
又是两条蛇从房顶垂下，但秦牧野出手迅即如雷地将两只蛇捉住，依法炮制将两条蛇的毒牙拔掉，将它们丢到了坛子里和第一条蛇去做伴。
这种蛇在野外挺常见，尤其是湿润的时节，很多蛇会盘踞在窝棚附近，秦牧野见惯不怪，心说这东西来得时机真好，他正愁新房子地下室里老鼠太多，要熏死怕是要浪费几十斤辣椒，现在有了这三条蛇，就不用浪费食物来熏老鼠了。
被丢到坛子里的三条蛇竖起身体，竟有些面面相觑相对无语的感觉，秦牧野觉的有趣，拿了根棍子逗蛇：“来，再叫两声，把你们的家属全都叫过来，越多越好，快叫。”
地下室那么多老鼠，三条蛇根本不够。
眼看秦牧野一脸期待，被寄予厚望的毒蛇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小眼睛里甚至透出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秦牧野等了一阵也没等到新的捕鼠猎手爬上房梁，他大失所望地盖住酸菜坛子的盖子，将行李打包后，又开始翻找其它东西。
他有一件东西宋文宇想得到的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秦牧野环顾一周，看看空荡荡的房间，除了酸菜坛子，几乎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
看到酸菜坛子，秦牧野灵光一现，他上前将坛子搬起来，摸出坛子下垫着的那本破旧的少儿绘本。
翻了翻被泡菜汁腌入味的纸张，秦牧野发现，这本书，好像并不是什么识字绘本。
这是一本纸质颇好的古文书。
老爷子生前就喜欢拿这本书给秦牧野教常见字，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教完就把书随手放到一边，要么垫桌角，要么当锅垫，经年累月，厚实的封皮早被锅灰覆盖严实，秦牧野在地上蹭了蹭，才得以看清书封。
上书四个篆体大字：《诡诀九书》。
诡诀。
秦牧野明了，主人格先前提到过这本书，说什么他才是《诡诀》的传人，可见这本书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如此看来，宋文宇想得到的，的确就是这本书了。
谁能想到，宋文宇梦寐以求的东西，竟被老爷子当锅垫和泡菜坛子的垫料用，怪不得先前老爷子的仇家翻遍了窝棚，甚至将房梁和桌椅都破坏殆尽，也愣是没找到这本书。
秦牧野翻开书，逐字逐句地浏览一遍，《诡诀九书》是用篆体所写，内容晦涩难懂，还配着画风粗犷的灵魂配图，若不是看不懂，这的确能算是一本颇为有趣的少儿读物。
秦牧野一页一页看完，将所有的图画和内容烙印到大脑中，合上书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竟能一字不落地将书中内容记住。
即使暂时不懂书中晦涩文字的意思，但全书已经刻在了脑子里，秦牧野当即点了一把火，将《诡诀九书》原版丢在了火中，看着整本书化为了灰烬。
这本书可能的确是宝贝，可如今他没能力护住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但凡被宋文宇之流察觉他身上带着宝物，就会招来无穷无尽的祸端，倒不如让它只存放在自己脑子里。
秦牧野烧毁了书，又依照老爷子的要求将窝棚旁的两亩地翻了一遍，浇了水，在地头上的那颗槐树下上了三炷香，坐在树下絮叨一阵。
“爷爷，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你走后我也会照顾好自己，我找了个新宅子，宅子的主人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和我年纪相当。我以前性子孤僻，吃了好些亏，但现在我会学着和别人做朋友，龙垣会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会和他好好相处，过去的不愉快，我都会慢慢忘掉。”
说完，秦牧野将路上采的小野花放在了树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这棵槐树下埋着老爷子的骨灰，老爷子脾气古怪，将老家的老房子和地都卖了，什么都没给秦牧野留下，只用卖了房子和地的钱联系了不知打哪里来的一群风水先生。
那群人动作迅速，老爷子刚咽气，他们就火速赶到将老爷子的尸体扛走火化，将骨灰分成了两份，一份洒在了旁边的地里，一份挖了坑埋在槐树下。
整个过程神秘且让秦牧野费解，但这是老爷子的决定，秦牧野不会质疑，按照老家的风俗，骨灰被埋下后，他需要每隔七天叩拜一次，叩拜了七次后，才能让死者入土为安。
可惜主人格怨恨老爷子把卖了老宅的钱全给了不相干的阴阳先生，又怕鬼怕得要死，生怕老爷子真的会回魂，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叩拜过一次，秦牧野便决定从今天开始，按照七七之数进行祭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 与祂为邻8
◇
逐光
秦牧野在悼念爷爷, 他脑子里一直沉默的主人格又开始不高兴了。
只听少年冷笑道：“老爷子可从没顾及过我的死活，我爹妈的后事是他处理的，我家的财产也都落到了他手里, 但到头来他没给我花多少, 卖了地和房子，宁愿把钱送给别人打水漂也不给我留学费，你这么尽心竭力的祭拜他有什么用？”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秦牧野啧了一声,“你爸妈的钱？你以为他们东奔西走，连房子都是租的, 能有多少存款？他们的尸体你也看到了, 是仇人下的手。你觉得对他们动手的人会放过你？要不是老爷子把你带走藏起来, 又花了功夫疏通关系，你能活到等我骂你？”
秦氏夫妇不知做了什么，惹了不少法外狂徒，才会在多年前暴毙身亡。
老爷子收养了秦牧野后, 仇家还纠缠不休, 老爷子带着秦牧野颠沛流离，直到后来他出门几天，重伤而归后, 那些麻烦事才被解决掉，秦牧野也暂时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这些事情主人格都不在乎, 他满脑子风花雪月, 就只想着那个宋文月。
秦牧野将一切掰扯开，在对方越来越沉默之时, 戳破了主人格最后的幻想。
“我们现在就是弱者, 别搞心灵鸡汤那一套, 说什么只要坚韧便可锐不可当, 那是唯心主义。睁开眼看看现实吧，我们没到16岁，连工作都找不到，没有监护人，没有钱和住所，我们是会被恶人盯上故意欺凌压榨的弱者，你怎么还上赶着去作践自己？”
“可阿月是……”
“闭嘴，你想靠近宋文月，想让他救你，但一开始你和宋文月就不在同一个起点，他会因为你的弱小可怜你，会施舍微不足道的怜悯，可他永远都不会正视你。一旦涉及他身边亲人的安危，他还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渴望强者救助，只会永远处于弱势。
听到秦牧野所言，躯壳原本的主人——秦漠不由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遇到阿月时的种种。
秦牧野说得对，那时候他被宋文宇弄成了一个废人，阿月救了他的命，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宋文宇取代了他的身份，只要查一查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根本不在乎，真相才会被隐藏。
萧执月救自己，仅仅是因为犯下大错的是宋文宇。
萧家家主罚了宋文宇，很快，残废的秦漠就迎来了宋文宇的报复，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不断折腾欺辱秦漠，萧执月那么敏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但他纵容着宋文宇行凶，因为对萧执月来说，宋文宇才是最重要的人。
宋文宇也爱慕阿月，他狂热又不顾伦理地追求着阿月，而秦漠，也成了宋文宇和萧执月较量的工具。
最后，在秦漠这个可怜虫的催化下，萧执月终于被宋文宇打动，他们从兄弟变成师徒，又变成了情人。
宋文宇和萧执月结婚的那天晚上，秦漠被何青衫释放出的鬼王吞噬撕咬，剧痛和不甘之下，秦漠献祭了灵魂，按照《诡诀》上的术法，竟召唤来了一个特殊的灵体。
守序者，秦牧野。
秦漠舍弃了一切也想让秦牧野替自己复仇，可临到头，他却后悔了。
他的一生过得太憋屈，他也想像秦牧野一样，痛痛快快地反击那些霸凌他的人，将宋文宇拿捏住，再去大胆追求他原本不敢肖想的阿月。
他爱阿月，哪怕那个人不懂情爱，不懂人心，他依旧如飞蛾扑火般爱着那个冷漠但强大的男人。
然而，秦牧野的话戳破了他的幻想，让秦漠回到了现实。
他只是一个没人在乎的失败者，是被宋文宇害死后用灵魂做赌注才能再睁眼看到过往的已死之人，哪怕重来一回，他也没有能力改变一切。
秦牧野降临后只用了一天，就惩治了秦漠不敢惹的那些霸凌者，又借萧执月之手抹去了所有的痕迹，甚至不用担心被陈沐等人的报复。
秦牧野终究不是秦漠，哪怕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他依旧能游刃有余的解决所有困境，完美的驾驭不属于他的悲惨人生。
秦漠沉默许久，终于，他带着满心的屈辱哭泣道：“阿月不叫宋文月，他叫执月，萧执月，是萧家的家主……呜呜呜，我真的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么？”
“不是，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呢？”秦牧野头疼，他只是叫错了宋文宇他哥的名字，这位仁兄至于吗？
秦漠哭得更伤心了：“你说的对，我早该明白的。萧家是如今灵使的魁首，阿月和我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今天阿月……萧执月离开，终其一生，我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让我哭，我要哀悼我可悲的初恋！”
秦牧野难得沉默了几秒。
他以为主人格只想坑死自己，现在听他所言，似乎两个人格和谐共处也能实现，秦牧野放缓语气，安慰道：“这不挺好的么，你这不很清楚，那些人和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圈子不同不要硬融，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秦漠：“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懂，呜呜唔，阿月啊，他就是我唯一的光！我的光，没了啊！”
秦牧野听这话，心里登时一咯噔，心说这是什么恐怖的少男文学，还唯一的光，看来主人格病得的确很严重。
秦牧野努力心平气和道：“光不光的我们先别提，咱们先得活下去。你知道吧，宋文宇顶替了你的身份，他还想弄死我们，现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秦漠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惊恐道：“你怎么知道宋文宇顶替了我的身份！难道你还能看到我的想法？不对啊，你要是能看到，为什么不和阿月一起离开？”
“因为我智力正常啊，傻孩子。”
主人格都说的那么清楚了，看到宋文宇就喊打喊杀，宋文宇和何青衫态度又那么古怪，长相气质如出一辙，但凡智力正常，理一理就清楚这是一出移花接木的戏码。
显然，十年前在秦牧野被老爷子收养的时候，那个萧家家主把宋文宇当成了自己带回去，宋文宇明显也是知情的，是故，背后操作这一切的只能是对宋文宇忠心耿耿的司机。
那个人长得和宋文宇那么像，必定是宋文宇真正的直系亲属，不是亲爹就是舅舅。
“你，你……你你……”秦漠结巴了，他你了一阵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气愤道：“只要告诉阿月真相，他就会帮我们，你猜到了真相，为什么不跟着阿月离开？”
“因为你的阿月靠不住，要是能靠得住，你早就解脱了。跟着你的阿月到萧家去，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等我们有了自保的能力，再去揭露真相也不迟。”
秦牧野没有主人格这么天真，一个照面，他就看出萧执月根本不在乎收养的到底是谁，那个人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同理心和常识，哪怕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一定会主持公道。
萧家的那些人都偏向看着长大的宋文宇，宋文宇不可能离开萧家，哪怕秦牧野揭露真相如愿被萧大户收留，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和宋文宇日夜不休的争斗，抢夺。
寄人篱下还要和别人争宠，这着实可悲又可笑，所以秦牧野选择了另一个人。
龙垣。
他不清楚龙垣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显然龙垣和萧执月相识，萧执月还很忌惮对方，既然无处安生需要寄人篱下，他为什么不直接选择龙垣？
他可以修整房屋以工代租，同时拥有了个安静且优雅的美男子作伴，还能一起愉快地学习，何乐而不为呢？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啧啧。”秦牧野继续戳主人格。
“我不是傻子，我叫秦漠，秦漠！大漠孤烟直的漠！”秦漠觉得秦牧野分明是在骂他弱智。
秦牧野一愣：“喔？你还有另外的名字？”
“怎么，不行吗？只许你叫秦牧野，我就不能叫秦漠了吗？”原名就是秦漠，秦牧野降临后才被改了名字的秦漠跳脚道。
“嗯嗯，行，很正常。”
见秦牧野苏醒一天就理清了困扰他多年的麻烦，还得到了龙垣的庇护，秦漠吞吞吐吐地承认错误：“那个啥，你说的是挺对的哈，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我真不笨的，你信我。我们学会《诡诀》，那些灵使就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到时候再报仇雪恨，岂不是爽呆了！”
有了秦牧野，过几年他还怕什么宋文宇和何青衫，连上辈子杀了他的鬼王都得听从自己的号令。
秦牧野顿时有种在脑子里养了个傻儿子的即视感。
和主人格交流之后，两个人的芥蒂消失不少，秦漠可怜兮兮道：“秦牧野，我知道我错了，那个，你能不能让我出来一会儿，我给爷爷上一炷香。这么多年了，我也很想他。”
“行吧。”秦牧野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意识比对方强，随时能夺回身体的主动权，于是便压制住意识，将秦漠放了出来。
眼前一黑，秦漠眨了眨眼睛，瞳孔中的暗色消失，原本幽暗锐利的瞳孔隐隐带上了泪意。
“秦牧野？喂，守序者？喂喂？”秦漠呼唤两声，没察觉到丝毫秦牧野的意识波动，当即心下一定，他抬头，眼睛瞪大，瞳孔有些扩散的看向槐树树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 与祂为邻9
◇
地游仙
秦牧野看不到槐树中的东西, 但上一世被鬼王害死后，终于觉醒了阴阳眼的秦漠却看到了树上盘踞的黑色蟒蛇。
那是地鬼的一种，蛇型, 黑鳞, 灵界将之称为地游仙。
地游仙能召集毒蛇害人，正是何青衫和宋文宇父子最喜欢用的害人招数。
地游仙会一直缠着被下了咒的人，直到召唤出的毒蛇将受害者咬死, 眼前的地游仙就是几年以后宋文宇使得最顺手的鬼御之一。
刚才还在秦牧野意识里哭唧唧的秦漠面无表情地咬破指尖，迅速在槐树树干上画下几个繁复的篆文, 而后抬手一拍。
“诡诀, 地灵书, 起！”
《诡诀九书》就是最强大的驭鬼术，能以阴气困住恶鬼，槐树本就是聚阴之木，这棵槐树下还埋了一坛骨灰, 阴气被引动汇聚于诡诀九书的第一书, 地灵书中，只见光芒一闪，地游仙就从树上跌落。
秦漠咬破舌尖, 冲着蠕动的地游仙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原本不可见的黑蟒翻滚一阵, 变成一头黑色的公牛。
“哞——”黑牛眼睛猩红, 用坚硬的蹄子刨着地，低下头想撞秦漠。
秦漠大惊失色, 赶紧缩回意识中, 着急忙慌地催促秦牧野道：“快, 快找柄斧头砍它, 砍死它！”
秦牧野：“？？”
他一睁眼就看到黑牛低着头冲过来，秦牧野反应迅速的侧身闪躲，同时抬手握住牛的双角，气沉丹田，双臂用力，狠狠将公牛掼在地上。
趁着黑牛被摔懵的功夫，秦牧野动作飞快地在地头拔了野草搓成绳子，用简易的绳子一气穿过牛鼻子，将黑牛绑在槐树上后，他才纳闷道：“这牛又是从哪里来的？你特意找来想创死我的？”
秦漠被秦牧野将公牛掼地上的惊人力气惊到，他咽了咽口水，弱弱道：“呵呵，呵呵呵，这是爷爷几年前跟人买的牛，刚才有人送牛上门，这是个意外。”
他也不晓得地游仙用地灵书现形后会变成牛啊，还是头公牛。
这又是宋文宇和何青衫父子搞得鬼，秦漠怕秦牧野知道龙垣的真身会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庇护所，不敢告知秦牧野黑牛的来历，便只能撒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秦牧野看着眼睛发红的黑牛，当场就信了秦漠的话。
“是这样啊，看来爷爷还是怕我们过得不好啊。”
牛都摆在眼前了，总不可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吧，于是秦牧野愉快地接受了他和秦漠有了一头牛的事实。
秦漠怕地游仙会暴起伤人，心惊胆战道：“这牛怕是有疯牛病，要不，你还是找个斧头把它砍了吧，保险些。”
“等等，我看看。躯干劲瘦，有力气，的确是瘦小了些，但没有口吐白沫和抽搐，牙齿光洁，没问题，这牛没疯牛病。眼睛发红就是性子烈，用点法子驯服就好了。我们缺犁地和拉货的牲口，就用这头牛吧，要是不听话还能宰了吃牛肉。”
黑牛大怒，想挣脱草绳狠狠创死秦牧野。
秦牧野反手一拳打在黑牛鼻子上，将黑牛打得当场跪了下来，连眼中红色都褪了不少，秦牧野拍拍手，把收拾好的行李并酸菜坛子放到牛背上，越看黑牛越满意。
秦漠卡壳：“啊这……不太好吧。”
好歹是被何青衫花几年功夫培养出的五鬼御之一，就算是五鬼中最弱的地鬼，被秦牧野当黄牛使，它也不合适啊。
太辱鬼了啊。
“它只是头牛，我教你怎么驯倔牛。牛鼻子就是弱点，用绳子穿上，它不受控制的时候，这样，一拽，一抖，牛的倔劲儿就泄了，你看着。”
秦牧野牵着牛向前奏，黑牛怎么会任人宰割，它试图攻击秦牧野。
但牛鼻子被绳子穿过，秦牧野一拽绳子，地游仙化成的黑牛就没了力气，哀哀鸣叫着。
秦牧野抖了抖绳子，黑牛眼中就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秦牧野揪了干草放到牛面前，黑牛掉着泪委屈委屈屈地吃了下去，吃完还舔了舔秦牧野的手心。
秦漠：“……”
这样也行？
秦牧野牵着一头牛招摇过市，等他快到古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辆电动车停在路边，一个眼熟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趴在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房顶，活似有点大病的样子。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王培么。
王培是陈沐的小跟班，属于宋文宇跟班的跟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要说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倒也没有，他就是跟在陈沐几人身后打酱油的气氛组，今天他没来，算逃过了一劫。
秦牧野不知这小子躲在这里干嘛，他牵着牛走过去，抬手一拍王培的肩膀：“喂，你又在憋什么坏水？”
“啊啊啊！”
王培尖叫着一蹦三尺高，就差直接蹦到树上去，他面色煞白的抱住树身，惊恐地看着秦牧野：“秦牧野，你没事？怎么可能，陈沐他们都被鬼抓了，连宋文宇都不见了……你在鬼屋住了一晚上怎么还会活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秦牧野踢了王培一脚：“要是鬼早把你吃了。说吧，你来干嘛？”
王培盯着秦牧野的脚看了一阵，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你真的，不是鬼？”
秦牧野闻言挑了一下眉，他抬手抹脸，面色当即一变，身体晃荡起来，脚尖踮起，用一种扭曲的姿势靠近王培：“嘿嘿嘿，嘿嘿！你说错了，我就是鬼，索命鬼，王培，你们还我命来！”
王培僵直着身体没说话。
秦牧野提着一口气，身体绷紧，只有脚尖触地，看起来像是脚不着地飘着走似的，他双臂伸直，语气越发飘忽：“王……培……王——培——纳命来！”
他慢慢朝王培接近，可手指还没碰到王培呢，就见对方白眼一翻，面如土色咚的一下躺地上去，竟是被吓晕了。
秦牧野：“……”
这也太不经吓了。
秦牧野无语地把王培丢到黑牛背上，牵着牛回到老宅，刚进门就看到龙垣还维持他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门槛上。
“龙垣，你没动弹，就这么坐了一早上吗？”秦牧野吃惊道。
“怎么可能，我是听到声音出来等你的。”
看到秦牧野，玉白俊秀的少年眼神一亮，唇角刚翘起要露出笑，但随即他动了动鼻子，盯着秦牧野身后的黑牛愕然道：“秦牧野，你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黑牛刚进入古宅，被龙垣看了一眼，当即双膝一软，直接跪到了门口，昏迷的王培也被甩了下来。
“牛，人，蛇，还有衣服行李书包。”秦牧野把还吓晕的王培放到地上，“我刚才就吓唬了一下他，没想到把他吓晕过去了。”
秦牧野简单说了一下经过，龙垣瞥了一眼王培，顿时明了。
原来是昨晚他在房檐看风景的时候看到他的人。
这小子身上缠着些浮动的鬼气，且缠身已久，不明显，但也足够让他阳气不足。
阳气不足身体就会出问题，会让人神经纤细敏感，同时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秦牧野吓王培的时候牵了头地游仙，地游仙还拖着三个地灵，鬼气缠身的倒霉鬼看上一眼，可不就要被吓昏过去。
没被吓死，还得亏这人还有些福气护体，得到了祖先庇佑。
龙垣觉得好笑，摆摆手道：“你把他放到太阳底下晒一会儿，一会儿自己就醒了。你抓的蛇呢，给我看看。”
“你不怕蛇吗？”秦牧野把泡菜坛子打开，让龙垣看了看他抓的三条毒蛇。
原本还敢在泡菜坛子里打转的蛇此时全都僵直了身体，把自己盘成了三盘规规整整的蚊香，龙垣拿了根棍子一碰，蛇更是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秦牧野抓它们时的鲜活气。
秦牧野见状很失望：“不会是缺氧了吧，这可不行，我抓它们是为了捉老鼠，怎么一只老鼠都没捉就要死了，野生的蛇怎么会这么脆弱？”
龙垣差点笑出声，他将泡菜坛子搬在地下室门口，敲敲厚实的坛壁：“嘘，听到了吗，按照他说的去捉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去觅食，把能吃的全给我吃干净，不然，仔细点你们的皮。”
这所宅子的阴影里聚集了最低等的魑魅，魑魅是衰败腐朽之气所化，死去的花草昆虫积聚多了，都会形成魑魅。
魑魅是鬼界生物链最底层的蜉蝣萍藻，随处可见但又无法彻底清除，低等鬼魂能以此为食。秦牧野抓到的地灵恰恰就是能捕食魑魅的贪吃成性的鬼御。
秦牧野也算是歪打正着。
三条蛇抖着身躯从坛中游出，很快就没入黑暗，能看到闪烁的红色眼睛在暗处闪烁，不时传来阵阵窸窣声，似是有一场无形的厮杀正在开始。
将地灵处理完之后，龙垣打个哈欠，一改之前的模样，抬手点了点秦牧野的额头，命令道：“你住这里，二楼是我的地盘，你不准越界，也不能进到我的房子，不然，你就会遇到很可怕的事情，明白了吧！”
说完，龙垣伸个懒腰上了楼，在他踩上最后一级阶梯时，二楼的空间隐隐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如常。
秦牧野眨了眨眼，他脑内的秦漠怕他再产生什么不得了的误解，赶紧小声道：“听他的，别上去，也别多看，记住，这是他的领域，你只是客人！”
“好。”秦牧野收回视线，把一楼的空房子打扫出来，刚将行李搬进去，就听到庭院传来一声尖叫。
惨烈的尖叫瞬间惊起了一树乌鸦，秦牧野探出头，看到一个人影一绝尘飞奔而去。
原来是王培醒了过来，他飞快地冲出古宅，坐着他的电动摩托一溜烟地走远，因为太慌张，他甚至还落下了一只鞋。
第184章
☪ 与祂为邻10
◇
红月
秦牧野将萧执月留下的那枚猫眼石卖掉, 又买了些生活用品，就这么在古宅里住了下来。
然而生活费还是远远不够，还总是要饿肚子, 秦牧野就琢磨干点什么营生赚点钱。
这两天陆续下了几场雨, 古宅外面的草坪和树林里长了不少菌子，都是新鲜的野蘑菇，这地方鲜有人踏足, 秦牧野转了一圈就看到不少蘑菇，心下一喜, 拔了些芨芨草编了个篮子, 挎着篮子就采蘑菇去了。
雨后草地上长的这种蘑菇很小, 伞盖肉少，杆儿又细又长，着实不经吃，所以即使有城里人路过, 也懒得下车采这种蘑菇。
但这种瘦巴巴的野蘑菇晾干后, 用清水泡发，不管是拌凉菜还是熬汤都是一绝，哪怕只撒点盐, 一样能香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这种小蘑菇鲜货不值钱，晾晒成干货后就成了山珍, 会吃的老饕绝对不会放过。新鲜蘑菇一斤最多卖四五块, 干蘑菇一斤就能卖几十块钱，这个时节多雨, 蘑菇一茬接一茬的长, 秦牧野趁着雨后多采些蘑菇晾干, 就又能赚一笔生活费。
秦牧野挎着篮子捡了一早晨, 把周遭能吃的蘑菇全摘了，足足有十几篮子，他把蘑菇处理好后晾在太阳底下。
顶着太阳采蘑菇真热得慌，秦牧野将汗湿的衣服脱下来泡在水里，撒了洗衣粉动手洗衣服，刚揉搓了一会，他察觉有些怪怪的，抬头就看到龙垣站在二楼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秦牧野招招手：“龙垣，你的脏衣服呢，丢下来，我帮你一块洗了吧。”
龙垣的视线划过秦牧野的肩背，眼前的少年尚未长成，但已经能看到日后强壮有力的体魄。
少年人气血最为丰沛，长手长脚，因为顶着太阳忙碌了大半天，小麦色的pi肤上沾着一层薄薄的汗水，眼前的秦牧野看起来活像被水洗过的鲜活食材。
着实诱人。
龙垣舔了舔嘴唇，退后一步，半隐在窗户后，声音沙哑道：“不用。”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古宅里藏在暗处的影子就开始躁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处传来，它们全都盯着秦牧野，贪婪地吸食着活人身上的生机。
龙垣扫视一眼，那些影子便消失不见。
“我洗完衣服要去给爷爷烧纸，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可别再傻乎乎地坐老半天，下雨后地上凉，会长痔疮。”
龙垣沉默了一下，他从楼上探出头来，拿一捧干花砸秦牧野：“我才不会长痔疮，你说话真不优雅。”
“行，你优雅，我粗俗，你多少坐个垫子，别感冒了。”
秦牧野絮叨着，将自己的衣服洗干净晾起来。
今天是七月十五，秦牧野要给老爷子去上坟，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拎了个大塑料袋出了门，走在路上又采了点蘑菇，摘了些能晾干储存的野菜。
正走着，一阵奇怪的鼓乐响起，秦牧野远远看到一队人敲敲打打地走过来，打头的是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方头大耳，正举着罗盘念念有词。
道士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打头的两个中年人拿着手绢不住地抹眼泪。
女人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小培，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也查不出症状，这可怎么办？”
王为明搂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老婆，再等等看，儿子说在这一带见过脏东西，过了两天他就病倒了。只要把脏东西赶走，小培就能康复了。”
老道士嗓门挺大，秦牧野老远都能听到他在念叨「七月十五鬼门开，三魂七魄归位来」，一行人在草地上转来转去，秦牧野瞥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到了目的地的，他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影蹲在地头上。
那影子极为熟悉，白发在阳光下闪烁，瘦削如骷髅的身材，身上破旧的灰衣在风中晃荡，分明是死了好几个月的老爷子。
秦牧野一惊，他抱着装了香烛贡品的篮子快步跑过去，喊了一声「爷爷」，那影子却不动了。
到跟前一看，秦牧野才发现在风里晃荡的根本不是人，只是个套着塑料袋拴了布条的竹竿。
秦牧野看了看随风晃荡的塑料袋，把贡品摆在树下，听着风吹过槐树窸窸窣窣的声音，摸了摸下巴。
这个世界，果然是有哪里不对劲。
——
另一头，秦牧野路上遇到的黄袍道士一行站在了古宅门前。
“就是这里了，你们家的孩子的一魂一魄就被锁在这里。你们止步，不要中了邪祟的障眼法。”
道士摸出几张黄符拍在宅门上，符一触大门就燃烧起来，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宅院也变了一副模样。
生锈的大门上蜿蜒下一道道瘆人的血渍，不知打哪里飞来一群乌鸦，盘旋在众人头顶嘎嘎嘎地尖叫着。
大门吱嘎一声洞开，屋檐下青色的灯笼剧烈摇晃，宅院墙上攀爬的藤蔓缓缓蠕动着，遮住了墙角下的白骨。古井咕咚咕咚冒出黑水，就在一片诡异的颓败中，一个人影撑着黑伞站在荷塘边，正伸手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
“啪——啪啪——”
池塘水面溅起大片水花，那水红得刺目。一片血色中，撑伞之人身着白衣，就那样安静无害地蹲在荷塘边。
道士因庭园内的一切而心惊，看到白衣影子后却心下一定。
业内有个常识，身着红衣才是恶鬼，白色鬼魂代表这鬼年岁尚轻，手上并未沾染人命，池边鬼魂身上没有多少鬼气，想来是还不成气候的鬼魅。
道士举起罗盘，谨慎地踏入宅院内，拔出背后的桃木剑一指白衣鬼魂。
“王培看到的恶鬼就是你吧，你这邪祟好生歹毒，居然会施术偷走活人的生魂！看在你没沾血的份上，只要你把王培被夺走的一魂一魄还回来，我就不杀你，只将你超度了去。”
拍打水面的手一顿，龙垣转过头来。
伞面遮住了他的面孔，道士听到鬼魂用清澈的声音冷淡道：“不怕死的傻子有一个就够了，多一个，会让我觉得烦。”
话音落，荷塘里的荷叶上就出现了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它们身躯纯白，仰着空无一物的面孔，伸出如藤蔓一样的小手，摸上了道士的身躯。
“陪我们玩吧，我们好孤单啊！”
“来吧，成为花肥吧，嘻嘻嘻——”
头顶乌鸦的叫声越发凄厉，寒气冻结了血液，道士再无法动弹，他神色大变，这才发现眼前的白衣少年根本不是新鬼。
之所以没有恶鬼的气息，是因为……
道士面色惊恐地看向鬼魂手中撑着的伞。那把伞根本不是黑色，分明是红的太过才会显出黑色来。
道士面色大变，他将手中桃木剑狠狠地刺向龙垣，同时对门外吼道：“你们几个不要进来，快走，去找萧家的灵使！”
道士的徒弟们就看到鬼影手中黑伞一转，伞张开血盆大口，将黄袍道士整个吞了下去。
“鬼啊，真的有鬼！”
“师傅，您撑住，呜呜呜，我们会找灵使来救您的！”
宅院外众人四散而逃，中年夫妇更是恨不得厥过去，他们一个搀扶一个，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七月十五鬼门开，这所宅子，就是鬼界和灵界的关卡。
也唯有这天，龙垣无法再压制住古宅内的鬼魂。
房屋各处都传来呼啸声，苍白的鬼手再次出现，它们抓住了龙垣的脚踝，将他往荷塘深处带去。
龙垣纹丝不动，随着鬼影的攀附，他身上白色的衣服逐渐染上了红色，同时，装扮也缓缓发生了变化。
长发玉冠，绣着盘龙的白衣，背后背着一把剑，腰间还有根翠滴的竹笛。
若不是衣服染上了斑驳的血渍，身周古装的龙垣简直像是落入凡尘的仙人。
池塘中的鬼手攀附着，地面蠕动塌陷，龙垣也逐渐落入了泥淖中。
龙垣没有反抗，哪怕他能轻易地迷惑活人心神，将道士和灵使驱散，却无法挣脱眼前的一切。
因为七月十五，正是龙垣的忌日。
作为不能被度化往生的地缚灵，他在自己的忌日会一遍遍重复死亡的场景，直到他在鬼魂的攻击下化为迷失的恶鬼。
就在龙垣要彻底沉入黑暗中时，一声呼唤传来：“龙垣！”
熟悉的人影跳到粘腻如血的池塘中，他冲破重重鬼影，奋力朝龙垣游来，一把将沉没的人影按在怀中，吃力地朝岸边游去。
鬼影缠住了秦牧野，天空都透着洗不净的血色，龙垣睁开眼，有些动容，他苦笑了一声，抬起手遮住秦牧野的眼睛：“没用的，这是我的命运。”
秦牧野救不了他，甚至会被古宅的诅咒牵连，也成为亡魂的一份子。
秦牧野咬紧牙关，龙垣故技重施用鬼遮眼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没有被遮蔽视线之前，秦牧野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周遭的一切。
到处都是攒动的鬼影，它们像是豺狗一样围在龙垣身边，连之前静谧鲜活的荷花下也长出无数双鬼手，试图将龙垣带入无尽的黑暗。
“我会带你出去。”
秦牧野固执道，他的衣服被紧紧贴在身上，胸膛剧烈起伏，龙垣闭上了眼睛，听着秦牧野心脏的跃动。
鲜活的，只有活人才会有的心跳声。
秦牧野怀中的人影逐渐透明，龙垣明白，他会和之前的每个七月十五时一样，被鬼魂拖入地下，再化为怨灵和古宅内积聚的群鬼战斗，直到将汇聚而来的游魂都撕碎。
这便是地缚灵逃不开的诅咒。
眼看龙垣就要消失，秦牧野急了：“秦漠，你出来，把龙垣给我变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诡诀九书》只学会了第一书地灵书，我能控制地鬼，可龙垣不是地鬼，他是五鬼中最强的天鬼，我……我变不了啊！”
秦漠又想哭了，秦牧野说的真轻松，他要是能把龙垣控制住，岂不是整个灵界他都能横着走。
那可是龙垣，是萧执月都得避其锋芒的天鬼鬼王，七月十五也是鬼王蜕变的时候，他就算拼尽全力也变不了啊。
“秦牧野，你还是快跑吧，趁着龙垣还没蜕变成鬼王彻底迷失心智，咱跑得快还是来得……啊！来不及了。”
秦漠的话戛然而止，他和秦牧野同时看到了消失后重现出现在上空的龙垣。
那是龙垣，却又不是。
精致如人偶的少年面貌成熟了不少，带着青年的锐利，整个人显得格外妖异，就像是天边升起的红月，瞬间将秦漠心头刚生出的熟悉感冲散。
纯白的衬衣变成了厚重的红色，长发无风自动，龙垣眨了眨被血色充斥的眼睛，等看到秦牧野，他唇角勾起，足尖一点，像是一片落叶一样飘忽而至。
红衣，红眸，会飞。
几个信息在秦漠脑中串联整合，他整个人都要炸了：“秦牧野，run！他变成鬼王了，会撕碎鬼王领域内的生物，快逃，快啊！”
失去理智的鬼王可是会吃活人的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 与祂为邻11
◇
御诀
秦牧野转身朝门外跑去, 但红色的身影一瞬就挡在了秦牧野身前。
龙垣俯身看着秦牧野，从少年蜕变为成年人的身躯高挑修长，他抬手捏住秦牧野的下巴, 笑吟吟道：“小秦牧野, 你这是要去哪里？”
秦牧野默了，看起来玉白可爱的龙垣，竟然是个厉鬼！
龙垣冰凉的手指触碰着秦牧野的侧颈, 他低头舔舐着秦牧野的皮肤，陶醉且病态地道：“你看起来真可口, 我吃了你好不好, 这样, 你就会永远的陪着我了。”
“不好。”秦牧野当场拒绝。
然而没用，龙垣已经低头咬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的舌尖从血管处拂过，冰凉柔滑，异常的诡异。
秦牧野浑身僵硬, 他呼唤秦漠：“秦漠, 快用你的《诡诀》。”
秦漠哆哆嗦嗦道：“我都说了我不行，要不，你试试？”
秦牧野之前不是一巴掌就把龙垣召唤来的鬼魂拍碎了么, 他要是再拍两巴掌，说不定能用怪力把龙垣拍飞。
但, 也可能会被鬼王化的龙垣当场撕碎。
秦牧野觉得是个法子, 遂抬手袭向龙垣。
龙垣一顿，不悦地抬起头来, 双眸越发猩红, 红色身影化为虚影, 一声尖啸随即传来。
秦牧野回身朝门口跑去。
然而, 只有几米远的大门怎么跑也无法接近。盘踞在空中的乌鸦落下，变成穿着黑袍的鬼影，它们将秦牧野团团围住。
刺耳的嘎嘎叫声也变成了空洞的笑声，在鸦群伸出爪子袭来时，秦牧野一个滚地，捡起之前道士掉在地上的罗盘和桃木剑，抬手将桃木剑一挥。
一道金光从桃木剑上飞出，洞穿了袭来的乌鸦，黑色的羽毛落了一地，乌鸦不翼而飞，但秦牧野手中的桃木剑也断成了几段。
“我去，你真的可以啊！”秦漠也惊呆了。
屋檐上，成年姿态的龙垣眉眼弯弯，身周燃烧的鬼火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灵体。
“你果然是灵使，骗了我这么久，小秦牧野，你该怎么补偿我呢，嗯？”
龙垣将飞舞的灵体握入手中，红色的长袍和长发随风舞动，血色纹路从眼底蜿蜒到脖颈，高挑俊美的青年张开双臂，像是一只红色的鹰一样，从红月中飞下。
龙垣抬手抓向秦牧野的心口：“不如，把你的心脏献给我吧。”
秦牧野反手举起罗盘，罗盘上的字符一个个点亮，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竟真的将龙垣挡在了一米开外。
龙垣的眼神微微恢复了一些清明，但很快，他的气势就变得更加恐怖。
更多的魂体聚拢过来，它们呼啸着握住秦牧野的脚踝，地上的黑羽也悬浮起来，变成了一只又一只新的乌鸦。
鬼物越来越多，罗盘上的金光消退了不少，龙垣冷哼一声，罗盘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纹。
秦漠快要崩溃了。
这还没到晚上，龙垣就化成了鬼王，要是等子时万鬼出关，他和秦牧野怕是要被鬼怪活撕了！
就在秦漠六神无主时，秦牧野在意识里背诵起《诡诀九书》。
罗盘黯淡下去的光芒闪烁着，秦牧野一口气背完第一章，对秦漠道：“这一段是什么意思，讲一下。”
秦牧野背会了《诡诀九书》，但没理解晦涩的原文，秦漠死前瘫痪了那么多年，就住在萧家，也算是灵界一员，他用了很多年参悟透了《诡诀九书》。
然而那时候秦漠是个废人，画不了符，现在也只能画出最基础的地灵书。
秦牧野不一样，他拎起桃木剑就能杀鬼，拿着罗盘就能挡住龙垣，说不定，他真能用《诡诀》击退龙垣。
于是秦漠简明扼要地把第一章《地灵书》的要点讲解了一下。
秦牧野的理解力超乎想象，他闻言就明白了《诡诀九书》，当即将罗盘一推，抬手在空气中画出繁复的符篆。
“地灵书，渡！”
罗盘上的金色符文全都悬浮起来，在空中四散而去，无数灵体在金色的符文撞击下湮灭。
在符文力量最强的时候，秦牧野将成了一块废铁的罗盘丢开，一跃而起，直接抓住龙垣的衣领，咬破指尖，快速在龙垣眉心写下一个篆体「秦」字。
血红的字迹一闪，龙垣凝滞在当场。
秦牧野还想写下一个字，但手指一动，他就觉体内气血翻滚，这幅躯壳的生机就要被抽空，接下来笔画简单的「牧」字怎么也写不出。
看到那个「秦」字，秦漠惊觉秦牧野究竟想做什么，他当即取代秦牧野控制住了身躯，在龙垣无法动弹的时候撒丫子往后撤。
“你该不是想把龙垣收为鬼御吧？连萧执月都不敢这么做，这样是会被反噬而死的！”
要收鬼御就要有和对方相匹配的实力，灵使和鬼魂缔结契约，鬼魂为灵使驱策，灵使赋予鬼魂生机，越强的鬼魂死气越重，就算把秦牧野的生机全掏空，他也和龙垣缔结不了完整的鬼御契约。
龙垣暂时被制住，鬼打墙消失了几秒，秦漠鼓着劲儿拼命冲出古宅外，那种生机就要被抽离的感觉才消退了些。
秦漠吐掉嘴里的血沫，浑身发抖道：“秦牧野，你真是个疯子！”
“唯有这个法子才能制住鬼王。”秦牧野咬着牙关道，在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法子凶险，可试一试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不尝试，他们真的会被失控的龙垣杀死。
收服鬼御的符文就是施术者的名字，只要写下全名，他就能压制住鬼御，龙垣就是想，也不能再伤到他分毫。
这便是灵使的能力。
只有一个字的压制效果很弱，很快，龙垣就恢复了行动力，他站在檐角，启唇道。
“秦牧野，你给我回来，把你写的字抹掉！”
秦漠看着远处扭曲变形的古宅，而今古宅中的鬼影被牢牢束缚在一个范围内，再无法伤害到他和秦牧野分毫，秦漠心中的惧怕逐渐消失，终是化成了狂喜。
“秦牧野，你成功了，虽然只写了一个字，但从此以后，龙垣就跟你的姓了，他再没法子伤害你，我们安全了！”
哪怕是下一个七月十五，下下一个七月十五，秦牧野都会活得好好的。
“你看好我们的皮囊，我要休息一下。”秦牧野疲惫道。
龙垣根本不是能被控制的鬼魂，只写了一个字，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感就让秦牧野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消失。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
在龙垣震怒地咆哮声中，秦牧野看到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他看着身着白衣的少年挥剑杀尽天下恶人与恶鬼，却因身边同门的嫉妒，在一次鬼门大开之时，被他的师兄封住五感推入了鬼窟。
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止境的厮杀。
恶鬼相残是本性，也是鬼魂变强的唯一手段，灵使的魂魄对万鬼而言就是大补之物，它们汹涌而来，将白衣的灵使团团围困。
新生的鬼魂用比万鬼更凶戾的手段撕碎了它们。
那时的大地处处燎起战火，每个山头都有截杀路人的悍匪，每处阴影都有鬼影重重。
对人类来说，那是哀鸿遍野的无间地狱，但对日渐强大的鬼魂来说，那无疑是一场饕餮盛宴。
在鬼界的狂欢中，昔日的灵使龙垣堕落为恶鬼，重新凝结出了实体。他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的画面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若是能忽略他随手就能撕裂大片亡魂，天空落下的雨都是血的话。
昔日的仇人被引诱进入古宅，同门被万鬼噬咬化成的血雨染红了龙垣手中雨伞和白色衣衫，红衣青年勾起嫣红的唇角，抬眸看过来。
眼神幽冷黑暗，在梦中与恶鬼对视的秦牧野打个冷战，蓦的醒了过来。
一只冰凉的手抚摸着秦牧野的脸颊和脖子，按了按秦牧野因为青春期才有些变化的喉结，在秦牧野僵住之时，苍白纤细的手指按在了秦牧野胸口。
心如擂鼓，比任何时候跳的都快。
恢复成正常模样的龙垣隐隐笑了一下，他摸了摸秦牧野侧颈深深地牙印，看着秦牧野的双眼笑眯眯道：“你怕我？”
秦牧野看着晨曦中越发俊秀的龙垣，诚实地点头：“没有人会不怕鬼。”
“你之前就不怕。”龙垣语气柔和但面带杀气，额头上的秦字也若隐若现。
鬼御的符咒显形，说明恶鬼已经有了噬主杀意。
秦牧野心里一突，要不是《诡诀》起了作用，龙垣怕不是直接要把他开膛破肚。
他想了想昨天鬼御契约初成时看到的画面，幽幽道：“我学了《诡诀》，目标是当灵使，你也算是我的老祖宗了吧，都是学《诡诀》的一家人，你……您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龙垣曾经也是灵使，还是最强大的灵使，他学习的正是《诡诀九书》。
眼前的鬼王既是灵使的祖宗，也是鬼祖宗，难怪萧执月见到他时恭敬又疏离。
“灵使，呵。”听秦牧野提到往事，龙垣面色骤变，他抬手狠狠一按秦牧野的胸口，不待秦牧野呼痛直接闪身离开了原地。
已经被秦牧野发现了身份，龙垣也懒得再装正常人，他人走了，声音还在半空飘荡。
“你睡了好几天，蘑菇晒好了，用那种菌子给我熬一碗汤我就饶了你。”
秦牧野惊奇道：“鬼也能吃东西吗？”
然后他就用脸接住了一蓬从天而降的干花。
带着刺的，干玫瑰。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 与祂为邻12
◇
冤家路窄
秦漠给秦牧野科普。
“鬼不能吃东西的, 但鬼御能。因为契约鬼御的时候，你的生机开始和龙垣共享，龙垣本就幻化成了人形, 有了你共享的生机, 他会慢慢恢复触觉，味觉，嗅觉, 越来越像活人。”
拥有鬼魂能力的活人；
能驱鬼和控制鬼魂的道家被称为灵使，灵使是道家的一支分支, 阴阳术士又是灵使的一个分支。
这个世界阴阳术士很常见, 看风水, 超度死者，做法事，每个城市都有一大批阴阳术士，他们统称为道士, 其中能成为灵使的却寥寥无几。
从阴阳术士跨入灵使的领域, 最基础的能力就是驭鬼，被灵使契约后驱策的灵体，便是鬼御。
鬼御分为天、病、邪、人、地五种, 地阶鬼御最弱，它们会被灵使抹去原本的意识, 多为兽型, 地游仙就是地阶鬼御中比较强势的一种。
其上便是人阶鬼御。
人阶鬼御比地阶强一点，能保持人形, 生前多为人类, 有完整的自我意识, 但是不可凝成实体, 能力也只比地阶强一点。
邪阶是最常见的鬼御种类。当人阶鬼御吞噬大量鬼魂后，阴气凝聚到一定程度便会蜕变，邪阶鬼御具有人形，还能变成其它形态，但稳定性太差，随时有失控入魔的危险，邪性十足，遂为邪阶。
而后便是鬼御中最强的两类。
病阶鬼王，不是说这个等级的鬼王有病，而是因为他们是惨死在瘟疫中的鬼魂相互厮杀，如养蛊一样互相吞噬融合蜕变出的鬼王，病阶鬼王吞噬能力很强，能凝结成实体，大部分精明狡诈，但弑杀成性，一旦病阶鬼御出现，就有瘟疫散播的危险。
病阶之上，便是天阶。
天阶鬼王是最高等的鬼王，他们一诞生便和其它鬼魂不同，天阶鬼王在活着时便天赋卓越，死后成为厉鬼后，能力甚至比顶级灵使还强。
天阶鬼王身为灵体却不惧灵使，能用鬼气随意操纵人类的五感，还能将自己完全伪装成人类，超脱于轮回之外，却又被执念永远地束缚在世间。
这么多年，没有灵使能完全收服天阶鬼御，甚至连被收服的病阶鬼王都寥寥无几，秦牧野能暂时制服龙垣，全凭他强横的精神力和《诡诀》。
诡通鬼，高深的驭鬼术都被称为诡术，诡术衍变到极数九，成为最顶级的诡术，方可为诀。
《诡诀九书》便是流传至今最高深的驭鬼术。
《诡诀九书》将所有常见的文字都变成了驭鬼的符箓，令鬼现形、变幻、控制，到度化、往生、寻灵，因有尽有，只要灵使有足够的实力画出各种符箓，天下恶鬼就皆能为之驱策。
秦牧野听秦漠这个业内人士给自己科普，把菌子丢到锅里熬煮，香味散出来后，秦牧野将面片揪到锅里，煮沸后撒上调料。
刹那间鲜香四溢，秦漠停止教学，咽了咽口水：“真香啊，煮面片汤的时候多弄一碗，我喜欢吃辣，你多放点小米辣和胡椒粉。”
“我睡了几天？”秦牧野切香菜。
“两天。”秦漠乖乖道。
“我睡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秦牧野熄火，撒香菜。
“发生的那可多了去了，龙垣在御诀作用下清醒了过来，但他气疯了，杀人的念头更强烈。我就在外头看着他表演了一晚上的手撕恶鬼，太残暴了，我差点没被他再吓死一回。”
秦牧野顿了一下：“可惜了。”
他没亲眼看到龙垣动手，不然怎么也能学两招。
秦漠嗅着蘑菇面片的香味，忍不住控制秦牧野的一只手给自己取了碗，流着口水道：“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你现在能和他心平气和的说话，就是没看到他杀鬼。你要是真看到，和他对视一眼都会抖的像得了帕金森。”
秦牧野看着不受控制的那只手，看着秦漠舀了一勺面片汤，他缓了缓才尽量心平气和道：“《诡诀》中有法子把咱们分开吗？”
“不能吧，我又不是鬼。”秦漠流着哈喇子将汤递到嘴边。
汤还没喝到嘴里，秦牧野就把他的意识摁了下去，自己尝了一口亲手煮的蘑菇汤。
秦漠急了：“那是我的汤，我的！”
秦牧野又喝了一口，嗯，面片汤的味道的确不错，相当鲜美。
煮好饭将龙垣叫下来，吃了午饭，秦牧野将秦漠放出来尝了一口汤后，嘱咐龙垣洗干净碗筷，顶着龙垣看死人的眼神，挑着晒干的一担蘑菇去了镇上的集市。
他也怕鬼，但总得赚钱糊口，天上可不会掉米面和菜。
蘑菇干货很快就卖光，秦牧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时，看到两个眼熟的中年人从一个地摊上起身。
短短两天，两人比初见憔悴了不少，秦牧野看着地摊上写着的「算命」两个字，再低头看看兜里的钱，转身离去。
片刻后，一个兜里空空，穿着黄色道袍，拿着桃木剑和罗盘的白胡子道士拦在了王为明夫妇面前。
道士摸出一张黄符，抬手贴在两人身上，眼看黄符烧了起来，道士捋着白胡子沉声道：“真的是鬼气，两位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怪事，比如，家中的孩子可是失魂不醒？”
王为明夫妇面面相觑，王为明打量看起来有些违和的白胡子道士，晦暗无光的眼中现出希冀：“是这样，只是大师您，能行吗？”
“当然。”大师压低嗓子一脸高深道。
王培从几天前就有些不对，晚上不敢睡觉，哭闹着说见了鬼，王为明夫妇一开始没当回事，还以为儿子是熬夜看鬼片被吓到了。
结果到了七月十五凌晨，王培突然厥了过去，王为明两口子赶紧把儿子送到医院，所有的检查都做了，连专家会诊也查不出原因，最后医生都说可能是青少年心理问题的影响。
王为明夫妇不明白，什么样的心理问题会让儿子昏迷不醒，思及王培之前说见了鬼，夫妇两便花大价钱联系了位高人。
高人来看了王培，说是被吓丢了一魂一魄。
他们花了近百万让高人救自己的孩子，然而第一个道士刚上场就被鬼捉走了，别的道士听说第一位大师失踪的地址，都不敢再接这个单子，还说怕是灵使来了也救不了王培，让王为明夫妇尽早给儿子准备后事。
王为明和媳妇儿哭了两天，撒了大把的钱出去，也没再找到愿意救人的道士。
倒是之前被鬼吞了的那个道士被人发现晕倒在臭水沟里，人没事，就是受惊过度也躺在了医院，现在还在进行心理干预治疗，也不知道那位大师失踪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把佣金全部退回来不说，怎么也不愿再帮王为明两口子救儿子。
眼看唯一的儿子躺在床上迅速消瘦，王为明两口子病急乱投医，开始满大街的找算命先生，心说万一他们能遇到位救苦救难的隐世高人呢。
事实证明，高人不会在大街上算命，摆摊的都是被城管追的骗子。
被骗了这么久，王为明两口子早就失望了，但他们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看到突然冒头的秦牧野，王太太小声道：“他打扮和高人一样，符也会烧起来，要不，再试试？”
为了救儿子的命，必须得试试。
两人将这个看起来很违和的白胡子道士请到家里，说清楚了缘由，王太太抹着眼泪道：“大师，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只要我家培培能醒，钱绝对不是问题。”
跟着王为明夫妇走到王培的卧室，等看到昏迷不醒的王培，白胡子道士眼角一抽，手里捋着的道具胡子差点给拽下来。
王培居然被吓成了植物人？
他只是想用灵使的能力试试水，看王为民夫妇那天带着一群道士吹吹打打的阵仗，就知道他们不差钱，可秦牧野差钱，他出门赚个外快，可被驱鬼的对象怎么会是王培？
秦漠有祖传阴阳眼，看了一眼就打个哈欠：“不是被你吓的。王培的眉心有条黑线，身上有一重虚影，虚影不凝实，不是丢了魂儿，是有小鬼在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时跑到了人间，想让王培做替身。
王培一直被鬼气缠身，生机本就变淡，七月十五前阴气最强，加之受到惊吓魂魄不稳，便被小鬼趁虚而入了。
王培身上的只是小问题，甚至不需要灵使出手，但他去了一趟鬼宅，身上沾了龙垣的气息，遮蔽了藏在他身上小鬼的气息，那些不入流的道士看不出名堂，居然以为王培是丢了魂。
“这样吧，你先做个样子，比如哼哼哈哈打一套太极拳，再丢几张符，撒几把米，摆好高人的架势后，最后用桃木剑那么拍一拍。”
秦牧野闻言，直接拿桃木剑一拍王培。
“噗——嗤嗤——”
王培身上缠着的小鬼像是肥皂泡一样被拍碎，面色惨白的王培猛地眼睛睁开，直挺挺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活似诈尸了一样。
好在，苏醒的王培深吸一口气恢复正常，他转过头有气无力道：“爸，妈，我好饿，快给我点吃的，我饿得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你们来扶我一把。”
王为明夫妇当场喜极而泣，王太太拿着准备好的牛奶插上吸管递给王培，又抱住王培心肝儿肉地哭着，王为明则拉着秦牧野的手不断鞠躬，连说谢谢大师。
王培有些混乱，当喝完一罐牛奶，这才看到了身边拿着桃木剑的秦牧野。
本就惨白的脸刹那透出青色，饿得奄奄一息的王培卷着被子从床上蹦跶到了房间角落，声音尖利的像是被非礼了一样：“秦牧野，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变成鬼了吗……难道，我也死了，还成了饿死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 与祂为邻13
◇
生财有道
王培惊恐欲绝, 精心装扮后来谋生的秦牧野沉着脸道：“你认错人了。”
“就是你，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是你, 就是你, 秦牧野！”
王培哪里会忘记秦牧野的脸，自从那天离开，他做梦都是秦牧野顶着死人脸在向他索命, 别说他只是换了装扮，就算戴上墨镜和口罩……
喔, 那样的确是认不出来的。
但秦牧野长得这么有辨识度, 只沾着假胡子一眼就会被认出来的好不好！
特意做了伪装的秦牧野看着王为明夫妇变得奇怪的表情, 叹口气，心说自己用卖了干蘑菇的钱购置的伪装真劣质。
看来又是一次赔本买卖，他扯下白胡子, 拿着桃木剑在空气中一挥：“好吧, 是我。”
秦牧野想驱鬼赚钱，但他的外貌实在太年轻，为了更有信服度, 他才模仿了先前所见道士的装扮，没想到第一个除鬼业务, 伪装就失去了作用。
桃木剑发出微光, 将空气中的鬼气驱散，秦牧野将桃木剑收起来, 用罗盘测试了一下。
王培会被小鬼盯上当替死鬼, 他沾染的鬼气显然很强, 王为明夫妇身上没有鬼气, 房子也没问题，秦牧野想找出鬼气的源头，换个地方把购置行头的钱赚回来。
罗盘测试不出鬼气的方向，源头彻底断了。
看到秦牧野满是稚气的面容，王为明夫妇大吃一惊，但看到秦牧野手中桃木剑窜起的微光，以及摆弄罗盘的专业姿态，王为明脸上敬重之色更甚，王太太也肃然起敬：“培培，你认识这位大师？”
“他是我们班同学，学习挺好的，就是性格孤僻，前几天他被陈沐他们带到了鬼宅……”王培听到大师两个字心里一定，说着说着却打个冷战，“妈，那里真的有鬼！”
经历了王培昏迷再被救醒的这一遭，王为明夫妇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不为人知的存在，两人对视一眼，王为明摸摸王培的头：“我们知道，要不是你这位同学救你，培培，你就……”
王太太想到这几天的煎熬，忍不住哭起来，王培知道了前因后果，抱着一盘苹果啃了一会儿，总算有了力气，他让王为明两人出去，关上门，耷拉着脑袋面红耳赤道：“秦牧野，那个，你真的救了我？你，真的能杀鬼？”
“救你是要钱的。”秦牧野搓搓手指，“我的服务包售后，你醒了就把账结了，一次1000，承蒙惠顾。”
王培看秦牧野一脸冷酷，当即被对方世外高人的气场折服。
之前的秦牧野明明不是这样的，但显然，这才是捉鬼行家该有的风范。
王培从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沓百元大钞，数都没数就递给秦牧野：“那个，大师，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对不对，在学校你不理会我们，就是那个啥……扮猪吃老虎！我就说么，正常人哪能受得了陈沐他们那么折腾，你一定是在修行，高手怎么可能和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王培一脸看破真相的叹服，秦漠却气得跳脚。
“屁，我那是扮猪吃老虎吗，我是打不过！丫的几个混球欺负我一个，我敢反击吗？秦牧野，你过去，用桃木剑狠狠抽这傻X的脸蛋子，把他抽成猪头，叫他们以前合伙欺负我！”
“你自己来，手借给你，自己的仇自己报，王培还很虚弱，他给了钱，可别真打死了。”
秦漠看了一眼眼神发亮的王培，骂了一句「傻叉」，看在一千块的份上决定饶过王培：“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王培这瘦不拉几小鸡仔样，你力能扛鼎，我敲他一棍子怕把他敲死。”
秦牧野数了数那沓钱，将多出来的丢给王培，收起劳务费，打算这就去吃顿好的，再好好策划一下如何拓展业务。
除鬼真是暴利，拿桃木剑抽一下就能赚一千，他绝对是要发了。
“大师，你能收我为徒吗？”王培一脸期待道。
“不能。”
秦牧野抱着罗盘就要离开，然而打开门，就看到王为明夫妇两眼圈发红的站在门口，满脸欣慰地看过来。
王太太擦着眼泪说：“秦先生，你不忙的话就留下和培培吃一顿饭吧，你和培培是同学，又救了他，我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你一下，您可是培培的救命恩人啊。”
王为明夫妇这些日子撒出去那么多钱，所谓的高人没一个能真顶用的。
但秦牧野拿桃木剑一拍就能把人救醒，这事儿怎么琢磨都透着一种古怪。
王培昏迷，可能就是秦牧野下的手，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秦牧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要么就是秦牧野知道些什么，就秦牧野这一拍就能把人拍醒的能耐，绝对是最年少有为的世外高人，趁着对方声名鹊起之前，他们家必须得好好结交。
于是借着王培的同学关系，王太太盛情邀请，让秦牧野留下来吃晚饭。
下厨的是王太太家的保姆，为了表示谢意，王太太自己也亲手下厨做了两道大菜，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王家夫妇时不时地试探一下秦牧野的口风，秦牧野也没藏着掖着，就把之前和王培的种种解释了一下。
王培低着头默默地扒饭，越听越羞耻，恨不得让秦牧野再别说了。
秦牧野将龙垣的存在隐去不提，只说那栋宅子的确闹鬼，自己在想办法镇压，还询问王培到底是哪里沾染的鬼气。
王培自己也不清楚。
秦牧野和王培有龌龊是真的，王为明听完心里一突，想到秦牧野进了鬼宅第二天，陈沐两口子就搬了家，陈沐和宋文宇几个也都转了学，觉察这事情果然透着股子不对劲。
王培是被陈沐怂恿着才和秦牧野结仇的，陈家家世比王家好了不少，而陈家又对宋文宇毕恭毕敬。宋文宇来头不小，先前王为明也听到些传言，说宋文宇是惹不得的太子爷。
但就是这样有来头的宋文宇，在想害秦牧野的第二天，突然搬走转学了。
王为明当即冷汗直冒，心说这姓秦的少年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得亏自己儿子心思纯良，没有真对秦牧野做什么，不然，怕是自己家也会和陈家一样，得从老家搬走了。
至于秦牧野到底是什么人，王为明猜不透，但这孩子背后站着的显然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庞然大物，不然，宋文宇一伙人不会消失的那么彻底。
王为明想明白这一点，笑得越发亲切，用公筷给秦牧野夹了一块芝士焗龙虾，看着秦牧野用餐，不着痕迹地试探道：“秦先生，你尝尝，都是家常菜，做的是有些简单粗糙，和你家的比不上，你不要嫌弃。”
秦牧野没说话。
他也没吃过龙虾啊，怎么知道这东西做的是不是很粗糙，既然不懂，那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王培诧异地看着自己老爸，一只几千块的法国蓝龙，就算他们家有钱也不可能真当家常菜吃，他爹这是在跟秦牧野炫富吗，居然说这是粗糙简单的家常菜？
王太太本来因为秦牧野吓了王培有些不悦，但看王为明的态度，她明白了什么，捏捏王培的手，叮嘱道：“小孩家闹矛盾正常，你和秦先生也算不打不相识，但是培培，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朋友闹脾气可不行，以后和秦先生好好相处。也亏得秦先生大度，没把你的孩子气放在心上，还愿意来救你。”
王培：“？？”
他爸奇奇怪怪就罢了，一直宠他的妈妈怎么也这样，他和秦牧野一样大，凭什么秦牧野是秦先生，自己就成小孩子了？
王培不理解，委屈地舀了一勺粥，越喝越不是滋味，眼看他爸又在给秦牧野夹菜，王培撅着嘴道：“爸，我也想吃虾。”
“没长手么，自己夹。”
王为明觉得自己儿子养的太娇气太憨，要是不整治，怕是还会被鬼害了去。
到时候还得麻烦秦牧野救人，当即又给秦牧野夹了一块软烂的猪蹄。
“来，秦先生，你快尝尝。”
“谢谢叔叔。”
王培：“……”
泪花儿在眼睛里打转，他愤愤地想，自己才是病号，刚醒来就这个待遇，自己爹妈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越想越气，王培气得多喝了一大碗粥，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气咻咻地上楼去了。
看着王培委屈抹眼泪的背影，秦漠当即神清气爽：“傻x吧这小子，活该，老子救他是要收利息的，叫他当陈沐的狗腿子欺负我！”
秦牧野觉得秦漠和王培真是半斤八两，这场合他吃的不多，看王为明夫妇也有些担心王培，便起身表示时间不早了，自己需要回家跟家人报平安。
“秦先生你常来玩啊，我家培培就是那么个娇气包性子，你别介意，等熟悉了你就知道那孩子没坏心眼。”王为明隐隐松了口气。
他在饭桌上越观察越心惊，秦牧野的仪态无可挑剔，一举一动优雅又矜贵，沉默的时候自带威势，怕是古代的皇帝就是这么个架势。
王为明一个比秦牧野年长几倍的中年人，在自己家里，坐在秦牧野旁边，愣是像伺候对方的大内总管，越相处感觉心里越没底。
毫无疑问，秦牧野就是个大人物。
但秦牧野不骄不躁，温文尔雅的叫叔叔阿姨，王为明哪敢真当秦牧野的叔叔，送佛一样将秦牧野送到玄关处，摸出一个大红包塞到秦牧野手里。
“王叔叔，王培已经给了我酬劳。”秦牧野回绝。
王为明可不高兴听这话：“秦先生，那个，我还是叫你一声小秦吧，你救了培培，还叫我声叔叔，这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你必须得收下，不收就是不给叔叔面子！”
看王为明情真意切，秦牧野也没推脱，就将红包塞到了兜里，说了句「谢谢叔叔阿姨」，拿着他的驱鬼装备离开了王家。
到家打开红包一看，嚯，厚厚一沓钱里还夹着张支票。
现金就有两万，支票后面一串零，王为明也是真宝贝王培，竟给了秦牧野足足12万的劳务费。
秦牧野开户兑换了支票，将所有的东西购置齐全，还买了电脑和手机，他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过了几天，他冷不防又接到了王培打来的电话。
“喂，秦牧野，你不是说我被鬼盯上了吗，我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你快来，这是大生意啊，我们一起去捉鬼赚钱！”
第188章
☪ 与祂为邻14
◇
釜底抽薪
秦牧野找到王培, 对方正抱着一架玩具飞机在街上踱步。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秦牧野走过去拍拍王培的肩膀。
王培一抖，心有余悸道：“我看到你发给我爸妈的名片了。你这是在拓展业务吧，我帮你, 但是你赚的钱得分我一部分。”
“你也会缺钱？”秦牧野侧目。
一提到钱, 王培白胖的脸就皱了起来。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攒钱，就等着我爸生日到了给他买件礼物，可现在为了防止我出门, 我存的钱全被我爸没收了，礼物也买不成了。喏, 这是我爸给你买的礼物, 有空拍照给他报备一下, 证明我的确是来见你了，不然，回去我又得抄书。”
王培将玩具飞机塞到秦牧野怀里，嘟哝道：“也不知道谁才是我爸的亲儿子, 真气人。”
王为明夫妇把他的零花钱全停了, 要不是说和秦牧野约好了逛街，王培连门都出不了。
王为明夫妇对孩子相当溺爱，王培没吃过苦头, 胆小且没有什么主见，明明也是富二代, 愣是成了陈沐一行的小跟班。王为明两口子之前没注意到这一点, 听了秦牧野所言，知道王培跟着陈沐一行干的是什么事之后, 当即决定扭一扭王培的性子。
一月几万的零花钱没了, 为防止王培再被鬼盯上, 两口子还把王培关在了屋里, 让他抄写什么《金刚经》，《道德经》，《古兰经》，《圣经》。
王培寻思这也不是一个体系啊，实在没招了，就借口来找秦牧野自救。
然后王为明就让儿子跑腿给秦牧野送礼物来了。
秦牧野拆开盒子，是一架无人机，连接手机后，调试了一下，他操纵无人家飞到头顶，换了个跟拍模式，觉得这玩具当真不错。
王培看秦牧野摆弄无人飞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爸妈这么讨好秦牧野是为了什么，他们是担心害了自己的鬼再动手，王培自己也害怕，差点真成了饿死鬼，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根除问题的源头。
王培打起精神，让秦牧野不要忘了捉鬼赚钱的大事：“你先停一下，别玩了。那个鬼，要是它冷不防再想起我，把我吃了怎么办？你不是说捉鬼包售后么，所以我这两天想了又想，可算想起来我是哪天开始遇到怪事的。”
就是他给他爸挑选生日礼物的那天。
一个月前，王培拒绝了陈沐让他请客的要求，说自己要攒钱给王为明买礼物，宋文宇就说父辈都喜欢古董，王培要是不差钱，可以去他经常给家人买礼物的古董店买些会升值的物件。
在陈沐几人的怂恿下，王培就跟着宋文宇去了一家古董店。
“我不懂那些东西，全凭宋文宇做主，他给我挑了一尊金佛，巴掌大，空心镀金，但很值钱，要一百多万。我没那么多钱，当场就回绝了。但宋文宇很奇怪，硬是让我看一眼摸一摸，结果那东西拿到手里，我的指头就被金佛的底座划了道口子，血都把那尊佛染红了。”
“当时我疼坏了，宋文宇也没再让我买那东西，明明流了那么多血，等我离开了古董店，看了看，手指上就只有一个针眼大的痕迹。”
也是从那天起，王培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接近宋文宇的时候更甚。明明已经到了夏天，他睡着却一阵一阵的冒冷汗，直到那天在鬼宅真的看见了鬼。
秦漠闻言当即道：“是宋文宇，怪不得！坏胚人渣，呸呸呸！沾上他就绝不是简单的恶鬼找替身，分明是宋文宇有意为之，我们去看看。”
无人机还在头顶飞舞，两人一起来到了王培那日去的古董店，但进门才发现那是一家很大的玉器店铺，店里有不少人，王培和秦牧野刚进去，就被服务生挡住。
服务生笑眯眯道：“这里物品价格高昂，磕碰了你们赔不起，小孩子还是去别处玩吧。”
两人没动，秦牧野问王培：“宋文宇推荐你买的金佛在哪里？”
王培扫视了一圈，没找到眼熟的物品也蒙了：“唉，怎么不在呢？我记得就是这家店，但不是这个模样，我进去的时候，只是小小的一间房子，两排货架。我记得是下到了地下室，难道我们来错了？”
眼前的店铺宽敞明亮，王培记得他被宋文宇带进去的小店很昏暗，货物摆的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人能落脚的地方，但眼前这窗明几净的，根本就不是那天看到的店铺。
服务生听到两人的对话，抬手推搡他们：“去去去，这里不是游乐场，要玩出去玩，磕到碰到你们可赔不起。”
秦牧野他们很快就被推了出去，王培站在店门口打量一阵，越发惊疑。
“就是这里，难道是原本的店搬走了？”
因为被金佛划伤了手，王培将这个地址记得很清楚，可这才隔了一个月，店里的东西变了，金佛没了，店铺也完全不一样了。
秦牧野抬头看看，当看到门口伫立的一尊木头鼎时，他嗅了嗅味道，摇摇头：“没走错，就是这里。”
看起来很正常且干净的店铺，他刚进去就嗅到一股浓烈的恶臭。
那种臭味和每次鬼魂出现时候的味道相似，恶臭中混合隐隐的龙涎香的味道，还有种带着檀香味的腥气，各种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店里没有鬼，很干净。”
秦漠用阴阳眼没看到任何鬼影，秦牧野循着味道搜寻一圈，发现那股混合龙涎香的恶臭竟是门口的木鼎内发出的。
秦牧野让秦漠看仔细些：“你好好看看这尊木鼎，我觉得不对劲。”
木鼎摆在店门的通风口，只要开门味道就会源源不断的被吹到到屋内，秦漠看了一阵，根本看不出古怪。
就只是一尊枯木雕成的鼎罢了。
王培看秦牧野一直盯着木鼎看，也走过去摸了摸木鼎：“咦，这鼎摸起来还挺舒服的，暖烘烘的，真不错。”
就在王培触碰到木鼎的同时，秦漠终于看到，王培触碰木鼎之时，他的手下居然迅速长出一片嫩叶。
“喂，秦牧野，这个木鼎对王培有反应，鼎真的有问题！”秦漠赶紧道。
听到秦漠所言，秦牧野越发确定这家店就是他找的地方。
《诡诀九书》第二册《木灵书》中提到了寻灵引，寻灵引介绍了一种特殊的寻鬼媒介，龙骨木。
曾经有个强大的天阶鬼王创出一种术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攫取万物生机为自己所用，生机能藏匿鬼王的鬼气，让他宛如活人。而被夺取生机的人会日渐虚弱，直至衰竭而亡。
鉴定是否有人被天阶鬼王夺取了生机，就要用到寻灵引。寻灵引操作很简单，就是用龙骨木触碰有异常的人和活物，若龙骨生出木芽，便是被测之人或者活物被夺取了生机。
显然，眼前的这尊木鼎就是龙骨木所制，被夺取生命力的王培触之，才会长出绿芽。
罕见的龙骨木就在这里，这家店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将王培那日所见的古董都隐藏起来的呢？
秦牧野不解，他站在门口看了一阵，观察了一下玉器店的结构，又围着店铺绕了一圈，秦牧野摸出手机操作一阵，直接站在玉器店门口大声打电话报警：“喂，您好，警察局吗，我发现有一家古董店在贩卖文物，我是……”
秦牧野才说了几句，玉器店的服务生就从门里走出来，凶神恶煞的驱逐道：“小子，你胡咧咧什么呢，我们卖的是大型摆件和玉器制品，全是正规玉玩，每一个都有鉴定书和日期，你们是不是其它店雇的人，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等警察来查吧，你们到底是卖什么的，我们一个月前都看到了，巴掌大的镀金金佛一百多万，你们就是家黑店。”秦牧野直接道。
王培：“……”
一百多万的金佛他也没买啊，秦牧野这么说到底是想干什么？
服务生看着秦牧野笃定的神情，面色一变，他先是安抚了店里的顾客，说招惹上了几个小流氓，又匆匆离开店铺，到休息室打电话，打完电话，他对秦牧野道：“小子，我也报警了，小小年纪信口雌黄，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秦牧野没理会他。
等大半个小时后警察到场，几个老练的警员将店里的东西搜查了一遍，发现都是流水线生产的玉器，根本没有古董，服务生当即指着秦牧野，说是他使坏，要把秦牧野抓起来罚款，承担自己店铺名誉受损带来的损失。
警察将秦牧野带到警车，沉着脸警告道：“小伙子，浪费警力和诽谤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
“倒卖文物的不是这家店，是这里。”
秦牧野摸出手机，点开让警察看上面的画面。
“警察叔叔，这是我无意间用无人机拍到的画面，这群人搬运的箱子里全是文物，您看这辆车停下的仓库，我想这就是他们的据点。”
警察看到无人机俯拍到的场景，再看画面里一群人行动迅速地搬东西，当即面色一变，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
又等了十几分钟，老警察接到了电话。
“李队，大收获啊，一仓库都是文物，全是人家祖先的陪葬品，被人挖出来的。各个朝代的都有，摆了一仓库！我们联系了专家，专家竟然找到了之前被破坏的越人墓里的青铜剑！破坏咱国家宝贵的越人墓的人也能抓到了，你快来看看，这可是大案子，地方台记者都要来采访了！”
“等等，我把报案人也带过去，记者要采访就采访他。”
李队惊喜交加，破获一起文物倒卖案件，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遭，升迁有望，他握着秦牧野的手就热情道：“小兄弟，你和你的无人机可立大功了！走，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 与祂为邻15
◇
骨樽
秦牧野瞥一眼开始哆嗦的服务生, 提醒带队的老警察：“别忘了把通风报信的抓起来，他也是一伙的。”
这个服务生才是这家玉器店真正的店主。
毕竟，会这么赶客, 态度嚣张但是经理还得赔笑脸的服务生, 这年头真的稀罕。
秦牧野一行坐警车来到案发现场，王培一眼就看到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佛，他激动道：“招鬼的东西就是那尊金佛！”
这话引得载他们过来的警察连连侧目, 一个年轻警察道：“小伙子，你们都知道用无人机搜寻犯罪分子了, 怎么会相信这世上有鬼？”
“因为真的有鬼, 秦牧野能捉鬼, 不信你让他表演一下，他的桃木剑会发光！”
王培将自己之前的遭遇告知，看警察们不仅没发现事情的严峻，还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郁闷的王培向秦牧野求助：“不信你们问秦牧野, 我进门就被鬼的障眼法欺骗, 明明就是那个地儿，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东西。秦牧野能发现犯罪分子，一定是看到了鬼怪的踪迹！”
秦牧野打断了王培：“嗯, 玉器店里的确没鬼，你遇到的也不是鬼打墙。”
王培不信：“那你怎么知道古董藏在哪里？我们一起走过来的, 我都不知道, 你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不是鬼说的, 难道还是你猜出来的？”
“是我查出来的。我刚才观察了一下玉器店的布置, 这栋楼很好, 我就用无人机俯拍查探了一下地形, 诈了一下那个店员，他们自己就露马脚了。这就叫打草惊蛇，做贼心虚。”
秦牧野拍拍王培的脑袋：“普通人不可能见鬼，除非被恶鬼缠身。以后遇到事情动动脑子，别都往鬼身上推。”
玉器店里的确没有古董，也没鬼，不过最后一个货架上放着一些镇鬼的佛像，经卷。
也就是说，那个货架后有真的东西。
玉器店依山而建，就和这条街上的其他店铺一样，后方是山脉，本不会有多于的空间。
但货架旁边摆着大镜子，视觉上让空间很宽敞，实则是利用了人的视觉误差，货架后面还有空间。
藏起来的就是王培去过的古董店。
古董店的出入口在另一个方向，在山坡上的一楼，从那里进入朝下走，王培便觉得他进到了地下室。
秦牧野故意当着店员的面报警，就是让对方抓紧时间通风报信，出警的半个小时，足够这些训练有素的文物贩子将二楼的东西都搬空。
秦牧野把无人机放出去，循着文物贩子的行踪，可不就找到了藏文物的仓库。
听完秦牧野的解释，李姓警察笑了：“行啊小朋友，观察敏锐，年少有为！不如你以后就读警校，将来当警察一定能大有作为！”
“叔叔，你们抓活着的鬼，我抓死了的鬼，我们各司其职，共建和谐家园。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办案要是遇到横死的，找不到尸体的悬案，或是一些奇怪的疑难杂症，都可以找我。”
秦牧野发现这位年纪较大的李队听到王培的话根本不吃惊，寻思他可能知道些什么，加之老警察总会遇到一些特殊的事件，秦牧野便将自己的名片发了出去。
李队看了眼名片，有些意外道：“行，我们抓活的，你们抓死的，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今天要收拾冥器，以防万一，来来来，小郑，老钱，大家都收一下名片。”
刚好警局副局长从另一辆下来，听到这话走过来，接了一张名片看了一眼，抬手撕碎丢垃圾桶里，嘲讽道：“老李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相信这些江湖骗子？胆小就别当警察，你这还是一群人的头儿呢，真是丢我们警察的脸。”
“这不是丢脸不丢脸的问题，有些事情的确很邪乎，处理的又是冥器，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谨慎点好。”老李解释道。
没想到又迎来刘副局长的一顿奚落。
秦牧野和王培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看，那尊金佛被拿起来了，唉，怎么不让人过去呢。”
王培眼见金佛被挑出来，他急得抓耳挠腮，秦牧野则让秦漠看仔细些。
秦漠辨认一阵，在大部分冥器中都看到了灰蒙蒙的东西，像是蜷缩成一团的昆虫。
“没错，那些文物全都是陪葬的冥器，每个冥器里都有东西，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看来是得靠近去看看。”秦牧野让王培站在一旁，自己拿着名片，一边发一边走，走到正在鉴定文物的一个专家面前，他递上一张名片的同时，将放在一旁的陶罐拿起来，罐口朝下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拎着的塑料袋里。
秦漠看出这个陶罐里的黑影最凝实，气息也最不详，秦牧野又嗅到那种熟悉的恶臭，于是就把这个陶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专家看到秦牧野的动作，魂都要给吓飞了：“唉，小伙子，别乱动，千万别乱动，你没戴手套，可碰不得文物！碰坏了你也赔不起！”
秦牧野收起塑料袋，将里面窸窣颤动的东西给专家看，解释道：“我是看有只蟑螂掉进去了，您看，这不倒出来了么。大叔，你忙，我就不打搅了。”
被黑灰包裹住的东西长着触须，一动一动的，看起来的确像蟑螂，专家捧着陶罐看了一阵，发现完好无损，便让秦牧野赶紧离开。
秦牧野找了个角落，和秦漠探讨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灰里包裹着的是一坨类似虫草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肥厚的虫身上长着一颗枯草，下方是蠕动的触须，触须鲜红欲滴，秦牧野和秦漠两人都认不得这是什么东西，想了想，秦牧野拿出手机拨打视频。
“你给龙垣打视屏？他一个老古董不可能会接电话的吧……”
秦漠看着黑乎乎的头像吐槽道，话音刚落，视频就接通了。
龙垣独自一鬼在家的时候做古装打扮，接通视频时长发披散在肩头，像是刚睡醒，眼尾晕着水汽，唇瓣发红，长袍衣领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玉白的胸膛，他以手支着脑袋，声音慵懒：“小秦牧野，你又怎么了？”
“让你鉴别个东西。”秦牧野看着镜头下龙垣沾着一层薄汗的锁骨，心说龙垣一个鬼比他这个人还像活人，手机也能无障碍的使用，倒是自己，买了手机摸索了两天才适应。
龙垣注意到秦牧野微妙的视线，将衣襟拢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一声：“好看吗？”
秦牧野面色不变，将手机镜头对准陶罐里倒出来的东西，用木棍扒拉了一下：“嗯，好看。现在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触须血红，好似虫草的生物，龙垣猛地坐了起来，手机从手里落下，一晃而过一大片雪白。
镜头仰拍，龙垣穿着短裤赤着脚，悬浮在半空，看起来瘦弱玉白，但他居然有腹肌和清晰的马甲线。
秦漠看得有些酸。
很快龙垣就将手机捡了起来，他面色凝重道：“不要碰那玩意儿，那是食龙草，只要一滴血就会认主，认主后会在活人身上种鬼种，靠鬼气形成的藤吸食活人的生机。
鬼种成型之日，就是食龙草枯萎之时，这株食龙草身上的草已经枯萎，被种了鬼种的人便是凶多吉少，等前一任主人生机断绝，下一个被攻击流血的就会是它的新主人。”
这是一种歹毒至极的害人邪术。
秦漠闻言打个冷战：“宋文宇到底想做什么，他收集了一仓库的古董，一大半里面有食龙草，岂不是有很多人已经被这玩意害死了？”
要不是鬼门大开王培意外引来了小鬼附身，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身上被种了偷取生命力的鬼种。
上辈子秦漠在进入古宅的第二天就被那群人渣虐打残废，随后被萧执月带走，从那以后他再没听说过王培的消息，想来，王培很可能成了食龙草的养分。
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王为明夫妇和王培本人最后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遭遇了那种不幸。
秦牧野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食龙草，声音带上了寒意：“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东西根除？”
龙垣这一次没有戏弄秦牧野，直接告诉他处理的办法。
“这是强大的鬼王施展的邪术，鬼王被执念束缚，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肆意吸收活人的生气。食龙草偷取的生机会化成粘稠的血雾汇聚在龙骨樽中，将龙骨樽供奉在人气充足之处，沾染够人气，活人的生气才能化为血液，被鬼魂服用。”
“要想根除食龙草，就必须找到龙骨樽，龙骨樽一般在食龙草附近，二者不能距离太远，将龙骨樽用火焚烧干净，同源的食龙草就会全部化为飞灰。”
挂断视频，将眼巴巴看着金佛方向的王培拉起来，两人和李姓警察告了别，骑着共享单车赶往刚才的玉器店。
秦漠纳闷道：“龙骨樽在哪，不会在玉器店里吧，不对啊，我可没看到任何有鬼气的东西。”
秦牧野将自行车停在玉器店门口，看向门口的木制鼎：“就是这个。”
恶臭是从隐藏的古董店传出的，但那股淡淡的混着血腥味的龙涎香却不是由冥器散发出，现在冥器被搬走，木鼎散发出的血腥味和龙涎香也越发强烈。
摆放在人气集中的商业街中心，还有龙涎香和血腥味，显然，这个木头鼎就是龙垣说的龙骨樽。
第190章
☪ 与祂为邻16
◇
养鬼为患
看着足有一米高的木鼎, 秦漠傻眼了：“不是说是樽吗，这是一个鼎啊，这么大, 得烧多久才能烧完！”
“大街上不能烧东西, 我们带回去处理。”秦牧野走到店里，将那个没实权的经理叫出来，“我想买这鼎, 你开个价。”
“啊？”经理纳闷，但看清眼前两个瘟神似的少年, 他一个激灵, 心说可别惹得这两小子不高兴, 自己也被送到警局去，他看了看木头桩子，比划一下，“要不, 一千？”
“成交。”秦牧野用手机转完账, 将木头鼎放在王培骑的自行车上，“走吧，虽然没赚到钱, 但售后完成了，烧掉这截木头, 你就安全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鬼宅前, 秦牧野邀请他来新住所做客，王培跳下车后疯狂拒绝：“我就不进去了, 我真的怕, 东西给你放这里了, 你和那啥……慢慢烧吧。”
秦牧野摆摆手, 王培把木头鼎搬下来，骑着共享单车一溜烟跑了。
秦牧野将龙骨樽扛到院子里，对坐在荷塘边看书的龙垣道：“龙垣，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龙骨樽。”
龙垣回神，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是，我不是让你找到就烧了么。”
“既然是那就好，这龙骨樽里有被偷取的生机，我想你有法子给人把生机还回去，就这么烧了实在浪费。”
龙垣挑眉，将书放下，理了理袖子。
“我让你直接烧了这东西，就是因为被窃取的生机还不回去，早烧掉的话，那些被食龙草认主的人还能早一点恢复。这种邪术已经失传多年，敢施展这种邪术的不是一般人和鬼，你这样大张旗鼓，就不怕被盯上？”
秦牧野固执道：“我早就被他们盯上了，你能用这东西做法吗，让幕后之人反噬，恶有恶报那种？”
龙垣看向秦牧野，发现秦牧野眼神冷厉，他顿了一下，将到嘴边的「没办法」咽回去，摸了摸那块木头，幽幽道：“当然。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可是暗算了我。”
“只要你能帮我，哪怕只是重伤对方，我就会在五年后解除御诀。”秦牧野没有和龙垣争论是他先下死手在前的问题，直接提出条件。
“五年太长了。”龙垣皱眉道，“我可不想和你一直玩过家家。”
“四年。”
“不行，一年。”
秦牧野将木头抱起来：“就四年，不行就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苍白的手按在了秦牧野肩上，龙垣飘到秦牧野身后，他抚摸着秦牧野的脖颈，冰冷的手指停到秦牧野下巴上，厉鬼声音森寒道：“真是个驴脾气的小不点，还会给我耍性子了。也罢，你要是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四年就四年。把木头给我，我试一试。”
“你果然也喜欢活人的生机。”怪不得龙垣特别喜欢触碰自己的命脉和心口，看来，鬼魂的喜好都大同小异。
因为御诀，龙垣更为渴求生机，确定龙骨樽收集的生机无法还回去之后，他便将之赠给了龙垣，免得对方一直垂涎自己。
秦牧野并不明显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有些排斥龙垣的接近，但实力不如人，只能假作乖巧。
龙垣目光在秦牧野身上顿了一下，轻轻摩挲手指。
真新奇，眼前的秦牧野正在长出喉结，胡茬，在迅速的蜕变为男人。
而自己的时间却凝滞在了死亡的那一天。
不过快了，很快，他就能借助秦牧野之手挣脱最后一道束缚，获得真正的自由。
“龙骨樽，真是讨人喜欢的礼物。”
龙垣看着散发着血腥味的木头。
秦牧野果然察觉到了自己的算计，只要他用人类的手法烧了这截木头，的确能解除邪术，秦牧野却会因为沾染上血气，会被群鬼缠身。
龙骨樽蕴养出的鬼种会一直纠缠着秦牧野，就算伤不到他，但也足够让秦牧野见识到真正的鬼界到底有多凶险。
到时候，龙垣就能趁机说服秦牧野，用些手段让年轻且天赋异禀的灵使为自己所用。
可是没想到，秦牧野不上当不说，还直接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盏龙骨樽已经长得如此巨大，不知收集了不知多少活人的精气，着实让鬼欢喜。
腥红的舌尖划过唇瓣，龙垣抬手按住木头，鬼火从指间冒出，木头也缓缓化成了白灰。
一种肉眼不可见的血丝没入龙垣的身躯。
被从活人身上掠夺来的生气蓬勃到让人心惊，随着血气入体，龙垣因为死亡而消失的五感也有了苏醒的预兆。
——
与此同时，奚落了李队一顿的刘副局长看到了金灿灿的佛像，他眼前一亮，上前捧起金佛，一边端详，一边唾沫横飞地斥责老李。
“李队长，你果然老了，当警察三十年又如何，转不过筋来，跟不上时代，你早晚会被淘汰！今天你撞了大运，有幸破了这么个案子，可这是全体同仁的功劳！你作为公安人员宣传迷信，我对着镜头一揭露——呦呵，升职加薪，又没了！”
刘副局长哈哈大笑，李队身边的警察面色不忿，一起来的小警察想反驳，李队就抬手制住他，还轻轻摇了摇头。
他和刘副局长结怨已深，十多年前他们两个都是警局的骨干，一起经手了一桩触目惊心的凶杀案，李队刚查出眉目，刘副局长就称已经找到凶手并将之击毙。
那桩案子牵连甚广，李队觉察到那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势力有关。
但不等他将证据上报，刘福局长就背着他结了案，还命令李队将查到的证据销毁。
自那以后，刘副局长一路高升，李队还想查清被隐藏的真相，却被局长和副局长联手打压。
一年又一年，明明资历和能力都比姓刘的强，可到头来，他还是领着小年轻办案的李队长。
多年前的那桩案子是李队的心结，因为现场太可怕，凶手的手段太残酷，老李一直想找到真凶，可惜没有机会，至今他想起那桩案子，就会忍不住心惊肉跳。
犯下那种可怖凶案的真凶如今还逍遥法外，说不定有朝一日又会出现其他受害者！
看到李队沉下的脸，刘副局长当即不高兴了：“你还不乐意，那位记者，你过来，我给记者同志们提供下第一手资料……关于本警局内某些人倚老卖老拉帮结派的可恨做派……”
年轻的女记者刚走过来，镜头刚对准，刘副局长手里的金佛突然蹿起一股苍白的火焰。
与此同时，几张扭曲的鬼脸从金佛上冒出来，尖啸着扑向刘副局长。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
刚要宣扬一下老李搞封建迷信刘副局长腿都软了，抬手把金佛丢到地上，他连滚带爬地躲在女记者身后，攥着年轻记者的裙子就叫：“有鬼，你看到了吗，有鬼！”
“啪——”记者一巴掌甩到刘副局长脸上，她拉住差点被扯下去的裙子，又急又气道：“流氓！”
随着龙垣施术，种着食龙草的文物都烧起了青色的火焰，可这种火焰人眼不可见，除非是被鬼缠上染上了鬼气的人。
鬼怪会避着煞气和血气都充沛的警察，警察一般不会见鬼，李队看和刘副局长惊恐欲绝的模样，想起多年前那桩案子里，受害者之一也是这种表情，老李面色一变。
看来，他的确需要找秦牧野协助，好好查一下那桩已经成为他心病的陈年旧案了。
——
随着鬼火燃烧，源源不断的生机和血气没入鬼魂的灵体。
龙垣扬起脖颈，克制不住长吟一声，他身上的白衣化为血色，长发飞舞，以鬼王姿态调动全部鬼气后，龙垣抬手一拍。
鬼气将木头腐蚀成粉末，龙骨樽消失，地下也出现了一滩黑色的血污。
龙垣面色沁出异样的红色，他舔了舔嘴唇，眼中盛着魔魅之气看向秦牧野：“好了，秦牧野，幕后主使反噬受了重伤，我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四年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眼前的龙垣鬼魅又危险，他看秦牧野微微皱眉，斜觑了这少年老成的灵使一眼，唇瓣勾起，落到了秦牧野面前。
冰凉的手指贪恋渴慕地摸了摸秦牧野的喉结和下巴，感受着正在蜕变成男人的秦牧野躯壳内充沛又诱人的血气，龙垣低头，亲了秦牧野的眉心一下：“龙骨樽里的点心很可口，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得的。”
说完，龙垣用那种醉酒的姿态飘上了二楼。
等龙垣走了，秦牧野抬手擦眉心，秦漠难掩震惊道：“你为什么非要让龙垣烧龙骨樽，你看，这个恶鬼更强了。你就不怕日后养鬼为患？”
“哪怕是和恶鬼合作，我们也得报仇——爷爷是被食龙草害死的。”
秦牧野面无表情道，“爷爷衰弱而死不是意外，他身上有食龙草的味道，所以，爷爷是被我们的仇家害死的。不管那个人是宋文宇和何青衫，或者是萧家的某个人，总有一天，我们要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不光老爷子是被人害死的，连他们的双亲都是。
听到秦牧野所言，秦漠沉默了。
他从没深思过这些，或者，是不敢深思。
因为他死前是个废人，根本没办法替家人报仇，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在下意识逃避。
因为他知道，能害死自己双亲和老爷子的人，绝不是他能对付的。
秦漠也一直在回避一个现实——害死他亲人的，真的是萧家内部的人。
他成为废人后，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是如明月一般遥不可及的萧执月。
如果真相真的那么残酷，自己爱慕的人是仇家，秦漠就真的再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他的世界，容不得一次次的坍塌。
可现在秦牧野要替他承担这可悲的现实，试图查清楚秦漠这个苦主根本不敢窥视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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