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
活了二十来年,邱来万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有人会向他询问感情上的事,他看着像是了解的样子吗。
或许是被经纪人管着的半大小子,苏芦一真把他当哥了?
邱来摆出贴心大哥哥的架势,微笑:“你说。”
对面的男生虽也二十,神情却仍透着简单稚嫩,也难怪邱来总将他看作还未成长的大男生,如今像是不好意思般憋红了两颊。
邱来眼神鼓励,憋了半天最后苏芦一憋出一句,“呃哥你谈没谈过恋爱啊?”
“没谈过。”这个问题无需思考就能给出答案。
苏芦一一噎,想好的话接不上去,“那喜欢的人呢,没有过吗?”
喜欢过的人?
少年人的心思山路十八弯,说话总是一句套一句藏着些什么。邱来看他,一时之间倒是想起自己从前,或许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从前他也爽利直白。扭扭捏捏出尔反尔的人从来不是他。
邱来又否决了刚刚的想法。
苏芦一总在问自己,邱来奇怪,不答反问:“有喜欢的人了,想讨经验?”
“啊嗯……好像是吧,我也不确定。”苏芦一含糊不清地应,眼中光点闪烁不停,“对方蛮特殊的,我以前没体验过这种,所以四处问问呢。”
邱来摊手:“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你如果需要的话还是可以提供谈心服务。”
苏芦一满口应下,邱来就问,“特殊的话,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问题好似很简单,也仿佛很难回答。
苏芦一开口便答:“他不仅在本职上能力很强,而且会一些很厉害的其他技能,性格也很包容,相处得很愉悦。”但他越说越犹豫,“嗯…长得也很好,特别特别舒服。”
邱来看他:“你身边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人。”谈何特殊。
“也不是吧,他虽然性格很好但很坚持自我,和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圈子里的一股清流。”邱来简短地总结,苏芦一拧眉似是不赞同但最后仍是点头。
邱来对话时不喜欢问“你真的要听吗”这种话,刚刚既已答应要帮他解惑谈心,自然直白坦言,“其实我觉得你或许不喜欢这个人。”
苏芦一皱眉:“为什么?”
“两方面看,一方面你对这个人的描述非常地概括片面,外表、能力和好相处的基本性格,或许你根本不了解她。”邱来垂眼盯着桌面,理智地分析,“另一方面,你不觉得听上去只是对特殊少见的人的吸引好奇吗?”
舒适快乐下的…一时上头?
是这么说的吧,邱来歪头回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喜欢和爱都变得好容易。无需了解无需共鸣,喜欢的人满腔向往,而被喜欢的人则被这样的情绪塑成了华丽玻璃窗内的精致展品,堪堪受对方仰望。
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了便分开,忙碌的时代里便是如此。
邱来对此不做评价,但若是让他选,他断然不会选择这样的感情。
想到此,他又抬头冲苏芦一眯眼笑:“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理解,也许你有没说的细节或者我理解错了呢。”
“不你说得对……”苏芦一情绪都挂脸上,眼下一看便知蔫巴了。肩膀缩起,头下垂,眉梢眼角唇线无不是往下垮的,眼中星子陨落。
邱来一个慌张,不想给他造成这样大的影响:“这都说不好,也许你就是想喜欢人家呢。人都向往优秀的人,这无可厚非,再接触接触熟悉后说不定就成了,人也喜欢你呢。”
这话说得苏芦一又支棱起来了,脱口而出:“那你喜欢年下吗?”
邱来:“?”
“不是,我意思是,就、就八卦一下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脑门儿都红了,隐隐汗渍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
接二连三对自己的追问逼得邱来思索回忆,他目光下落,看到桌上的绿豆粥。
这样的燥热天气下这碗绿豆粥是怎么也不会放凉的,依旧在盒中温热,邱来甚至在想是否已经被放坏了,不然怎么一股腐坏的味道。
他皱了皱鼻子,开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干哑,“我喜欢人得是上世纪的事儿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同门。”
“喜欢过暧昧过,最后无疾而终了,最最普遍的结局。”
苏芦一啊地一声,追问那现在呢。
夏蝉在临死前狂叫,坐着的人不说话时安静又嘈杂。
邱来勉强挽起唇角:“现在喜欢能把我人生串连起来的人。”
像海礁般的人,能够给与他认同感和安全感的人。
他说的话苏芦一听不懂,也没期待他听懂,于是迫于无奈之下只好简单直白地给他解释:“就是说我现在没法喜欢上别人,现在的状态也很好,以后就这样了也没关系。”
“……”
苏芦一沉默下来。他之前追问不休,可现在坐在对面看着邱来的神色,忽然不想再问了。
邱来垂眼时眉眼阴影都跟着一道倾斜,打落在自己的脸上。界限分明的两边脸庞,平静但沉郁的神色,看着这样的他,苏芦一忽地清醒。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自己喊他哥,相处融洽仿若相熟,但实际上对方从一开始就划下了一道线。线内是他不为人知的过去与内心,线外是一切人事物。
平静而稳定的包容与温和,未尝不是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进入这个人的世界。
苏芦一窥见了他真实的一角,才恍然大悟如此。
……
之后的几天,邱来补完了所有的镜头场次。
杀青时有许多人来与他合影,照片里邱来站得笔挺,抱着捧花淡淡抿唇,像是羞羞涩涩地笑,弧度也浅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认识得快,分别得快,甚至有许多人他还不大相熟。
大院里与身边许多人十年如一日地长大的他好像从来接受不了分离,一如当年小师兄离开时。
临了要走的时候,苏芦一与穗穗来找他。穗穗人小性格虎,豪爽地拍他肩膀说下次有机会一块出来玩儿。苏芦一整得像是小迷弟一样,又害臊又依依不舍地拉他,最后说如果有需要一定记得找他帮忙。
邱来笑笑,一并应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路上行人无不是汗流浃背一脸不耐,衬得其中依旧穿着长袖长裤,脸上干干净净的邱来尤其显眼,总招人瞅。
他离组后搁租来的小工作室里跟汪钦待了两天,汪钦还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热。
邱来一脸心平气和:“心静自然凉。”
而后收到俩大白眼。
走路上被人瞅多了他也习惯视若无睹,眼下飞快给汪钦发消息,“嗯,今天十六进八。没事你不用来。”
来了仨月,别的不说,打字是日渐熟练了。
这比赛说是全国性对抗赛事,且由权威官方发起举办,噱头铺得大,但邱来从初赛一路比起,每每都是轻松胜出。他不认为这是好事。
近几十年来武术式微,参赛者初看虽多,但出手便知不过都是门外的爱好者。武术套路虽有观赏性,但有对手可切磋,才为良性竞争,才能长久生存。
相比之下,赢算得了什么,反正他是从小赢到大的,输了也没什么。
比赛初期还在全国各地的武馆设置了赛场,而比赛至今,从五十强开始便聚集在了北京。
这些比赛时,观众席上永远寥寥无几的人影,坐得安静而疏远。与之相对的反而是场中的氛围。
除比赛外,后场的众人时有嬉闹,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断。他们大多是粗犷简单的人,大汗淋漓的同时勾肩搭背,是一种直白而纯粹的相处。空旷寂静的场馆内被这样的人、这样的动静重新充斥,将原本莫名的冷清斥去。
看他们的时候,邱来偶尔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眼中给一个普通的场馆加了层莫须有的奇怪滤镜。
其实都没甚么了不得的嘛。
邱来走路时习惯望着地面,每一步都走实了再迈下一步。
最后一步的脚尖前三寸是一节台阶,他抬头,比赛场馆到了。
明光与丝丝凉气从木门缝中冒出,分明是变着法儿的诱惑,邱来在原地顿了一瞬,吐出口气,推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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