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骏不似福娃单纯，从老大被委任副官起，他就明确意识到仙狱掌事的位子注定轮不到他们老大。一想到无所不能的老大竟然要屈居人下他就心堵。
总不能让他自己心堵，于是掌事府变成了这个模样。
在不能独自心堵这件事上，福娃和念骏跨越数年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福娃不仅在墓地安装了各种无伤大雅不伤人命的小机关，还特意搞了个窥视镜，就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新任掌事出糗的绝妙场景。
他光顾着关心老大了，这些东西压根就忘了拆。
福娃不情不愿地掏出窥视镜摆在众人中央，有必要这么重视吗？还有那个狗天帝，竟然因为这事惩罚了老大！他那些东西根本搞不出什么大事好不好，连这点小儿科的玩意儿都躲不过的人凭什么踩在他们老大头上。
琰圭抬手开启窥视镜，顺道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从此处到掌事府邸的时间估计这些小机关都运行完毕，不如先看看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窥视镜中的狼狈身影让他忘记收回自己的右手。
竟，真是那个小骗子？
琰圭突然有些想笑，他兢兢业业掌管仙狱数年，为了维护修仙界和平无忧日夜奔波，好不容易才从无到有给仙狱建立了些许威名震慑宵小。
他没能等到正式掌管仙狱，却等来了一个修为低微术法全无的小小地仙成为他日后效命的对象？
他看着窥视镜中刑月狼狈又惊险地躲闪各个简单的小机关，再一次意识到，这人不是骗子，这人真的是一个空有修为的草包。
修仙界确实有天生仙人，大多是些血脉特殊的世家子弟，一出生便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人仙修为，但最高也仅仅是人仙。
从人仙到地仙，小废地仙不知被喂了多少天地灵药才生生堆出了地仙的修为。
阴暗的想法再次在琰圭心中滋生，小废地仙长得也算不错，说不定是天帝可心的小情人儿，在仙狱初具规模时将功劳拱手送上，为小废地仙的未来铺平一条康庄大道。
他双眼紧闭，手上再次多了一个细小针孔。
唉，不可妄言。
这般想法，和鲁莽不懂事的福娃又有多大差别？不，他还不如福娃，福娃不过是想弄些恶作剧，他已经直接将人家人格否定。
琰圭眼中倒映着刑月蹒跚的步伐，那步伐在踏出甬道的一刻骤然停住，整个人也将在原地，原本亮晶晶的双眼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变得空茫无神。
琰圭眉头一皱，看向福娃道：“你做了什么？”
平时大大咧咧的福娃此刻像是被夫子盯上的学生，身体站得板正至极：“我就是，就是放了梦魇在那。”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试图给自己解释：“我就是想为难一下她而已，那个梦魇本身修为就低又被关了好几千年，我还自己试过，肯定不会出危险。”
那些机关他又不敢做得太过分，根本没有伤到人的可能，说不定连让人出丑都做不到，他要是不放个梦魇在哪，他搞这些岂不全是白费功夫？
梦魇能强迫让人陷入噩梦，映射出人内心深处最渴望最恐惧最苦苦寻求却求而不得的渴求。
功力深厚的梦魇连他们老大都抵挡不住，不过一般的小梦魇，也就是能让人做个噩梦受受惊吓罢了，福娃留影石都准备好了，就是为了搞点纪念让六界都知道这个所谓掌事远远不如他们老大的风采。
此刻福娃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个废物能被几块碎石弄得狼狈不堪，他哪还会搞个梦魇来，吓得他自己连做了三天噩梦。
窥视镜中，那个原本就狼狈的身影此刻已经软软地躺倒在地面上，一层层汗珠源源不断地从她额头上冒出，很快就打湿了额边碎发，在她沾满尘土的脸上滑出道道脏兮兮的水痕。
琰圭在这些跟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手下面前，和在刑月面前那副冷漠刻薄的模样完全不同，他惯常是一副翩翩君子风流倜傥的模样。他爱穿一身纯黑衣衫，织金暗纹绘于袖口衣角，漆黑玉板压住下摆褶皱，一身衣衫精致熨帖，连丝带也总位于最合适的地方，任四面八方风吹都岿然不动。
他那经久不变的模样深深印刻福娃他们心里，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所谓，老大永远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的模样，带着他们一往无前乘风破浪。
可现在，福娃眼睁睁看着那笑容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上扬的嘴角紧抿，变成严肃的下压弧度。
他试探性地呼唤道：“老大？”
这副模样他害怕。
琰圭不仅仅是失去了一贯的浅淡笑意，他眉头都挤出了不够稳重的川字：“梦魇有风险你不知道吗？”
福娃也有些慌了，谋杀仙狱掌事这种罪名他从未想过：“我……我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菜啊，那只是一只凡境修为的梦魇，连他都可以随便地抵御梦魇的攻击。
琰圭开始思索，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福娃的课业太松懈：“为何各届都不约而同地追杀梦魇？你难道不知道，即使是在低级的梦魇，也有可能引诱心志不坚者堕落出心魔？”
“她可是地仙。”福娃指着窥视镜的手指在颤抖，“就这是怎么修成地仙的？”
这……琰圭也很想问。
窥视镜中，刑月的神情愈发痛苦，眼看着就要沉沦在梦魇织就的幻境中不可自拔。
“你们等在此处。”
“老大！”福娃傻傻地伸出伸出试图抓住老大的粗糙大手，“让我去啊……”
念骏挥着自己骚包的纸扇：“你去？就你那术法水平，去给掌事送葬？然后让我们给你陪葬？福娃，好好学习多读书，只练体没有未来。”
福娃挥着斗大的拳头：“念骏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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