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
弘历这天早上来的时候,依旧没看到弘时,不过这回他没有跟弘昼讨论弘时来没来,只是两人交流了一下作业,他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弘时就赶到了。
见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弘时立即就紧张起来,凶巴巴逼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是不是凑在一起说我坏话!”
弘历:……
这弘时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净把人往坏处想,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那么坏心眼儿?
不见身影的隆禧也哼道:“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弘历那么乖,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
弘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当然,他一般当场就把气出了,哪能留到背地里还给自己生闷气呢?
可弘时却一眼就看到弘历点头,他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叫道:“好哇,你们俩居然真的是在说我坏话!弘历,你还敢笑!你真是太过分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哥哥!”
“我不是笑你,我是想起来别的事觉得好笑而已,”弘历有些无奈了,他都不想理弘时,偏偏弘时每次看到他就把他当做假想敌一样,“三哥,我们一会儿就要开始上课了,你还是回你位置上把书先拿出来预习吧。”
免得下次老师提问的时候又一问三不知,还要现场翻书。
为了防止引发下一场争执,后面的话弘历没说,可弘时已经条件反射地想到了,他两眼一瞪,指着弘历骂道:“你不就是占了记性好的便宜吗?也来教训我?什么时候等你变成两位老师那样的饱学之士再说吧!”
他骂了弘历一句,又凑近过来,依旧是被警觉的两个太监挡住,隔着两个太监,弘时越发咬牙切齿:“弘历,我告诉你,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就跟我明着来,私底下告状算怎么回事!”
“告状?”弘历被骂了个莫名其妙,他可从来都不是会吃哑巴亏的,立刻反驳道,“我可没有,你少诬陷我!”
弘时哼声:“不是你告状,父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加练?还不是都怪你昨天反应那么大,还叫御医,弄得宫里面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中毒了!”
弘历从善如流,立即答道:“好,下次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一定不多管三哥的闲事,绝对不叫御医,见面了就绕着走。”
“那你是见死不救!”弘时一着急,指着弘历就脱口叫起来。
弘历十分为难,摊了摊手,还扭头去看坐在旁边看傻了眼的弘昼,问:“那三哥到底是想让我管闲事,还是不想让我管闲事呢?
“你刚刚还说不让我叫御医了,我这是听兄长的意见,怎么又变成见死不救了呢?三哥,你还是告诉弟弟我该怎么做吧,弟弟愚笨,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符合哥哥的心意啊。”
弘历三言两语就把弘时绕晕了,弘时本能上觉得不对劲,可要问他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能提高音量:“反正你一不能见死不救,二不许多管闲事!算了,笨死了,我不跟你说了!”
弘时偃旗息鼓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翻得哗哗响,身边的小太监帮他摆砚台笔墨,又招来一顿骂:“你们怎么那么蠢,摆个毛笔都摆不好!你看看,这墨汁都要滴到我身上了!”
小太监被骂了一顿,连忙跪在地上求饶,见到两个弟弟都朝这边看,弘时自觉威风,继续大声呵斥。
朱轼和张廷玉走进来,两人见了正在骂人的弘时,皆是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朱轼当即脸色一板,欲要开口说话,但身边的张廷玉却抢在了他的前面,张廷玉是温文尔雅的长相,说话也十分缓和,看向几个皇子,道:“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你们先把自己的太监叫出去,今天这堂课的形式和平时不一样。”
和平时形是不一样的课?弘历第一时间就先回到了想到了实验课,他顿时兴致盎然,立即对库巴和德胜说道:“那行,既然老师都开口了,你们两个就先出去吧。”
有弘历带头,另外两个也赶紧跟上,弘时顾不上继续骂人,把那小太监叫起来:“还愣在这里干嘛?蠢货,还不快滚出去!”
那小太监连忙连滚带爬跑出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要被打出去似的,跑得飞快。
很快,上书房里面就只剩下两位老师和三位皇子,张廷玉看向朱轼,后者对张廷玉露出疑惑神色,显然也没想到朱轼会有这样突然的做法。
而打了朱轼一个措手不及,张廷玉的心情也不错,他直接拿起来自己手上的毛笔,展示给三个人看:“你们看,这是什么?”
“毛笔啊,还能是什么?”弘时大声回答,一边拿眼睛去扫弘历,这回抢在了弘历前面,弘时脸上的表情不无得意。
张廷玉微笑:“对,就是毛笔。”
他动作一变,拿着毛笔转了一下,笑道:“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学了那么久了,完全知道这毛笔应该怎么用,可是,你们身边的太监都帮你们研好了墨。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们自然用得方便。可别的学子却是要自己研墨的。”
说到这里,朱轼也跟着点头:“张大人说得对,我们读书的时候,可没有人事事帮我们都做好了,无论是研墨还是洗笔,都是我们自己亲自动手。”
弘时就不以为然:“那是朱大人,张大人可未必吧?”
朱轼出身寒微,可张廷玉却是出自官宦之家,要说他这样的官家少爷没有人服侍,弘时可是不信的。
哪知道张廷玉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祖父就对我很严格,许多事情都不许下仆帮手,要我自己亲自做,说是为了锻炼我自己的能力。”
朱轼赞许点头,弘时就不情不愿:“什么锻炼,根本都犯不着!难道像我们这样的皇子皇孙,还有自己动手的那天?明明都是能坐车的人,却偏偏要人跑步,哪里犯得着!我又不用上战场。”
后面的话纯粹就是抱怨皇帝了,张廷玉充耳不闻,不掺和进去,只是对弘时的话发表自己的看法:“三皇子所言差矣,不看到解决的时候,谁能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呢?再说了,无论身边有没有人服侍,都应该自己会做,这样子,也不至于被下仆蒙蔽不是吗?”
弘时依旧没有被说服,哼道:“哪个下仆敢蒙我?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弘时表情凶狠,目光四下一看,似乎是想找个示威对象展示一下自己的威严,奈何转了一圈,却发现屋子里面没有下仆供他耍威风,这凶悍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泄。
张廷玉对弘时的表现不予置评,只是看看弘历和弘昼:“两位殿下以为呢?”
弘昼最是老实,闻言就点头道:“老师说得对。”
而弘历是喜欢动手的课程多过只单纯听讲的课,立即兴致勃勃捧场:“老师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在朱轼和张廷玉的首肯之下,皇子们开始自己动手研墨。
他们这里东西都是齐全的,砚堂、墨锭,水盂和小铜勺被一字摆开,弘历饶有兴致地拿起墨锭,放在手里感受沉甸甸的手感。
这墨锭通体漆黑,入手厚重又不是温润的手感,上面还印了一行字。
弘历翻过来默念一遍:“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他顿时嘻嘻一笑,原因无他,这样的诗句就是搁在现代也没少见,想不到在宫里面还能见到老熟人。
他的神态放松而新奇,又拿起小铜勺从水盂里面捞了一勺水,倒在墨堂上,清亮的水珠一下子散开来,又颤悠悠滚到一处,水珠子晃动不已,看起来十分有趣。
好玩极了!
弘历看得又去,又从水盂里面捞水往墨堂上倒,沉迷于观看水珠散开又聚拢的情形,看得满脸笑容。
而他这么个玩法,很快就把墨堂上面倒满了水,一会儿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这时候弘历方才想起来:他好像不是来玩水的,是来研墨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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