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屋子里燃着烛火,小丫头正给她轻轻地捏着肩。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跳动的烛火,把玩着手中的红玛瑙手串。
见八阿哥进来了,才挥手让屋里的小丫头们退下了。
“爷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
“我等着爷一道用饭呢,谁知爷左等右等都等不见,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吃了。
“给四嫂送的吃食她用过了吗,爷怎么把这个食盒子还拎回府了。”
“难不成四嫂这就回了礼了,快让我瞧瞧里头是什么。”
八福晋把红玛瑙手串往手腕上一戴,站起来就朝八阿哥走了过去。
“那鱼羹和凤尾烧麦,是送四嫂的?”
八阿哥见八福晋要来开这食盒,微微的把食盒往前送了送。
岂料八福晋是要将整个食盒提过去,他立时用另一只手托住了食盒底部。
“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金贵东西不成,爷这般护着。”
“爷可要拿稳了,我这就开了呀。”
她把食盒一开,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先闻见了一阵浓郁的肉香。
满满一大盘子的肉,瞧着油亮亮的,香气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钻。
她素来不爱吃肉,可这肉肥瘦相间,想来应该也不会腻。
若是用筷子轻轻一戳,这肉应该还能颤颤巍巍的动起来。
这么一想她就觉着刚才实在不该赌气,吃了几筷子菜就撂了筷子。
她瞧着盒子中间让四贝勒府上的厨子加了块儿木头板子隔开了,就知道底下还有别的吃食。
她把隔板轻轻抽走,见底下一层放着的是两碗粳米饭,并一碟子糖醋荷藕。
她总算知道刚才他们家爷为什么怕她把这食盒打翻了。
这食盒若是翻了,还真得把人砸出个好歹来
她原本以为四嫂的回礼也就是些没甚新意的寻常吃食,没想到会是一盘肉。
“四嫂也真是的,肉和饭都有了,怎么就不能再加碟子素菜呢。”
八福晋嘴上说着,眼睛却还盯在那肉上。
“怎的没素菜,这碟子糖醋藕盒不就是吗?”
八阿哥见自家福晋嘴上絮絮叨叨,却是笑着的,也笑着打趣起她来。
“那算什么菜,不过就是用来解腻的。”
“罢了,还算她想的周到。”
她的贴身大丫头见此,先是接过食盒,摆了膳,立马又转身出了屋子,到小厨房吩咐厨娘炒上几个素菜去了。
“今日那墨鱼羹和凤尾烧麦,是给四嫂的?”
“对,母妃不是爱吃她们府上厨子做的吃食吗,我就想着也送些吃食给四嫂。”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咱们想要她的馅饼方子,就是四哥不乐意,她都吃了我送去的东西了,怎么着也得思量思量吧。”
“爷您今儿急匆匆的回来,说要去四哥府上,我还唬了一跳呢。”
“偏十四弟又是个性急的,也不待我问,就拉着你出了府。”
“我还以为你是陪着十四弟去的,和四哥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来。”
“也来不及做什么精细的菜,那鱼羹和烧麦本是我今日要吃的,我一着急就全都送四嫂那儿去了。”
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离的近,这肉摸着还烫手,这会儿放放,等其他菜上来了,吃着正好。
二人说着话,其他菜也陆续上了桌。
“那菜……”
“罢了,先吃饭。”
“八阿哥还想接着说,想到什么,终是闭口不言了。”
“爷您说什么?”
“您说我送到四嫂那儿去的吃食她又送到四哥那儿去了。”
“您和十四弟还一起吃了?”
“可我不是嘱咐过那吃食定要送到四嫂手里吗?”
“我用的食盒也并非您出门会带的那一种。”
“那一看就是内宅妇人用来装些糕点零嘴儿的食盒子。”
“不光比您出门时常用的食盒小上许多,还是单层的,四嫂理应不会认错才对呀。”
八福晋一听自己送去的东西四福晋根本就没吃,觉得自己这是殷切献给瞎子看了,不由得又羞又恼。
“爷,四嫂这是,不答应把那馅饼的方子给我们吧,不行,我明儿得找她去。”
她原本想着,这食盒只要不拿回来,她还能以此为由去一趟四贝勒府。
这会儿她可不管什么由不由的,这四贝勒府,她还真就去定了。
八阿哥看自家福晋这样,也不拦她,反正都是拦不住的,何必多费那么些口舌。
他抿了口茶,回想着今日和他这位四哥下的那局棋。
与八贝勒府相隔不远的四贝勒府却是突然间热闹起来了。
福晋给爷送菜了,送的是一碟子肉。
爷收下了食盒,却并未用多少。
那碟子也不大,碟子里的肉还剩下半盘子,瞧着还都是些肥肉。
就是碟子里不剩什么肉汤了,难不成是四爷冷了脸,吓得摆饭的小太监手一抖,把汤给抖没了?
要说这苏公公最进也真是倒霉,新收的徒弟丢了人,都不让出府了。
这事还没过去,手底下的小太监又闯了祸,还不知要受什么罚呢。
四贝勒府上的各路人马得了这消息都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她们又都想起了和四爷有关的一则传闻——四贝勒爷,喜食素。
也不知福晋为何要给爷送肉,莫不是看四爷这段时日总宿在书房,怕他晚上会饿?
可这肉,瞧着也太过肥腻了些。
“福晋您是没瞧见,今儿晚上大厨房那儿可热闹了。”
“您给贝勒爷送的肉,没一会儿就让个小太监送回大厨房去了。”
“他把肉放下了也不走,和那厨娘不知说了什么,那厨娘一通忙活,却也不见她做出什么菜来。”
“那小太监似是等得不耐了,把肉又装回食盒里,提着食盒又送外书房去了。”
“见那小太监了总算走了,大厨房的人以为就能歇歇了。”
“没成想后院的侍妾格格们都嚷着饿。”
“这个要银耳羹那个要绿豆汤的,大厨房的厨娘们忙的个个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厨娘说漏了嘴,这才引的她们一个个都派了丫头往大厨房里跑。”
“这事儿还越传越歪了,非说贝勒爷生福晋您的气了。”
“要奴婢看贝勒爷可不像是生气,要真生气了还能吃的下饭去?”
“说什么一碟子肉还剩下一半,那些碎嘴的丫头怎么不看看那是多大一个碟子。”
“还说什么那肉太肥,奴婢也觉着奇怪,福晋您说,那肉怎么就只剩下肥……”
“福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
雨骤一惊,连忙跪下了。
“行了,什么该不该的,本福晋刚才可什么都没听见。”
“夜深了,让半夏进来,你下去歇着吧。”
雨骤吓得脸都白了,听福晋这么说知道她这是不计较了,忙逃似的跑了出去。
半肥半瘦的肉,肥肉还在瘦肉却没了,这还用想?
总不会是肥肉没煮烂,瘦肉却煮化了吧。
秀玉喝着茶,在心里腹诽着。
府里的人都等着看福晋这回要如何哄贝勒爷,谁知却等来了贝勒爷哄福晋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培盛就在福晋的院外等着,待福晋传他了,才进了院内。
“奴才给福晋请安。”
“你今儿来的倒早,起来吧,晴初,看座。”
“奴才可不敢坐,奴才今日来是带着贝勒爷的礼来的。”
“还请福晋看在这礼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他说着从让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呈上了个紫檀木山水纹盖盒。
“里头装着何物,若是不金贵,本福晋可是不饶你的。”
晴初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了那盒子,捧到了秀玉跟前。
秀玉打开一看,里头装着的竟是一对儿金胎珐琅护甲。
“贝勒爷让福晋您既觉着这东西用的顺手就多用用。”
“您要是觉着它不够鲜亮了,再换新的就成。”
“行了,这礼够金贵,今儿就饶了你,回去复命吧。”
“贝勒爷还说八贝勒爷想要那羊肉胡萝卜馅饼的方子。”
“让奴才来问福晋,给还是不给。”
原来八阿哥是为了那馅饼来的,他可不像是重口欲之人。
那这方子是为谁要的?
八福晋,还是良妃?
若是八福晋,这方子自是能给的。
可若是良妃,这方子给不给,她还真得思量思量。
“你去回禀贝勒爷,就说本福晋要再想想,过几日再给他答复。”
“是,奴才遵命。”
要是去别的院子里送赏,苏培盛这个贝勒爷跟前的大红人少不得能捞上一笔。
可到福晋这院里他可不敢放肆,别说捞一笔,不被罚一顿他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苏培盛想着,快步的出了院门。
秀玉把这护甲戴在手上试了试。
放在盒子里还看不出来。
这对护甲比她上次用来剥糖炒栗子的护甲要长上一点儿。
这一点儿可不只是一点儿,她叹了一口气。
看来四爷也听说昨天夜里的事了。
那这东西就是他的赔礼了。
这礼还真是挺她合心意,她穿来这儿也有段时日了,是真不习惯戴着这东西。
既是有新的了,那就戴着吧,早晚得习惯不是。
此时的八贝勒府,八福晋的院子里可不像秀玉的院子那么安静。
八福晋看着这一屋子的侍妾格格只觉着头疼。
无他,平日里见了她就鹌鹑似的女人们今不知是怎么了,说起话来没个完,跟麻雀似的。
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才听清了。
四贝勒生四福晋的气了,为何会生气不知道,只隐约听着是四福晋给四贝勒送了什么东西。
送了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那东坡肉吧?
那东西难道不好吃吗?
难不成四哥真这么不爱吃肉?
还是其实是四福晋生四贝勒的气了,打听消息的人听岔了?
她原本还想着今儿上四贝勒府去一趟呢,现下看来是去不成了。
底下的侍妾格格们看八福晋今日心不在焉的,就知道这事儿她是听进去了。
看八福晋也懒得在应付她们,她们请了过安,便各自散了。
八福晋一想到堂堂的四贝勒和四福晋竟可能因盘子肉生出嫌隙,觉着有些意兴阑珊。
她自是不知自个儿听消息只听了一半儿,一整日都无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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