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回了府,打开从四贝勒府上带回来的食盒一看,发现里头放着两碟子金丝烧麦,还有那张馅饼方子。
“福晋,您前儿还说想吃烧麦,没想到四福晋恰好就给您送了这个。”
恰好送的?
她不过是在同四嫂一起用饭时多吃了个烧麦,四嫂就给送来了。
也不知这是提前备好的,还是真有如此凑巧。
“福晋,奴婢不明白,良妃主子的份例里明明有羊肉,咱们为何还要为一点子羊肉特意去一趟四贝勒。”
“别的事情儿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咱们爷是定不喜让福晋您去低三下四的求人的。”
夏桃一向心直口快。
她知道八福晋对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少有会发脾气的时候,也就没太多顾忌,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母妃那儿自是有份例的,既是份例,那也就是有数的,总不能一次都领了来做那馅饼吧。”
“做成了还好说,若是做不成,这个月的份例里可就真的没那肉了。”
“爷往宫里送吃食,一次两次的别人还会夸他孝顺。”
“次数一多还不知道会让有心之人传成什么样呢。”
低三下四?
她今儿还真没有。
她这位四嫂虽不会捧人,也不会轻易的糟践人。
若不是她们家爷和四贝勒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她还真想跟她这位四嫂结交一番。
从前觉着她就是个闷葫芦,今日方知她是个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的。
听说前些天还在自己院子里晕过去了,怕是又想起弘晖了。
真是难为她了,撑着回了府,又撑着到了自个儿的院儿里才敢倒下。
若是晕倒在宫里,那此刻四贝勒府上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别的先不论,汗阿玛的申斥四贝勒定是逃不掉的。
怪不得四哥最近这么迁就四嫂。
她还以为是她这位四哥变了。
原来这事儿的根儿在这。
觉着豁然开朗的八福晋看着她面前这多嘴多舌的丫头都不觉得糟心了。
话多也有话多的好处,最起码能凑个趣儿不是。
“把这金丝烧麦送小厨房去,用小火温着,等会儿摆饭的时候一道送上来。”
看外头天色尚早,八福晋由丫头扶着睡回笼觉去了。
“苏氏和郭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就闹起来了。”
“还闹到本福晋的院子里了,是谁放她们进来的,自去领罚,罚一个月月钱。”
“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嬷嬷你去,把那个大厨房的管事嬷嬷给本福晋叫来,今儿这事儿还没完呢。”
不多时,冯嬷嬷便由晴初领着进了屋。
“奴婢见过福晋,不知福晋唤奴婢来是为何事?”
“爷前几日把本福晋送到他书房去的东坡肉退回你们大厨房去了,这事儿,你没忘吧。”
“那东坡肉是进了大厨房,不过奴婢们可不敢私吞,就是找了个刀工好的厨娘,给那肉改了个刀。”
“那天晚上这后院儿的侍妾格格们都嚷着饿,掏了钱让你们又给做了吃食,这事儿你做过吧。”
“那日也不知为何那般凑巧……”
冯嬷嬷原以为福晋要见她为的是燕窝的事儿,谁成想福晋根本提都未提此事。
看来今天这次问话她须得小心应对,不然怕是要出事。
她咽了口唾沫,站得愈发的直了。
“后院儿的格格侍妾们,平日里除了份例额外要再吃些什么,本福晋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太出格,也没人会去计较那些个。”
“可那天都已经这么晚了,后院儿的侍妾格格们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的都饿了。”
“她们是真饿假饿,本福晋管不着,可她们这么闹起来,扰了爷的清静就不行。”
“你们大厨房的厨娘收了银子,要给她们单独做吃食我也不想管。
“可万一哪天爷晚上饿了,想用些吃食,是不是还得等她们的东西都做得了,你们才有这个闲工夫来给爷做呀。”
她说完也不看已经吓得两股颤颤,抖若筛糠的冯嬷嬷,细嚼慢咽的吃起了半夏已经为她剥好了的橘子。
这橘子,味道甜,汁水足,要不是半夏总是提醒她不能多吃,她一口气能吃两个,秀玉想着。
“奴婢冤枉啊,福晋。”
“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耽搁了贝勒爷的吃食。”
:大厨房向来都是主子们不睡就不熄火的。”
“爷和福晋平日里用的多的吃食每晚都会备上两三道,就是怕爷和福晋突然有吩咐,灶上又来不及准备。”
“那天的情况奴婢在厨房当了这么久的差,也是头一回遇上。”
“不敢欺瞒福晋,当时奴婢和厨房里的众位厨娘都有些慌了手脚。”
“所幸她们要的都是些简单吃食,奴婢们都是做熟了的,对付对付也就过了。”
冯嬷嬷听福晋提起了四贝勒爷,吓得魂不附体,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一面磕头,还不忘一面为自个儿辩解。
“对付对付?”
“都是怎么对付的?”
“她们要的都是些汤汤水水,把东西洗净了,待锅里的水开了,放进锅里去熬煮便是了。”
“好个对付对付。”
“她们要的吃食你不尽心,贝勒爷和本福晋的吃食你是不是也这么敷衍着。”
秀玉说着用左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引枕。
那引枕平日里她不是用来靠着就是手搭在上头,自是知晓她的手拍上去不会疼的。
她知晓,贴身伺候她的丫头也知晓,只在大厨房当差的冯嬷嬷却是不知的。
冯嬷嬷见福晋这是动了真怒了,吓得身子伏得愈发的低了。
“奴婢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爷和福晋要用的吃食奴婢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准备的。”
“从食材进了府,到菜好了装了盘,这中间奴婢都是不错眼的盯着唯恐中间出了差错。”
“那晚上的事,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福晋看在奴婢是无心之失,恕了奴婢这一回吧。”
“奴婢今后谁的银子都不收了,谁再来多要吃食奴婢也不给做了。”
冯嬷嬷吓得磕头都忘了,只一个劲儿的说她错了,请福晋饶了她,她再也不敢了。
“倒也不必如此,这会子天气寒凉,晚上难免会想要喝点子热的。”
“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收银子,她们得吃食,这事儿也不是我们府里独有的。”
“这么些年你从中昧下多少银两,本福晋也没那个闲功夫管。”
“原本想着节下再来查账,谁成想出了这事儿。”
“择日不如撞日,你去,将你们大厨房的账本拿来,本福晋须得仔细盘查一番。”
“若是数目并无出入,今天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可若是这账对不上,那可就不是你跪下求一求这事就能过去的了。”
冯嬷嬷一听福晋要查账,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自个儿此刻真晕过去才好。
“福晋这就真冤枉奴婢了,她们能有几个钱,不过就是勉强能把那帐平一平。”
冯嬷嬷顾左右而言他,尽量的拖延起了时间。
只希望她的亲信见她这么久都没回去,能机灵点儿,把那准备好的东西提前拿出来。
“如此说来本福晋非但不该罚你,反而还应该好好赏一赏你这个忠心的好奴婢了?”
秀玉见冯嬷嬷这样反倒不急了。
这反应,再加上她今早在她屋门口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牵连的,可不止她一个大厨房的管事嬷嬷。
那她背后的人是谁?
是侧福晋李氏?
还是,宫里的那位娘娘?
不管是谁,这颗钉子秀玉今日都拔定了。
只是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恐怕仅凭这些小错还不能彻底扳倒她。
须得她自个儿再犯下个大错,方能把她从管事的位置上拉下来。
“本福晋说过了,你这些年从中得了多少银钱本福晋没兴趣知晓。”
“这会子我就要见着大厨房今年的账本儿,你若是还能走,就自个儿去拿。”
“若是真走不了了也不要紧,本福晋让半夏去拿。”
“她是本福晋的大丫头,大厨房的大小管事都认得她,想来是不会与她为难的。”
“现在就要看嬷嬷起不起得来了。”
“那账本儿,那账本儿现下在刘嬷嬷手里。”
“福晋您怎的忘了,她是管采买的,奴婢是管厨房里头的事儿的。”
“账本儿一向都是在她那儿的,奴婢也就是偶尔用用。”
“今日她刚好出门采买去了,这会子怕是还未回府呢。”
“厨下还有事要忙,不若奴婢先回厨房去。”
“待刘嬷嬷回府了,奴婢找她要了账本再给福晋您送来?”
“刘嬷嬷不像奴婢,力气大,脚程也快。”
“她若是回不来,厨房的人就都得等着她呢。”
许是觉着自己可以暂时不把账本儿交出来了,冯嬷嬷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了。
“你说你力气大,脚程还快?”
“是,奴婢自小力气就比旁人要大。”
“我且问你,你和那刘嬷嬷月钱都是一样多的吧。”
“奴婢与她同为厨房管事,所领月钱自是一样多的。”
“既是这样,往后你来采买,她来管着厨房里头的事。”
“这样就厨房上的人就不必总等着了,你说是不是。”
“这……”
“福晋,爷和十三爷一道回府了,正往这儿来呢。”
“这事儿就定下了,你与她明日就换过来。”
“账本儿也先别送来了,还是等过完了年再和其他处的账一道看吧。”
冯嬷嬷一听福晋要她去管着采买,不由一惊。
她还在犹自迟疑,却听见福晋的丫头说四贝勒回府了,吓得不敢再犹豫。
.只道了声是,爬起来匆匆的出了福晋的院子。
无论如何,只要福晋今日不朝她要账本儿,她就算逃过一劫。
冯嬷嬷想着,脚步愈发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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