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刘嬷嬷求见。”
“刘嬷嬷,哪个刘嬷嬷?”
“就是原先管着府上采买的那个刘嬷嬷。”
晴初这么一说秀玉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现如今正管着大厨房的刘嬷嬷。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不好好的烧她的火,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福晋,这刘嬷嬷是来给您投过诚的。”
“不过那已经是后好多年前的事儿来了,那时候她还不是个嬷嬷呢。”
“也不知她是怎么入了柳嬷嬷的眼,跟着她学起了采买。”
“前几年柳嬷嬷年岁大了,福晋您准了她回乡荣养,这刘氏就接替了她。”
“这几年干下来,刘氏自然就成了刘嬷嬷了。”
原本的四福晋贴身伺候的人里头,消息来源最广的,是齐嬷嬷。
这一点,只在丫头门间颇有人缘儿的雨骤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她平日里多是听雨骤在福晋跟前叽叽喳喳个没完,最多偶尔做做补充。
可一旦福晋想要知道的是上了年纪的嬷嬷们的消息时,雨骤就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了。
这种时候,就得看这位已经伺候她多年的嬷嬷的了。
来投过诚,这人背后有没有人先不论,她应该不是李侧福晋的人。
不是李氏的人好呀,她用起来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
至于她究竟是谁的人,时日一长,自会见分晓。
“她与那冯嬷嬷,关系如何。”
“说来也巧,她二人是同一天入府的。”
“冯氏力气大,嘴巴也甜,刚来不久,很快就熬出头了。”
“刘氏人又矮,性子又闷,还不爱说话,她都到府里小半年儿了,还只是个烧火丫头。”
“冯氏能切些配菜的时候,刘氏被赶去洗菜了。”
“不过这刘氏干活是真麻利,渐渐的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恰好那时柳嬷嬷要挑一个小丫头跟着她学采买。”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柳嬷嬷会挑冯氏,毕竟她是真有把子力气,还会来事儿。”
“谁成想柳嬷嬷最后挑中的是这批小丫头里最不起眼儿的刘氏。”
“冯氏那时年轻气盛,也曾问过柳嬷嬷为何不选她。”
“刘嬷嬷只说见她在厨艺上有些天分,是个好苗子,不忍心埋没了。”
“然后呢?”
雨骤见有故事听,兴奋的小脸通。
就连半夏收拾箱笼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秀玉见她这几个大丫头少有这么不怕齐嬷嬷的时候,也就只做未见,由着她们了。
“后来柳嬷嬷就吩咐了当时大厨房里厨艺最好的那个厨娘,让她好好教冯氏。”
“自个儿带着刘氏满大街的逛去了。”
“别说,这柳嬷嬷看人还真准。”
“这冯氏在厨艺上的确是有些天分,跟那个厨娘学了不少菜。”
“刘氏呢,虽是没什么天分,好在她是个能吃苦的。”
“烈日炎炎也好,刮风下雨也罢,天天跟着柳嬷嬷跑。”
“鞍前马后,端茶倒水。”
“总算是把柳嬷嬷一身的本事学了个五六分。”
“她就这么一边学采买,一边偷着学做些简单的菜到后来愣是两头都能说上话了。”
“那头冯氏想拜那厨娘做师傅,那厨娘没答应,说大家都是奴婢,难道还要分个尊卑不成。”
“这头,刘氏也要拜柳嬷嬷做师傅,她亦是不允,只说她年岁大了,只待求得主子的恩典,就回乡养老去了。”
“刘氏就柳嬷嬷如此说,也只有罢了。”
“到了柳嬷嬷走那一日,大厨房的厨娘都来送她。”
“手里有活儿的厨娘送过了礼,说上几句告别的话,也就回厨房接着干活儿了。”
“冯氏给柳嬷嬷绣了条抹额,送到外院,也回了。”
“只有刘氏,将柳嬷嬷送到了府门外。”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刘氏只小心的扶着柳嬷嬷。”
“直到见柳嬷嬷要上马车了她才急了,跑上前去拉着她袖子,却又不说话。”
“突然就见那刘氏利落的往地下一跪,嘭嘭嘭的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又利落的往起一站,把挎在手腕上的布包往柳嬷嬷手里一塞。”
“一溜烟儿就跑的没影儿了。”
“当天有不少小丫头躲着偷偷看呢。”
“见就剩下冯嬷嬷一个了,也觉着没什么趣了,也就散了。”
“当天夜里就有流言传出来了。”
“有针线好的嬷嬷说,那布包鼓鼓囊囊的,里头装的若是衣裳,怕是冯嬷嬷好几年都不用再做新衣了。”
齐嬷嬷见这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两个的都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有些得意。
讲起故事来也是分外卖力,就跟说书的似的。
“福晋,这就让她进来吧,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想来就是心里再乱,这会子也都想清楚了。”
齐嬷嬷见她家福晋听了她讲的故事竟是笑了,顿觉心满意足。
不就是个故事,她这儿别的没有,就是故事多,赶明儿挑个喜庆些的再讲给福晋听。
这会子可不能再讲了,外头还有人等着呢。
“让她进来吧。”
“奴婢给福晋请安。”
与冯嬷嬷不同,这位刘嬷嬷向她行了个跪礼。
“起来吧。”
“是。”
秀玉搭眼一看,眼前站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妇人。
管了好几年四贝勒府上采买的竟是这样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妇人。
她以为能管采买的妇人虽不用像冯嬷嬷似的膀大腰圆,至少也得是体态丰腴的。
如此瘦小的妇人,站在摊子前还未开口,气势上怕是就已经处于下峰了。
可她不但接管了这差事,还一管就是好几年,中间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底下的人能服她?
是柳嬷嬷积威犹在,底下人不得不服呢。
还是这妇人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底下人打心底里服气呢?
“换了差事,可还习惯?”
“回福晋,奴婢本就是大厨房的人,不算是换了差事。”
“手底下的人可还服你?”
“回福晋,有那新来的厨娘跟奴婢较着劲儿呢。”
“哦,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回福晋奴婢当天就用剩下的食材做了几道菜。”
“虽是好几年没上过灶了,做上几道能入口的菜还是行的。”
“哦,看来那些新来的小丫头已经让你给收服了。”
“回福晋,没什么服不服的,若她的手艺超过了奴婢,奴婢对她也是服气的。”
“既然不是大厨房里有人生事,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回福晋,是冯嬷嬷,她想做回大厨房的管事嬷嬷,不想再干采买了。”
“是她叫你来的?”
“回福晋,是奴婢听她跟别的嬷嬷说话时,不小心听来的。”
“你也说是她想的,既是想的,那就让她接着想。”
“你管好厨房里的事即可,别的都无需理会。”
“是。”
“本福晋刚好有件事要吩咐你,你来得倒挺凑巧,省得本福晋让丫头去传话了。”
“你把你们大厨房里头最爱传闲话的那几个嬷嬷找出来,变着法儿的给她们传句话。”
“就说贝勒爷前几日……”
“福晋,苏公公来了,又拎着东西呢。”
秀玉正打算借着大厨房里头那几个碎嘴的婆子,把前几日四贝勒给她送了礼这件事透露出去,就听雨骤通禀苏培盛来了。
不光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
“奴才给福晋请安。”
“奴才这回来是给福晋送东西来的,爷说这东西赶早不赶晚,奴才一听急三火四的就给您送来了。”
“怎的,不过就是对儿护甲,送晚了还能变成别的物件儿?”
“这回爷送的可不是护甲,是个大物件呢。”
“福晋您赏脸,瞧上一瞧罢。”
“行,那就拿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当你火急火燎的往本福晋这儿送。”
秀玉见跟在苏培盛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分别提着一个四方如意锦盒。
苏培盛一挥手,他左手边儿的小太监把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他。
苏培盛把盒盖打开,然后从里头拿出来了个铜绣雕山水纹方手炉。
哦,是手炉呀,秀玉想着。
这手炉好是好,怎么是个方的,拿在手里真的不硌得慌吗?
她正在夸还是不夸这礼物间摇摆不定,那边苏培盛倒急了。
“福晋您且等等,那盒子里还有一个呢。”
他把手里的手炉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也不的等右手边的小太监把盒子给他了,顺手就拿过来了。
秀玉见他开了盒盖,然后从盒子里头拿出来了个铜胎珐琅开光瑞兽海棠行手炉。
她看一眼这手炉,隔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这手炉不错,好歹不是方形了。
还是朵海棠花,手炉上的图案也挺丰富,让人眼花缭乱的。
四贝勒这是什么意思?
怕她冻着手?
还是,鲜花配美人,夸她漂亮?
不不不,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四贝勒不可能如此肤浅。
她气定神闲的盯着苏培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奈何苏培盛此刻苦着一张脸,手里的手炉拿着也不是,放下更不是,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爷这是……”
“贝勒爷想来是见着福晋这些日子爱用这东西,特意让手底下的奴才去翻了库房。”
“都怨那些奴才办事不细心怎的就送了这两个到您这儿来。”
“要不,福晋您再等等,奴才自个儿去翻库房去。”
那两个手炉一到他手里苏培盛就察觉到了,方形的那个有些大了,海棠花的那个大小倒是正好,就是有点儿硌得慌。
“别,把东西放下吧,本福晋看这东西就挺好,回去告诉贝勒爷,我很喜欢。”
秀玉实在猜不透四爷此举的深意,只好把东西留下了。
“是,奴才这就去回禀贝勒爷。”
苏培盛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走得飞快,跟他一道来的小太监行个礼的功夫他就已经出了屋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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