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刘有德从镇上回来时天都黑了,路上正巧碰上徐才从家门口出来。
“徐大哥干嘛去啊?”
徐才刚跟家里的婆娘打完一架,脸上被挠了好几条血印子,这会一肚子气也没给他好脸色:“不干嘛,出去遛弯!”
刘有德眼珠子一转,“我打了点酒,过来喝两杯?”
徐才狐疑的看着他,心想这小子平日穷的饭都吃不上,今天怎么有钱请自己喝酒?
“走吧,我还买了花生米。”说着上前拉着徐才就往家走。
到了刘有德家,说句家徒四壁都是夸他,家里脏的简直没个下脚的地方。他十六岁时爹没了,老娘前几年也去世了,如今就剩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徐才捏着鼻子走进来,心想过日子没个女人就是不行,这屋子都乱成啥样了。
刘有德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拿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清出一条路。
进了里屋更是乱糟糟臭烘烘的,地上走路都粘脚,炕上的被子脏的快打铁了。
“大哥你先坐,我把火点着烧烧炕。”刘有德把炕上的被子掀到一边,露出一块烤糊的旧席子。
“别忙活了,我也不太饿……”徐才有点后悔答应他过来喝酒,屋里这股味熏死个人,也亏的他能住下去。
没一会刘有德把火升起来,端着油灯进了屋,炕上放了张四方小桌,两人对坐喝了起来。
“徐哥,你这脸……又跟嫂子打架了?”
“别提了,那臭娘们一天不修理浑身难受。”
刘有德夹了粒花生米:“可不是,女人不能惯着,该揍就得揍,不然让她翻了天去?”
徐才端起酒杯嘬了一口,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谁能真像刘有德似的把媳妇打跑,再不济家里有个女人,回去还能吃口热饭。
“你们家二郎病怎么样了?”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才脸色难看的说:“还能咋样,病病歪歪的呗。”
昨个夜里二郎又烧起来,难受的哼哼唧唧半宿睡不着觉,刘桂琴也不敢睡,在旁边陪到天亮,今天早上起来就要背着他去看郎中。
徐才不同意,家里哪有闲钱给他看病,刘桂琴便要把那几只老母鸡卖了。
两人吵了一上午,结果中午徐才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家里的鸡不见了,刘桂琴竟然背着他偷偷把鸡买了领着二郎去抓药!
徐才憋了一肚子气,原本还指望这几只鸡下蛋卖钱,全特么给这娘俩败了!等她从医馆回来,抓着刘桂琴的头发就给两巴掌。
刘桂琴哪是吃亏的主,回手就挠了过去,两人撕吧了半天,两个儿子坐在旁边嚎啕大哭,二郎扑过来咬他,三郎居然还敢捡石头扔他!徐才愤恨的甩开这娘仨出了门,自己真是养了一窝白眼狼!
“要我说,当初你们就不该把大郎给刘家。”
废话,马后炮谁不会放啊?早知道自己这俩儿子一个也指不上,徐才才舍不得卖了大郎。
自从大郎走后他才发现,家里每天那么多杂活要干,从早忙到晚,一点闲着的时间都没有。
徐才叹了口气:“当时被那个老虔婆骗住了,又有里正帮着说辞,我脑袋一混就按了手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晚!”刘有德抿了口酒,美的龇牙咧嘴。“今个我去镇上,你猜碰见谁了?”
“谁?”
“刘树秋和他家闺女在西市卖肉,一上午卖出去这个数!”刘有德伸出五根手指。
徐才瞪大眼睛“五十文?”
“五百!五百文!”
“啥?卖肉那么赚钱?”徐才惊讶的声音都变了。
“一斤肉少说也得卖十五文,一上午就卖出去半只猪,你算算是不是五百多文?”
徐才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想当初刘翠花才给了他六百文就把大郎带走了,要他说就应该要十五两银子才合适!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家大郎考中童生了,听说还是第一名,搞不好将来还能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呢!”
徐才已经被接连的消息震惊的傻了,哆嗦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烧的他满脸通红。
“哎!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啥用,刘家的钱我花不着,大郎也不认我这个爹。”
刘有德帮他把酒杯斟满:“这你就想左了不是,大郎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儿子,他现在不认你没准是心里憋着口气,等气消了你不还是他爹么,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错不了的。”
徐才听到这话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等刘家老两口没了,你们便是他正经的长辈。两个孩子哪里会过日子,到时候还不得指望你扶持着?他们若敢不孝顺你,你大可去衙门告他个不孝不悌,他不敢不管你!”
听他说完这几句话,徐才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住在镇上每日卖肉赚几百文的生活了……没错,大郎到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儿子,血缘是斩不断的!
徐才睨他一眼:“德子,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刘有德呲牙一笑:“瞧你说的,我能有啥目的,就想着将来徐大哥进了城,别忘了帮衬兄弟一把。”
徐才大手一挥:“忘不了,以后这肉铺子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干,赚了钱咱俩一人一半!”
刘有德就等着这句话呢,高兴端起酒杯:“来,咱们哥俩碰一个!”
从刘有德家出来,徐才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心里那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推门进屋,见刘桂琴正在烧火做饭,脸上还挂着两个大红手印子。道歉的话徐才说不出口,只能装作没看见进了里屋。
卧房里二郎和三郎正坐在炕上玩木头,看见徐才进屋小哥俩瞬间警惕的停下手,躲他远远的。徐才悻悻的摸摸鼻子,骂了句臭小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徐才伸手摸刘桂琴,被打开也没恼,笑嘻嘻的凑过来把人抱在怀里:“桂琴,白天是我冲动了,可这鸡你也卖了,病也瞧了就别跟我生气了。”
刘桂琴咬着唇心里恨得不行,孩子都睡了,又不敢大声骂他。要不是当初他拦着自己不给二郎瞧病,哪至于拖到后来大病一场,到现在都好不了。
“二郎的病你也别愁了,以后去镇上瞧,村子里的老郎中不顶用,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白白浪费钱。”
刘桂琴一听翻过身:“去镇上瞧?咱们哪来的钱?”
徐才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早晚有一天我让你过上好日子!”
*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末,距离府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次要去府城,路途遥远,还是他们两个人去,刘翠花是一万个不放心。可孩子们有本事,自己也不能把他们拴在身边窝囊着过一辈子,算了随他们去吧。
一大早刘灵芝和徐渊收拾好东西,准备坐牛车先去县城,再由县里统一安排一起去冀州府。
“娘,东西是不是带的太多了!”刘灵芝身上背了两个大包,手里拎着三个小包,整个人都快被包裹埋住了。
“不多不多,大的包裹里装得是你俩的行李,小的里面是换洗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大郎用的笔墨纸砚,路上的干粮,全都得带好了,出门在外缺什么都不行。”
“可是娘……这罐腌咸菜,盐肉还有晒干的蘑菇是咋回事?
“这不是怕你们出门吃不好饭吗。”
徐渊哭笑不得:“婶子,去了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考完试我们就回来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刘灵芝赶紧把那一包吃食塞了回去,“外面什么都有卖的,饿不着我俩。”
刘翠花接过来嗔道“你这孩子!”
“出门在外可要好好的,你俩互相照应着,大郎你管着点你哥,别让他乱花钱,别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诶,我知道了。”
“幺儿,你也照顾好大郎,他年纪小出门在外别受了委屈。”
“娘,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给他委屈受!”
“若是遇上难事银子该花也得花,别像你爹似的,舍不得花钱结果便宜了别人。”
除了县试奖励的那三十两银子,刘翠花又额外给两人带了二十两。这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寻常百姓家嚼用好几年了,俩孩子拿这么多钱出去,既怕他们乱花,又怕被人抢去。
“知道了,娘你跟爹在家也好好的,别总吵爹了,若是杀猪太累就先停一停,等我回来铺子再开门,左右不过耽搁一个月的时间。”
刘翠花摸摸儿子的脸:“行,家里不用你操心。”
“好了没有啊?”门外刘老汉已经等急了。
这次坐的还是上次回来时那辆牛车,刘老汉提前几天跟他约好的,一大早人家就过来等着了。
“来了来了!”徐渊和刘灵芝拎着东西坐上牛车朝爹娘挥了挥手,刘翠花和刘老汉两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
等人都看不见了,刘翠花才哭出来:“我这心里难受的紧,你说这俩小娃娃,怎么一转眼就能出远门了。”时间真不经用,转眼孩子们都大了,他们都老了。
刘老汉拍拍媳妇的后背:“别难受了,一会去抓头猪?”
“行,我进去换身衣服。”
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肉铺子可不能停,趁着他们还能动弹,多赚一文算一文。
到底是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如前些年麻利。两人忙到太阳升起来才将将把一头猪收拾妥当,累的刘翠花坐在牛车上直喘。
刘老汉也累得不行,抽着烟袋说:“不服老不行,以前一头猪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料理了。”
“谁说不是呢。”
到了铺子刚开张就来了个不速之客,离老远刘翠花就看见遭瘟的徐才朝这边走过来。
第32章
刘翠花一见到他就警惕的拽了拽身边的刘老汉:“你瞅谁来了?”
刘老汉抬头一看,见不远处徐才穿着打着补丁的破褂子,手里拎着一个布口袋,脸上挂着谄笑走了过来。
“二哥二嫂忙着呢?”
刘老汉懒得搭理他,手里拿着剁骨刀梆梆剁着猪肉,刘翠花冷哼一声:“买肉啊?”
徐才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生气,笑嘻嘻说:“不买肉,这不是来镇上卖点东西,顺便给大郎捎了双鞋。”说着从布袋里拿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递给刘翠花。
“这是桂琴前几日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脚,让大郎且穿着,若是不合脚我让他二娘再做一双。”
刘翠花瞟了一眼,鞋做的倒是废了功夫,但布料一看就是从哪个旧衣服上剪下来的。他们家俩孩子平日里穿的鞋都是用得耐磨好布做的,可看不上这双旧鞋。
“哎哟,怎么想起给大郎做鞋了?过去连粒芝麻都没见给大郎拿过,今个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唉,前几年不是家里穷,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刘翠花嗤笑:“现在不穷了?”
徐才被她噎的脸通红:“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再穷也得照看些。”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是当年拿自己儿子当牲口使当猪肉卖的时候了。刘翠花没空跟他扯闲话,摆摆手说:“大郎不缺鞋穿,你拿回去留着自己穿吧。”
“这也是桂琴的一片心意……”
“杨大姐来买肉啊?还是二斤肥瘦?好好好,多给你切块肉皮,知道你爱吃这口,客气啥?”
“方小娘子来啦,许久不见你了,最近看着胖了,脸色都好看了。啊?怀上了?!我就说别着急早晚得有!”
方小娘子红着脸,拎着两个猪膀蹄,扶着肚子慢悠悠的走了。
徐才见刘翠花不搭理他,捏着布鞋心里愤恨的唾骂:不用你们两个老东西现在张狂,等自己把大郎认回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刘翠花见他走远,才停了下来,拿围裙擦了擦手撇嘴道:“早干嘛去了,大鼻涕流到嘴里知道甩了,要是心里真有大郎,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现在看着大郎长成了又开始眼馋,呸!好事还能尽让他占了?”
刘老汉点着烟袋抽了一口:“你说,大郎要是知道他爹来寻他,能不能回去啊?”
“你快别说话了,听你说话我都来气,大郎是那样的孩子吗?”
“你瞅瞅……我就随口一说,你像个炮仗似的又跟我生气。”
“说也不能说!特别是当着大郎的面,你那是寒孩子的心!”
刘老汉小声嘟囔:“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念叨念叨么。”
刘翠花窝了一肚子火,总觉得徐才来没安好心,幸好大郎不在家,若以后撞上了指不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呢。
*
另一边刘灵芝和徐渊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走在去往县城的路上。
赶车的师傅还是上次回来那个,姓李叫李全。
徐渊主动跟他搭话:“李叔,你这阵子跑县城可还太平?又遇上过那几个劫路的混混没?”
李全一听笑了:“没有,打那以后再没遇上过!”
原本遇上劫匪李全都打算不干这行了,来回跑这么远的路,赚的钱也不算多,万一搭上小命值不当的。
在家闲了一段时间没别的营生,就试着再跑一趟,结果到县城听见有人说,这泗水县到安平镇路上出了一位夜叉女侠,专挑夜半三更的时候出来抓劫匪。碰见就狠命的打一顿,下手又黑又重,吓得这附近的几个劫匪再不敢出来拦路了。
李全给两个人讲完,徐渊忍不住笑出声,刘灵芝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李全也跟着笑:“小娘子这身手属实不一般,胆识也过人。换做是我可不敢跟他们硬碰硬,万一丢了性命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养呢。”
徐渊拿手怼了他腰一下,附在刘灵芝耳边低声说:“听见没有,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以后可不敢这么莽撞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廓上,痒痒的,刘灵芝脸微微泛红,低声嗯了一声。
车子下半夜才赶到县城,这个点城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车,大多是附近镇子上过来卖东西的,也有像李全这样来回拉货的车。
县城每日丑时三刻开门,李全找了个背风的地界把牛拴好:“你们要是困了就在这牛车上歇会睡一觉,等天亮了咱们就进城,我过去跟几个老伙计说会话。”
“哎,李叔你去吧。”
见他走远了,刘灵芝从车上跳下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撒了泡尿,这一路快憋死他了。
男人荒郊野岭随便找个地方就尿了,女人太麻烦了,中途还是车夫找了一片茂密的林子让他进去解的手。
撒完尿拎着裤子跳回车上,见徐渊从包裹里拿出一条褥子围在身上。
“冷了?”
徐渊吸吸鼻子:“有点,哥你过来一起盖。”
刘灵芝伸手帮他掖了掖:“我不冷,你自己盖好了。”
三月末虽然天气还算不上暖和,但也比冬天的时候强多了,刘灵芝身体本来就好,特别是最近……感觉自己火气有点大,每天早上睡醒,小兄弟都站岗放哨。虽然他脸皮不算薄也没厚到跟人说这件事,只能早起打套拳,把精力消耗出去。
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车夫才从别的车上回来,解开绳子准备排队进城了。
牛车一晃徐渊就醒了:“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你再睡会。”
“不睡了,待会进了城再睡。”徐渊伸了个懒腰,坐一天一宿的牛车浑身酸疼,赶紧入城安顿下来好好睡一觉。
进了城刘灵芝给车夫结了车钱,两人背着行李下了牛车。
清早的泗水县一片安静,只有几家早点铺子冒着热气。两人找了个馄饨摊一人喝了碗热汤混沌,肚子里有了食物,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吃饱后又去找住的地方,县里给的通知是明天上午去县衙报道,具体怎么去州府还要听人家安排,两人打算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可不敢再贪便宜住大通铺了,咬着牙要了一间客房花了四百文钱。
交钱的时候徐渊一脸肉痛,因为知道家里叔婶赚钱不容易,这四百文老两口得忙活好几天。
客房在二楼,伙计领着两人上了楼:“咱们这是明日午时之前退房,逾期要另交一百文,续住二位需提前交钱,需要热水和吃食可以跟小的说。”
“不用了。”两人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客栈有些拘谨,进了客房,屋子不算大收拾的很干净,靠墙摆放着一张四方的架子床足足可以睡下两人。
旁边还有一张桌子几把凳子,桌子上扣着白瓷茶壶,侧面有个木头柜,柜上还摆着布扎的绢花。
“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伙计拎着烧开的水壶把茶壶灌满,客房的钥匙交给两人就走了。
徐渊把行李放在凳子上,四处打量起屋子。
“哥,这地方真好啊!”徐渊摸着架子床感叹道。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床,听说城里的富贵人家就睡这种床。
刘灵芝也是土老冒一个,坐在床上晃了晃,架子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人新奇的脱了鞋躺在床上感受一下,好像跟炕也没什么区别……还没有炕暖和。
徐渊侧过身看着刘灵芝:“还是咱家的炕好。”
刘灵芝点头:“嗯!”
躺了一会都困了,下地把门插好哥俩一觉睡到午时才醒。
中午不打算再下去买吃食了,从包裹里拿出家里带的大饼,就着茶壶里的温热的茶水吃的也挺香,出门在外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一早,徐渊早早就拉着刘灵芝退了房,生怕伙计再管他们要一百文钱,两人背上行李来到县衙门口。
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们还早等在这了,还是个熟人。
“哎!小兄弟,你也考上了?”说话的人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色布衣,方脸圆眼,身后背着个书箱。
徐渊想起自己考试前买纸碰见过这人,还让给他两本考试的书。
“在下清水镇张进元,进是进士的进,元是状元的元,还不知小兄弟贵姓。”好家伙,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他爹娘对他寄予的厚望。
“贵不敢当,安平镇徐渊。”
“啊!你就是案首徐渊!大哥,这小兄弟居然是第一名!”张进元连忙叫他哥哥过来。
结果过来这人刘灵芝也认识,正是他们在考场外等人时闲聊的那个男人。
那人也认出刘灵芝,笑着朝两人拱拱手:“恭喜恭喜。”
刘灵芝欠了欠身算是回礼。
“你可真厉害!没想到今年的案首这么年轻,真应了那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
徐渊被他夸的不好意思:“哪里哪里,进元兄也很厉害,听说今年只取了前七名,能考上的都是佼佼者。”
“诶,我不过运气好罢了,最后几道题刚巧是看了那本科考书略有所悟,中了童生尾巴,还没谢谢你把书让给我呢!”
“对了,徐小兄弟这一趟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去吗?”
“还有我夫人。”
张进元惊讶的看着他身后比他高大半头的刘灵芝:“哇!你都成亲啦!”
徐渊心道:多新鲜呐,我女儿都三岁了。
张进元是个话唠自来熟,逮住一个人就说起来没完没了,他哥怕他惹的人家厌烦,赶紧把弟弟拉了回来。
等了没一会,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相互做了介绍,人到齐后,县衙里有人领着他们进了后院,县令早已经命人备好了接风宴。
第33章
接风宴一共摆了两桌,主桌坐的当然是七位童生加上县令大人,附桌坐的都是准备陪同去州府的家属。
这几个童生除了徐渊带的夫人,其他人大多都是带着亲兄弟或者族兄弟,只有一户有钱的带了一个书童一个小厮,看两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
盛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限制照比前朝要少许多。大概是因为过去连年战争男丁稀少,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也不稀奇,所以大伙对刘灵芝也没太在意。
主桌上,徐渊做为县案首坐在县令的身边,刚开始还有点拘谨,结果聊了一会发现县令大人性格温和,挺平易近人的,见他年幼怕不好意思夹菜,一个劲的给他碗里夹肉。
吃的差不多了县令开始给大家讲去州府的事宜。
同往年一样,依旧是县衙提供车马,将人送到州府安顿,路上的车马费和住宿费都是县里出资。大概因为今年去的人少,连同行的人都一起安置了。
徐渊听到还挺高兴的,至少到了州府不用跟灵芝哥分开住了。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日上午,路上要走三四天,行李和路上的干粮自己要提前准备好。
府试的日子是在四月初十,成绩出来后直接在冀州参加院试,院试通过即为秀才,回来的车程也会统一安排在院试之后。
县令又说了些勉励的话,让他们好好发挥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他一走,大伙顿时松快了不少,开始交流起考试经验来。
做为案首徐渊自然成为焦点,特别是以张进元为代表,简直把他吹嘘成神童了!
“徐案首才十五岁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整日贪玩呢!”
旁边人附和:“没错没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啊!”
徐渊擦着头上的汗连连摆手:“各位兄长们莫要调侃我了,真的只是侥幸,侥幸而已。”
年纪最大彭云安见他脸皮薄,再说下去恐怕难受,帮着解围:“徐小兄弟自然是有本事的,但天底下有本事的人还多着呢,待我们去了州府什么样的人都有,听说安阳县有个十二岁的案首,这便算不得什么了。”
“彭大哥说的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渊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嗤!”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惹大伙同时转过头。
发出嗤笑的人是这次县试成绩排在第二的齐铭,比徐渊大一岁今年十六岁。
他是县城里齐家的小公子,听说有一个在京都当官的叔叔,家境非常好,身上穿的是天青色的云纹锦袍,头上束着玉冠,满脸的傲气。
原本这次县试,齐铭以为自己这个县案首十拿九稳了,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乡下小子夺了他的名次,心中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特别是听着那些夸奖徐渊的话,觉得刺耳极了!
齐铭把筷子一扔说:“虚伪,阿宁,长保别吃了!回家!”
“诶!”坐在附桌的书童和小厮连忙起身,跟着齐铭离开。
待他一走张进元不高兴的撇撇嘴:“早听闻这齐小公子才高八斗,家里还专门请了个举人老爷当夫子,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进元!”坐在附桌的哥哥连忙制止了他,那齐家岂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小心祸从口出!
张进元谄谄的闭了嘴,夹起一块鱼肉:“吃菜!”
彭云安怕徐渊尴尬,赶紧招呼其他人:“对对,吃菜!”
徐渊倒是没太在意,扭头看了看坐在附桌的刘灵芝,怕他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敢多吃东西,结果见他家大哥手里拎着半个肘子啃了满嘴油……
行吧,这么好的菜不吃浪费了,徐渊也不再跟他们客套,端起碗开始大口吃肉!
接风宴结束后,徐渊刚要走就被一个小厮叫住说县令有请。跟着小厮去了书房,见县令大人正在写字。
“徐渊啊,过来过来,我送你那副字你可收到了?”
“学生收到了。”徐渊心砰砰乱跳,不知道县令单独叫他过来有什么事要说。
待最后一笔写完,县令放下毛笔,纸上赫然写着出自为政的一句话: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看见你总想起当年我自己求学时的艰辛,寒门难出贵子,你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县令也是寒门出身,当年他的处境还不如徐渊,身边没有像张秀才这样的良师,只能靠自己摸索着求学,好不容易考上同进士,做了个七品县令,如今再上进步已如登天般困难。
县令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比我聪明,我希望你以后能比我走的更远。”
徐渊眼眶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学生知道了!”
县令手一顿:“咳,去吧…好好考!”
从书房出来,徐渊心潮澎湃,他一个升斗小民,过去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何德何能听到县令大人的亲自教诲,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出了县衙大门,见刘灵芝站在门口等着他,旁边还有张家兄弟,手里拎着两包行李。
这兄弟二人倒是热心肠,见刘灵芝一个女人身上背着四个包裹,便主动过来帮忙拿。
刘灵芝看着兄弟俩的细胳膊细腿,欲言又止,最后架不住热情分了两个包袱给二人。
“县令找你干嘛?”张进元倒是比刘灵芝还好奇,见他出来麻溜的凑上去寻问。
“县令大人鼓励我让我好好努力,争取考上秀才。”
“噫~果然又是那一套。”
徐渊:“嗯?”
“我上次参加县试的同窗也是案首,县令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例行公事,每年的案首都会被县令亲自勉励一番,万一这人考上进士,将来有了前途,兴许能看在同乡的份上赚个人情。
徐渊澎湃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心中道:白激动一场,我这还巴巴的美呢!
从张家兄弟身上接过包裹:“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客栈了,明日见。”
“好,明日见。”
*
这几日刘翠花经常看见徐才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铺子附近,也不知道要干嘛。
下午老两口卖完猪肉收拾了摊子准备回去的时候,见他居然一路跟到了胡同口。
“看见那个遭大瘟的没,又来了!”刘翠花拿胳膊怼了怼前头的人。
刘老汉赶着牛车不以为然的说:“来就来呗,反正大郎也不在,来了能咋的。”
“你说这眼瞅着开春该种地了,他不在家里收拾地,天天往镇上跑,究竟有什么目的?别是起了坏心思吧!”
刘老汉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徐才双手揣在袖子里,狗狗搜搜的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还能怕他?”
刘翠花也不怕徐才,别看他俩年纪大了,可都是胆子大的,不然也干不了屠户这个生意。
可话说回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白天他们要去看铺子卖肉,家里只有刘小丫和张秀才两人,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一个瘸腿的老秀才,万一徐才真想干点啥坏事,等刘翠花两口子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回去得跟三叔说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翠花提起徐才:“大郎那个亲爹这几日总在咱们附近转悠,估计憋着什么坏呢,白天若是有人敲门,除了我俩谁来也别开!”
张秀才点头:“好。”
结果头一天嘱咐完,第二天徐才真就来了!
连续踩了四五天的点,徐才终于摸到刘老汉的家门,趁着白天夫妻不在,想着把大郎叫出来叙叙旧,增进一下父子感情。
今天特地从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五六个鸡蛋,昨天逮的两条鱼,还有一包白糖,这可是他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徐才站在门口,整理了下衣服敲了敲门问:“有人在吗?”
院内刘小丫正在追着小鸡跑,听见声音走过来:“你找谁呀?”
徐才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次在牛车上看见的小丫头,这孩子许是大郎跟刘家姑娘生的?那不就是自己的孙女吗!
“孩子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见外面的人:“我叫刘小丫。”
“小丫啊我问你,你爹叫什么名字,你娘叫什么名字?”
刘小丫撅嘴:“我为啥要告诉你?”
“爷爷这有糖,你告诉爷爷,这糖就给你吃了!”
刘小丫含着手指有点心动,家里刘翠花管的严,怕她烂牙平日不怎么让她吃糖,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许吃几块。
“我爹爹叫徐渊,我娘叫刘灵芝。”
“果然!果然是大郎的孩子!小丫我是你爷爷啊!”徐才倒真有几分激动,没想到自己居然当了爷爷。
小丫奶声奶气的说:“你骗人,我爷爷才不是你呢,爷爷卖肉去啦。
徐才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这本是自家的血脉,如今儿子倒插门进了刘家,连孙女也成了他家的了!
“爷爷没骗你,我是徐渊的爹,不就是你爷爷吗?”
“真的吗?”
“真的,不信叫你爹出来给爷爷开门,爷爷给你拿了鸡蛋和白糖!”
“爹爹和娘亲不在家。”
“不在?他们干嘛去了?”
三岁的孩子哪懂那些,摇头说不知道,流着口水要糖吃。
徐才眼珠一转阴恻恻的笑起来,心想家里没人更好,自己进去看看,万一能翻出点银子呢。“那你帮爷爷把门打开,不然爷爷怎么把糖拿进来呀?”
刘小丫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那门栓,奈何她人矮力气也小,够了半天才把门栓挪开一点点。
徐才在外面等的着急,生怕刘老汉他们突然回来,一个劲的催促她:“快点,再用点力!”
刘小丫够了一会胳膊都酸了,抱着胳膊摇摇头:“我打不开。”
“怎么这么笨,去搬个凳子过来!”
“哦。”小丫噔噔噔跑进偏房,从张秀才屋里搬了个小板凳出来,这回高度够了,伸手刚要去开门栓。
“小丫,你给谁开门呢!”
第34章
“太爷爷,门口有个爷爷说是我爹爹的爹,要我把门打开给我糖吃。”
张秀才一听顿时警惕起来,拄着拐把小丫抱下凳子,“傻丫头,他说是你爹的爹你就信?万一是坏人拐子把你偷走卖了怎么办?!”
刘小丫一听吓得小脸煞白,双手抱住张秀才:“太爷爷我错了。”
幸好昨天刘翠花交代过,千万不能给这人开门,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门外徐才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连忙解释道:“这位老伯,我真是大郎的父亲,今天来就是想见见儿子,您看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去去去,我不认识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着就要走。
“哎,你先别走,告诉我大郎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再不走我喊人了!”
徐才啐口吐沫大声喊:“大郎开门,爹来了!”张秀才没搭理他,带着小丫进了屋,倒是叫声把隔壁邻居喊了出来。
“你找谁啊?”邻居大妈探出头问。
“找这家的姑爷,徐大郎。”
“他家姑爷不是去府城考试了嘛,听说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拜刘翠花所赐,大郎考上童生的事几乎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连两个孩子去州府参加府试的消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才一听人真不在家,放弃敲门转头问:“什么时候去的?”
“就前几日吧,听说要考到月末呢,可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徐才叹了口气捂着脸说:“想见儿子一面实在不容易。”
“这是怎么了?”邻居大妈没见过徐才,不知道他跟刘家什么关系,听他说是徐大郎的父亲,一脸八卦的凑过来。
“唉,这事也怨我,当年大郎他娘难产没的早,我一个汉子哪会伺候孩子啊。”
“哎哟,天可怜见的!”老太太颇为同情的看着他。
“后来我又娶了一房,后娘虽然对他一般,但好歹是把他拉扯大了,家里穷但也没亏了孩子的口粮。”
“我这娘子前后又生了两个娃子,其中一个病病怏怏每日都要吃药,家里实在没办法了,便只能把大郎许给刘家做女婿。”
老太太点点头,这也能理解,毕竟养活三个孩子不容易,刘家条件好送出去没准比留在家里强。
“谁成想大郎到了刘家……便不认我这个爹了,那刘翠花也拦着他不让我俩见面,如今我们父子竟三四年没见过面。”徐才说着眼睛挤出几个“黄豆粒”,自己都快相信了。
“这……你们两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刘家人挺不错的,你家大郎在这过的也挺好的。”吃穿先不说,单单就读书而言,有哪家舍得供女婿去读书的?而且大郎这孩子聪明懂事嘴又甜,不像是他说的那样。
徐才怔了一下,见挑拨不成便叹气:“我也不知道,许是嫌我们家穷,不愿走动吧。”说完拎着东西,佝偻着腰走了。
老太太爱听八卦却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按说这刘家也不像是嫌贫爱富的人家。两家做了好几年的邻居,一直本本分分的没见做出过什么不好的事,算了还是晚上等翠花回来问一下吧。
*
傍晚刘翠花和刘老汉卖完猪肉,刚到家门口就被邻居叫住。
“翠花,来来来!”
刘翠花解开头巾一脸疑惑的走过去:“高大嫂,怎么了?”
高老太太神神秘秘的说:“今个你家来了个人说是大郎的亲爹,你知道不?”
刘翠花一听脸色都变了,连忙招呼刘老汉快进去看看,打开门见家里一切如常才放下心来。
“我看他敲了半天门,便出来问了一嘴,看着是个可怜人……”
提起徐才刘翠花都气笑了:“他要是可怜,这世上就没有可恨的人了!”
“老头子,你先回去热热饭,我跟高大嫂说会话!”
高老太太一看,这是要长篇大论啊,连忙从院里搬了两个小板凳,俩老太太坐在一起开始唠起来。
“嫂子,我且问问这徐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大郎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后来又娶了一房生了两个娃,其中一个身体不好,实在照应不过来了,才把大郎许给你家,还说你拦着大郎不让他们父子见面,大郎不认他这个爹。”
“啊呸!亏他能说出口!你知道我把大郎从村子里刚接回来的时候多重?”
高老太太摇摇头,那会她家还没搬到这边胡同,疫病结束后这边空的房子多了,便宜买了现在这处宅子,如今搬来也不过三年。
“我接大郎回来的时候他都十一岁了,才二十九斤啊!我们家刘小丫如今才三岁半都二十多斤了!那孩子瘦的皮包骨,看着像七八岁的孩子般大小。”
“啊!”高老太太一听眼神都变了。“怎么这么瘦啊,是有什么病吗?”
“病?!哎哟我的老嫂子,那孩子是纯纯饿的!三九天你知道他穿了身什么衣服?”
老太太皱着眉摇摇头。
“两层包不住胳膊腿的破布!还是孩子亲娘去世前给做的!”刘翠花想起大郎以前可怜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还说我不让他们父子见面?这些年那徐才来过一次吗?逢年过节连个芝麻粒都不见给孩子拿的,怎么好意思说大郎不认他?”
“你说咱们当爹娘的,恨不得自己不吃不喝也不能亏着孩子。他们倒好,拿大郎当牲口使,就算是当牲口你好歹给口粮啊!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可缺了八辈子德了!”
高老太太听完一拍大腿:“没想到大郎的亲爹竟是个这样的人家,我就说大郎那孩子怪懂事的,怎么可能不认亲爹!”
刘翠花哽咽道:“大郎是个好孩子,奈何摊上那样的爹和后娘。当年他爹把他做猪肉价卖给我的,说好听点是倒插门,难听点他压根都没把孩子当人。如今看着我们大郎长成人了,又腆着个老脸来认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高老太太义愤填膺的说:“那不能够!大郎要是认了他才是真真寒了你们的心!这样的爹娘一辈子都不能认!下次他再敢来,我拿大棒子帮你轰出去!”
刘翠花擦了擦眼角握住高老太太的手说:“唉!知道高大嫂是个热心肠的。大郎和幺儿不在家,我跟老汉白天要看铺子,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若有什么事都来不及知会一声,还要高大嫂帮忙照看些。”
高老太太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有我高婆子在,他休想进你家大门!”
刘翠花回到家时锅里的饭菜已经热好了,见刘老汉和张秀才正坐在偏房门口数落孙女,小丫背着手低着头嘴撅得老高。
“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问她,这小东西今天差点让人拿糖哄骗了去。”
旁边张秀才解释道:“今日大郎他爹来敲门我没听见,小丫自己上前去搭话,这人哄小丫让孩子开门给糖吃,结果咱家傻丫头真就去给人开门了。”
刘老汉佯装生气的说:“下次还敢不敢随便给人开门了?”
“不…不敢了。”
刘翠花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小丫的头:“丫啊,下次记住了,再有人让你开门给你东西吃,可不敢开了知道吗?”
刘小丫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的抱住刘翠花:“奶,我错了,我再也不贪吃了。”
她一哭刘老汉和张秀才比刘翠花还心疼,顿时也顾不上说教了,抱起孩子就哄:“乖妮,明天爷爷带你去买糖人吃,咱不吃别人的。”
刘小丫抽噎的点点头:“好,要吃大个的。”
*
徐才拎着东西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还没进家门就被叫住。
“徐大哥,又去镇上了?”刘有德早早就坐在门口等着他,见他手里拎着两条肥鱼,馋的拿袖子擦了擦口水。
“嗯。”
“怎么样,见到大郎了吗?”
徐才拉着脸说:“没见到,大郎去府城考试去了,要月末才能回来。”
刘有德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吃了闭门羹。
“要不去我家喝一杯?”上次打的酒还有半壶,炖上一条大鲤鱼下酒那滋味可是一绝。
徐才嫌他家太脏:“你拿酒去吧,我让桂琴把鱼炖上。”
“哎哎!”刘有德乐呵呵的跑回家拿酒。
徐才进了家门,刘桂琴正在给孩子洗衣服,见他早上拿的东西又拎回来了问:“没送出去?”
徐才嗤笑道:“人不在家,那小子现在有能耐了,听说去了府城参加科举,搞不好以后还真能当个官。”
“啊?”刘桂琴赶紧擦擦手站起来“那,那咱们就别去找他了,万一大郎恨咱们,将来给咱俩治了罪可怎么办?”
刘桂琴虽然心肠不慈,但到底是个没见识的农家妇人,一听以前磋磨过的继子要有大出息丝毫没觉得高兴,反而担心的不行。
“他敢?!还没听说过儿子治老子罪的!去把这两条鱼烧了,待会德子过来吃饭。”
“刘有德?他来干什么?“
“我跟他有事商量,让你做你就快去做,哪那么多话。”
刘桂琴剜了他一眼,接过鱼收拾起来。
没一会刘有德拎着酒葫芦过来了:“嫂子忙着呢?”
“嗯。”刘桂琴抬头见他眼神像勾子似的往自己身上瞟,顿时浑身不自在,村里人都知道刘有德什么德行,徐才怎么还往家里领呢?
“嫂子这鱼炖的味儿可真不赖!”刘有德舔着嘴唇收回目光进了里屋。
屋内徐才已经摆上桌子,一盘花生米,一盘摊鸡蛋。徐二郎和徐三郎闻着香味,远远的看着咽口水不敢靠前。
“你俩出去玩,爹跟你德子叔说会话。”
待孩子一走,徐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德子,我估摸着你说的方法不行,如今我连大郎的面都见不着,怎么缓和关系?”
刘有德把酒倒满:“刘二叔两口子什么态度?”
“那俩老东西他娘的防我跟防贼一样,要不是今日我去了他家都不知道大郎已经有孩子了,那好歹也是我的亲孙女,他家都没告诉我一声!”
“唉,这事他们做的确实不地道,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等你家大郎高中回来翅膀硬了,就更不可能认你了。”
徐才一口干了半杯酒:“要不趁着大郎他们都不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刘家那两个老东西……弄死!”
回来的路上,徐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他俩不死大郎永远不可能认自己。再说当年卖大郎时立的契还在刘翠花手里,得想办法拿回来。
“咣当!”门外刘桂琴端着炖好的鱼刚要进屋,猛地听见这句话,吓得手一抖盘子直接扣在地上。
徐才抬头见那两条鱼一口都没捞着吃,全都撒在地上,气的急步走过来,挥手给了刘桂琴一个大耳光。
“你他妈能干点啥?!”
“大哥别着急,别跟嫂子动手!”刘有德拉着徐才把刘桂琴挡在身后。
刘桂琴被徐才刚才的话吓懵了,被打都没还手,捂着脸心砰砰的狂跳,低头出了屋子。
第35章
刘灵芝和徐渊已经坐了两天的马车,车上除了他俩还有张家兄弟二人。
这次县里给七个人一共租了四辆马车,其他人都是两家坐一辆,唯独姓齐铭自己带着书童和小厮单坐一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那姓齐的看着就不像是好相与的。而且这人也忒讲究,除了每日要打清水洗漱外,还要吃热食喝热茶,连上茅厕都要小厮拿帘子遮了才肯方便。稍有不满便对小厮非打即骂,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气度。
同车的张进元看不惯他,明里暗里嘲讽了几句,回车上就被他哥捶了一顿,怕他口无遮拦得罪了齐家,以后在泗水县不好过。
他们这次去州府是跟着一个镖局一起走的。县里大概怕他们几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路上遇见危险,特意找了去州府镖局同行,
说来也巧,这个镖局就是顺风镖局,领队的还是陈四海。
起初徐渊还有点别扭,毕竟在客栈里发生了误会,万一镖局里的人排挤他们就麻烦了。
结果这两天相处下来发现镖局管理的特别严格,人家压根都不过来。除了吃饭厕所,镖师们几乎寸步不离自己的马车,连面都照不上。
中午车队照常停下来修整,附近没有驿站,只能靠在路边吃点自带的干粮,顺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他娘的,带着这群书呆子,咱们速度得慢一半。”钱五在路边撒了泡尿,拎着裤子边走边说。
卢青:“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二当家怎么想的。”
“看见那群酸不溜丢的书生就烦,里面还有个事特别多的,屙屎得拿帘子遮上,哈哈哈哈哈,别他娘的是女扮男装没长鸟,怕咱们看吧!”
卢青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你别说,后面车上好像还真有个小娘子,就是离着太远看不清长相,看着瘦高个大长腿,没准是个美人。”
钱五挠挠下巴色心又起来了:“啧,去考试还带着女人,想来也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要不待会儿咱俩过去看看?”
“算…算了吧,让二当家的发现又该踢咱们了。”
“怕什么,咱们也不过去调戏,就瞅两眼过过瘾还不行啊?”
卢青被他说的有点动心,毕竟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还没娶媳妇,一身的法力没处施展,看看美人败败火,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行!那我回去跟顺子说一声,让他帮我多看一会,咱俩过去瞧瞧!”
“你快点啊!”钱五搓着手,悄咪咪先往那边走。
镖车和县衙的马车相隔几十米的距离,钱五边走边张望,生怕被陈四海发现。
没一会卢青跑过来:“走这么快,也不说等等我。”
“快点快点,二当家的说就给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晚了就要启程了!”
两人迫不及待的走到后面,见四辆马车靠边停着,车上的人正坐在路边休息。
徐渊嘴里叼着半块饼子,边吃边看张家大哥帮着彭云安按摩穴位。
彭云安身体不错,不过有个毛病就是晕车,这两日坐马车吐的他面色惨白,差点没死过去。陪同他一起来的人是他儿子,今年才十三岁,看着老爹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跑到他们车上求助。
张进中以前跟着村里郎中学过两年针灸,虽然学的半斤八两但还是管点用,帮彭云安按摩了一会,看他脸色好多了。
“多谢张兄弟了。”
张进中还没开口,张进元倒先摆手道:“客气啥,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两日要熬呢,彭大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哥。”
张大哥无可奈何的看着弟弟,朝彭云安点点头:“你这身体如果不及时医治,到了州府恐怕也难熬,更别说过几天还要参加府试。”
“我省得,那这几天就麻烦张兄弟了。”彭云安让儿子从车上拿出几包蜜饯干果子感谢张家兄弟,见徐渊和刘灵芝也在顺便也给了些。
“这是我家娘子闲来无事自己泡制的零嘴,孩子们喜欢吃,你们也尝尝。”
徐渊原本想拒绝,见他哥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接了过来,连忙道谢。
彭云安虚弱的笑了笑:“都是不值钱的吃食,喜欢就好。”
徐渊偷偷蹭到刘灵芝身边,把果干递给他:“你尝尝。”
刚巧被张进元看见,这小子口无遮拦笑道:“别看我们徐兄弟年纪小,倒是个会心疼人的呜呜呜……”张进中捂着弟弟的嘴,朝徐渊歉意的笑了笑,咬牙切齿的把人拖上马车。
徐渊脸色微红问:“好吃吗?”
“还行,有点酸。”刘灵芝捡了个杏干塞进他嘴里,徐渊嚼了嚼味道确实不错,比铺子里卖的不差。
不远处钱五和卢青已经摸到他们身后。
“看见了吗?”
“看不清,光能看见个背影!”钱五舔着嘴唇一脸兴奋,光看这背影细腰长腿也够他做会梦的。
“让我看看。”卢青在后面拽他衣服。
“等会,要起身了……嘶哈……个子有点高啊,啊……啊啊啊!”钱五做梦都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是刘灵芝!吓得瞬间就萎了,惊恐的往后倒了两步,不小心踩到石头,把自己拌了个跟头。
“咋了?”卢青被他吓了一跳。
“快,快走!”这哪是小娘子,这特么就是个母夜叉!别她娘的被她发现了,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她!说着爬起来就往回跑。
卢青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再凑过去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老五,等等我!这姑娘你认识啊?”
钱五心想,岂止是认识,老子还被她压在身下起都起不来呢!
卢青追上他一脸坏笑道:“别是你把人家姑娘糟蹋完,怕她来找你吧?”
“别胡说八道了,那种姑娘白给我我都消受不起。”
两人刚走到镖车旁就被陈四海拦住了。
“二…二当家的。”
陈四海沉着脸问:“干啥去了?”
钱五挠挠头:“没,没干啥,去树林子拉了泼屎。”
“拉屎拉这么长时间?”
卢青马上捂着肚子:“我有点拉肚子,老五就多陪了我一会。”
陈四海扫了两人几眼:“我可提前跟你们说了,不准去打扰后面的车辆,别让我发现,不然老子挨个鞭子伺候!”
“哎!知道了!”钱五吓得肉皮子一紧,马上应声回答。
*
四月初万物复苏,村子里已经开始收拾地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家人都靠地吃饭,家家户户起早贪黑的忙活,就为了到秋天多些收成。
只有徐才整日躺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干。
自打上次提起要弄死刘家老两口后,他就像入了魔似的,搓着麻绳就想用绳子吊死他们,砍柴的时候就想着拿斧子砍死他们,连喝水的时候都想,要不干脆淹死他们得了……
刘桂琴也不敢催促他,恨不得见了他都躲着走,生怕徐才害了自己和两个儿子的命。
眼看着地里的草越来越高,家里的粮种也不够用,刘桂琴终于忍不住说:“当家的……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先把地收拾收拾?再这么荒下去可就耽误了节气。”
地里的活计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干的,家里也没有牛,非得两人犁了地才能种。
徐才睨了她一眼:“种地?我一日赚几百文钱还需要种地吗?”
刘桂琴一哽,心想哪来的几百文啊?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要不先去我哥家借点种子,咱们把地种上,等秋收时再还回去?”
“不去,爱去你自己去!”徐才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哥瞧不起他,去了没准又要被羞辱一番,索性躺在炕上装死。
刘桂琴没法,叹了口气领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
她前脚刚走刘有德就来了:“徐大哥,在家呢?”
徐才闻声猛地坐起来:“德子来了,快进来!”
刘有德呲着一口烂牙笑眯眯的走进来四处张望:“嫂子不在家啊?”
“回娘家去了。”
“上次你不是说想要把刘家老两口……吗,这事我回去琢磨了琢磨,还真是个办法。”
徐才眼睛一亮道:“德子,我可没拿你当外人才跟你说的,这事你得帮我,要是真能成,刘老汉家攒的银子我分你一半!”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哥哥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凭什么他们家这些年吃香喝辣的,一日赚那么多钱?咱们一年吃苦受累连饭都吃不饱,要我说就也该轮到咱们过几天好日子了!”
“没错!”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可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光靠咱俩还不一定能弄过他们……”徐才有些发愁。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刘有德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
“这是啥?”徐才伸手就要打开。
刘有德连忙按住他:“可别撒了,这么点东西花了我五十多文钱呢!”
徐才也顾不上问他哪来的钱,一脸兴奋的问:“这里面是毒药?”
“砒霜!只要沾了一点穿肠烂肚,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徐才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住:“这…这东西怎么给他下进去啊?”
刘有德阴恻恻的说:“你不是知道刘老汉家在住哪么,把砒霜混进白糖里送过去,不怕他们不吃。”
“可是,刘家还有我孙女呢?”徐才只想药死刘家两口子,自己那个小孙女倒有点舍不得。
“徐大哥,那不过是个赔钱的丫头,以后二郎三郎结了婚,想生多少没有?无毒不丈夫,这点狠心都下不了还怎么办大事?”说着就要拿回他手里的砒霜。
徐才连忙收起来:“你说的对!万一那孩子胡说八道,将来让刘家姑娘发现了端倪更麻烦,干脆一块毒死算了!”
刘有德走后,徐才便把砒霜混进前些日子买的那包白糖里,搅和完自己还闻了闻,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才包了起来,藏在衣柜里打算这几日就去镇上。
第36章
刘桂琴白天回娘家借种子,被嫂子明里暗里嘲讽了半天,快到天黑才背了半袋种子回家,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推开门见屋里冷碗冷灶的,早上徐才吃的饭碗还泡在锅里,顿时觉得这日子过的没什么盼头。
“娘,我饿了。”三郎抱着刘桂琴的腿摇了摇。
“乖啊,等娘生火给你做饭。”
“娘,我想吃糕糕。”
刘桂琴打开橱柜,里面攒的几个鸡蛋不翼而飞,进了里屋见徐才躺在炕上哼着小曲,一瞬间怒火燎到心头:“橱柜里的鸡蛋呢?”
“中午饿了,我煮着吃了。”
“那是给孩子留的!”
“嗤,不过就是几个鸡子,过几日想吃多少有多少!”
“放你娘的屁!这些日子我忍你忍的够了!整日躺在家里装死,地里荒的都没个样了你也不管,你是打算饿死我们娘仨吗?!”
徐才坐起来:“种地才能赚几个钱?一年撅着腚,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过卖个几百文,人家肉铺子一日便能赚这么多。”
刘桂琴被他气的都无奈了:“你也说了,那是人家的肉铺子,又不是咱家的!赚多少钱跟咱们有啥关系,那钱能给咱们花不?”
“别着急,就这一两日的功夫了,待事成之后咱家就有钱花了!”
刘桂琴心咯噔一下,想起前几日他说的话,不会真要干那事吧?
“徐…徐才……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要弄死刘家人?”
徐才沉下脸:“不该你问的事,别瞎打听。”
刘桂琴见他这副模样后脊发凉,扭身出了屋子刷锅做饭。
徐才下了地打算再去刘有德家商量商量,把人毒死后怎么处理,这事不能出差错,万一被衙门抓住那可是要砍头的重罪。
“我去德子家了。”
刘桂琴没搭理他,反正他愿意干啥就干啥,自己也管不了。万一真如他说的那般……把刘家的钱弄过来,二郎的病就有着落了。
屋里徐二郎和三郎坐在炕上翻花绳,三郎突然停下小声说:“哥,柜门没锁。”
二郎回头看了一眼:“许是娘忘了。”
“柜里有糖,我那天看见了!”
“有糖也不能吃,让爹知道又该打咱俩了!”
三郎年纪小嘴馋,含着手指说:“就吃一点爹应该不会发现。”
二郎被他说的有些心动,悄悄打开柜门见那包牛皮纸包的白糖正放在里面。
“只许吃一点啊,多了会被爹发现的!”
“嗯嗯!”三郎猛点头,等着他哥小心翼翼的拆开纸包,看见里面晶莹剔透的白糖,兄弟俩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三郎拿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真好吃!哥你也吃!”
二郎犹豫了一下,也拿手指沾的一点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去。
三郎又忍不住沾了几下,眼看着白糖被戳个小坑,二郎不让他吃了,连忙把纸包好,小哥俩相视一笑。
屋外刘桂琴刚把饭做进锅里,外面天色已经暗了,点了油灯蹲在锅台旁边扒蒜。
屋里三郎突然脸色发白,捂着肚子在炕上打滚:“哥,我肚子疼!”
二郎也有点疼,但不如他厉害,咬着牙喊:“娘,三郎说他肚子疼。”
刘桂琴以为孩子是饿的:“等会,饭马上就好了。”
“娘!娘你快进来!”
刘桂琴听着二郎的声音都变了,吓得连忙起身往屋跑,见三郎躺在炕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三郎,三郎!这是怎么了?”刘桂琴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疯了似的把孩子从炕上抱下。
“二郎,快去对门叫你爹回来!”
“哎。”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二郎忍着肚痛深一脚浅一脚朝刘有德家跑去。
徐才正在跟刘有德商量着,把人弄死之后怎么处理。刘有德建议他放火连人带房一起烧了,死无对证衙门来人也查不出来。
徐才舍不得刘家那栋房子,两进的大院子还铺了青石砖,可比村里的房子气派多了。
“只要有了银子,房子还不是随便买?头几年疫病闹得镇上房子空了一半,花三十两就能买个不错的房子,不比你住那强?再说刘老汉和刘翠花死里面,谁知道会不会阴魂不散,到时候住起来多膈应。”
徐才细想也对:“还是老弟你想的周全!”
两人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二郎的叫喊声:“爹!爹快回家吧,三郎病了肚子痛!”
屋内徐才不耐烦的嘟囔:“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快点吧!三郎病的厉害!”二郎急得带了哭腔。
“大哥要不你先回去看看?”
徐才起身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镇上,事成之后你帮我一起料理这件事。”
“行。”刘有德起身送他出门。
二郎见徐才出来了,拉着他就往家跑。
“咋的了,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徐才骂骂咧咧的回到家,刚进院子就听见刘桂琴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三郎!三郎你醒醒啊!”
徐才心咯噔一下,急忙往屋跑,见屋内妻子抱着三郎正在给他扣嗓子眼。孩子眼瞅着已经不行了,瞳孔都散了,呕出一口黑血咽了气。
徐才冲进里屋,看见没上锁的柜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说:“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吃了什么?二郎,二郎!你给三郎吃了什么?”
门外二郎也坚持不住了,他吃的糖比三郎少些,但糖里掺了剧毒的砒霜,这会儿肚中如刀搅,疼的他趴在地上打滚!
刘桂琴疯了似的摇晃着三郎,目眦欲裂,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儿子死在自己怀里更残忍?
她快疯,或者说她已经疯了。
“娘……娘……”门外二郎虚弱的叫喊着,眼前越来越模糊,自己这是快死了吗?
刘桂琴突然反应过来,放下三郎急忙跑向院子里,见二郎嘴里也开始吐白沫了。
“二郎,你别吓娘啊,你别吓娘!”背起孩子就朝村里的郎中家跑去。
“救命啊!救救我家二郎吧!”刘桂琴边跑边喊,凄厉的声音惊的村子里的狗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
终于到了郎中家,那老郎中打眼一看就知道孩子是中了毒,赶紧让儿子掏锅底灰兑水给孩子灌进去催吐。
刘桂琴呆呆的坐在旁边,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又哭又笑。
灌了三四碗终于有反应了,二郎哇的一口吐出来。
郎中高兴的说:“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还有得救!”
刘桂琴回过神,蹲在二郎身边握着儿子的手,她就剩这一个孩子了,二郎可千万不能有事!
“郎中,我求求你一定治好二郎,我给您磕头了!”说着跪在地上梆梆的磕起头来。
郎中赶紧让儿子拉住她:“我尽力,这孩子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中毒呢?”
刘桂琴摇头,白天从大哥家回来还好好的,怎么一到家里就这样了……突然想起徐才说要弄死刘家老两口,会不会是他往家里放了毒药?
越想越有可能,气的刘桂琴差点昏过去,恨不得拿刀杀了那个畜牲!
郎中又给二郎喂了几遍灰水,徐二郎吐的直翻白眼,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好歹是把小命保住了。
天亮的时候刘桂琴披头散发的回到家,三郎的尸体还摆在外屋地上,徐才瘫坐在里屋,一宿没合眼,见刘桂琴回来急忙爬起来问:“二郎怎么样了?”
刘桂琴歪头看着他冷笑两声:“是你在家里放了毒药?”
徐才支支吾吾:“那……那本来……是准备给刘家……谁知道他俩嘴馋……”
“啊!”刘桂琴大喊一声,劈头盖脸的朝他打去:“你害死了三郎啊!你还我儿子,你把三郎还给我!”
徐才拼命的躲:“我也不想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三郎死了我难道就不心痛吗?”
“咯咯咯咯咯咯……”刘桂琴突然笑起来:“你心痛?你有心吗?你个丧良心的东西!”
徐才眼眶通红嘴硬道:“不能怪我,这不能怪我!”
“好,不怪你。”刘桂琴诡异的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抱起地上的儿子的尸体朝后山走去。
徐才捂着脸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能怪我,不怪我……”
刘桂琴找了颗大树,把儿子埋在了树下,埋完人径直朝刘有德家走去。
这个点刘有德还没起来,躺在炕上睡懒觉,突然被开门声惊醒,抬起头见刘桂琴站在自己屋里。
“嫂…嫂子你怎么来了?”刘有德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德子,你想要媳妇不?”
“啊?”刘有德愣住?
“我问你想不想要媳妇?”刘桂琴知道刘有德对他有想法,男人女人不就那点事,看他的眼神就明白。
“想…想!”刘有德做梦都想,天天晚上想的睡不着觉!
刘桂琴丢给他一条绳子语气温柔的说:“去我家,把徐才勒死,我就是你媳妇了。”
刘有德都傻了,连忙从炕上爬起来询问:“这是咋了?有啥事好好说啊。”
刘桂琴一声不响的开始脱衣服,脱掉褂子外衫里面是一条嫩青色的肚兜,包着雪白的皮肉晃的刘有德眼都花了,别看她生了两个娃,身材可比大姑娘还有味道。
刘有德咽了口口水问:“桂,桂琴你…认真的?”
“趁我现在没改主意,你要不去我就去跟他同归于尽!”
刘有德也顾不上问原因,穿上衣服就把绳子揣进口袋,急得鞋都穿反了。
对不住了徐大哥。
刘桂琴穿好衣服拢了拢头发:“儿啊娘给你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且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说三章下线就三章下线,晋江人不骗晋江人
刘有德也不会善终。
第37章
徐渊他们是四月初三到达的冀州府,入城之前经过严格的盘查。外地人不光要检查户籍,还要看当地县衙签发的路引,所以这个年代出趟远门实属不易。
他们做为参加府试的考生并没有遭到太多刁难,检查没问题后就放了行。
入了城镖局便跟他们分开了,有专门的人负责接他们,四辆马车朝城中走去。
到了冀州府徐渊和刘灵芝才终于明白三爷爷口中的繁华是什么样子,原以为泗水县已经够好了,可跟府城一对比,简直就和安平镇差不多的档次!
看着那一条可以同时并驾五辆马车的青石板路,兄弟俩都惊呆了。路边亭台楼阁,各种商户让人眼花缭乱,就连街上行人穿的衣服都跟县里不一样,款式更多颜色更绚丽!
张家兄弟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四个人趴在车窗朝外张望,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张进元喃喃道:“不愧是是州府,太漂亮了,若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这话他也就是过过嘴瘾,在府城中买栋房子随随便便还不得花个几百两?哪是他们这群升斗小民能买得起的。
徐渊看着外面如流水的车马,其实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要是能把翠花婶子,刘叔,小丫还有三爷爷都接过来生活就好了。
马车到了目的地,在一处庭院外停下,这里是府学附近的一处大宅,常年对外出租,县里已经提前替他们租下来,供他们住宿。
下了马车,一行人拎着行李站在门口,一个自称王伯的老人家过来,把他们引了进来,边走边讲解住在这里的规矩。
院子很大,前后左右一共七八间屋子,除了两间堆放杂物的倒坐,其余房间都可以住。
齐铭一听,直接领着小厮和书童就占进了最大的那间正房。
王伯见怪不怪的笑笑:“咱们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日酉时就要封门了,大家出去的时候尽量早点回来。”
冀州府没有宵禁,夜晚酒楼和客栈都开着门,如果进不来恐怕只能另寻住处了。
“这个院子是上一任通政家的,大人升迁后就交由我来打理,这里只对学子出租也是通政大人的意思,你们都是要准备科举的,希望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若是想要采买东西出了门直走,穿过前头的胡同就到了常乐街,街上卖什么的都有。”
大伙都是初来乍到,听得仔细。
王伯继续说:“东边和西边的房子都自带小厨房,你们可以自己烧水做饭,若是不会做每人也可以交三两银子,我们这提供一个月简单的三餐。好了,你们自己选吧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至于中间那个正房,王伯回头看了一眼,也就是瞅着宽敞气派,其实里面可不咋样。
徐渊和刘灵芝选了个靠角落的房间,从王伯那领了钥匙,进屋发现是里外两间房,里屋有炕,虽然不如家里宽敞,但也足够两人住了,还有书桌和椅子,平日里练字看书非常方便。
外间的小厨房正好可以用来烧水做饭,还能省下不少钱。
张进元和哥哥选个徐渊他们隔壁的房间,彭云安带着儿子也住在了这边。
另外一侧住着其他三位童生,只有齐铭自以为是的占了中间那个大房子,结果一进屋傻眼了。
正房看着大,其实里面非常简陋,是由之前的一个堂屋改的。屋里除了一张炕其余什么家具都没有,别说桌椅板凳,连写字的地方都找不出来。
“居然让我住这种地方?!”齐铭脸色铁青的出来,去东边转了一圈,又去西边看了看,哪间屋子都比自己这间强!气的他脸色涨红,让小厮找那个王伯过来。
“我要换间屋子!”
王伯笑了笑:“这个我说的可不算,房子是你们自己选的,除非别人肯跟你换。”
“长保,你去问问有人想换屋子没!”
“哎。”小厮赶紧挨个屋去问了一遍,结果自然是没人肯换。齐铭那么挑剔的一个人,放着大房子不住要换小房子,可见那间正房并不太好。
小厮回来怯怯的说:“少爷……他们都不换。”
“蠢才!你再去问,谁换屋子给他五两银子!”
小厮赶紧又跑去又问了一圈,依旧没人愿意换,虽说五两银子不少了,但读书人都有点自己的风骨,为了钱财折腰怕被人看不起。
“废物!”齐铭甩着袖子回了正房,看着光秃秃的屋子越看越别扭,这屋里连个烧热水的锅都没有,自己怎么沐浴?
干脆亲自带着小厮和书童跑去询问,看看有没有人要换房间。
他第一个目标就盯上了徐渊,因为这里徐渊年纪最小,且身边只带了个娘子。齐铭仗着身边带着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还有个书童,他若肯换便给他五两银子,若是不换,就让长保将他们的行李扔出去硬换!
然而想法很丰满,齐铭走到徐渊门前,还没等他敲门,刘灵芝就把门打开,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齐铭皱眉,这徐渊的娘子声音好生粗犷,长像也不够柔美,个子居然比长保还高!
“那个……你们换不换房间?”
“刚才不是告诉你们了,不换!”刘灵芝打心底烦这个人,特别是他还给徐渊下过面子。
“咳,若是换了我可以再多给你五两银子。”
徐渊从屋里出来站在刘灵芝身后问:“怎么啦?”
“他要跟咱们换房子,说再多给五两银子。”
十两银子?!徐渊有点心动,毕竟叔婶卖肉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些钱。
刘灵芝朝齐铭挥了挥手:“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们不缺你这十两银子!”
徐渊悄悄拽了刘灵芝袖口一下,心里大喊:哥,咱们缺的!很缺啊!
齐铭顿时火冒三丈,这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非的自己用强才行?
“长保!进去把他们都行李给我丢出来!”
他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还没等长保出手,刘灵芝挽起袖子先把他们推了出去。
这一拳只用了三分力,就把齐铭推了个屁墩,小厮没摔倒也后退了几步勉强站住。
旁边的书童连忙把齐铭扶起来,厉声道:“你们怎么能打人呢?这可是齐家的公子!得罪了我们齐家,等回了泗水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灵芝一听火了,信不信老子让你现在就兜着走!伸腿又要补两脚。吓得徐渊赶紧抱住他,灵芝哥这一脚要是踹下去,齐铭今年就不用参加府试了!
隔壁的张家兄弟闻声走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灵芝张嘴刚要骂人,被徐渊拉开他自己走到前面冷笑一声道:“我还想问问诸位想要干什么?既然已经选好房间为何还跑来换我们的房子?出言挑衅在先,不同意竟然还想用强?这就是你们齐家读书人的君子之道吗?可真是够有风度的!”
齐铭也不过十六岁,平日里被家里娇宠惯了,以为出了门别人都得让着他,谁成想在徐渊这吃了闭门羹,又羞又怒,咬着牙跺了跺脚:“阿宁我们走!”
张进元撇撇嘴小声说:“啧,什么人呐,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活该住破屋子!”
他哥气的揪着他耳朵进了屋:“祖宗,你快少说两句吧!”
*
中午收拾的差不多了,张进元跑过来问:“我跟我哥要出去采买东西,你们去不去?”
“去。”
刚好徐渊和刘灵芝也打算出门,四个人结伴上了街。
按着王伯指得路来到常乐大街,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街头热闹非凡!
有摆摊吆喝的,有街边耍戏法杂技的,居然还有武行的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看的刘灵芝目瞪口呆,挪不动脚步。
几个人围在旁边看了一会,武行表演完胸口碎石又表演刀尖上舞剑,地上摆着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利刃,那男子居然光着脚跳了上去,丝毫伤不到自己!
“好!”张进元忍不住鼓起掌,拉着他哥一个劲的说:“哥这人好生厉害,好生厉害啊!”
张进中也看的入迷,丝毫没感觉到身边慢慢靠近了几个人。
“各位南来的北往,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啦~”一个身穿红衣,容貌娇俏的小娘子拎着锣走出来,笑容满面边走边吆喝。
走到徐渊他们身边,见徐渊年幼又生的好看,忍不住调戏道:“小郎君,咱们的武术好看吗?”女人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徐渊脸一红微微点头:“好看。”
刘灵芝警铃大作,拉着徐渊就往后退了一步,余光刚好看见张家兄弟身后有人在摸他们都钱袋。
“张大哥,走了!”刘灵芝大喊一声,把张家兄弟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那两个贼赶紧缩回手,一脸坦然的继续看着表演。
刘灵芝一个人走在前面,剩下三人跟在身后。
“你家娘子怎么啦……”张进元拉着徐渊小声问,看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徐渊摇头:“我也不知道呀!”
倒是张进中结了婚,知道女子大多善妒,估计是吃了刚刚那红衣小娘子的醋。拍拍徐渊的肩膀:“快去哄哄。”
徐渊赶紧急步走到刘灵芝身边,牵住他的手问:“你生气了?”
刘灵芝停下脚步:“没有啊,刚刚那里有小偷。”
“啊?!”吓得徐渊赶紧摸口袋,还好怀里的钱袋还在。
张家兄弟也摸了摸,这一摸才发现衣服居然被人用刀子划开个寸长的口子!他不说根本发现不了,差一点钱袋就被人掏出去了!
张进中怀里揣了三十两银子是两人拿的所有家当,若是被偷走,也不用考试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徐渊惊讶的问:“你怎么发现的啊?”
张家兄弟也好奇的看着他。
“刚刚那红衣服的小娘子给他们递了眼神,想必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
徐渊挠头:“我怎么没发现?”
刘灵芝似笑非笑的说:“你光顾着看小娘子,哪里会注意到。”
张进中赶紧在后面偷偷戳了徐渊一下,你家娘子这醋味都快酸死人了,可别再往上拱火啦!
第38章
中午买完东西,张家兄弟非拉着二人去饭馆吃了顿饭当做感谢。
“多亏徐娘子你机敏,不然我们兄弟二人可就要打道回府了。”张进中一脸惭愧。
“张大哥客气了。”刘灵芝谦虚的笑笑,这大概就是习武之人的天赋,再加上之前在客栈里丢过一次银子,所以这次出行自然格外小心。
张进元夹着菜说:“话说起来,这群人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刀子破人衣服偷人钱袋,也不怕被人发现。”
张进中道:“发现了也无能为力,咱们手无寸铁,还不是乖乖得把银子给他们。”
徐渊:“估计看我们是外地人,所以才格外胆大吧。”
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可不敢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
吃过饭几个人拎着买好的东西往回走,中途恰巧路过顺风镖局。
镖局门口有十多个穿着短打的镖师正在搬货物,旁边停着六七辆马车,看起来忙忙碌碌的。
刘灵芝抬头看着那个巨大的牌匾问:“在镖局里干活赚钱吗?”
张进元一听笑了:“你可知这大盛最赚钱的两个行当是什么吗?”
刘灵芝摇摇头。
“一个是漕运,另一个则是镖局,这顺风镖局是咱们大盛最大的镖局,在全国各地都有驿站,无论是护送东西还是护送人,绝对是最快最安全的!”
“在这干活,一个月能赚多少文钱?”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少说也得五六两银子吧,毕竟长途跋涉来回奔波,中途还有可能遇上危险。”
刘灵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回到住所,徐渊把刚买的东西归置好。他们要在这生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买了半袋米面,还有油盐酱醋。
徐渊有点后悔没拿翠花婶子给准备的酱菜和蘑菇。“早知道来到这里自己开火做饭,咱们把婶子准备的吃食都带着就好了。”可以省下不少买菜的钱。
面粉和大米怕受潮,刘灵芝把东西都搬到墙角的小柜子上。
两人正收拾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走到门口一看,那齐家小少爷正指挥人往院子里搬东西呢!
上好的红木家具不要钱似的往院子里搬,架子床,五斗柜,书桌,椅子,书架,多宝阁?
徐渊感叹道:“好家伙,这齐家果然财大气粗!住这么几日居然舍得买这么好的家具!”
不光徐渊他们出来,其他房间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小心点,别把少爷的床磕坏了,六十两银子一张床,磕掉漆你们可赔不起!”书童跟在搬工身后指挥。
“哎哎哎,书桌摆那边,还有这五斗柜搬到炕上去。”书童一脸得意的看了看四周。“现在想跟我们换都不换了,我家少爷才不稀罕住那些破屋子呢!”
齐铭抱着胳膊昂着脑袋,一副老子有钱看不起你们这群土鳖的模样,那副嘴脸把张进元恶心得够呛。
“啧啧,知道是来考试的,不知道以为是来过日子的呢?”
张进中挥手捶了弟弟一拳:“进屋去!”
“哦。”张进元灰溜溜的进了屋。
徐渊被这兄弟俩逗笑了,扯着刘灵芝也进了屋,摇头感叹:“这齐铭也忒较劲了,买那么贵的床,考完试怎么带回去啊?”
“你喜欢吗?”
“啊?”徐渊愣了一下。
“那个木头床?”
徐渊笑了笑:“说不上喜不喜欢,没钱住炕也挺好的,以后有钱了也不能乱花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嗯。”刘灵芝看着外面的家具心里暗想:要赚钱,以后给大郎买大床。
齐铭显摆的差不多了,见人都进了屋,脸垮了下来。出门时他娘只给了他二百多两银子,刚刚买家具花了一百七十两,如今口袋里只剩三十多两。他们还要在这住一个月,这点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花。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三十两银子花一年都够了。可齐铭那么讲究的人,自然不可能吃自己做的饭菜。去酒楼一顿饭少说也要二两银子,再加上其他花销,这点钱还真是捉襟见肘。
长保比他还着急,出来的时候夫人就特地叮嘱过他,要好好看住少爷千万别乱花钱,州府不比县城,离着这么远,万一钱花光了再回家拿可来不及。
可少爷哪听他的,劝两句就甩脸子,今天到了家具铺子,见什么好就买什么,非的把这间屋子填满才罢休,要不是长保拉着他说银子不够用了,恐怕买的还不止这些,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进了屋,齐铭看着满屋的家具心情也没好多少,他自己也知道花的有点多,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自己选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齐铭坐在新买的红木椅子上,支着下巴问:“长保,咱们还剩多少银子?”
“不到四十两了。”
齐铭脸哀嚎着往桌子上一瘫,完了,这下肯定是不够用了。
*
距离上次徐才突然来敲门已经过去五六日了,刘翠花特地让刘老汉在门上加了一条门栓,生怕小丫不懂事,再偷偷把门打开。
然而几天过去,再没见徐才来,许是他觉得大郎不在家过来也没用?不来更好,省得担惊受怕的。
天气渐渐转暖,刘翠花终于把小丫身上的棉衣脱了,换上新做的小裙子。
前几日秦家娘子给了几块铺子里卖剩下的边角料,都是上好的缎面布,颜色又新鲜,大人做衣服不够用,给小丫做裙子刚好合适。
以前养幺儿的时候,刘翠花就喜欢给刘灵芝做些好看的女孩衣服,然而她家幺儿是个假闺女,啥好衣服穿到他身上,不出两天都能给你刮条大口子出来。
小丫就不一样,穿上新衣服都不敢乱跑,生怕摔倒了,把衣服弄脏。
一大早刘家夫妻像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刘翠花把饭做进锅里,给孩子梳完头嘱咐道:“丫丫今天跟太爷爷好好看家,不给人开门。”
“嗯!”小丫听话的点点头,小小的人儿已经开始懂事了。
“奶,爹娘啥时候回来呀?”
“想他们了?”
“嗯。”
刘翠花捏捏她的小鼻子:“等院子里柿子树开花,你爹娘就回来了。”
四月初,院子里的柿子树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郁郁葱葱的。
刘翠花也想两个孩子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知道他俩现在到没到州府,在那能不能吃饱穿暖,拿的银子够不够使……
锅里的饭菜好了,刘翠花赶紧招呼刘老汉和张秀才过来吃饭,吃完饭老两口赶着牛车去了铺子。
今天是镇上的大集,不少村里人都赶着牛车天还没亮来赶集。
刚出胡同口就看见西市摆摊卖山菜的,刘翠花就得意这口山蕨菜,以前住在刘家屯的时候春天还能上山采点,如今搬到镇上也没那功夫了。
蕨菜晒干了,冬天用热水烫开拌凉菜腌咸菜都好吃。
“老头子,你停车等我一会,我去买点山菜。”
“哎。”刘老汉把牛车靠边停下点了烟袋。
春天村子里的农户也没别的进项,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卖点山货还能改善改善生活。
刘翠花走过去,马上就有人吆喝:“老嫂子买山菜啊?”
“嗯,你这怎么卖的?”刘翠花蹲下细细翻捡,倒是挺新鲜。
“这些全要了二十文钱!”
“哎哟,你当是猪肉呢?这么一小困要我二十文?”
卖货的村民见忽悠不成,挠挠头:“那您给个价。”
“十文。”刘翠花年年都买,山菜的价格多少心里门清。
“十五文。”
刘翠花抬脚就要走,那人马上拉住她衣摆:“十二文还不行吗,我这跑一趟也不容易。”
“得了,给我捆上吧。”
村民马上拿草绳把蕨菜捆好递给她,刘翠花从钱袋里数了十二枚铜钱递给他,拎着野菜刚要走。
“翠花嫂子?”
刘翠花回头一看,这不是刘家屯的秋菊嘛:“哎哟,大妹子来赶集啦?”
秋菊挎着柳条筐走过来:“攒了点鸡蛋刚卖完,准备去扯块花布给孩子做身衣裳。”
因为刘家屯离镇上比较远,平日里来的人不多,所以看见同村的人感觉格外亲切,两人不免多唠了会。
“我大嫂身体还行吗?”自从回到镇上,刘翠花就一直惦记着杨氏的身体,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以前。大哥走的匆忙,如今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怕她想不开。
“老太太身体硬朗着呢!前几天我去收拾地,看见她还跟着大福去了地里。”
“哎哟,她还能干动吗?”
秋菊捂着嘴笑:“干啥啊,就是能干大福也不会让她干,老太太闲不住,与其在家胡思乱想,还不如带着去地里活动活动身子骨。”
刘翠花连连点头:“你说的在理。”知道大嫂身体没事她就放心了。
“对了,再跟你打听个人,徐才这阵子干啥呢?”
“徐才?你说的是村东头那个徐才?”
“可不是,咱们村还有哪个叫徐才的?”
秋菊神神秘秘的说:“他死啦!”
“啊?”刘翠花吓了一跳,“死了?!啥时候的死的?”
“就前两天,听说是一家子吃了河豚,儿子也毒死了一个,另一个毒的不轻差点也没了,啧啧啧,真是惨呢。”
春天河水开化,养了一冬天的鱼又肥又大,村子里的人闲暇的时候都喜欢逮条鱼解解馋。
谁成想这徐才逮了带毒的河豚,一家几口人差点没灭了门。
刘翠花拎着山菜回车上时,刘老汉已经等着急了。
“怎么买了这么长时间。”
“在集上碰见个熟人,多说了两句。”
刘老汉赶着车边走边问:“碰上谁了?”
“刘田海家的媳妇秋菊。”
“不认识。”刘老汉以前在村子里就不好交际,平日里除了干活几乎很少出去凑热闹。
“刘老冒的大闺女。”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俩说啥了?”
刘翠花面色怪异的说:“我跟她打听了一下徐才,你猜怎么着?”
“不知道。”
“她说徐才死了,前几天吃河豚毒死了……”
刘老汉惊讶的回过头,老两口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春天的河豚产籽毒性最烈,这是村子里人都知道的事,徐才也不是四六不懂的,怎么可能逮那鱼吃?
第39章
冀州这边安顿好后,徐渊和刘灵芝又开始了往常那般的生活。
每日徐渊早起读书,刘灵芝早起练武。院子住的人太多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刘灵芝便悄悄出门,跑到几里外的一处没人的树林中打拳。
不练不行,实在是他最近火力越来越旺,总觉得身体里躁动不安,憋着一股劲似的,非得把自己累的浑身是汗才能平静下来。
刘灵芝十八岁了,正是大小伙子对着树都能来一发的年纪,他又未通人事,对那方面一知半解的,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徐渊就没这些烦恼,每日跟张进元和彭云安一起讨论文章受益匪浅。
彭云安和张进元两人都是在私塾念的书,先不论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水平如何,单单从他们身上,徐渊都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七个童生里彭云安念书的时间最久,读过的书也最多,他擅长文章和经义,每篇文章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跟他交流过后,徐渊感觉自己的理解都丰富了许多。
张进元的诗词很有灵气,就是有时候易偏题,发挥不太稳定。徐渊跟着二人一起读书,取长补短,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几日受益匪浅!
怪不得在家的时候,三爷爷常念叨,徐渊跟着自己学习未必是件好事,因为没有同窗做对比,所以根本就没办法看出自己的水平高低。
读了一上午的书,到了午饭的时间,王伯拎着食篮过来送饭。
彭云安带着儿子一起来的,他儿子今年才十三岁,出来就是为了见见世面,根本照顾不了他,甚至还需要彭云安来照顾。
还有几日就要考试了,爷俩干脆交了六两银子,在王伯这订了一个月的饭菜,省得自己做饭麻烦还浪费时间。
隔壁张家大哥也做好了饭菜,站在门口吆喝张进元回去吃饭,徐渊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回去。
刘灵芝已经把饭做进锅里,菜切好等着徐渊回来炒。他的厨艺仅限于把饭做熟,炒菜实在是太难吃了,炒了两次徐渊就不让他做了。
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少爷让你去买翔云楼的桂花鸡,你怎么买了只熏鸡回来?!”
“嘘…小点声,什么鸡不一样吗,这个味道也挺好的。”
“翔云楼的桂花鸡香而不腻,既有鸡肉的松软又有桂花的香甜,这怎么能一样?!”
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齐铭的那两个陪同。
小厮长保手里拎着熏鸡站在门口,书童阿宁挡着门不让他进去。
刘灵芝闻声端起碗,兴致勃勃的坐在门口看热闹,隔壁张进元也一样,手里捧着大饼,嚼的津津有味。
长保擦了擦头上的汗:“你先让我进去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行!眼看着都中午了,少爷还饿着肚子,你拿只破熏鸡糊弄谁呢?”
“这熏鸡怎么就不能吃了……”
“怎么了?”屋内齐铭听见声音,皱着眉走出来。
阿宁撅着嘴说:“少爷,您早上说要吃桂花鸡我便让他中午去买,结果你看他买了只什么啊!”
齐铭瞥了一眼,见长保手里拎着的油纸包上,印着老式熏鸡的字样,瞬间没了胃口:“扔了,再去买一只不就好了。”
长保急得面色涨红:“少爷!这鸡也不便宜,扔了太可惜了……那一只桂花鸡要二两银子……”
书童不明所以:“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又不是买不起。”
长保忍不住道:“咱们还有不到十两银子了!”
“哇!咳咳咳咳……”张进元被大饼噎住,急忙跑屋里找水喝。
刘灵芝也吃了一惊,前几日见这齐铭风风火火的那么张扬,还以为带了多少银子,没想到是驴粪蛋表面光啊。
阿宁不信,以为长保在撒谎:“别胡说八道了,夫人给少爷带了二百多两银子呢!”
齐铭自己心里有数,钱是真的不够用了。可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没钱了,只能强撑着说:“我这还有银子,你且去买吧。”
长保犹豫了一下,把烧鸡放下转身出了院子。
“桂花鸡有那么好吃吗?”徐渊站在旁边小声问。
刘灵芝抬头问:“你想吃吗?”
徐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一只鸡二两银子,我可消受不起!”三十文一只的熏鸡徐渊都舍不得买,更别说这么贵的桂花鸡,啥鸡值二两银子?喂金子长大的?
刘灵芝吃着饭暗想:以后赚钱领大郎尝尝桂花鸡是什么味的。
长保走后齐铭沉着脸进了屋,书童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说:“我看他就是不想给您买才找借口,还说银子不够用了,咱们拿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
“闭嘴,别说了!”
阿宁冷不丁被他吼吓了一跳:“少爷,怎么了?”
“那日我买家具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可…可是少爷,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再说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不摆满多难看啊。”
齐铭原本只想买张书桌和装东西的柜子,结果到了家具铺子,阿宁一个劲的在身边夸这个好,那个好,最后控制不住钱花冒了。
“银子不够用了。”
“夫人不是给您拿了二百多两银子,别是长保私下藏了……”
“你自己算算这几日咱们花了多少银子了?那日光买家具就花了一百七十多两,这几日天天带你们吃酒楼,每日都要四五两银子,哪还有多余的钱!”
阿宁一听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那咱们怎么办啊?”
齐铭比他还愁,这点钱怕是吃饭都不够用,刚刚又花二两银子再买只桂花鸡。原本只是早上随口一说,谁成想阿宁真指使长保去买了。
越想越气齐铭指着书童怒骂:“平日里光听你教唆乱花钱,等回去我便跟娘亲说让她换了你!”
阿宁吓得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少爷我错了!”他自小在齐家长大,从六岁开始就跟在齐铭身边,平日里对其他小厮颐指气使,早就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如今齐铭恼了他,若是真告诉了夫人,自己这差事也就做到头了!
没一会长保拎着桂花鸡回来了,齐铭闻着香味丝毫没胃口。
“长保,咱们还有多少银子了?”
长保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他:“还有不到七两。”
齐铭捏着轻飘飘的钱袋,眼睛一红终于忍不住趴在红木床上哭了出来。
*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炸响,刘家肉铺的隔壁开业了。
一大早刘翠花和刘老汉刚收拾妥当开了门,就看见隔壁铺子在挂招晃。
隔壁原本是个卖醋的,前些年因为疫病一家老小都没了,后来铺子就空了下来。去年年初时有个卖茶叶的租下来,开了没两个月生意不景气就关了门,没想到今天突然又开业了。
刘翠花还不知道隔壁是卖什么的,收拾完摊子兴冲冲的走过去,打算跟邻居搞好关系。
结果前脚刚出门,一抬头就瞧见隔壁招晃上赫然写着肉铺两个大字!马上垮着脸回来了,摘掉围裙往凳子上一扔。
刘老汉叼着烟袋正在分肉,见她面色不善询问道:“咋的了,隔壁是卖啥的?”
“卖肉的!”
“啊?”刘老汉也挺惊讶的,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家还开在一起,肯定会影响生意。不过这事他们也阻止不了,毕竟人家花钱租的铺子,想卖啥自己说的也不算。
鞭炮声吸引了许多行人驻足,没一会隔壁开始吆喝:“周家肉铺开张了!今日买肉特价十四文一斤!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猪肉的市场价格一直都是十五文,逢年过节还会涨到二十文以上,他们卖十四文明显就是在压价,挤兑隔壁刘家的肉铺子!
刘翠花越想越气,一拍案板张嘴也喊:“刘家肉铺开业六周年,今日买肉十三文一斤,还搭赠猪皮一块!”
街上的行人一听,好家伙今天猪肉怎么了?突然就掉价了呢?虽然只便宜了两文,但对收入低的老百姓来说也算不错了,不少人跑过来排队买肉。
刘翠花见自家门前围满了人,得意的翘起嘴角,心想跟老娘斗,你们还嫩着呢!
结果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隔壁又喊:“猪肉十二文一斤!”门前的人一听顿时跑个干净,又回到隔壁排队去了。
刘翠花一口气没上来好悬憋过去,刘老汉连忙拍拍她后背:“一斤十二文,刨去房租已经不赚钱了,咱别跟他们斗气。”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长一条街,又不是没有空铺子,偏偏跑到他们家铺子旁边开肉铺,还压价到十二文,这不是赔本赚吆喝纯纯恶心人嘛!
刘老汉安慰道:“大不了咱不卖肉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行咱们改行干点别的。”
刘翠花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拉着刘老汉的胳膊眼泪都气下来了,老太太多少年没受过样的委屈了。
西市以前三家肉铺,虽然间隔不远,但都是个人卖个人的,不像旁边这么明目张胆的压价。刘翠花看不惯李春梅和秋红,可这两家也没那么下作。
越想越气:“不行!咱接着卖!还按原价卖!我看他们能挤兑多长时间!”
结果到天黑这一头猪连一半都没卖完,隔壁眼瞅着已经卖出去两只猪了!
有便宜的肉谁会花高价买贵的?这样下去不行,眼瞅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猪肉一两日卖不完就容易臭,不新鲜的肉卖出去更影响铺子的声誉。
这些年刘家肉铺就靠着肉新鲜吸引顾客呢,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刘翠花眼珠一转,得想个法子,既能卖出猪肉又不亏本,还要把隔壁这个倒霉催的铺子赔黄!。
第40章
晚上回家,刘翠花看着车上大半头猪,心思活络起来。
“老头子,还记得前几年我灌的那个五香肉肠不?”
那年是赶上干旱收成不好,镇上的人日子过的紧吧,猪肉也不好卖。夏天肉卖的时间久了怕放坏,刘翠花就灌了点猪肉肠卖,不少人都说味道好。而且这香肠越放越香,吃的时候切成片炒菜,口感比肉还要好!
“记得,味道不错就是太麻烦了。”猪肉要剁碎,腌制,还得灌进肠衣里,灌那么几根得花大半天的时间。
“麻烦怕啥?咱们可以先少做,每日做几根先卖着,这东西放了盐不怕坏,一头猪如果两日卖不完剩下的咱们就做香肠!”
老太太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连忙搬出桌子菜板准备剁猪肉。
刘老汉点上灯笼,把牛车上的猪肉割了一半下来。
肠衣都是现成的,清洗干净拿凉水泡上,调料家里也都有,今天用完了明日再去买,就不信斗不过隔壁这个新来的铺子!
张秀才和刘小丫也来帮忙,老头腿脚不好,坐着帮忙灌点肉馅。
刘小丫纯属帮倒忙,小手拽着木盆里的肠衣玩,一会的功夫衣服就湿了一片,刘翠花把她抱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好,不许她再弄了。
刘老汉剁肉,刘翠花调制调料,待一盆肉馅和好,慢慢灌进几根肠衣里。挂在绳子上风干了一宿,明日就能拿去卖了!
猪肉灌成肉肠有个好处就是平日里没人爱买的瘦肉剁碎了,一样可以灌进去,一点都不会浪费。
肉肠是按根卖的,一根卖十二文钱,小儿胳膊粗,大人手掌长,约半斤重,除去成本,一根差不多能赚四五文钱。
老两口忙活到半夜,一共灌了三十多根肉肠。刘翠花看着绳子上的五香肉肠满意的点点头,就不信熬不过你们!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带着昨天剩下的猪肉和香肠去了铺子。
隔壁也刚开门,见他们来了又开始吆喝:“今日猪肉特价,十二文一斤!”
刘老太太冷笑一声,不怕赔就卖吧,亏不死你!
自己跟老伴把昨日剩的那块猪肉搬过来,摆在案板上,顺便把五香肉肠也摆好。
没一会就来了个老顾客,是对门的秦娘子。
“秦娘子来啦~”刘翠花热情的招呼。
“嗯,给我切二斤肉,诶!你家又做这个肉肠了啦,给我来两根!”
刘翠花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挑了两根大的给她绑上。
“前几年吃过一次,比肉食店里做的好吃,可惜你们就卖了几天便不卖了。”刘家的肉肠不掺淀粉,肉也都是正经猪肉,老两口卖东西干净,吃着放心。
刘翠花道:“以后都有,喜欢吃下次再来买!”
秦娘子走后又来了几个熟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商户,家里不差那一文两文的,买惯了刘家的肉便不爱换。
有的看见肉肠便随手买两根,回家尝了尝发现味道不错,没过两日又过来买了。
就这样老两口勉强算是顶住了隔壁的压价,虽然累点,但好歹是保住了肉铺子。
隔壁新开张这两口子以为自己把肉卖这么便宜,不出三五天就能把刘家肉铺挤兑倒闭,谁成想过了七八日人家居然还卖的好好的,压根不受影响!
自己这边明显有些顶不住了,现在毛猪都要八、九文一斤,西市的房租又贵,他们卖十二文一斤几乎是一文都不赚,这么赔本赚吆喝也不是办法。
又过了几日新开的肉铺恢复了原价,改卖十五文一斤,结果买卖一下就冷清了下来。早上杀的两头猪,过了晌午连半只都没卖出去,眼瞅着隔壁生意又恢复的往日的红火。
*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初八,还有两日就到了府试的时间。
张进元大概得了考前忧思症,整日觉得自己文章写的不好,诗也不合心意,一大早天还没亮便跑来敲徐渊的门,让他陪着去书店买书。
徐渊和刘灵芝还没睡醒呢,听见敲门声徐渊爬起来披上衣服打开门。
“进元兄,这么早来有何事啊?”
“我…我睡不着,你陪我去书店买书吧!上次县试我买了科举解析大赏考中了,兴许这次再买本府试解析书会更把握些!”
徐渊打了个哈欠:“那你等会,我进去收拾一下。”
“实在是叨扰了。”张进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己没办法了,昨晚焦虑的半宿没睡着觉,也不敢跟他哥说,生怕他哥起来捶他,只能找徐渊陪他一起出去转转。
徐渊回到里屋穿好衣服,刘灵芝坐起来:“起这么早啊?”
“进元兄让我陪他去书店转转,许是快考试了,思虑太重。”
刘灵芝把钱袋递给他:“若是有需要的自己买,别舍不得花钱。”
徐渊笑眯眯的从钱袋里倒出十多文钱揣进口袋:“那我买个糖人吃吧。”
刘灵芝宠溺的揉揉他脑袋:“去吧,早去早回。”
出了院子,两人沿着胡同往外走,这个点书店大多没开门呢,张进元便请徐渊去吃了个早点。
两碗大馅馄饨撒上嫩绿的葱花,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完早饭天已经亮了,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因为离着府学很近,附近的书铺特别多,卖笔墨纸砚,文玩字画的店铺也比比皆是,当然价格也是不菲。
这个时代书贵,一本入门书千字文大概卖一多百文钱,普普通通的一本四书五经要三四百文,更别说各种杂学书籍,所以寻常人家能读起书的真不多。
不过书铺有个好处便是可以免费翻阅,铺子里有长凳,若是没什么事,进去看一天书也不会有人撵你,这对记忆超群的徐渊就比较友好了!
这几日除了跟彭云安和张进元读书外,空余时间都泡在书铺里,徐渊本着看到就是赚到,无论是诗书还是杂学全都不放过,仅仅几天时间,就翻阅了几十本书!虽是囫囵吞枣,理解的不透彻,但阅读量一下就上来了!
两人来到离着住所比较近的书坊斋,书铺刚开门,有伙计在打扫卫生,见到两人进来笑着打招呼:“徐小公子,张公子早啊。”
“早。”徐渊腼腆的点点头,大概来的次数太多,伙计都认识两人了。
“小哥,咱们这有历年的府试卷子解析吗?”
“案卷大赏?有啊!”伙计放下笤帚,搬了把凳子从书架上抱下来一堆放在柜台上。
“张公子,这些都是,您看看需要哪本。”
张进元连忙翻看起来,随便打开一本看的爱不释手,翻了五六本都觉得有用,奈何身上带的银子不多,最后只买了三册,花了六两银子。
“徐兄弟,你不买本看看吗?”
徐渊摇摇头,太贵了,二两银子一册,叔婶得卖多少猪才能赚回来啊,随便看看得了。
两人在书铺看到下午,肚子饿了才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齐铭带着书童朝一家当铺走去。
张进元瞬间来了精神,一脸兴奋的说:“你快看,那不是齐铭吗!他去当铺干嘛?是不是真没钱了?走过去看看!”说着拉着徐渊就往当铺走。
“进元兄……咱还是走吧,那齐小公子骄扬跋扈的,万一惹恼了他,等回了泗水县就麻烦了。”
张进元满脸好奇:“咱偷偷的,别让他发现!”徐渊拗不过他,只好悄悄的藏在铺子旁边的栏杆后。
当铺外,齐铭手里握着玉佩犹豫不决,这块玉是他叔叔送的生辰礼。他叔叔在京都是五品的通使,齐铭一直以他为榜样,想着早日高中,去京都跟叔叔同朝为官。
可如今身上除了这块玉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少爷……要不算了吧,老爷要是知道你把这块玉佩当了,定要打你的。”阿宁在旁边弱弱的劝阻。
齐铭扫了他一眼:“不当这几日喝西北风去?”
阿宁讪讪的闭了嘴,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齐铭一咬牙,直接进了当铺。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一人多高的柜台,紧张的手心都潮了。
“这位小公子,你要当物还是取物啊?”
“当……当物。”齐铭走上前去,踮着脚把手里的玉佩放在柜台上:“我要当这枚玉佩。”
伙计拿起来看了看:“翠玉,成色一般,品质劣,活当三十银,死当七十银。”
“什么?!”齐铭伸手就把玉拿了回来,才三十两?!这块玉是他叔叔从京都的大玉行专门请师傅定做的,光手工费花了都不止七十两,这当铺也忒黑了!
那伙计见他要走,连忙叫住:“许是我眼拙,要不让我们家掌柜的再瞧瞧?”
齐铭半信半疑的把玉佩放了回去,没一会出来个胖胖的中年人,拿起玉佩重新估了价:“翠玉,成色一般,品质中等,活当五十两,死当一百两。”
齐铭彻底没了脾气,拿起玉佩就往外走,他算看出来了,这地方纯属坑人的!上千两的玉佩居然才能当几十两,这点钱好干嘛的?!
他一走,掌柜子赶紧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点点头朝后院走去。
出了门齐铭又开始发愁,口袋里就剩二两银子了,考试用的笔墨还没买呢,眼下还有两日就考试了,这可怎么办啊!
两人沿着街边晃荡,迎面突然撞过来一个醉汉,差点把齐铭撞倒。
阿宁连忙扶住他朝醉汉怒道:“没长眼睛啊!”
醉汉迷迷瞪瞪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转过了拐角,齐铭一摸怀里,玉佩和钱袋都不见了!
*
早上徐渊走后,刘灵芝把昨日剩的饭菜热了热,吃完饭便同往常一般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自己天天打拳的小树林里练武。
这地方远离城中,位置十分偏僻,旁边是一条护城河,林中还有几座孤坟,平日里几乎看不见个人影。
刘灵芝脱掉外衫,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开始打拳。以林中的树为敌,拳拳到力,很快一颗碗口粗白杨被他打的树皮横飞,树干被巨大的力量锤击裂开了纹路。
这几年刘灵芝把七形拳练的炉火纯青,加上他身体健壮,若是用十层力,一拳打死一头牛也不在话下。
待一套拳法打完,已是满身汗水,那颗白杨树“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少侠好俊的功夫!”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刘灵芝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
对方似乎比他受到的惊吓更大:“居…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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