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刘灵芝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随手把挂在树枝上的外衫穿上。
“小娘…郎君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刘灵芝穿好衣服,陈四海挠头有些不解,看他分明是个男人,为何要做女装打扮。
刘灵芝转身要走,陈四海连忙上前阻拦,还没等他张口,刘灵芝便动起手,握着拳头照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
“小兄弟……你……有话好好说!”
陈四海做为顺风镖局的二当家的,身上的功夫自然不弱,奈何他去年走镖时受了伤,半条胳膊使不上力,很快就落了下风。
“停,停下!我不是有意偷看你练武,看见旁边那座坟没?今个是我兄弟的忌日,我来看看他的!”
刘灵芝一拳锤到他肩膀,虽然收了五分力,还是打的陈四海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陈四海疼的龇牙咧嘴,揉着肩膀道:“你这娃怎么不讲道理呢?”
“哼。”偷看别人练武还想让他讲理?没把他打残都算是自己善良。
“你刚刚那套拳打的真漂亮!敢问师从何人?”陈四海跑了这么多年的镖,认识的武行师傅不少,善拳的也有几个,可能打出刘灵芝这种水平的,少之又少!本着爱才心切,特别想了解一下。
“没师傅,自学的。”
“小兄弟,我真没有恶意,来咱俩聊一聊?”
刘灵芝冷笑,说的好像你有恶意能把自己怎么样似的。
“我是顺风镖局的二当家的,咱们上次在客栈见过。”
“记得。”
陈四海走过来:“你们那钱袋子找到了吗?”
“没有,客栈里人多手杂去哪里找。”
“唉,出门在外这些都是难免的,忘了问小兄弟怎么来了府城了?”上次见他们是父子三人穿着打扮应该是乡下来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碰到他。
刘灵芝道:“我们跟你一起来的。”
陈四海愣了一下:“哦!你们是来参加府试的吧!你那个小兄弟考上童生了?!”
“嗯。”
“厉害啊!你看咱们还挺有缘分的,不如一起喝一杯?”
刘灵芝看看身上的衣服,自己作妇人打扮跟别的男人出去喝酒,万一被那几个同乡看见怎么解释?
“不必了。”
“嗐,我没说清楚,咱们去那边喝点。”陈四海指了指前面那个小坟包。从树下拎起一个竹筐,里面装了三四样菜,一坛烧刀子。
其实不光陈四海对刘灵芝好奇,刘灵芝对他们镖局也挺感兴趣的,点点头的跟着他走到那处孤坟前。
“这里面是我一个兄弟,去年的今天,在西北走镖时候遇上马匪折在那了。”陈四海把竹筐里的菜拿出来摆在坟边。
“这小子活着的时候爱喝酒,到了忌日我便拿些酒过来陪他喝点。”陈四海边说边往地上倒,倒了半坛子心疼的他直咧嘴。
“你来点?”剩下的酒递给刘灵芝。
刘灵芝也没客气,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噗!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慢点喝,这可是西北的烈酒,跟咱们冀州的酒不一样。”
刘灵芝不信邪,拿起来又喝了一大口,这次没被呛到。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只偷喝过刘老汉的高粱酒,软绵绵的没有这个这么辛辣。烈酒入喉,胸口像点燃了一团烈火似的,过了好半天才感受到其中的滋味。
“好酒量!”陈四海也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还没问小兄弟你贵姓。”
“刘,刘灵芝。”
陈四海放下酒坛:“嘶…怎么起的也是个女娃的名字?”
刘灵芝抿着嘴不说话,他娘说过自己的身世不能对外人讲,万一被官府知道是要杀头的。
“你不想说便不说吧,今年多大了?”
“十八。”
陈四海在心里一算,他不说自己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年打仗打的太狠了,乡下净有把男娃当女娃养躲兵役的。后来战争停了,有关系的可以找人把户籍改过来,像那种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便将错就错过下去了,这事属于民不举官不究,一但有人举报后果也挺严重的。
“我整整大你一轮,叫我一声陈大哥不亏。”
刘灵芝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谁啊,凭啥喊你大哥。
陈四海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嘿嘿,你这小子脾气够倔的。”
“手拿开。”
“啧,小倔崽子。”陈四海也没生气,笑呵呵的又喝了口酒。
“你刚刚打的那套拳法叫什么名字?真是自己学的?”
“嗯,我家里一个老秀才给的册子,叫七形拳。”
七形拳陈四海知道,那不是最普通的入门拳法吗,仔细一想,他刚刚用的招式好像确实是七形拳没错,只能说这小子对武功方面天赋异禀!
刘灵芝起身准备离开。
“唉,小子有兴趣来我们镖局吗?”
陈四海负责顺风镖局冀州、西北、陇西关外这一带的生意,身边的人手一直不太够用,身上会功夫的更是少之又少。加上陇西那边民风彪悍,经常能遇上劫匪强盗,往往跑这一趟下来提心吊胆,所以看见会功夫的格外眼热。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看你跑什么地方,远一点来回一趟能赚三十多两,跑近路一个月也有六七两。”
刘灵芝愣住,居然赚这么多?!
陈四海见他不说话连忙道:“你要觉得少,咱们还可以商量。”
“我要回去跟我夫婿商量一下。”
“噗!别告诉我上次客栈里那个小郎君是你夫婿?”
刘灵芝拧着眉:“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哈哈哈哈你回去好好跟他商量,哈哈哈哈我这几日都在冀州,直接来顺风镖局找我就行。”陈四海笑的肚子痛,拿手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这小子也忒逗了。
刘灵芝起身离开,走出几十米还能听见身后那人的笑声,有那么好笑么?
*
回到住所时大郎已经回来,离老远见齐铭那小子堵在他们门口前,不知道在说什么。
刘灵芝急步走过去挡在徐渊身前:“你们要干啥?”
齐铭对徐渊这个高挑的娘子有点害怕,微微后退一步:“我没…没要干什么。”
徐渊扯扯他袖子小声说:“他是来借钱的。”
齐铭窘的面色涨红,实在没办法了……今日出了当铺就被人偷了玉佩,他和书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突然想起刚刚那醉汉,许是被他偷走了!
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这么个人啊,报官就更不可能了,齐铭还要参加府试,实在不想惹麻烦,只能自认倒霉回了住所。
手里的钱肯定是不够用,后天就要考试了,若是因为银子耽搁了府试,回去定会被他爹打断腿的!
越想越着急,最后没办法只能拉下脸朝同乡这几个人借点银子,等回去再还给他们。
六个人挨着借了一遍,那些人身上带的银子不多,最多只能借他三五两应急,最后借到了徐渊这。
齐铭眼眶微红,没了往日的趾气高扬,弱弱的说:“没…没有就算了。”转身刚要走就被徐渊叫住。
“你要借多少银子?”
“一……一百两。”
“这我们可没有。”谁出门在外带那么多银子。
齐铭也觉得有点多,听说他们是从镇上来的,想必家中也不太富裕。
“那五十两有吗?先借我五十两,待我回去还你们一百两!”
徐渊:“五十两也没有,最多只能借你三十两。”
刘灵芝不太想借,他特别烦这齐家小子,想不通大郎为什么要借他钱。
“三十两也行!”齐铭激动的说,三十两省着点花,应该也能坚持到月末了!
“不过有个条件,要打个欠条给我。”
“应该的!应该的!”齐铭连忙点头。
“借你这钱收你三分利钱不过分吧?”
“不过分!”
徐渊算了算借他三十两,回去的时候齐铭要还他三十九两。
齐铭爽快的打了欠条,拿着银子之前心里那点不快一扫而光,瞬间觉得徐渊真是个好人啊!能不计前嫌的借他钱,还不需要翻倍还,简直就是活菩萨!
齐铭离开后徐渊把欠条折好递给刘灵芝,像只小狐狸似的狡黠一笑:“一个月赚了他九两银子,厉害不?”
徐渊之所以没要他翻倍偿还,一是钱太多,他怕拿着心不安,万一对方反悔,去衙门告都告不赢。但是三分利就不一样了,盛朝律令中,最高的利息就是三分,如果齐铭敢反悔,他就可以拿欠条去衙门告他。
二则是因为前几日两人曾得罪过齐铭,所谓民不与官斗,这齐家好歹有个在京都当大官的亲戚。万一回泗水县真追究起来,他们恐怕要吃亏。
如今赚了银子又把之前的事扯平,何乐而不为。
刘灵芝揉揉他脑袋:“搁我都不借他,一天天穷显摆,饿着他就得了。”
“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罢了,别跟钱过不去啊,咦~哥你喝酒了?”徐渊凑过来在他嘴边闻来闻去。
刘灵芝脸一红,按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嗯,喝了一点。”
“哇,在哪喝的酒?”
刘灵芝拉着他进了里屋,把白天遇上陈四海的事讲了一遍。
“大郎,你说我去镖局当镖师怎么样?”
徐渊看着他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忍不住道:“可…可以啊。”
刘灵芝握着他的手:“你也觉得可以对吧,我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若是一直窝在镇上卖猪肉,岂不是浪费了!”
徐渊点点头,的确有些浪费。
回来的路上刘灵芝想了一路,爹娘年纪大了,不可能卖一辈子猪肉。眼瞅着大郎有出息了,将来没准还要去县城、府城念书,自己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供他读书?
特别是来到冀州后,看着这里的繁华,再对比镇上的落后,刘灵芝心中更是憋着股劲儿,赚钱,赚许多钱!把爹娘小丫三爷爷都接过来,在这一起生活!
“可是哥……你这身份,去镖局走镖方便吗?而且我听说镖局生意很危险,我有点担心。”徐渊反握住刘灵芝的手,心中有些不安。
“大郎,人活着不能只瞅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将来你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哥不能落在你后头给你拖后腿。哥要给你当后盾,什么时候你需要我,我便是你的依靠。”
徐渊嗓子哽咽,心里暖呼呼,他何德何能遇到这样的一家人,各个心疼他,照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灵芝哥很有攻德,靠谱!
第42章
很快就到了府试的日子。
府试的地点在冀州府台,设有专门的考场,此次考试参加的考生共计三百九十八人,分别来自二十多个郡县。
将近四百人中,只取六十人,被录取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后续的院试。
府试由冀州知府主考,时间为一天,共考两场,上午第一场为正试,考试的内容跟县试大同小异,不会有太难的题目。下午第二场随意,看主考官偏向于哪方面,有的喜欢考文章经义,也有喜欢诗词歌赋的,完全凭主考官心情。
徐渊他们一行人早早准备好考试用品,结队来到考场外面,放眼望去乌压压的考生,每个人都是信心满满,等待着一举高中。
刘灵芝拉着徐渊的手问:“紧张吗?”
徐渊诚实的点点头:“还行。”照比县试的时候,人多太多了。第一次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壮着胆子就考上了,现在反而添了许多顾虑,怕自己考不上浪费了时间和银子。
刘灵芝揉揉他的脑袋:“别紧张,考不好咱们明年再来考,有我在呢。”
“嗯。”
旁边张家兄弟俩就没这么温情了,张进元拎着考篮嘴里嘟嘟囔囔的背着《圣谕广训》,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背出上一句忘了下一句,急得他满头大汗。
“哥,帮我拿着东西,我去上茅厕!”
“马上就要开始点名了!”
“我一会就回来!”张进元把考篮塞进他哥手里,扭头就跑去找茅厕。
张进中气的直跺脚:“懒驴上磨屎尿多!偏偏赶着这个时候上厕所!”
彭云安比张进元能强一点,不过也看得出有点紧张,不停的检查考篮里的东西,生怕带得少了。
另一边齐铭心态居然还不错,伸头四处张望着,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安阳县神童。这几日他兜里没钱,人也消停多了,主动在王伯那定了三人的饭菜,剩下的钱买了笔墨纸砚,丝毫不敢乱花。
其余同行的三人中,有两人来自同一个镇,平时同出同进,不跟怎么他们交往。还有一个性格孤僻总是一个人独处,跟徐渊他们来往的也不多。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考场开门的时间!
前头已经开始点名了,张进元还没回来,急得张进中团团转,恨不得把他这个倒霉催的弟弟掐死!
“张大哥你别着急,点名还有段时间呢,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随着其他县的人依次进入考场,很快就轮到泗水县了,六个人排队走上前去进行考前检查,可还是没见张进元的人影。
张进中急得手里的考篮都快捏碎了,若是弟弟因为屙屎错过了府试,回去便把他腿打断,干脆别考了!
“我回来了!”张进元赶在检查的最后一刻跑了回来,从他哥手里拿过考篮,冲到队伍最末排了队赶上了!
负责检查的人皱着眉,把他从头到脚翻了个遍,生怕他夹带东西进来。
看着弟弟终于进了考场,张进中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劝慰道:“赶上就好,还好没错过时辰。”
进了考场,徐渊发现里面跟县试的时候完全不同,有专门的考房,大概三尺见方的小格子屋,一人一间。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后面还有一条供人休息一尺宽的小木床。房顶铺有瓦片,既可以防止考生抄袭,又能遮蔽风雨。
不过这些考房建的年头可不短了,大概是先皇时期建的,距今已经三四十年,房顶有的的瓦片都脱落了。
徐渊被分到的这间在角落里,前几日下了场小雨,大概屋顶有点漏,桌椅上都长了一层青苔。
徐渊赶紧从考篮里拿出提前准备的抹布,把桌子和椅子擦干净,收拾完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等着发卷。
进了考房还要进行第二次检查,怕有夹带私藏者,等全检查完毕,知府开始训话。
跟县试的流程大致差不多,都是先对皇上和朝廷歌功颂德一番,再讲府试的规矩,以及违反的后果。
训话结束后开始发卷,考场内设有七名巡查官,几乎不停歇的来回检查,非常严格。
随着一声锣响,府试正试开始!
*
门外张进中缓了好半天才把心情平复下来,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弟弟,心都快操碎了。
考生进去了,剩下陪同的家属在外面等着也没什么事,其他几个人准备先回住所,下午考完之前再过来。
“徐娘子,你不回去吗?”张进中询问。
“我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回吧。”刘灵芝一个人朝常乐街走去。
上次在路边看到顺风镖局的铺子,陈四海说在那里就能找到他,刘灵芝打算过去问问。
沿着街边走,很快就到了顺风镖局门口。今天镖局外的车马倒是不多,门口有几个伙计蹲在一起唠嗑。
刘灵芝径直走了过去。
一进屋,见铺子里非常宽敞,靠墙摆着一箱箱的货物,不知是准备运走的还是等人来取的。
正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实木柜台,里面坐着伙计和账房先生,旁边有会客的桌椅。
“客官,咱是要押镖还是取物?”见进来人,马上有伙计上前搭话。
“我找陈四海。”
伙计上下打量刘灵芝:“找我们二当家的?”
“你跟他说一个姓刘的找他。”
“您稍等,我去帮你问问。”伙计跑上二楼。
楼上陈四海正在谈生意,这次接了个大单子,要送三千匹布到陇西关市。
每年四月末五月初陇西开市,会有大批的外族人带着真金白银过来交易。中原的茶叶、布匹和盐都是抢手货,这批布若是能完好的运到,价格少说也能翻十倍!
布匹做为贵重物品保价特别高,这一趟跑下来,镖局也能赚个一千多两!
不过从冀州到陇西路途遥远又危险,如今陈四海手里的人不多,万一遇上劫匪怕保不住货砸了招牌,一时间陷入两难。
“安老板,不是我不接,实在是陇西那边……你也知道离着关外太近,这几年不太平经常有胡人马匪抢掠,去年我们跑过一次,折了好几个兄弟,要不您再找别家问问?”
“哎,就是因为危险才找的你们,若是你们顺风镖局都不接,我还能找谁?实在不行价钱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陈四海苦笑:“不是价格的事……这样,我再考虑考虑,三日内给你消息如何?”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陈老板的好消息了。”
送走布行老板伙计才敢上前去敲门:“二当家的,楼下有个女娘找你,说是姓刘。”
陈四海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昨日在树林里碰见的那个小子,马上道:“快让他上来!”
“哎!”伙计连忙跑下楼叫了刘灵芝:“娘子同我上去吧。”
到了二楼,离老远陈四海就迎了过来,嘴里说着:“你可来了!”一把拉住刘灵芝就进了屋子。
负责接待客人的伙计愣了一下,他…他们二当家可是有家室的人啊!居然对别的娘子拉拉扯扯,这是又寻了房小的?马上跑下楼开始跟其他人八卦。
“大消息!大消息!咱们二当家的要纳妾了!”
“噗!”账房先生一口茶喷出去,差点把桌子上的账本浇透,赶紧拿起来甩了甩。
“豆子你别胡说八道,仔细让二当家的听见,揭了你的皮。”
“我没有!刚刚那个女娘上了楼,我亲眼见二当家的牵着她的手进了里屋!”
“真的假的?!”门外钱五刚好进来,一脸惊讶的询问。
“我要是说假话,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钱五摸着下巴:“啧,二当家的平日里装的挺正经,没想到也是好色之徒,哎,那小娘子长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豆子挠挠头:“我没注意看。”主要是刘灵芝太高了,比豆子高半头,不仰起头很难注意到他的长相。
钱五嘿嘿一笑:“待我上去拜见一下小嫂子~”
楼上陈四海拉着刘灵芝进了会客的房间给他倒了杯茶水:“刘小兄弟,你跟你…小夫婿商量的怎么样了?哈哈哈哈哈……”
陈四海没忍住笑,倒水的时候手抖,水撒了一桌子。
刘灵芝一脸嫌弃的躲开:“他同意我做这行。”
陈四海高兴的放下水壶一拍手!“刚好我最近身边人手不够用,你来了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这样,明日你过来,我给你安排安排。”
“我来这可以,但明天不行。”
“为何?”
“我夫婿今天参加府试,后面还有院试,我若走了谁照看他?”
“这……”陈四海犯了难,生意不等人,自己能等人家布庄也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啊。
“还有,对外我会一直做女子打扮,不能透露我的身份和性别,你若同意我便来,不同意就算了。”这事刘灵芝有自己的考量,男装虽然出门方便,可一但身份被人知道举报出去,影响自己没什么,影响的大郎考科举就麻烦了!
“行!”陈四海点点头同意,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江湖上走南闯北的武行师傅里也有不少女娘,有功夫傍身,谁也不敢小看了去。
“别的都行,就是这时间你看能不能回去再商量一下,咱们这次接了个大单子,三五日就得走,这一趟跑下来,一个人差不多能分五六十两银子。”
五六十两银子?!跑一趟镖能赚这么多?
“你诓我的吧?”
“嘿,你这小子,别的我不敢保证,每个月的工钱我说的还是算数的。”
“咱们这次是去陇西关市送货物,送的东西贵重,来回大概要二十多日,回来直接给你结现银!再说这么大个镖局在这摆着,也不可能因为那么点银子骗人啊。”
“我再考虑考虑……”
陈四海有些失望:“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能总拘泥眼前。你跟着我干,虽保证不了你荣华富贵,但至少衣食无忧!”
钱五悄悄的走到门口,光听见陈四海的后半句,心想娘诶~二当家这是铁树开花动了真心了?
“咣当!”门从里面打开,钱五笑眯眯的抬起头刚要喊嫂子,结果看见刘灵芝从里面走出来。
吓的他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第43章
刘灵芝走后,钱五跟在陈四海屁股后面一个劲问:“二当家的,这夜叉干嘛来了?你跟她认识啊?你们俩是不是……嘿嘿嘿~老相好的?”
“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去后院跟老耿把货清清,别一天脑瓜子钻裤裆里总想女人。”
“你看你,我这不是问问嘛,那她来咱们这干嘛?还是为了上次在客栈的事?我真没拿那老头的钱袋子!”
陈四海瞥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说着下了楼
钱五脸皮厚被怼了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她是不是看上二当家的了?咱就说这事千万可别让嫂子知道……”
陈四海被他烦的不行,干脆告诉他实情:“这小…娘子我准备招他入伙。”
钱五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二当家的,你没开玩笑吧?整个娘们进咱们镖局?!”
“娘们怎么了?你打的过他?”
“不是……这不是打的过打不过的事,路上多不方便啊!屙屎尿尿都是次要的,万一像上次似的住大通铺,都是爷们就她一个小娘们,这怎么住啊?再说镖局从来也没招过女子,她不怕让人说闲话吗?”
陈四海抬腿踢了他一脚:“别的不用你管,先管好你自己!”
钱五揉着腚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毕竟他们走镖不是儿戏,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带一个女娘算怎么回事。
“老五。”
“啊?二当家的还有啥事?”
“召集一下在城中休息的兄弟们,准备准备,过几日去陇西关市。”
钱五脚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哥哥诶,怎么又去那倒霉地界!”去年的事他还记忆犹新。
上次去折了好几个兄弟,钱五侥幸活下来的,一听那地名就牙疼,其中危险,不敢对外人说。
陈四海:“这趟下来咱们一个人保守分五十两。”
钱五一咬牙:“干!干他娘的!”活着回来五十两,死了回来一百两,怎么都不亏!
*
府试一直考到下午才结束,监考官把卷子收完,考生们要留下把号房收拾干净,然后一个个排着队出去。
徐渊拎着考篮刚出大门,离老远就看见刘灵芝在对他挥手,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朝他跑了过去!
“怎么样?题难不难?”
徐渊摇头:“不难,感觉比县试还要简单一些。”毕竟只考两场,考的题目比县试少了一半。
不难也有不难的坏处,人们都能答出题目,想要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就显得尤为困难。
张进元他们也出了考场,跟家人说完话马上围了过来。
“徐兄弟,你答的怎么样?”
“最后一题答出来了吗。”
“你诗是怎么写的……”
几个人围着徐渊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毕竟徐渊是泗水县案首,若是自己答的不比他的差,岂不是考中的几率比较大?就连平日里恃才傲物的齐铭都偷偷凑过来,想听听徐渊的答案。
“这……”徐渊想起三爷爷说过的话,无论是跟同乡还是其他考生都要藏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渊假装磕磕巴巴,只挑些简单的题回答:“其余的题目忘的差不多了。”
大伙都了然的点点头,毕竟他年纪小,能顶住压力已经很不容易了,完全把卷子上的试题记下来太难了,可以理解。
张进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我还不如你呢,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吃碗阳春面!”
他哥从后面捶了他一拳:“除了吃就是拉!你他娘的今天吓死我了!”
张进元自觉理亏,揉着肩膀不敢反抗。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叹声:“哇!这道题居然还可以这么答!”
“白小兄弟果然厉害啊!”
“不愧是安阳县案首!”
几个人一听,这就是传说中十二岁神童白逸岚?马上朝人群凑了过去。
透过缝隙,徐渊看见那个小孩,个子不算高,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模样稚嫩,听到夸赞丝毫没有骄傲的神色,有人询问他考试题目,他便乖乖的背出来。
倒是他身边的老奴被围的有些厌烦:“各位且让让!我们公子累了!”说着推开人群,护着白逸岚上了马车。
留下的人纷纷感叹:“不亏是白大儒的重孙,有其祖之风啊!”
徐渊不解,悄悄问身边的张进元:“白大儒是谁啊?”
“白大儒你都不知道?安阳白氏,白鹭洲啊!那个写出:连雨不知春去了,一晴方觉夏已深①的白大儒!”
徐渊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自己居然能跟大儒的后辈一起参加科举考试。
倒是旁边的齐铭不以意的撇撇嘴道:“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家世罢了,换作别人有这样的书香世家,耳睹目染也能考出这样的成绩。”
他的话竟然引起一小部分人的共鸣,见他衣着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富贵公子,纷纷凑过来想要跟他结交一番。
徐渊笑笑没说话,齐铭这张嘴早晚得吃大亏。
张进元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酸死了,咱们回去吧。”
府试的成绩大约十日后才能出来,期间他们要一直留在府城等待结果,成绩出来后,考中者要留下继续参加院试。
回到住所,徐渊照例把自己的府试答案默了一遍,开始反复琢磨推敲,看着自己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若是三爷爷在这就好了,可以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一直研究到天黑,徐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刘灵芝已经把饭做好,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
“哥,你上次说想当镖师的事,怎么样了?”
刘灵芝回过头道:“镖局的二当家同意了。”
“真的!那太好了!”
“就是……有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徐渊把饭菜从锅里端出来:“怎么了?”
刘灵芝帮他一起收拾:“那个陈二当家的说,想让我这几日便去镖局,他揽了个大生意,身边人手不够用,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嗐,我当是什么事呢,府试也考完了,还有十多日才院试,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尽管放心去吧。”
“陈四海说要去陇西,来去大概二十多日。”
二十多日时间确实有点久,他们两人从在一起后,几乎从来没分开过,一时间徐渊有点为难。
“要去那么久啊……”
刘灵芝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是啊,我也觉得太久了,不过陈四海说,这一趟跑下来可以赚五十两银子。”
徐渊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刘灵芝的手:“哥,去啊!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够咱家卖多少头猪了!”
刘灵芝忍不住笑,他家这小财迷一听银子就来劲了。其实他心里跟徐渊想的差不多,爹娘省吃俭用半辈子才攒了那么点银子,自己走一趟镖便能赚五十两,很难不让人不心动。
徐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哥这趟镖是不是很危险?不然为啥给那么多钱?”
危险自然是有的,钱难挣屎难吃,一次走镖赚五十两银子,想想这一趟恐怕也不简单。
刘灵芝不想让他担心道:“这次送的东西多,来去的时间久所以赚的多一些,平常一个月也能赚几十两呢。”
徐渊还是不信:“要不算了吧……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叔婶也不会同意的。”
吃过晚饭刘灵芝躺在炕上看大郎读书,徐渊点着油灯正在读从彭云安那借来的一本杂记,刚巧有一篇文章写到陇西。
陇西地处中原西北紧邻关外,多山少水,自古以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又因为跟外族接壤,常有通婚者,是以其地民风彪悍……
光是看描述徐渊就能想象到那地方什么模样,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路过去肯定不会太平。
徐渊放下书,脱了鞋趴在刘灵芝身边问:“哥……你真想去啊。”
刘灵芝伸手捏着徐渊发丝:“大郎,哥是男人,总要挑家过日子,我不想你以后为了钱的事为难。我想让你买喜欢的东西,做喜欢干的事,还想让家里的人都搬到府城来生活。”
徐渊趴在他胳膊上哽咽道:“可是,我怕你遇上危险。”
“傻瓜,不去陇西就不会遇上危险吗?前些年疫病,那些死去的人连门口都不曾出过,不也一样躲不过?”
“小时候爹跟我说过,咱们的命早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写好了的,什么人能活多大岁数,都是天注定。”
徐渊吸吸鼻子:“你答应我,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你上有黄发老人,下有垂髫小儿,还有我这个……未成人的夫婿,你若有什么闪失,让我们一家人怎么活?”
刘灵芝坐起来伸手起誓:“我定会护自己周全,不让自己落入险境,早去早回!”
徐渊心里难受的要命,伸手抱住刘灵芝脖子大哭了起来,除了担心他,更是舍不得,两人要那么久才能见面。
刘灵芝拍着他后背晃了晃:“好啦好啦,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若是被张进元听见该笑话你了。”
“笑话就笑话,我才不在乎。”徐渊丝毫没了往日的成熟稳重,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肆无忌惮的趴在他灵芝哥怀里发泄。
过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刘灵芝握着他的肩膀,两人面对面对视了一会,都忍不住笑出来。
刘灵芝哈哈大笑:“我们家大郎还有这样的一面啊,太可爱了。”
徐渊窘迫的捂住脸:“哎,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喜晴》宋代,范成大
第44章
第二天一早,刘灵芝便去了镖局报道。
陈四海见他想开了,高兴的拍了拍肩膀道:“这才对嘛,好男儿就该出去闯荡一番。”
昨天下午,陈四海把镖局里的人都统计了一遍,看看有多少人能去陇西。除了那七八个跟着他时间比较久的老人,还有几个小光棍自愿去,剩下的都不太想去。
陈四海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没牵没挂的。虽说去这一趟赚的多,但危险也大,谁知道赚了钱还有没有命花。
三千匹布需要十辆马车运送,一辆车至少要跟一人。加上随行的伙计,还有武行师傅,少说也要十六七个人。今早好不容易把押货的人凑的差不多了,还差两个功夫好的武行师傅。
镖局里会功夫的人不多,去外面聘请武行师傅这一趟要二百多两银子,还不知道靠不靠谱。
如今刘灵芝来了,省下一大笔钱不说,这小子功夫过硬,自己交过手,一个人打四五个绝对没问题!唯一缺点就是他年纪有点小,还是第一次走镖,怕到时候遇见劫匪不敢下手。
“灵芝啊,咱们明天就要走了,你跟家里商量好了吗?”
“嗯。”刘灵芝点点头。
“镖局有个规矩,入行前都要签个契,免得以后麻烦,你也知道干这行有风险。”陈四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刘灵芝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单子上写了入行规矩,若是押镖途中受了伤,镖局出钱医治,断了胳膊腿镖局会视情况赔银子,死了直接赔一百两银子……
看着有点吓人,其实算起来这顺风镖局还算是挺有良心。普通的小镖局若是遇上劫匪,死了便死了,根本没有死亡赔偿这一说。再者说刘灵芝他战死了三个哥哥,当年衙门才给了三十两银子抚恤金,一对比还挺合适的。
“能看懂吗?要不我让账房先生给你讲给你听?”
“看得懂,给我笔吧。”
陈四海有些意外,这小子居然还识字。连忙在账房先生那要了笔和印台,刘灵芝大笔一挥签了名字,按了手印,从今日起便是顺风镖局的一员了。
“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缺啥少啥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准备。”
刘灵芝想了想:“我需要一件武器。”
“嘿,你要什么武器?”
刘灵芝伸手比划了一下:“刀,我也想要一把你这样的刀。”陈四海腰间挂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虽然插在刀鞘里看不清模样,也足够他羡慕了。
“这把你看看怎么样?喜欢的话送你了,我家里还有一把。”陈四海解开腰间挂着的刀递给他。
“不过丑话咱们可提前说好,兵刃无眼,切莫拿出来显摆,不小心伤人伤己咱们镖局可不管赔啊。”
“知道!”刘灵芝接过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从鞘中抽出,银黑色的刀身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跟自己家的杀猪刀剔骨刀都不一样,这才是武器!
这把刀跟着陈四海年头不短了,还是他当年刚来镖局时,带他的师傅送的。用的是西域冷铁铸造的,虽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是要去铁铺打一把正经得几十两银子呢。
刘灵芝兴奋的把刀绑在自己腰上,他腰线劲瘦,不像陈四海年纪大了有肚子,挎着刀有点沉怕走着走着掉了,便解开绳子背在身后。
陈四海见他这副模样挺好玩的,摸着下巴问:“你会用刀吗?”
“用了七八年了。”
陈四海大惊:“你以前是干嘛的?!”
“杀猪的。”
“……”
*
四月十二是杨氏的寿辰,今年是老太太五十五岁整寿,刘翠花打算回去给她过一次,头一天就收拾了东西,一家四口回了刘家屯。
在村子里来说,五十五算是大寿了,毕竟活到六十岁的人都少,七十八十那是想都不敢想。
这次回去带着张秀才一起去的,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放心。
天还没亮,刘老汉就套了牛车载着几个人朝刘家屯驶去。
车上装了不少东西,有镇上的熟食熏肉,铺子里买的四盒礼点心,还有自家做的五香肉肠。春天天气暖和,拿猪肉怕放不住招了苍蝇,只挑好的地方切了一条猪后腿。
刘翠花前几日在秦家布庄,花了三百多文扯了一块枣红色的祥云纹缎子锦布,给老太太做了件春天穿的薄褂子。
春天的乡间小路显得格外幽静,到处都是嫩绿的颜色。刘老汉揪了两朵路边的野花给刘小丫,小丫臭美非的让奶奶绑头上。
牛车走了约一个时辰,天边一轮红日才缓缓升起。
张秀才悠闲的坐在牛车上看着路边的景色心情舒畅。想起小时候跟爹娘走亲戚也去过一次乡下,一晃已经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忍不住赋诗一首:“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①
奈何车上三个文盲,压根听不懂他嘴里的酸诗什么意思,张秀才长叹一声,颇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
“算起来大郎府试应该考完了,也不知道这孩子考的怎么样了?”
刘老汉叼着烟袋:“我觉得大郎一准能考上。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咱就说背书本,幺儿读了一个月也背不下来,大郎读两遍就差不多了。”
刘翠花:“可不是!多亏当初让他念书,不然这么好的天赋不是浪费了。”
张秀才捋着胡子道:“大郎记忆确实不错,但是越往后考,记忆就没多大优势了,读书不是死记硬背,还要理解其中的含义,活学活用才能走的更远。”
刘家老两口茫然的看着他,听不懂老秀才说的啥意思。
刘翠花摆摆手:“管他呢,那举人老爷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大郎能考个秀才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快到晌午到了刘家屯,刘翠花他们来的突然,杨老太太跟着大福他们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家里只剩孙媳妇张氏带着孩子在家看家。
见刘翠花他们来了,连忙背着孩子去地里喊人。
刘翠花抱着小丫下了牛车:“这孩子还专门去跑一趟,我们也不是外人,自己收拾东西做口饭就行了。”
刘老汉把张秀才扶下车,几个人进了屋。
不多一会,刘大福赶着牛车带着两个儿子,加老娘和媳妇从地里都回来。
还没进门杨氏就喊了声:“翠花!”
“哎!”刘翠花忍不住笑,听老太太这洪亮的嗓门,中气十足,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这会正是晌午,天气热了起来,杨氏围着头巾脸晒的黝黑。
刘翠花走出来:“哎哟,大忙人可算回来了。”
杨氏笑骂她一句:“老虔婆!”两人相扶着进了屋。
“我还以为你今年不能来了呢,谁成想竟早早就来了。”杨氏开心的拉着她的手,满脸喜悦。
“幺儿和大郎不在,我跟树秋也干不动了,杀两头猪就累的喘不过气,索性出来躲两天清闲。”
“就该如此,年纪大了少干点。”
刘翠花噗嗤一笑:“你还说我呢,你自己都下地了。”
“我这就是跟着去玩了,大福和敏香哪让我伸手干活啊。”
“挺好,溜达溜达比窝在家里强。”
外里小刘氏烧火做饭,刘大福抓了只鸡在院子里收拾。
刘老汉和张秀才坐在旁边闲聊。
“今年地里怎么样?草多不多?种了几亩了?”
刘大福:“开春下了几场雨,地里的草长的有点旺,不过苗长的也好!咱家前后山的旱地种的差不多了,就剩两亩水田,等着村里水库放水了,一两日便种上了。”
张秀才捋着胡子听得仔细,他一辈子都没下过地,对种田里的事充满了好奇。
“这水田可是稻田?”
刘大福呲牙一笑:“对,就是咱们吃的米饭。”
“田里还需要浇水?”
刘老汉叼着烟袋道:“可不是浇水,那稻子苗就是长在水里的,这一夏天都不能断了水。”
张秀才感叹:“哎,我便是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了。”
刘大福:“大郎和幺儿怎么没来?”
“嗐,他们俩去府城考试了,谁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刘大福惊讶的抬起头:“大郎竟是个有出息的!咱们家以后要出读书人了!”
刘老汉笑的合不拢嘴,张秀才也是一脸与有荣焉,毕竟他是大郎的启蒙夫子,大郎考的好,他脸上有光。
屋内刘翠花神神秘秘的问:“大郎那个亲爹真没了?”
“你不问我都忘了,这事说来也蹊跷,就前不久没的。”
“我听说是一家子吃了带毒的河豚,孩子还毒死了一个?”
杨老太太一拍大腿:“可不是!他家那个三郎被毒死了,二郎送去郎中那喝了灰水救回来了,不过那孩子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再毒一下,恐怕不是个长命的。”
“欸……”刘翠花有些唏嘘,虽然她看不惯大郎的亲爹和后娘,但孩子是无辜的,特别是俩孩子都不大,就这么被爹娘坑害了。
“那徐才怎么会想起捉河豚吃?这春天的河豚吃不得,村里七八岁的娃都知道,他那么大岁数白活了。”
杨氏压低声音说:“就是说这事蹊跷呢……那徐才刚死了几日,头七都没过,他们家对门的刘有德就搬过去住了。”
“还有这事?!”刘翠花大吃一惊。
“村子里都传,刘桂琴和刘有德这俩人早就有了首尾,把徐才害死了,要不然能这么快就好上吗?”
刘翠花一脸不敢置信:“不能吧,那刘有德也不是什么好人,穷的叮当响,刘桂琴看上他啥了?”
“谁知道呢,徐才一个外来户,身边也没个亲人兄弟给了事,说是毒死便毒死谁管他?不过刘桂琴和刘有德一个寡妇一个光棍,凑一起过日子也没人笑话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杂诗》魏晋·陶渊明
第45章
“不说他们了,说点高兴的事,我们大郎考上童生,又去府城考秀才去了!”刘翠花一脸自豪。
杨氏高兴的拍着她胳膊:“可是你有福!老了老了以后还能当个官家老太太!”
“官家老太太我可不敢想,大郎能考个秀才我就满足了,以后在镇上开个私塾,吃穿不愁,幺儿接了我们的摊子,日子也好过。”
“是这个理。”
刘翠花:“对了,刚刚我看孙媳妇腰粗粗的,可是又怀上了?”
提起张氏,杨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四个月了,倒是个好生养的,别管闺女小子,咱们家人丁少,添人进口我就高兴!”
刘翠花羡慕极了:“你才是命好,年底又能抱重孙了!我家这两个……算了不提了。对了,我给你做了套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拿出来给你试试。”
“我都半截脖子入土的人了,还给我做什么衣服啊,净乱花钱!”
刘翠花从包裹里拿出新衣服递给杨氏:“我针线活不如你,你看看穿着哪不合适自己改改。”
杨氏接过衣服,抖开一看:“这颜色花样真好看,料子摸着也厚实,一看就没少花钱吧!”
“在我们对门布庄买的,老板娘是我家常客,都是熟人没花多少钱。”这话倒是不假,这块料子要是外人买,少说也得四五百文,秦娘子只要了成本价。
杨氏稀罕的摩挲着料子:“这么好的衣服给我穿白瞎了,留着以后当寿衣。”
刘翠花啐了一口:“呸,死了埋土里了给谁看?现在穿的漂漂亮亮的,儿女孙媳都能看见多好。”
“那我明天就穿?”
“明天穿!”
俩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的见牙不见眼。
*
远在冀州府的两个人今日便要分别了。
昨天夜里徐渊帮刘灵芝把行李收拾好,辗转反侧半宿没睡着觉,今早起来两个人眼底都是青黑的,第一次分别这么久都有点不适应。
“路上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不要逞能,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受了伤……”徐渊说不下去了,鼻子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兔子。
刘灵芝伸手帮他擦掉眼泪:“昨天不都说好了,怎么又哭了。”
徐渊扁扁嘴说不出话,他不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小时候在家受了那么多磋磨都没哭过,如今竟然连短暂的离别都忍受不了。
“我担心你……”
刘灵芝伸手拍拍他后背:“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考试等哥赚钱回来带你去吃翔云楼的桂花鸡。”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两人赶紧分开,徐渊擦擦脸起身去开门,敲门的居然是齐铭。
“有什么事吗?”
齐铭略有些矜持的说:“我这几日结识了几位朋友,都是各个县的案首和才子,今日要在听雨楼举办诗会你去吗?”
“我不擅长作诗,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可以问问别人去不去。”
齐铭被驳了面子有些不高兴,不过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情,人家不愿去也没办法。至于其他人,这泗水县的几个考生还没有能入他眼的呢。
“你不去就算了。”齐小少爷一副你错过了好机会的模样,昂着头走了。
徐渊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好像跟他还不太熟吧。
刘灵芝背着包裹走出来疑惑的问:“他来干嘛?”
“说是认识了几个才子,办了诗会问我去不去。”
刘灵芝警惕道:“咱可不去啊!忘了三爷爷给咱讲的那个摔断腿的考生,这姓齐的小子一看就没按好心。”
“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刘灵芝还是不放心,一时之间又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不等着大郎考完再去走镖。
徐渊看出他的顾虑推着他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去吧,不然我都白哭了。”
把人送到大门口,刘灵芝一步三回头,直到两人看不见彼此,徐渊才叹着气回了屋子。
“徐兄弟,你娘子干嘛去了?”张进元一大早起来就看见两人在分别,气氛太过缠绵没好意思上前打扰。
“啊……家里有点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那你一个人行吗?要不然这几日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徐渊笑着婉拒了:“不用了,我也会做饭,家里什么都有,东西不吃回去的时候都放坏了。”
张进元点点头:“你娘子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要是有事就喊我啊,千万别不好意思。”
“好。”这张家兄弟倒都是热心肠。
“一篇圣谕广训学了半年你都背不下来,还读什么书?干脆回去跟你爷奶种地吧!”
院子里又传来彭大哥的呕吼声,徐渊和张进元无奈的笑了笑。
府试成绩还有几日才能下来,这几天大伙都提心吊胆心情焦虑,彭云安也不例外。
其实彭云安书读的不错,就是欠了几分运气。他同张秀才差不多,都属于到了临考时发挥不好,加上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行,每次都差一点录取。
彭家在杨柳镇上算是富户,家里有几十亩田地和两间铺子,即便这么好的条件,供一个读书人都略有些吃力。
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男子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自己的事业,读书靠着父母和岳家帮衬。这次若是再考不上,他便不打算再考了,好好培养儿子,让他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
彭云安的儿子叫彭宇,今年十三岁,刚念完四书五经。原本在镇上跟同龄的孩子比还算不错,结果一出来才发现,比儿子还小的孩子都已经考上童生了,更别说身边就有徐渊这样天赋极高的例子。
府试结束后彭云安开始疯狂的逼迫儿子读书,每日几乎天不亮就叫儿子起床,一直读到深夜才许孩子去睡觉,生生把孩子逼的逆反了。
“爹……我真背不下来,你别逼我了。”彭宇低着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儿子!你看看那安阳县案首,比你还小一岁都考上童生了,这次估计还能考上秀才。再看看隔壁的徐渊,只比你大两岁,也拿了县案首!”
彭宇喏喏的说:“我又没长了人家那么会读书的脑袋,爹爹不是也没人家考的好么……”
“你说什么?!”彭云安气的一个头两个大,捡起炕上的鸡毛掸子抽在他后背上。
“哎哟!爹你讲不讲理!我又没出去贪玩,整日读这劳什子书,背不下来我有什么办法?你还不如让我回去种地,好歹能帮爷奶干点活!”
“种地有什么出息?”
“那也总比把时间和金钱都浪费在读书上强!”
这话扎了彭云安的心,他这些年读书考试上花了家里不少钱,同胞的兄弟们心中早有怨言,可没想到自己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彭云安一时间好像老了十多岁,瘫坐在炕上。
“爹……”彭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彭云安摆摆手苦笑道:“你说的对,既然咱爷俩都不是读书的料,还坚持个什么劲儿,这次不中便回家种田吧。”
*
刘灵芝来到镖局时,一群人正在忙活着装车。
这次运往陇西关市一共三千匹布,其中上等的丝绸有五百批,高档的锦缎八百匹,其余都是普通的布料。
这三千匹布可不是小数目,每辆马车装三百匹,整整装满十车,加上两辆备用的马车,一共十二辆车浩浩荡荡的排了一条长龙。
四月多雨,布匹怕潮湿,车上的货用几层油布盖好,拿绳子捆结实了。
陈四海掐着腰在旁边监督伙计们干活,布庄的老板也边看边点头,这顺风镖局就是比那些小镖局要正规许多,看着也安心。
待车全部装好后布庄老板从怀里掏出五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这是定金,等到了陇西那边,收货方还要再交一千两的运费,一趟下来能赚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一路就麻烦陈二当家的了,在下就预祝镖局一路顺风!”
陈四海抱拳:“一定安全把货送到。”
刘灵芝等布庄老板离开才走上前去:“二当家的。”
“你来啦,一会就准备走了,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嗯。”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还有几两银子。原本刘灵芝一两银子都不想带,镖局里管吃管住,出门在外拿钱怕丢了。徐渊不同意,怕他有急用钱的时候,强行给他塞了五两银子。
“你这身衣服不行,等会我让豆子给你拿套咱们镖局里的衣服。”
刘灵芝见其他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身上印着顺风的字样,头上带着布帽,后背还背着斗笠。
没一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计跑过来:“灵芝姐是吧,这是我们二当家的给你准备的镖服,里面有换衣服的地方。”
刘灵芝从他手里接过衣服,入手很沉,比寻常的布料厚了许多。
伙计笑着跟他解释:“咱们这衣服是专门走镖穿的,布料都是加厚的,寻常的刮刮碰碰都不怕,下雨天还能防潮。”
“多谢。”刘灵芝拿着衣服去了铺子里,陈四海居然还挺贴心的,让人特意做了身女装短打,穿在身上既合身又利索,打起架来也方便许多。
旁边还有一个帷帽,带上刚好遮住他上半张脸,脸上再围上布巾,从远处看妥妥的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侠!
刘灵芝满意的背上刀走了出来,迎面正好跟钱五卢青还有一众伙计撞上。穿着这一身行头,强大的压迫感唬的他们集体失了声。
卢青悄悄问:“老五,二哥这是在哪聘了个武行高手回来?”
钱五欲言又止,心想这就是你上次要偷看的美人啊……
第46章
这一趟去陇西走镖一共去了十七个人,除了每辆车上一位镖师外,还带了会做饭的伙计。
一路长途跋涉,期间肯定有一大部分时间要露宿野外,有个会做饭的厨子,他们也能吃口热乎饭。
刘灵芝被分到第二辆车上,跟他一起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镖师姓吴,大伙都叫他吴伯,陈四海特意找了个老镖师带他入行。
吴伯四十出头,个子不高因为常年走镖晒的皮肤黝黑,嘴里也常叼着个烟袋,让刘灵芝想起刘老汉,觉得很有亲切感。
可千万别觉得押镖简单,这里面门道多着呢,既要会看天气,又要了解路线,还能审时度势判断出这条路有没有危险,遇上危险时沉着冷静的处理。
陈四海之所以能升到镖局二把手,除了经验丰富就是其他都做的很好,加上他会些功夫,带镖也安全。
毕竟这一队兄弟跟着他走镖,哪个出了意外都没法跟他们家里交代。
出了府城,车队顺着西北方向一路前行,同车的吴师傅见刘灵芝是女娃并没有看轻,反而把路上需要注意的事讲的很详细。
能被安排在前面车上说明这姑娘本事绝对不小。毕竟一但遇上劫匪,最先遭殃的就是前头这几辆车。
陈四海安排好路线就跳下车,来到刘灵芝的车上。
“怎么样,还适应吧?”
“嗯。”刘灵芝点点头。
陈四海呲牙一笑:“老吴,好好教教他,这小……姑娘了不得,身上的功夫好着呢!”
“知道了,二当家的。”
“你也好好学,这趟跑完长长见识,下次再有短途可能就要自己跑了。”
“好。”刘灵芝不善言辞,大概跟他从小女装刘翠花不让他多说话有关,除了特别相熟的人,基本上惜字如金。
车队过了晾马台,前头的路便不好走了,前几日下过几场雨,路面被车轮压的凹凸不平,坐在车上颠的人屁股疼。
钱五有痔疮,每次走这条路都疼的骂骂咧咧,这次出门前还特地让相好的给缝了个厚垫子,依旧颠的不轻。
身边的卢青一脸坏笑:“老五,你这痔疮有空去郎中那治治,不然像上次是的裂开流一裤兜子血,被人当成小娘子来了葵水。”
“滚犊子,能治我不治啊,前阵子去郎中那看,老头说要给我把痔疮割了去,我见他老眼昏花别手一抖把我的家伙事割坏了,以后还怎么传宗接代?”
卢青咯咯的乐:“诶,你说咱们这次同行的小娘子万一路上来那个了怎么办?别打起架捂着肚子哭。”
钱五朝前车张望:“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非的把她招进来。”
“这姑娘你认识啊?”
“啧,上次咱们去泗水县押镖住大通铺,记得不?”
“有点印象。”
钱五挠挠耳朵:“大通铺里有个娘们,就是她。”
“好家伙!”他不知道钱五跟她交过手,只知道这姑娘家里心够大的,居然敢带着女人住大通铺,所以印象深刻。
“这姑娘厉害着呢,你没事最好别去招惹。”
卢青有些不屑:“一个娘们,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我可提醒过你了……”挨了揍别怪我。后面的话钱五没好意思说,反正自己吃过亏长记性。
*
杨氏寿辰这日没大办,只在家里摆了两桌好菜,叫上亲朋好友一起吃了顿饭。
小刘氏特地给老太太蒸了寿糕和寿桃,寿糕是用糯米掺白面做的,里面撒了白糖,豆沙还有大枣,上面用红纸贴了寿字,闻着香喷喷的,又好看又好吃。
刘小丫和红红还有几个三四岁的小豆丁围着锅边,等着分寿糕吃。
上次红红抢了小丫的发夹,这小妮子还记着呢,这回来看见红红再不敢显摆,把奶奶给买的头花赶紧藏了起来。
“孩儿们去一边玩,我要掀锅盖了,别烫着你们。”
小豆丁们赶紧退到一边,等小刘氏掀开锅盖,一股浓浓的甜香铺面而来!
“奶,吃糕糕。”刘氏最小的孙子才一岁多小名叫牛牛,刚会走路,抱着她的大腿馋的直流口水。
红红也跑过去抱住另一条腿:“姥姥我也要吃糕糕!”
“别着急,先给太奶奶端过去,大家一起吃。”
小刘氏端着寿糕进了屋子,屋内一共围坐了两桌,炕上是老太太和媳妇们,地上桌是刘家的男丁们。
寿糕刚摆好,小辈的男丁便跪地磕头,给老太太祝寿,待男丁们磕完头媳妇们也跪在炕上磕头,最后轮到孩子们。
一群小豆丁学着大人的模样跪地叩拜,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好好好,都快起来。”杨氏穿着刘翠花新做的衣裳,笑的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张秀才忍不住捋着胡子念起诗来:“家和人兴百福至,儿孙绕膝花满堂,此乃大善之家也!”
屋子里的人也听不太懂,只觉得老秀才说的好听,纷纷拊掌称赞,一时间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刘翠花握着杨氏的手感叹:“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场面了,还记得爹娘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里就是这样热闹!”
那会还没开始打仗,杨氏生了三儿一女,刘翠花生了三个儿子,加上姑姐家的几个儿女,一共十多口子人。逢年过节的时候,一个屋子都坐不开,爷们坐在东屋吃饭,媳妇们带着孩子坐在西屋,屋里充斥着孩童的欢笑声。
一晃已经是三十年的光景。
杨氏叹了口气:“你大哥要是活着该多好,他最喜热闹。”
“不提了,今天你大寿,咱们开开心心的!”
孩子们馋寿糕馋的直哼唧,小刘氏把寿糕拿出去切开。一人一个小碗,捧在手里等着分糕糕。
寿糕用了糯米,吃多了积食不好消化,刘氏给每人只分了小儿拳头大小。
轮到最小的孙子牛牛,小刘氏把孩子抱起来,端着碗坐在锅台边喂着吃。
张氏见状连忙放下筷子走过来:“娘,你去吃吧,我看着他。”
“不用,你先吃饱了,我刚才垫吧了一口这会还不太饿呢。”
“哎。”张氏回到里屋,赶紧吃饱饭过来替婆婆。
待吃完寿宴,媳妇们便都领着孩子去西屋睡午觉了,杨氏和刘翠花坐在炕上听爷们唠闲嗑。大多讲的是农家地里那点事,春天赶上种地的时节,谁家地里的苗长的好,免不了要夸一顿。
刘老汉以前种田可是好手,地里的活计干的漂亮,年年收成都比别人家多。如今有七八年没碰过地里的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拿起来。
刘大福:“今年北山上那块的地不好种,挨着刘有德家一块地,他是地种上就不管了,地里的荒草比苗都高,串过来一茬又一茬,薅都薅不干净,你说我总不能帮着他家把草一起规整了吧。”
堂舅刘力合道:“他家年年如此,碰上这种人没法讲理,沾亲带故的弄僵了还显着不好。”
刘老汉吧嗒着旱烟道:“我教你一招,赶明个去镇上拉半车石灰,顺着地垄沟撒下去,咱们喝出去一垄地不长苗,别让那野草串过来。”
大明一拍手:“二爷爷这法子好!那石灰烧的地里什么都不长,想必野草也串不过来了!”
要不说庄稼汉子都有点自己种地的窍门,以前刘老汉也能遇上这种懒邻居,哪有功夫天天去地里打草,索性直接拿石灰隔开,你家爱长啥样长啥样,别耽误了我家的苗就行。
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徐才。
刘大福:“大郎的亲爹前几日没了,知道吧?”
刘老汉点点头:“听说是吃了河豚毒死的?”
堂叔刘会民呵呵一笑:“也就是那么一说,真正怎么死的谁清楚?我听说出殡的时候都没敢请人去帮忙,买了个薄薄的棺材,草草就把人埋了。”
刘大福道:“大郎还不知道吧,他若是知道了没准会回来打听打听。”
张秀才摇头:“未必,大郎那孩子嫉恶如仇是非分明,恐怕听见了也只当没听到。”
这话中听,刘老汉点着头认同。
“倒是那刘有德,听说徐才刚出殡两天就搬过去跟刘桂琴一起住了,村子里都传两人的闲话,说是两人合谋害死……”
刘大福瞪着眼睛:“二明,这话出去可别胡说,跟咱们没关系,不管那些闲事。”
二明吐吐舌头:“知道了爹。”
刘老汉赶紧把这事揭过,提起大郎去冀州府考试的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屋里的老少爷们都与有荣焉。
里面年纪最大的刘会民没出过远门,忍不住问:“这冀州府在哪?可远呐?”
刘老汉道:“远!比县城还远呢!听说坐马车都要好几天!”他去了一趟县城也算是见了世面,如今提起来底气十足。
“诶呦,可了不得,上次树春白事上,我见那孩子写礼薄写的好着呢。”
刘大福有些担忧:“冀州府离咱们这么远,就他们俩孩子去能行吗?”
刘老汉呲牙一笑:“这你得问三叔,我就去过一趟县城。”
轮到张秀才显摆的时间,老爷子捋着胡子道:“从县城出发到冀州府要坐四天的马车,少说也得四五百里地。冀州多山,山路难行,耗费的时间自然要多一些。他们此行是官府安排马车,路过应该还有不少同行的人,自然是安全的。”
刘会民朝张秀才拱拱手:“还得是秀才公啊,什么都知道,不像我们这群泥腿子,只知道弯腰干那一亩三分地的活。”
“不敢当,种地也是一门学问,术业有专攻,我也有不如你们的地方。”
爷们吃饭吃的久,眼瞅外面天色都黑了才迟迟下桌。
大明和二明把两个岁数大的长辈送回家,小刘氏把屋子收拾干净,偷偷掐了刘大福两把,喝起酒就没完没了的烦人。
刘大福自觉理亏,嘿嘿笑了两声也没生气,抱着大孙子亲了两口,惹得孩子咿呀乱叫。
“爷爷,扎,胡子扎。”
第47章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才说几句正经事。
张秀才道:“等大郎考上秀才,名下会有一百亩的免税田,届时你们可想好了怎么分配挂靠,别像我似的,当初家里没有地,白白浪费了这名额。”
刘老汉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问:“多少亩?”
“一百亩田地,朝廷免税。”
盛朝土地税不算高,一亩地每年收税一斗粮,其余的头子钱、义仓税之类的杂税都免了,比起前朝百姓的日子好多许多。不过若是能免除土地税岂不是更好!
一百亩地,每亩免一斗便是一百斗粮,要知道这时候一亩地也才产二十余斗的粮。老百姓种田不易,遇上收成不好的年头,一亩地还不到十斗。若是免了税相当于白白得了五六亩地的收成!
刘老汉挠着头道:“咱们家的地也不够啊,这不是浪费了吗?”刘大福家有十五亩旱地四亩水田,自家早些年卖了十多亩地,如今在村子里一亩地都没了。
刘翠花闻声道:“这事先别着急,等大郎回来再说,若是考上了现商量也来得及。”
刘老汉连忙点头:“是这样没错。”
毕竟还有徐家那边,虽然徐才已经死了,但大郎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若是想帮衬帮衬也没什么不对。
*
刘灵芝已经走了三天,这三天里徐渊吃不好睡不好,半夜里经常惊醒,摸着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半天才缓过神来,后半夜便睡不着了。
披上衣服,点着油灯拿起昨日借的书读了起来,读到: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①徐渊忍不住长叹一声,颇有种初读不解诗中意,再读已是诗中人的无奈。
正看着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徐渊起身朝外看去,见齐铭的小厮长保正站在墙边,嘴里小声道:“少爷,您小心些!”
一个黑影从墙头落下,被人接住。
“哎哟,你长没长手啊!接都接不稳,钝得我脚都麻了。”
“嘘……少爷,您小点声吧,别人都睡着了。”
齐铭不高兴的闭了嘴,扶着长保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往屋走。
自从齐铭结识了那几个才子后,相互引为知己后,几乎每天流连在酒馆茶楼吟诗作对,一玩就是大半宿。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有规矩,每日到了申时王伯就落了锁,无论是进出都是不行的。
齐铭刚开始还能卡着时间回来,后面越来越晚,落了锁便跟着那些新交的朋友住在外面。长保劝了几次都被他搪塞回去,最后只能找了个折中的法子,齐铭回来晚了,长保便托着他悄悄翻墙进来,好歹比留宿他人那要强一些。
这墙头有两米多高,仗着长保身体灵活,勉强能把齐铭弄进来。小厮阿宁就惨了,往往要蹲在门口等天亮了才能进来。
徐渊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只要不影响自己,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唯一就是好奇这齐铭管自己借的那三十两银子,还能花到月底么?
其实齐铭身上的银子早就花干净了,这几日都是管一个叫金百行的人借的高利贷。
金百行是听雨楼的掌柜的,名下还有几间赌坊和当铺。
没错,上次齐铭去当玉佩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那枚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翠玉。通体阳绿,颜色均匀,玉质细腻一看就是老坑翡翠。加上大师雕工,这一块少说能卖上七八百两银子,若遇上喜欢的上千两也卖得出去。
那枚玉佩被他用手段弄过来后,没想到在自己的酒楼又碰上这傻小子了,金百行见他囊中羞涩,便动了宰羊的念头。
他既然能拿出价值千两的翠玉想必家里也足够富裕,趁着他现在没钱借给他高利贷,狠狠的宰他一笔!
齐铭傻了吧唧的拿金百行当好人呢,见对方主动借给他钱,第一次便借了一百两银子,五分的利息,回去时还他一百五十两。
手里有了钱齐铭便开始大手大脚的挥霍起来,请客吃饭几乎全是他拿钱,一百两银子没几日便用完了。他又管这金百行借了二百两,一样约定下个月一起还,本金加利息共三百两。
就这么几日竟然借了四百五十两银子,要知道他家里的铺子一年的出息也不过二百多两银子。
长保发现他突然阔绰起来还有些惊讶,问了几次齐铭支支吾吾也没告诉他自己借了高利贷。倒是阿宁知道其中的事,见自家少爷出门有面子也没拦着。
*
一晃就到了府试成绩出来的日子,大清早张进元就跑过来哐哐的捶徐渊的房门。
“阿渊,快走!今日放榜了!”
徐渊刚洗完脸,头发还没束好,赶紧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快点快点!”张进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走。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中,若是考不中回家免不了又要挨顿胖揍。”
“来时我娘说,这次我考中了回去便去王家给我提亲,那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乡绅,想给姑娘找个有学问的女婿。”
“只是我听说王家姑娘有些丰满,也不知接亲时我能不能背动她……”张进元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徐渊收拾好自己从里屋出来:“咱们走吧,叫彭大哥一起。”
“他早就带着儿子先去了!”
彭云安比他俩还急,天还没亮就收拾妥当,待大门一开拉着儿子就朝放榜的地方跑去了。
两人出了大门,徐渊见只有张进元自己便问:“张大哥不去吗?”
“我哥心脏不好,他说在家等消息。”张进中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一点信心都没有。觉得大概考不上,已经开始在家收拾返程的行李。
二人急步朝放榜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见不少学子,跟他们差不多,脚步匆匆,满心期待!
等到了放榜的地方,只见乌泱乌泱围了一大群人!除了考生还有来凑热闹的路人,里三圈外三圈将榜团团围住。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中了!我中了!!!”接着一个中年男子疯癫似的跑出人群,高兴的手舞足蹈。
没人笑话他,能考上已经是不容易,都是满眼羡慕的看着他离开。
“借过借过,让我们进去看看。”张进元拉着徐渊往里挤,奈何人太多了,挤到中间就进不去了。
不远处正巧看见彭云安带着儿子也在看榜。
张进元忍不住叫住他:“彭大哥!你能看见榜吗?”
彭云安还在找自己的名字,府试一共只录取六十人,他的目光在名单上来来回回的巡视,生怕自己漏下一个字。
旁边彭宇小心翼翼的拽了父亲的衣摆一下:“爹……好像没有你的名字。”
“再看看。”彭云安喉结滑动,声音颤抖。
两人不死心的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依旧没有他的名字,彭云安脸色灰白,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儿子连忙扶住他。
“爹,这次不中咱们明年再来考!”
彭云安无声的摆摆手,朝外面走去。
跟他一样的还有许多,都是见榜上无名,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当然也有心态不好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乃安远县案首,怎么可能考不中!”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徐渊和张进元看过去,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指着榜单满脸不服气。
旁边有人嗤笑道:“县案首又如何,只能说你们县的水平也就那样。”
“你!”
“你什么你?”旁边的人比他高了一头多,满脸横肉,又黑又壮看着就不好惹。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男子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随着看榜的人渐渐离开,徐渊和张进元终于挤到了前面。
“第一名安阳县白逸岚…哇!这不是那个神童?他果然厉害!”
徐渊点了点头,那孩子是有真本事的。
“第二名,冀州刘鹏,第三名,安俞县陈凡……第七名,泗水县,徐渊!阿渊!你考了第七名!第七啊!!!”张进元激动的高喊,惹得旁边一众人侧目。
徐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考上了就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张进元高兴完又开始找自己:“第四十五名:余霞县,茅一平……五十名,安阳县,刘越……”越往后念声音越小,脸色也越难看,眼看着已经到了末尾还没见自己的名字,看来这次十有八九是没考上。
直到念到最后一名:“泗水县,张进元……张进元!我,我我我也考上了?”张进元不可思议的说。
“嗯,你也考上了!”徐渊替他高兴,虽说是最后一名,但身份却不一样了,从今日起他们便是秀才公了!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在盛朝也有许多优待!
除了见官不跪和犯事不可用刑外,朝廷免除徭役,名下有一百亩的土地免税,官府每个月还会发两斗皇恩粮。张秀才如今六十多岁了,每个月还能领到粮食呢!
张进元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徐渊飞快的往回跑,打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大哥。
半路碰见齐铭带着书童和小厮正赶去看榜。刚才徐渊留意了一下,齐铭也考上了,名次在三十名左右,还有一个同县的考生叫田海峰,考到了五十多名。他们泗水县这次总共才来了七个人,竟考上了四个。
回到住处,还没进门张进元就喊了出来:“哥!哥我考上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张进中正在做饭,闻声拎着擀面杖就跑了出来。
“真的!”张进元激动的嗓子都哑了。
张进中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将弟弟抱住,狠狠的捶了他后背两拳,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可算是有了点出息,不枉爹娘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张进元忍不住哭出声来:“哥,我是秀才了,呜呜呜呜…回去就能成亲了…呜呜呜呜。”
徐渊在旁边看的羡慕极了,若是灵芝哥在身边就好了,他肯定会高兴的抱着自己转圈!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路上安不安全,能不能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
①选自宋,欧阳修《踏莎行候馆梅残》
第48章
前往陇西的官道上,刚下了一场大雨,车队被迫停在一处背风的地方躲雨。
刘灵芝跟着吴伯把马栓在旁边的树桩上,两人穿着蓑衣蹲在车边休息。
吴伯:“这雨来得可够急,不过应该下不长,就是前面的路恐怕不好走了。”陇西这边地质偏软,下完雨路上全是稀泥,车轮很容易陷进去。
刘灵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远处陈四海正在挨着车检查油布漏不漏雨。布匹怕潮,万一淋湿了闷几日就发霉了,运到关市还要扣钱。
十辆车检查完来到刘灵芝这辆车旁,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塞给他:“怎么样,冷不冷?”
“还行。”刘灵芝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还给他。
“揣着吧,出门时你嫂子给我带的,姜酒驱寒的。”
刘灵芝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陈四海平日里一副浪荡的模样,以为还没成家呢。
陈四海被他吃惊的眼神逗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孩子了。”
刘灵芝又喝了口酒,心想孩子谁没有啊:“我家闺女也三岁了。”
“吹牛吧。”
旁边吴伯道:“差不多,我娘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家老大都三岁了。”
“哈哈哈哈哈……”陈四海忍不住大笑起来,把吴伯弄得有点懵。
刘灵芝抿着嘴忍俊不禁。不得不说他这十多年男扮女装还是有些功底,至少吴伯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从没怀疑过。
大雨下了不到一刻钟就停了,车队继续启程。
前头的路果然如吴伯所料,变得异常难走。黄土路被雨水浇过后变得又软又粘,马车上拉的东西又重,压过去轮子几乎陷进一半。
车上的人都跳下车,跟在后面推着马车往前走,不光人累马也受不了。
吴伯叼着烟袋脸色有些难看:“这样下去不行。”
刘灵芝问:“怎么了?”
“天黑前咱们恐怕到不了驿站。”
这段路不太平,附近山头有个流云寨,这流云寨可不是什么善茬,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买卖,经常有商队在这一带吃亏。
不过他们镖局人多,白天对方轻易不敢出手,就怕晚上偷袭,带着这么多货物防不住。
陈四海也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一直在前头打着响鞭,催促车队加速前行。中午大伙都没敢停下吃饭,一直走到傍晚,才走出去二十里路。
“他老子的,若是不下雨咱们天黑前就能赶到鹿庄驿站。”陈四海拿着鞭子插进衣领里挠痒痒,脸上颇有些无奈,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后半夜都够呛能到。
“二当家的,现在咱们怎么办?”后头有兄弟过来询问。马已经走不动了,车轮上的淤泥也需要清理,大伙还饿着肚子呢。
“去前面找个地方停车休息。”夜间行镖太危险,只能明天早上再走了。
车队穿过一条小溪,在前面一片平坦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同行负责做饭的伙计赶紧架锅烧水,给兄弟们煮点热汤喝,这一路大伙累的可不轻。
刘灵芝倒不算太累,年轻就是本钱,推着马车走了这么远只觉得两条胳膊有点酸。见车轮和马蹄子上都是黄泥,找了根棍子蹲在车边往下扣泥。
老吴端着碗热汤过来:“丫头,过来歇会,一会我跟你一起清理。”
刘灵芝擦了擦手接过碗:“没事,我不累。”
老吴感叹道:“你们练过武的人身体是好!”一个姑娘家,推了这么久的车,丝毫不见疲惫。刚刚去盛汤后面那些臭小子们一个个累的坐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听你口音不是咱们冀州本地人,你老家哪里的?”
刘灵芝喝了口热汤,胃里舒缓了些:“老家泗水县的。”
“哎哟,那离着府城还挺远呢,你爹娘放心你出来走镖吗?”
刘灵芝点点头,这事刘翠花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估计气的她又得揪着自己耳朵跪祠堂了。
“都打起精神来!钱五、卢青、老高你们几个去林子里拾点柴过来,待会把篝火点着!”
“哎!”几个人站起来朝林边走去。
“其余人把马车收拾干净,拉过来栓到一起!”坐在地上休息的人马上起身,赶紧去清理马车。
陈四海交代完自己也回到头车上,把镖旗挂了起来。顺风镖局这四个字,既是招牌也是警告,若是有不长眼的过来,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树林深处,两个身穿蓑衣的男人潜伏在树丛里,他们已经跟了镖局一路,见车队终于停下来修整其中一个人道:“你在这盯着,我回寨子里通知老大!”
“快去快回!”这可是块肥肉,光是看着路上被压出深深的车辙印就知道,车上定然拉着重物!这十多辆马车先甭管装的是什么,只要能劫下来拿去换了银子,足够他们寨子吃香喝辣的一整年!
*
“这地方咱们上次来过么?”卢青边捡树枝边问。
老高:“路过,没停过。上次咱们是直接赶到驿站休息了一宿第二天继续走的。”
“我就说没印象么,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你俩先捡着,我去拉泼屎。”
“你他娘的,一让你干活就屙屎!”钱五扔下手里的柴抬腿要踹他,卢青讪笑着躲开。
老高习以为常,继续闷头捡柴,很快两人就收了一大捆树枝。
钱五直起腰:“差不多够了吧,这孙子又拉稀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老高:“要不你去找找他,我先把柴背回去。”
“行。”钱五朝卢青那边走去。“卢青?拉完没?该回去了。”树林里一片寂静。
钱五往前走了几步:“别他妈跟我装神弄鬼的,赶紧回去了!”
依旧没有回应。
钱五挠挠头奇怪了,这人难不成自己先回去了?也忒不够意思了!
转头刚要走,突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卢青?”钱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啊!!!”钱五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见一个高个子女人站在他身后,居然是刘灵芝!
“你吓死我了!你来怎么也不出个声啊!”钱五拍着胸口道。
刘灵芝冷冷的说:“二当家的见你们这久不回来,让我过来找你。”
“那正好,卢青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喊了他半天没反应,你帮我一起找找。”
天色太暗,树林里杂草丛生,找起人颇有些费力。
“卢青!你赶紧出来!别特么藏了!”越找钱五心里越慌,那小子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这么久不出来难不成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
刘灵芝警惕的从后背抽出刀,顺着地上被踩过的树藤往前走,前面突然有一片草被压倒。
“钱五,过来!”
“哎!”钱五闻声赶紧朝刘灵芝身边走去。
“人应该是在这附近没的,仔细找找!”
钱五咽了口口水,从腰间抽出匕首道:“我晓得了……”
两人沿着这片草一直走到树林边,突然见旁边的树丛里有个黑影,看形状像个人。
刘灵芝走上前去,拿脚尖把人挑了过来,果然是卢青,伸手摸了摸脖子人还热乎着。
“卢青!我滴个亲娘嘞!”钱五跑过来见卢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以为人没了,腿都吓软了。
刘灵芝道:“人没死,赶紧弄回去!”
“哎哎!”钱五赶紧拉起卢青,背上往营地跑去。
陈四海都等急了,出去捡个柴这么久还没回来,正打算自己过去找找,就见钱五背着卢青跟在刘灵芝身后回来了。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带兄弟们搜山了!卢青这是怎么了?”陈四海伸手从钱五身上把人接过来。
旁边的兄弟们都围了过来。
钱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我们进去捡柴,卢青要去拉屎,柴都捡完了也不见人回来我便去找了找,半路上遇上她……刘娘子跟我一起在树林边上找到的人。”
“卢青,醒醒!”陈四海拍了拍他的脸,人没反应,老吴解下腰间的水囊往他脸上泼了些凉水。
“咳咳咳咳……”卢青悠悠转醒,睁开眼见身边围着一群人:“我这是怎么了?”
“你可吓死我了!”钱五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拉个屎还能把人拉没了。”
卢青这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摸着后脑肿起来的大包道:“二当家的小心!这附近有埋伏!”
刚才卢青脱了裤子准备上厕所,结果选的地方够倒霉,正好背对着那个藏在树丛里的人。刚蹲下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四海面色凝重道:“都回到镖车旁边!把篝火烧得再旺些!”
刘灵芝抱着刀靠在自己的马车边,目光警惕的环视着四周。大伙都绷着劲儿,整个车队除了马的喷嚏声和湿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安静的让人心慌。
陈四海坐在篝火边抽出刀,喝了口酒喷在刀身上,拿棉布擦了擦,火光映在刀面上来回跳动,看来还真有不长眼的!
不远处十多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手里拎着一把砍刀。
“你确定对方有十多辆马车?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真的,老大!十多辆马车装的满满的,把路面都压出沟了!”
“看清是商队还是镖局了吗?”
“没,没注意,没见挂着镖旗。”
男人皱着眉,虽说他们干惯了抢劫的买卖,但也分清一顿饱和顿顿饱,抢商队就像吃肥肉,又香又解馋,几乎不用费力就能把东西都占为己有。
抢镖局就不同,押镖的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真打起来自己这边未必有胜算。
特别是遇上大镖局,他们还会带武行的师傅,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下手又黑又狠,自己带这几个兄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老大,看前面有火光!应该就是那群车队!”
为首的男人远远看去,一排暗红色的镖旗在火光的照映下来回抖动,即便他大字不识几个,顺风镖局的火焰旗子也不会认错!
“干他娘的,你们眼瞎啊!那可是顺风镖局的镖车,不想活了你就去试试!”说完连车上的货都懒得瞅,扭头就往回走。
*
这一夜整个车队的人几乎没合眼,大家伙时刻准备着大战一场,结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见个人影。
钱五打了个哈欠困了的迷迷糊糊:“卢青,你确定是被人打了?别是你拉屎拉晕了过去了,随便找个借口吧。”
“别放屁了!你瞅瞅我后脑袋这大包!也真是奇了怪,那些人居然没动手,难不成是被咱们镖局的人吓到了?”
甭管对方为什么不动手,这一夜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陈四海扬起鞭子抽了个响,大伙纷纷起身开始整理东西准备上路。经过一夜的风干,前头的路面稍微好走一些,吴伯赶着车道:“丫头,困了就睡一会。”
刘灵芝也没客气,跳上马车找了个空地坐下,靠在油布上打盹。
车队穿过树林,顺着官道继续前行。
正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和一串奇怪的铃铛声。
陈四海猛地惊醒,连忙大声喊:“起来!快起来!马匪来了!”
第49章
刘灵芝冷不丁被惊醒,见吴伯声音都变了,嘴里喃喃道:“这是胡铃,胡马匪……”
胡人喜欢在马身上挂铃铛,跑起来发出一串悦耳的声响,此时可没有人会觉得这铃音悦耳,分明是来催命的!
陈四海通过马蹄声和铃铛声判断出对方距离他们还有不到五里的距离,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冲过来。
“把马车靠在一处!”陈四海大喊一声,车夫们拉着马车往中间靠拢,马匪们喜欢冲锋,若是被他们冲散了,就等着被一个个的斩杀吧。
“他娘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天晚上等了一宿的埋伏,大伙都累的不轻,如今又碰上马匪,还不知道对面多少人!
陈四海走到刘灵芝这边,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害怕吗?”
刘灵芝握着刀,兴奋的身体微微发抖:“不怕他们,怕守不住货。”
陈四海呲牙一笑,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待会可要看你的了!”
有几个经历过事的老人下车安抚车队的新人,怕等下打起来人跑了。不跑还能跟他们比划比划,跑了不光丢了货,人也未必能活下来。
钱五哭丧着脸从车上拿起武器:“他娘的,怎么每次出门都能让我碰上马匪。”
卢青也不比他好多少,昨晚挨了闷棍,这会还头晕眼花呢,拿起刀吐了口吐沫道:“我要是没了,帮我给我娘带个信。”
钱五一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还指望你给我带个信呢!我要是没了,告诉醉玉楼的小云别等我了,去找个好傍家吧。”
很快马蹄声和铃铛声逼近,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
随着第一匹马冲过来,陈四海见马上的人少了半条胳膊,瞬间怒火烧到头顶!
去年就是遇上他们,在九弯坡折了好几个兄弟,陈四海被他砍了一刀,他也被陈四海卸了一只手。
如今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对方一眼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陈四海。一只手举着马刀,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身后跟了十来个骑着马的胡人,嗷嗷乱叫着杀了过来。
陈四海拔出刀怒吼:“干你娘的,今要不送你去陪我兄弟,我就不姓陈!”
短兵相接,迸起火花四溅!
刘灵芝还是第一次使刀作战,刚开始还不太适应,好几次砍空,刀差点脱手飞出去,后来干脆拿布把刀系在手腕上,专砍对方的马。
凭借他多年杀猪经验,一刀下去必然是砍在马脖子的大动脉上,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栽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砍了三四匹马。
马匪没了马,战力失去了一大半,被镖局里的人围住群殴打死。
为首的人狠狠的盯着刘灵芝,嘴里喊了句听不懂的话。
刘灵芝也不怕他,擦了擦脸上的马血。挑衅的朝那人勾了勾手。
头目呕吼一声,夹着马腹就冲了过来,打算用马踏死他,眼看着马已经冲到他身边,不远处的陈四海吓得大喊一声:“刘灵芝!”
谁成想刘灵芝艺高人胆大,竟然矮身躲过马蹄,在地上滚了一圈,一刀划在马腹上,瞬间将一匹马剖了腹。
“希律律…”马发出痛苦的哀鸣声跪倒在地,坐在马上的头目也摔了下来。
陈四海飞奔过来,一刀砍在那人脖子上,丝毫没给他求饶的机会。
其他的马匪一见老大死了,瞬间做鸟兽四散,刘灵芝还要去追,陈四海赶紧把他拽住。
这孩子杀疯了!
*
“叮当叮当。”大花牛甩着尾巴行驶在乡间小路上。
刘翠花一家在村子里住了两日,今天就回镇上了。
再次路过徐家门口,上次还是徐才和刘桂琴两人在院子里忙活,如今物是人非,只剩刘桂琴一个人坐在院中洗衣服。
四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徐二郎还穿着薄棉袄坐在旁边晒着太阳。那孩子遭了两次大难如今能活着已是不容易,瘦得干巴巴的光剩个大脑袋。这副模样让刘翠花想起第一次见徐渊的时候。
有时候不信命不行,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报应在自己身上,就是报应在亲人身上。
听见牛车声刘桂琴抬起头,短短几日的功夫,人好像老了十多岁,头发草草的绑在脑后,嘴角还挂着一块淤青,一脸麻木的看着他们,丝毫没了之前的精神气。
前几日刘桂琴拿钱给二郎买药,刘有德嘴上没说什么,晚上就喝了半壶酒,借着酒劲把刘桂琴胖揍了一顿,牙都打掉了四五颗。
之前刘桂琴跟徐才也打架,好赖不记徐才下手有个轻重,刘桂琴也没吃过大亏。
刘有德就不一样了,二郎又不是他的种,花钱他可不乐意。打架下死手,刘桂琴不反抗还好,越反抗他兴奋,拿起什么就用什么打。要不是刘桂琴跑的快,没准得让他打死。
第二天刘有德醒了酒,赶紧给刘桂琴道歉,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把人哄了回来,过后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喝了酒照样打。
“你说刘桂琴怎么想不开找了刘有德呢?”
刘老汉哼笑一声:“那谁知道,啥锅配啥盖,兴许人家乐意着呢。”
刘翠花抱紧刘小丫有些唏嘘,这个女人说她狠毒吧,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当年磋磨大郎也是坏透了。
如今从徐才那堆泥坑里爬出来,扭头又跳进了刘有德这团火坑里,以后的日子恐怕比之前更难过。
“我这几天右眼皮总跳,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大郎和幺儿怎么样了。”
张秀才捋着胡子道:“算下来再有个七八日也快回来了。”
院试成绩出的比较快,毕竟只有六十人参加考试,由当地的学政主持。
院试将考上的秀才重新划分名次,分为三等,一等为可以吃公粮廪膳生,二等能免费在县学读书的增广生,至于三等秀才,想要去县学就得花银子被称为附学生。
徐渊他们府试成绩一出,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原本同进同出的两个同乡考生,突然断了来往。因为只有一个考上了秀才,另一人心中难免不舒服。
彭云安也沉寂了几日,大约是想开了,带着儿子在冀州府玩了几天,还买了些县里没有的稀奇物件,打算回家后送给亲朋好友。
至于齐铭,这小子自从知道自己考上秀才后更加变本加厉,竟一次性管那金百行借了五百两银子。手里有了钱走路都带风,平日里恭维他的人更加起劲,恨不得他放个屁都是香的。
今夜又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去听雨楼玩乐,这里的伙计都认识他了,见他一来马上脸上堆笑道:“小齐公子六位,问雨阁!”
齐铭觉得脸上有面子,朝长保挥了挥手,长保面色难看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赏给伙计。
“谢小齐公子赏!”伙计把钱揣进怀里,麻溜点跑上楼去开门。
“长保,你跟阿宁出去玩吧,喜欢吃什么就买一些,我跟刘兄,魏兄还有高兄在此讨论诗词。”
“少爷……”长保欲言又止,倒是阿宁答应的痛快,揣着银子就跑出去了。
出了酒楼大门,长保一把拉住阿宁道:“你站住!”
“怎么了?”
“少爷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阿宁眼珠乱转:“我……我哪知道。”
长保动了怒,揪着他的衣领挥手就要打他:“你说不说!”
“你,你敢打我,我告诉少爷去!”
长保一巴掌呼在阿宁脸上:“少爷年幼出门在外不知深浅,若是惹了大祸你当你能跑得掉?夫人舍不得拿少爷撒气,到时候你能不能留着小命都难说,现在居然还敢帮他瞒着!”
阿宁捂着脸惊恐道:“跟我无关,是少爷自己借的钱!”
“从哪借的?”
“就这个酒楼的掌柜的手里借的。”
“借了多少?”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次借了一百两,第二次借了二百两。”
“糊涂啊!这外面的钱哪是那么好借的,你也不劝着少爷些!等回去看夫人怎么收拾你吧!”
阿宁这下知道怕了,拉着长保的袖子哀求道:“公子前两日又借了银子,这次连我都没告诉,也不知道他借了多少……你要不劝劝他?”
长保推开阿宁急步返回酒楼,结果去了二楼并未找到那几个人。
“伙计,我们少爷呢?”
伙计挠挠头:“你们少爷是哪位?”
长保气的够呛,这认钱不认人的东西。“刚刚还给你赏钱来着呢!”
“哦,你说小齐公子啊,没在问雨阁吗?”
“没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伙计抬腿刚要走,长保连忙拦住:“刚刚还在,这么一会功夫人能去了哪里?”
“腿长在他们身上,去哪小的也管不着啊。”
长保神色凝重的从听雨楼出来,阿宁赶紧跑上前去问:“你跟公子说了吗?”
“公子不见了……”
*
此时的齐铭正被平日里最好的兄弟绑了手脚,蒙了头堵了嘴,从酒楼后门带了出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居然会把他绑了!吓得他脸色青白浑身发抖。不知道这三个人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只能听天由命的,任凭他们推着往前走。
走了约半个时辰,齐铭被推进了一间屋子,有人把门关好,一把扯下齐铭头上的黑布。齐铭这才看见自己被关到一处破旧的柴房里,周围乱糟糟的。
“赶紧搜搜他身,看看银子带没带。”姓高的男子把齐铭推倒,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在他腰间只翻到了几十两的碎银子。
“不是说他借了五百两银子吗?”
“呜呜呜呜呜……”齐铭被堵了嘴,话说不出来,急得脸色涨红。
姓魏的捏着齐铭的下巴,目光狠厉道:“你要敢大喊大叫,我就卸了你一条胳膊,让你永远不能参加科举。”
齐铭吓得顿时噤了声,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第50章
齐铭想不通,自己管金百行借钱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高峥拽出他口里的破布道:“银子呢?”
“没…没带在身上。”齐铭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被几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你们把我放了吧……我回去就把银子拿给你们。”
魏明远阴恻恻的笑了笑:“齐铭,你说你为什么运气这么好呢?我们努力的这么多年都考不上,你第一次参加就中了秀才。”
“我…我也是走了狗屎运,魏兄放了我吧!”
“放了你也可以,你写封信让你家书童拿银子来赎你,等我们拿到银子自然会放了你。”
“好好好!”齐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要不伤害自己,银子都是身外之物!
刘洪赶紧拿来纸和笔,高峥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
魏明远:“我说一句你写一句,若是敢耍花样……”
“不会!你说我写!”齐铭擦着眼泪,哆嗦着拿起纸笔开始写。
写完把信递给他们,齐铭悲痛的问:“平日里我与你们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将你们引为知己,你们为何要这样待我?”
魏明远弹了弹信纸:“要怪就怪你太张扬了,哥哥们给你上一课,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不懂吗?”说完一摆手,旁边的人马上又把他绑了手塞住嘴。
*
齐铭一夜未归,长保和阿宁两人急坏了,虽说公子平时也经常出去玩的很晚,但都会提前打好招呼。从来没这样不声不响的夜不归宿,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第二天一早还不见人回来,长保决定带着阿宁找了那几个平日跟少爷相熟的人问问。
结果还没等他们找到对方,昨天那几个人竟主动找上他们。
“阿宁,你家公子可曾回来过?”
“没有!魏公子你来的正好!昨日我家公子跟你们一起去的听雨楼,怎么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高峥和刘洪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等着魏明远回答。
魏明远顿了一下道:“昨日我们原本是打算吟诗来着,结果你家公子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他走了我们三人也无趣,便都离开了。”
长保急忙道:“魏公子知道我们公子去了哪里吗?”
魏明远从胸口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今天早上突然收到的,说齐公子昨日去了赌场输了银子,人已经被赌场扣下了,若是不还钱便将齐铭的手砍下来抵债。我原以为对方是骗子,没想到齐公子真没回来。”
长保看着信上熟悉的字,吓得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不可能,我们公子都不会赌钱,怎么可能去赌场呢?!”
阿宁欲言又止:“公子……前些日子确实去过一次赌坊。”不光去了赌场,齐铭还跟这群人去了妓院,只不过阿宁一直帮他瞒着没告诉长保。
长保气的要命,如今也顾不上教训阿宁,连忙跑回屋里去拿银子,信上说公子欠了赌坊五百两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
阿宁也焦急的进屋跟着找,他知道公子喜欢把银票夹在书中,赶紧翻了翻果然找到四张百两的银票。
长保手里有二十两银子,阿宁那有十多两,总共加起来还差六十多两。
“钱不够怎么办,只有这些了。”两人拿着银票出来,长保擦擦额头的汗。
魏明远:“我身上还有几十两可以帮你们垫上,不如先拿去赌坊问问,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好好好!”长保和阿宁两人没了主见,跟着他们三人就朝赌场走去。
明日就是院试时间耽搁不得,若是错过院试,齐铭今年的秀才就白考了!院试弃考会取消府试成绩,哪怕他去考个最后一名,这秀才的名额也能保下来!
几个人匆匆来到赌场门外,魏明远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拿着银票进了赌场。
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魏明远走出来道:“赌坊管事的说还差三十两,银子不够不放人,我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你们看看还能再去借点吗?”
刘洪低声说:“差不多得了,这些钱不少了。”魏明远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话。
长保急得跺了跺脚:“阿宁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借钱!”
回到住处长保开始挨着个敲门借钱,若是齐铭亲自来借,大伙兴许还能借给他一些,长保一个小厮借钱,人们哪肯把钱借给他。
敲到徐渊门前,徐渊见他面色焦急问:“你要借多少银子?”
“三十两!”
“我前些日子不是借了他三十两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长保哪好意思说自家少爷是赌钱输了银子,只能说急用。
徐渊道:“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剩下的钱还有别的用处,不如你再管别人借借看?”
长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徐公子,您帮帮忙吧!我家公子等着这钱救命呢!”
徐渊吓了一跳,连忙拉他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如今也瞒不住了,长保坦诚的把自家公子干的丑事说了出来。
长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家公子还在赌坊扣着呢,若是酬不齐银子,他们就要砍了公子的手!”
徐渊犹豫了一下道:“你刚刚说齐铭写了信,能让我看看吗?”
长保赶紧从怀里拿出那张书信,上面的笔迹确实是他们公子的没错。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说自己欠了赌坊的银子,请小厮和书童拿银子来赎他出来,不然对方就要砍了他的手。
“这信是赌坊里的人送来的吗?”
长保摇头:“是公子结交的那几个朋友送来的。”
徐渊微微皱眉:“虽然我对你家少爷了解的不多,但这信上的口吻……不太像是齐铭能说出来的。”
就比如说这个请字,平日里齐铭对两人大多数都是命令居多,从来没听他说过请长保去干点什么。
长保愣了一下,刚刚太着急没注意,这会突然反应过来,公子确实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们说话。
徐渊:“你家公子若真欠了赌坊的银子,赌坊为何不把信直接送到你们手上,而是通过别人转送到这里?”
长保越听越心惊:“那…那我该怎么办?”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要是听我一句劝便去报官吧,好歹齐铭也考上了秀才,官府不会置之不理。你若执意借银子赎人,恕我帮不上忙。”
“我去报官!”也顾不上麻烦不麻烦了,现在公子的安全最重要!若真出了意外,他和阿宁也就不用回去了!
*
赌坊外阿宁急得团团转,这长保借个银子怎么这么费劲!若是耽误了时间他们砍了少爷的手可如何是好?
旁边刘洪和高峥也着急了,一个劲的偷偷拽魏明远的衣服,给他使眼色。
魏明远假装看不见,其实他也不是必须要这三十两银子,就想为难一下他们,最好耽搁到明日,齐铭的院试就没机会了。
他打心眼里嫉妒齐铭,这小子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平时说话口无遮拦,讨厌至极!
之前几个人为了沾他的光还能和平相处,府试过后他们三人全都没考上,只有这臭小子考上了,大伙心里难过,齐铭非但没安慰过他们,反而一直跟他们显摆。
高峥和刘洪对齐铭也早有不满,不然不能魏明远一提,两人马上就同意了。
等了约两刻钟,魏明远终于也有点慌了,他们又不是真的穷凶极恶的绑匪,就想离开府城前弄点银子,千万别钱没弄到,再把自己折进去……
终于长保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魏明远一喜,刚要上前去要银子,突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名捕快!
三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三个读书人哪是捕快的对手,一条街都没跑出去就被按在地上。
阿宁拉住长保焦急的问:“银子借来了吗?”
长保一把推开他:“你白跟少爷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那几个人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阿宁愣了一下:“少爷难道是被他们绑了?”
魏明远三人被押到衙门,还没用刑就招了,他们把齐铭关在城西的一间破柴房里。衙门马上派人去寻找。
齐铭已经被绑了一夜,又累又怕,精神极度紧张。冷不丁听见推门声以为他们回来了,惊吓交加尿了一裤子。
“少爷!”长保冲了进来。
齐铭恍惚了一下“呜呜…呜呜呜呜!!”激动的涕泪横流。
“少爷莫怕,长保来了!”长保帮他把嘴里的破布取出,阿宁跪在旁边解开手脚。
齐铭抱着长保哇的一声哭了出声来:“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捕快见人找到了。“你们先把齐小公子送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院试千万别错过了。”
长保连忙给捕头磕头道谢,背着齐铭回了住处。
齐铭这回彻底消停了,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止不住的发抖,差一点自己就被那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害了。
长保收拾完将怀里的银票拿出来递给齐铭:“少爷,您到底管人家借了多少银子?”
“我是府上的奴仆,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事到如今再不说就是害了您啊!您不小了做什么事都要三思后行。人家徐公子比你还小一岁,却没做出你这荒唐事啊!”
齐铭自觉理亏别过头道:“别说了……我已经知错了,以后断不会再去借银子了。”
“这次要不是有徐公子提醒,我们恐怕把银子都给了那三个畜牲的,还不一定能寻回公子!”
齐铭惊讶道:“徐渊?”
长保点点头:“幸亏有他提醒,我才察觉这信不对劲及时报了官,不然耽搁下去您就错过了明日的院试。”
齐铭长叹一声,扶着床起身:“长保,你陪我亲自去谢谢他吧,顺便把之前借的银子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齐铭是为了以后做铺垫。
其他配角明显跟不上主角步伐,小齐虽然熊了一些,但本性不坏,也挺聪明,以后会有助力作用。
就这一两章啦,后面出场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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