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四海他们闻声走出去,看见吴伯的大女儿吴霞堵在门口,儿子吴海懦懦的不敢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娘子异常泼辣,扯着脖子喊道:“你一个出嫁女,管那么多干嘛?”
吴霞并不搭理她:“吴海,你说句话!”
“大姐……小怜家只是借钱,过阵子就还回来了。”
吴霞冷笑:“说的好听,打你俩成了亲这一年她借了咱们家多少东西?娘没了,爹常年在外走镖,咱们家都快被她搬空了!”
吴海惨白着脸小声说:“什么事等爹出殡完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还知道丢人啊?爹出殡的日子,你媳妇使小性子跑回娘家,你便拿着银子追了过去,爹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没囊气的孬种!”
吴家大闺女也是个厉害的,没出嫁前当爹当妈的拉扯这个几个弟妹长大,所以他们都有点怕她。
“今日你若不把爹的赔偿银子要回来,休想进门!”
“不进就不进,我还不惜得回来呢。”田小怜扭头就往回走。
“小怜!”吴海拉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让她真回了娘家,自己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了。
“大姐,你别逼我了。”
“我不逼你,爹去世一共赔了三百两银子,如今陈叔也在这呢,给评评理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我本是出嫁女,这银子我一分都不会要,可咱们两个妹妹年纪还小,若是爹爹活着自然可以给她们操办婚事。如今爹没了,爹的银子须拿出一半给两个妹妹做陪嫁!”
“凭什么?!”吴海还没张口,田小怜就不干了。这银子进了她的腰包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哪里还舍得拿出来。
“凭吴月吴芸是我的爹的女儿!”
吴海也知道大姐说的在理,拉了拉身边的娘子道:“银子你拿出一半来给两个妹妹做陪嫁,其余的都给你还不成吗?”
田小怜眼珠子一转:“两个妹妹还小呢,等她们出嫁时我再把银子给她们也不迟。”
吴海祈求的望着大姐。
“不行!必须现在给!”吴霞不松口,她知道田小怜什么德行,这钱到了她手里,全都拿去补贴家里两个弟弟了!
吴海更是指望不上,他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按着田小怜的性子,俩妹子没准都得被她卖给富户做填房!
田小怜见这大姑姐不松口,心中百般怨愤,银子都被她给了父亲,再想往外要就难了。
眼瞅着就要到起灵的时辰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亲戚过来劝解,让吴霞退一步,先把吴伯下了葬再要银子。
吴霞没办法只得把两人放了进来。
陈四海眉头紧锁的看着这对夫妻,怪不得吴伯生前一直不让儿子来镖局,说儿子不适合这个职业,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这副模样。
*
徐渊和刘灵芝都在腰间系了白布,做子侄辈给老吴送行。
正赶上今天有些阴天,才走到半路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老吴的三个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吴海虽然没哭出声但也看得出他的悲伤,唯独田小怜,丝毫没有一点难过,这一路都在思索怎么能昧下那三百两银子。
棺椁抬到郊外的一片树林边,镖局里的兄弟开始帮忙挖坑下葬。
刘灵芝做女人打扮便跪在旁边跟着老吴家的几个闺女和儿媳一起烧纸钱。来时纸钱是田小怜拿着的,雨水把烧纸淋湿了,点了半天都点不着,吴霞崩溃的大骂起来。
“你有没有良心?爹活着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但凡你有点心也不能让纸湿成这样啊!你个没有心肝的畜牲!”
田小怜毫不退让,张嘴就骂了回去:“我呸!谁知道今天能下雨?纸潮了便怪我?是你爹没有这个福分,享受不了烟火钱!”
“你他妈放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当着死者面抓挠了起来!吴月和吴芸自然不会看着姐姐受欺负,起身跟田小怜撕打起来。吴海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嘴里喊着:“你们别打了,快松开别打了……”
陈四海见状连忙叫人回去买烧纸,用油布包好拿回来。
人们好不容易把她们分开,田小怜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哭嚎着说吴家欺负人要跟吴海和离,吴海吓得竟当众给田小怜下跪,扇自己耳光……
徐渊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出人间惨剧,可能老吴死都不信,儿女们会在自己的葬礼上这般模样。
好不容易把老吴安葬好,一行人回了吴家,田小怜自己一个人回了娘家。
一进院子吴霞扑通跪在陈四海面前哭着说:“陈叔,爹活着的时候最信得过您,如今爹没了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你先起来。”陈四海本不想掺合他们的家务事,奈何这吴海实在是扶不起来,自己若不出手相助,恐怕老吴的抚恤银全到了田家手里。
“吴海,你过来!”
吴海闻声紧忙走过来,低着头不敢看陈四海。
“按说你爹死了,镖局只给一百两赔偿金就够了,多给那二百两是看在他跟我走镖这么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钱给了你却并不是你的,那是用来安置你两个未成人的妹妹的,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
“如今你私自把银子借了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去要回来。你若是要不回来我会派镖局里的人去要,到时候若是伤着碰着你岳家的人,可就由不得你了。”
吴海吓得脸一白,连忙点头道:“我自己去要,自己去要。”说着就往外走。
吴霞这才抽噎着起身:“让您看笑话了,我这弟弟打小性格就懦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两个妹妹年纪还小,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当。”
陈四海叹了口气:“你做的对,你若不给她们两个出头,你这两个妹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艰难了。”
中午大伙草草的吃了顿饭,还是陈四海安排的。
吴海一走就没了音讯,一直等到傍晚才蔫头耷脑的回来,银子一分没要回来,还让两个小舅子打了一顿,理由是吴家姐妹欺负自己姐姐。
陈四海见状知道指望不上他,便让刘灵芝带着卢青钱五几个人去要钱。
吴海见状吓得跪地祈求:“陈叔…您再给我两日时间,我定,定会要回银子。”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中用。镖局里事忙,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带着他们把银子拿回来。”
吴海没法,只得带上镖局里的几个人朝田家走去。
一路上镖局里的几个人都懒得跟吴海说话,他们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哪有儿子在老子出殡坟头给娘子下跪的?不让人笑掉大牙?
田家离着吴家不算远,步行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田小怜没出门的时候,就是附近有名的泼辣子。当初媒人给介绍的时候,吴伯图着田小怜性格泼辣,儿子性格懦弱,两人互补以后过日子吃不了亏去。
谁成想这田小怜把一肚子心眼都用在了自家身上,儿子这个榆木疙瘩竟是认准了她。
几个人站在门口,吴海犹犹豫豫的上前去敲门。
没一会院子里传来声音:“谁啊?”
“二弟是我,开门。”
“你又来干嘛?说了我姐不会回去的,你赶紧滚!”
吴海见身边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强撑着说:“你把小怜叫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田小怜的二弟对这个姐夫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嘴就开骂:“滚犊子!你特么再不走小心我再打你一顿!”
刘灵芝听不下去,上前哐哐哐敲了大门:“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谁啊?”
刘灵芝推开他便进了院子。
“哎,你们谁啊?怎么擅闯民宅,小心我报官抓你们!”
钱五和卢青跟在刘灵芝身后一起进来。“田小怜,出来!”
田小怜听见呼声从屋里出来,看着他们几个人知道是镖局里的伙计也没放在眼里,抱着胳膊道:“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我劝你们也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钱五戏谑道:“谁是狗谁是耗子啊?哦~的确有只母耗子喜欢往家里搬东西。”
卢青和杨吉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田小怜气急败坏:“你骂谁耗子呢!”
“谁接茬就是骂谁呗。”
田小怜的弟弟一听,虎着脸便冲过来想要教训钱五一顿,奈何他撒泼找错了对象,钱五可不是吴海那种软蛋。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还敢跟老子动手,头给你打歪!”
田小怜惊叫一声:“吴海,你竟带人来打我弟弟?”
“我…我没有,小怜你快把银子拿出来吧,这银子本就不是我的。”
“不拿!凭什么让我拿出去!今日你要有能耐就打死我吧!”说着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田小怜撒泼惯了,以为谁都吃这套,刘灵芝皱着眉走到她弟弟的身边,一把掐住脖子把人提起来:“拿银子,别浪费时间。”
“嗬嗬…”男子被掐的说不出话,惊恐的挥舞着胳膊,田小怜吓软了脚,大喊着叫出父亲。
田老头虽然贪得无厌却也分的清自己几斤几两,看着镖局里凶神恶煞的几个人知道自己招惹不起,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一分不差的送了过去。
刘灵芝接过银子松开人,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回了吴家。
*
银子拿回来了,陈四海重新分了一下,一百两给了吴海,剩下二百两给了两个姑娘。
一行人准备离开,吴霞突然又叫住了陈四海。
“陈叔,我还有一事想要求您。”
“什么事?”
“我想请您给我的两个妹妹说门亲事。”
第72章
“您先别着急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银子虽分了,两个妹妹拿着钱却如孩童抱金与闹市,时间久了总归不是办法。”
“眼看着她们年纪大了,我一个出嫁女没能力给她们张罗婚事,指着吴海那是万万不能的,如今也只能求您帮忙。不图大富大贵,只求能让她们不受欺负,吃饱穿暖就行!”
陈四海颇为动容:“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回去斟酌斟酌再给你答复。”
镖局里确实有不少光棍,像卢青、钱五、豆子……若真能促成一段姻缘,也不失为美事。
*
从吴家出来,徐渊忍不住感叹:“吴家大姐人真不错,替两个妹妹考虑的周全。”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没有前朝那般种种束缚,却也终究都是身不由己。若是没人帮忙操心,那两个小姑娘还不得让那黑心嫂子卖了。
刘灵芝:“一样米养百样人,没想到吴伯那样一个坚毅的汉子,会有这么软弱的儿子。”
钱五道:“可别提吴海了,看着都晦气。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男人,黏黏糊糊的都赶不上个好老娘们。田家也够缺德的,觍着脸拿人家爹的卖命钱,打他一顿算轻的,是不是老卢。”
“嗯。”卢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卢青,你寻思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卢青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钱五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嘿嘿,你别是对老吴的闺女起了心思吧?”
“别,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别害羞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好吴家大姐让二当家的给保媒,我去跟二当家的说一声给你留一个。”钱五说着就跑去追陈四海。
“钱五你别特么乱说!你大爷的!”卢青红着脸跟着一起跑过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一股泥土的芬芳,徐渊和刘灵芝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这卢青便是救你那个人吗?”
刘灵芝:“嗯,多亏他把我救上船。”否则自己就没办法回来了。
徐渊感叹:“真该好好的谢谢他。”
“不着急,看样子他的好事将近,到时候咱们给他封个大红包。”
“哎,明日我要去上学了,又要一旬看不见你。”
刘灵芝:“有时间我去学府里看你。”
徐渊揶揄:“可别翻墙了,小心再被我们夫子逮住。”
*
卢青对吴月还真动了心思,他本来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前几年刚入镖局,年纪小跑不了长途只能走些短途,没赚几个银子,这两年年纪大点,跑的地方远了赚的银子才多了些。
卢青与钱五不同,他赚了钱从不乱花。去年花钱买了栋宅子,今年娘亲得病又花了不少银子。如今手上攒了不到二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回到镖局陈四海竟主动叫住他:“卢青啊来来来,我跟你说点事。”
钱五在一旁挤眉弄眼,卢青朝他比划了比划拳头,一脸窘迫跟陈四海上了二楼。
陈四海问:“你觉得吴月怎么样?”
“挺好的。”那姑娘模样周正,性格温婉,看着像是能持家过日子的人。
“那我便保个媒,将她说给你怎么样?”
“二,二当家的,我我…我没意见。”卢青害羞的低下头。
卢青和钱五这俩个泼皮平日脸皮厚的像鞋底,难得露出这副模样,给陈四海看的稀奇。
“那你准备准备,过了孝期就去吴家提亲。”
民间的孝期不像官宦人家有三年那么久,过了百天就算完了,该干嘛干嘛什么都不影响。
刚好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用来筹备婚事。
“我,我我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去吧。”
卢青飞奔着下了楼,见楼下兄弟们都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老卢,哥几个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
徐渊和刘灵芝回到家时天都黑了,刘老汉和刘翠花出摊已经回来了,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娘,做什么好吃的了?”刘灵芝小跑进屋。
“蒸的猪肉焖子。”
刘灵芝偷偷揪起一块焖子扔进嘴里,烫的直吸气。
刘翠花拿筷子敲开儿子的手:“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你俩今天出去干嘛了?一整天都没在家。”
“我们镖局里的一个前辈去世了,我带着阿渊去参加葬礼。”
“哎哟,怎么没的?”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刘灵芝不敢跟他娘说实话。要是让刘翠花知道是走镖路上出的事,非的闹腾着不让他干了。
徐渊洗了手进来:“婶子蒸焖子啦?”
刘翠花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尝尝好不好吃。”
徐渊夹了一块竖起大拇指:“好吃!婶子做的猪肉焖子一绝!”
刘翠花高兴的笑起来:“快去摆桌子吃饭。”
刘灵芝哭笑不得:“娘,我是你亲生的嘛!”
吃过晚饭,徐渊和刘灵芝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上了炕,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刘灵芝吹了油灯,两人平躺着。徐渊悄悄把胳膊伸出来慢慢往刘灵芝被窝里挪动。
“哥,你睡了吗?”
刘灵芝:“没有……”
徐渊的手成功钻进刘灵芝的被窝里,摸到他硬硬的腹肌。刘灵芝一把捉住他乱摸的小手,声音喑哑道:“别乱摸。”
“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行!”刘灵芝紧张的抓紧被子,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还睡一个被窝?这不是逼他犯错误吗!
过了一会,徐渊翻过身面朝刘灵芝小声道:“那你再亲亲我呗。”
刘灵芝摸着黑俯身低下头,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快睡吧。”
徐渊脸上热气腾腾的说:“还要亲嘴。”
刘灵芝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行了吧。”
“不行。”徐渊伸手搂住刘灵芝的脖子,凑上去胡乱的啃住他的下唇吮吸。
刘灵芝喟叹一声,扶住他的头道:“张嘴。”
“唔~”
……
*
第二天一早徐渊和刘灵芝都起晚了,还是刘翠花敲门把两人叫醒。
“大郎今日是不是该上学了?”
刘灵芝闻声扑棱一下坐起来,赶紧摇了摇熟睡的徐渊:“阿渊,起床了。”
徐渊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睛,听见外面刘翠花的声音,吓得瞬间清醒,赶紧起来换上干净的亵衣。
两人穿好衣服出来时,刘翠花和刘老汉已经套上牛车准备出摊了。
“幺儿,今天你送大郎去学府吧。”
“哎,知道了。”
“饭菜在锅里热好了,吃完再走。”刘翠花嘱咐完便坐上牛车,老两口朝街上走去。
刘小丫也早早就醒了,抱着一个棉布缝的兔子娃娃坐在水井边,张秀才正给她洗脸。
见徐渊出来,摸着脸蛋说:“爹爹羞羞,睡懒觉。”
徐渊脸一红:“爹昨晚没睡好。”
张秀才道:“是屋里有蚊子吧?”
“蚊子?”
“我看你脖子上叮了好几个包。”
徐渊吓得一把捂住脖子:“没错!有蚊子!咬的我半宿没睡好觉。”
吃完饭已经到了辰时,两人着急忙慌的往学府走。
要说也巧了,今日刚到府学门口又碰上陈淮礼。
徐渊和刘灵芝两人正依依不舍的告别时,迎面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这次马车直接朝徐渊撞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丝毫没有减速!
刘灵芝眼疾手快,拉着徐渊往旁边一扑,护着他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马车几乎贴着二人擦身而过。
旁边响起其他学子的尖叫声。
徐渊躺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如果真让车撞上少不了要断胳膊断腿。这个时代的医术虽能把骨头接好,却不能保证留下残疾,而科举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残疾的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陈淮礼分明要毁了他的前途!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陈淮礼下了车,看着地上狼狈的两个人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撞到他们吗?!
刘灵芝瞬间暴怒,挣扎着起身要找他算账,徐渊紧紧的抱住他在耳边说:“哥,哥!这就是陈淮礼,冀州布政使的儿子,咱们招惹不起的!”
刘灵芝被怒火烧的眼睛都红了,哪里还听得见这些话。
徐渊急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想想家里的叔婶,小丫和三爷爷,你今天动了他明日家里的人就跟着遭殃!”
刘灵芝这才冷静下来,喘着粗气把徐渊扶起来。
“你没受伤吧?”
徐渊摇摇头:“没事。”
刘灵芝伸手摘下他头上的草叶:“好好学习,哥有空再来看你。”
“哥千万别做傻事!”
“我明白,你快进去吧。”刘灵芝目送着徐渊进入府学,嘴里念着陈淮礼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
徐渊这摔的这一下不轻,虽然刘灵芝护住了他的头,肩膀和屁股都摔的酸痛,一瘸一拐的回到舍房。
陆之谦见他这副模样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徐渊苦笑:“别提了,倒了八辈子血霉,刚来就碰上陈淮礼,差点被他的马车撞上。”
陆之谦咒骂道:“那个烂人怎么不翻车把自己摔死!你没事吧?”
“没事,只蹭了点皮外伤。”
换了身衣服,收拾妥当两人结伴去了教室,刚一进来齐铭就朝他招手。
“听说你早上来时差点被陈淮礼的车撞了?”
“嗐,运气不好。”这一撞自己还成名人了。
“要不要我帮忙跟他说一声?我叔叔在京都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徐渊不愿麻烦人,自己跟齐铭非亲非故沾上这个人情以后怕不好还。摇摇头道:“谢谢,还是算了吧,左右也没伤到我。”
齐铭有些担忧,陈淮礼他们喜欢欺辱寒门学子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心里暗暗打算,抽空去跟陈淮礼说一声,让他别欺负徐渊。
第73章
七月初,马上就要到入学的第一次月考。
这次考试非常重要,今年新入学的丁班学子将会被按成绩重新分班。
甲班只有五个名额,取成绩最好的前五名,乙班有十个名额,剩下的则会分到丙班和丁班。
这四个班的授课夫子不同,学习的进度也不一样,进入甲班竞争会非常激烈,这里都是各个县里考出来的顶尖人才。而考进丁班的学子大多都是关系户,这里的人将面临着三次成绩不合格被劝退的风险。
丁字一号舍房这几天变得异常勤奋,里面的人各个挑灯夜读,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泡在书里。
白逸岚别看年纪不大,读书的一点不比别人少,而且非常刻苦,往往一读就是几个时辰废寝忘食,徐渊都佩服他的毅力。
其次便是陆之谦,大概被陈淮礼刺激到了,几乎是拼了命的读书学习,时时刻刻不敢懈怠。
徐渊和刘鹏见状也感觉到了压力,每日除了上课吃饭,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读书,甚至上茅厕的时间都不忘背诵几句经义。
就在大家刻苦学习的时候,舍房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扣扣扣,探花郎在吗?”陈淮礼带着姚康、甄士明几个人敲响了房门。
陆之谦闻声瞬间变了脸色,怒吼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陈淮礼笑嘻嘻的走进来:“不过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谁会想跟你们这群人渣做朋友!”
陈淮礼被骂了也不恼,径直走到陆之谦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上次给你的绘本看完了吗?”
前阵子陈淮礼掏弄了一本春宫图,拿过来给陆之谦说只要他把这本书临摹出来便不再招惹他。
陆之谦信以为真,忍着恶心和愤怒偷偷摸摸临摹了半个月,把书交给陈淮礼的时候,那群人捂着肚子差点没笑死,陆之谦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们真是太恶心人了,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真为你们的爹娘感到惋惜,居然生了你们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牲!”
后面的甄士明脸色一变:“你他妈再骂一句!”
陆之谦丝毫不虚:“骂的就是你,阴沟里的老鼠,猪狗不如的畜牲!”
“啪!”甄士明一巴掌打的他脸歪过去。
屋里的其他人闻声连忙起身,刘鹏挡在陆之谦身前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滚!有你什么事!”
白逸岚也凑过来说:“陆兄从未招惹过你们,何故一直欺负人?”
陈淮礼眯起眼睛:“欺负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欺负他了?”
徐渊见状偷偷溜出舍房,直接朝教谕休息的地方跑去。
刚好姜祎在这,看见徐渊过来颇为热情的询问:“徐渊来啦,有什么事吗?”
徐渊欲言又止:“姜夫子……你,你能不能去我们舍房看一看。”
“怎么了?”
“陈淮礼他在我们舍房……。”
姜祎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他最厌恶那群官二代,闻言怒气冲天的朝丁字舍房跑去。
屋里陆之谦被几个人推搡着,脸颊红肿了一片。刘鹏和白逸岚为了帮他,也被推搡了几下。
“你们在干什么?!”姜祎一声怒吼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陈淮礼小声嘟囔:“这个瘟神怎么来了。”
“谁让你们随意去他人舍房的?!”
姚康死皮赖脸的说:“姜夫子,我们过来请教学问的。”
“别跟我扯淡!平日里一个个书都看不明白还请教学问?再敢过来欺负人我就禀报给山长,看能不能管了你们!”
陈淮礼他们虽然不怕姜祎却忌惮山长,若是往家里告一状少说也得挨顿唠叨。
“啧。”陈淮礼走到陆之谦身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过几日就要考试了,期待我们俩分到一个班。”
陆之谦气的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而且还是当着夫子的面。
姜祎怒喝:“滚出去!”
陈淮礼一行人被赶走,姜祎担忧的看着陆之谦:“你怎么样了?”
陆之谦冷笑一声道:“多谢夫子,我没事,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还能跟畜牲一般计较。”
“好!莫要被他们影响学习,好好考试,争取考入甲班!”
*
越临近考试这几日,陆之谦越紧张,嘴上说着不怕他们,心里依旧担忧,生怕他们搞小动作影响自己的成绩。
七月初七早上,学子们正准备考试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官兵将整个府学围住,命令所有学子全部出来排队站好不许随意走动。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丁字一号舍房的几个人站在一起。
陆之谦小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徐渊和刘鹏摇摇头,年纪最小的白逸岚道:“准是学府里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惊动了冀州府军。”
“冀州府军?”
白逸岚:“你看他们腰间佩戴的短刃,不是普通士兵能佩戴的。”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匆匆赶来,山长和一众夫子都朝他作揖行礼。
白逸岚小声道:“这人穿着二品的官服,整个冀州能穿这身衣服的只有两个人,想来是咱们冀州府的布政使,陈淮礼他爹。”
“小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徐渊惊讶的说。
白逸岚含蓄道:“都是我祖父教的。”
“陈淮礼他爹来府学干嘛?”
正在几个人不解时,山长说话了。
“都静一静,静一静,昨天夜里咱们府学里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事件,有学子在夜间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我希望凶手可以主动承认错误,其他学子若有知情者相互检举……”
山长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布政使便开口打断:“所有人都听好了,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打伤我儿子,最好立刻承认,我会从轻发落,若是等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定要祸及你全家!”
话音一落,徐渊心咯噔一下,陈淮礼里受伤了?听他爹的口气还伤得不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夜里,陈淮礼半夜上茅厕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两条腿丢进厕所里。天快亮时才被同舍房的人发现,吓得立马跑去告诉了值夜的夫子。
值夜的夫子一听也是吓得脸色发白,陈淮礼身份特殊不是他能解决的,赶紧派人跑去找山长。
山长从被窝里被叫醒,听到受伤的是陈淮礼,吓得鞋子都穿反了,马上叫人去通知陈淮礼的家里,自己架着马车拉上郎中往府学赶去。
到了学府时陈淮礼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疼的哭爹喊娘直打滚。
郎中怕他乱动骨头错位,拿绳子把人固定在床上。
冀州布政使陈嵇家中有六个孩子,只有这么一个是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听闻儿子受了伤,心急如焚,一路飞奔到府学。见儿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心疼的捶胸顿足。
“儿啊,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把你打成这样!”
昨晚天色漆黑陈淮礼也没看清凶手长什么模样,只觉得后脑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淮礼摇着头哭嚎:“爹,爹我好疼,疼死我了!”
陈嵇抹着眼泪大喊:“郎中,郎中!有没有办法给他止痛!”
郎中拱拱手:“大人,令公子伤的太重,若是此时止痛,双腿接上恐怕以后就没了知觉。”
“呔!淮礼,你再忍忍。”陈嵇跺了跺脚,双目赤红,像只受伤的老兽,在屋里来回走动。
“啊啊啊啊,爹啊,疼死我了!你把他抓住杀了他!杀了他!”
“你放心,爹定将他碎尸万段!”
*
官兵在府学翻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线索,陈嵇命人将所有跟儿子有过节的人,全都控制起来逐一排查。
算起来着陈淮礼得罪的人可不少,学府里将近三四十人都被他欺辱过。
丁字一号房四个人全部被控制起来,关在宿舍里不许进出。
四个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陆之谦面带喜色道:“不知道是哪位江湖豪杰替天行道,真是痛快!”
白逸岚皱眉:“虽说他横行霸道,却也没做出伤天害理事,打断腿属实有些过份了。”
陆之谦愤怒道:“过份?我还觉得轻了呢!白逸岚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欺辱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便觉得无所谓是吗?”
“我没有。”
“他欺辱逼迫寒门学子退学,断了人家的前程,难道还不够伤天害理吗?”
“我…我没有这意思,我是说可以教训一下……但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白逸岚脸色涨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刘鹏打断二人:“你俩先别吵了,眼下咱们怎么摆脱嫌疑才是正事,抓不住凶手陈淮礼他父亲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二品的布政使在冀州绝对可以只手遮天,若是抓不住凶手就怕被其他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徐渊一直沉默着,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感觉这件事很有可能跟灵芝哥有关。
“谁叫徐渊,出来!”正紧张着门口突然传来叫声。
徐渊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我…我是徐渊。”
士兵带着他去了旁边的教室,里面有七八个人,除了陈淮礼他爹,还有几个平日跟陈淮礼玩的不错的那几个人。
“你叫徐渊?抬起头来。”
徐渊慢慢抬起头,见自己正对面坐着的就是冀州布政使陈嵇。
陈嵇年近五十,穿着二品赭红色的官服,面露凶光道:“你与我儿有过过节?”
徐渊吓得连忙摇头:“不…不曾。”
旁边有人小声道:“少爷曾驾车差点撞到他。”
徐渊把头压的更低了。
“你多大年纪了?”
“十六岁。”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只有一个娘子和岳父岳母,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爷爷和四岁的女儿。”
旁边的官员拿出徐渊的档案递给陈嵇看了看,跟徐渊所说一致,他老家是泗水县里的小镇上,倒插门入屠户家,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
陈嵇挥了挥手,旁边人把他带了出去。
徐渊松了口气,刚要踏出门。
“等一下!你娘子在镖局走镖?”
第74章
徐渊的脚步一顿,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陈嵇站起来走到徐渊身边:“一名女子,居然在镖局工作,你娘子会功夫?”
二品大官身上强大的压迫感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抗住的。
徐渊身体僵硬道:“是……是的。”
陈嵇眯起眼睛:“陈林,带人去他家里,把他娘子带过来!”
“是!”
徐渊被扣押在旁边,紧接着就叫来了同舍房的陆之谦。
依旧是同样的问题,陆之谦颇为紧张的回答完,被士兵送回了舍房。之后又叫来了刘鹏和白逸岚,两人跟陈淮礼没什么矛盾,所以只是简单的盘问了几句。
后面陆陆续续将几十个人都审问了一遍,学子们年纪都不大,被一吓基本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陈淮礼平日里虽然得罪的人不少,真正有深仇大恨的却不多。
最后只扣下四个嫌疑比较重的人。
这四个人其中一个叫冯芈是陈淮礼的同班,从入学开始就一直被他欺辱,为人老实木讷几乎不懂反抗,唯一让陈嵇怀疑的地方,就是他曾被自己儿子关进过茅厕。
第二个人也是寒门学子高青山,身材健壮脾气火爆,曾经跟陈淮礼起过争执,被陈淮礼带人揍了一顿。
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其他学子大多瘦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把一个成年男子打断腿再拖拽到茅厕不容易。而高青山则可以办到。
第三个人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叫李春,冀州本地人,陆之谦没来之前,他也一直被陈淮礼欺辱,他有个哥哥是武行里的人,所以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和能力。
冯芈哥和高青山被分别走,在隔壁的两个房间审讯起来,听着惨叫声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审讯。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去抓人的官兵还没回来。
陈嵇坐在对面喝着茶,徐渊站在对面,听着隔壁传来的隐隐哀嚎声,后背的衣服都快湿透了,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也不敢去擦,刺的生疼。
身边的那个李春不比自己好多少,脸色难看的吓人,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负责去抓刘灵芝的人回来了,却没带回来人。
“人呢?”陈嵇放下茶杯问道。
“回禀大人,他娘子并不在家。”
“不在家?”
陈林点点头:“镖局的人说她前几日去濮阳走镖还没回来。”
“这么巧?”
“属下派人去查了查,这女子确实于前几日离开的府城,城门那有出城记录。”
徐渊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太好了不是灵芝哥干的!
陈嵇挥了挥手朝徐渊道:“你回去吧!”
徐渊前脚刚走,那个叫李春的后脚便昏了过去。
“拿水把他泼醒!”很快有人端来一盆凉水,泼在李春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李春呛咳着醒来,身体不停的颤抖。
负责抓他哥哥的人也回来了,依旧没带回人。
陈嵇怒道:“别告诉我,他哥也出城了!”
“回,回禀大人,李春的哥哥失踪了,从昨日开始便没人见过他,武行里的人说他今日没来。”
“马上命人在城中追查!务必要抓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大人,这小子怎么办?”
陈嵇看着地上满脸恐惧的李春,冷笑道:“把他关进大牢严刑逼供!我就不信问不出他哥哥的下落!”
李春一听,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
徐渊回到舍房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件事如果真是灵芝哥做的,他们一家子恐怕都要给陈淮礼的双腿陪葬。
同舍房里的其他人见徐渊回来,马上凑了过来询问:“你还好吧?”
徐渊虚弱道:“我没事。”
刘鹏问:“那个凶手抓住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个学子被带走了。”
白逸岚感慨:“若真确定是这个学子干的,恐怕他就回不来了。”
不过有个好消息,陈淮礼断了两条腿,以后很有可能会落下残疾不能参加科举,府学里可以平静一段时间了。
*
第一次月考延期到了三日后,考完试便是休沐日。
徐渊收拾好书箱,跟同窗告别完准备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刘灵芝在等他。
“灵芝!”徐渊惊讶的叫道。
刘灵芝朝他挥了挥手。
徐渊噔噔噔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你不是去濮阳走镖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跑了个短途,昨日夜里回来的。”刘灵芝边走边说
“嗐,别提了!前几天府学里出事了,那个陈淮礼你还记得吧。”
“嗯。”
“他被人打断了双腿,丢进厕所里了。”
刘灵芝愣了一下:“挺好,遭报应了吧。”
“好是好,他爹大发雷霆把府学翻了个底朝天,所有跟他儿子有过节的人全都审问了一遍,我还以为是你干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刘灵芝揉揉他的脑袋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要干他也不会在府学里动手,给人留下把柄牵连家里人。
“陈淮礼他爹还派人去找你了呢,幸好你出门走镖不在家。”若是刘灵芝没外出走镖,恐怕有嘴都说不清了。
两人一路脚步轻快的回到家,张秀才领着小丫坐在大门口,正在和陈四海说着话。
“二当家的,你怎么来了?”
陈四海面带笑容的朝两人招招手:“快过来,我有个好事要跟你说。”
“什么好事啊?”几个人进了屋子。
徐渊从抽屉里找出茶叶,给陈四海沏了杯茶水。
刘灵芝“二当家的,你快说吧,别神神秘秘的。”
“灵芝,你还记得吴伯家的小女儿吴芸吗?”
“记得,怎么了?”
“我想把她说给你为妻。”
“啪!”徐渊端着茶杯脱手掉在地上,把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呆着别动,别割伤了手!”刘灵芝赶紧过去把碎瓷片收起来。
“你们哥俩感情真好。”陈四海打趣道。
徐渊慌乱的擦了擦手:“我再去泡一杯。”
陈四海:“别忙活了,就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了,镖局里还有不少事呢。”
“你刚刚说吴芸怎么了?”
“说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刘灵芝以为他在开玩笑,噗嗤一笑:“别逗了,我户籍上是女的怎么娶媳妇?”
“你是男的就行呗,你就说愿不愿意吧,你要是愿意,哥给你想办法!”陈四海打心眼里欣赏这小子,所以一直惦记着帮他恢复男儿身份。
刘灵芝:“吴芸才多大一点,还是个娃娃呢。”
“不小了,都十四岁了,养两年你俩再要孩子。”
徐渊又泡了杯茶端着茶递给陈四海。
陈四海接过来喝了一口:“噗!”差点没直接给他送走。
刘灵芝:“怎么了?”
“嘶哈,这水可够烫的。”
徐渊脸色难看的出了屋子,院子里小丫跑过来:“爹爹,给你个好吃的!”
小丫从口袋里掏出张秀才给买的麦芽糖,糖用纸包着有些化了,小小的人忍着嘴馋留了六七天,就等着徐渊休沐日回来给他吃。
“爹不吃,小丫吃。”徐渊抱着闺女,心里难受的一阵阵抽痛。
*
“我刚刚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刘灵芝摇头:“二当家的,我没想过成亲,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嗐,要是因为身份这事你不用发愁,不行就名义上就当妹妹养着,你俩愿意怎么过也没人管,总得给家里留个后啊。”
刘灵芝还是摇头:“好意我心领了,咱们镖局里还有那么多没成亲的小伙子,你给他们问问,钱五不是也还没成亲呢吗?”
“钱五可不行,他一天天没个正经的,那丫头说给他白瞎了。”
“小豆子人也挺不错的。”
陈四海无奈的拿手比划了比划他,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人家要是真没看上吴芸,自己乱点鸳鸯谱也不好。
“那行吧,回去我问问。这次去濮阳怎么样?”
“挺好的。”这趟路比较好走,来回的时间也不算长,虽然赚的不多但胜在安全。
“过几日再跟我去趟京都。”镖局里每年八月都会举行一次集会,各地的分部掌柜的都会参加。陈四海带刘灵芝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露个脸,以后自己退了他能接下这个位置。
“好。”
陈四海起身拍了拍他胳膊不死心道:“我先走了,你要是想通了再来找我。”
刘灵芝哭笑不得:“行行行,我知道了。”
送走陈四海徐渊肉眼可见的蔫巴了,中午吃饭时没了胃口,只吃了半个小馒头。连刘小丫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不敢去闹他。
下午徐渊也没搭理刘灵芝,拿着书去了偏房跟张秀才一起讨论月考的试题。中途刘灵芝进去转了两圈,见徐渊写的认真也不好意思打扰他,闲的没事干,领着刘小丫去街上买了些小吃食回来。
外面天色渐晚,屋里看不清字了,徐渊才收拾书本,起身去做饭。
刘灵芝赶紧抱了柴进来。
“阿渊,我买了一条草鱼,咱们晚上炖鱼吃呀?”
“哦。”徐渊兴致不高的应了一声。
“那我去割鱼。”
徐渊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
晚上刘翠花和刘老汉回来,饭菜已经熟了。
这阵子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隔夜的肉都放不住了,老两口又开始做起了五香肉肠。
吃完晚饭徐渊和刘灵芝帮着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把今天剩的猪肉都做成了肉肠,挂在院子里晾上。
刘翠花捶捶腰:“这么晚了,你俩快去睡觉吧。”
“哎。”徐渊起身洗了洗手回了西屋。
刘灵芝也洗了洗跟进去。
一进屋子见徐渊已经躺在炕上,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睡觉了。
刘灵芝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就蔫巴了,是不是病了?”
徐渊歪头躲开他的手闷声道:“我没事,快睡吧。”
刘灵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徐渊好像不高兴了。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阿渊了?”
徐渊眼泪哗啦一下就止不住了,心想:除了你能有谁!
第75章
“阿渊,怎么不说话?”屋里没点灯,刘灵芝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一手泪水,瞬间慌了神。
连忙把人从炕上拉起来:“你怎么哭了?”
徐渊哽咽着说不出话,一想到灵芝哥要娶妻生子,难过的要命。
刘灵芝把他抱在怀里:“别哭了,有事你跟哥说,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成亲了吗?”徐渊忍不住哭出声。
“你听谁说的?”
“今天…你,你们二当家的说的。”
刘灵芝哭笑不得:“他是想撮合我跟吴家的小闺女,被我拒绝了。”
“啊?”徐渊眨了眨眼。
“傻瓜,咱俩都这样了,哥怎么可能娶别的女人?”
徐渊愣住:“哥……你是说,你不娶妻了?”
刘灵芝把徐渊扳过来面向自己:“阿渊,我只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徐渊忙点头:“愿意!”
“我说的在一起,是一辈子,哪怕以后我恢复了男儿身份你也同我在一起。”
“愿意的!”徐渊激动的声音哽咽。
“那好,你现在答应我,我便当真了,要是哪天你想反悔都是不行的。你若背弃我……背弃我,我自然是舍不得伤你,我会杀了你爱的人,然后永远的离开你。”
徐渊呜咽一声紧紧的抱住刘灵芝:“哥,你放心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从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告诉我这是咱家的时候,在你饥荒时把碗里的饭留给我时,在几百个日夜相伴的日子里,你不知道,我远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
休沐日结束后,月考成绩就下来了。
刚进教室,齐铭兴奋的跑进来大喊:“徐渊你考了第一名!”
“第一?”徐渊有些惊讶。
“嗯!白逸岚第二。”齐铭一脸骄傲的模样,好像他自己考了第一似的。之前他就一直看不惯白逸岚,这次分班考试徐渊压了他一头,心里痛快极了。
徐渊在丁班一直默默无闻,他这个年纪虽然算得上年少有为,但远远比不上白逸岚的双案首神童之名。
白逸岚也是不敢相信自己考了第二名,自打他念书开始一直都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考第一已经是家常便饭。突然考了第二名有些难以接受,反复的把徐渊的答卷看了几遍逐一分析,有些丧气的发现,对方确实答的比自己好。
陆之谦考了第三名也进了甲班,刘鹏有些遗憾,没考入前五只能去乙班。不过他心态不错,三个月后还有考试,若是成绩名列前茅,还是有机会进入甲班的。
齐铭考了第十三名被分入乙班,给他高兴够呛。毕竟当初院试的时候考了倒数第二,按说根本没有资格入府学,是借了叔叔的光。每次姜夫子阴阳怪气说他们被举荐的时候,齐铭总抬不起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一把。
分了班就要重新分宿舍,甲班的宿舍在最前边的一排屋子里,挨着食堂比较近。屋子虽然小,但只住两个人,环境要比丁字舍房好很多。
和徐渊同舍房的人名叫曾广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按年龄算徐渊都得叫他叔叔。
有人年少为也有人大器晚成,这个曾广文属于大器晚成的人。
他从小念书,之前一直屡试不第。二十八岁才开窍考上童生,紧接着一举考中秀才入了府学。原本今年该去考举人,结果家中父亲去世耽误了考试,还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乡试。
年纪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个性,徐渊刚进来就看见舍房的墙上贴了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住宿的规则。
大概就是不许乱丢垃圾,不能大声喧哗,不能舍房内洗漱,夜间不可在舍房点灯读书……
其他的都好说,这个夜间不准点灯读书未免有些苛刻,来这就是为了学习的,怎么还限制他的读书时间。
曾广文似乎看出徐渊的疑惑:“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咱们住的这排舍房是前几年新建的。”
“哦,然后呢?”徐渊不解。
“之前的舍房被一名学子夜间读书时,打翻油灯烧了。那场火灾死了三人,烧伤了五个人,这些受伤的人被火灼伤了脸,便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徐渊拱手道:“我知道了,多谢广文兄提点。”
曾广文抿着嘴点点头,这小子知道自己是为他好就行。
收拾妥当徐渊抱着书箱来到新教室。
甲班的夫子是盛朝有名的大儒丘宾杰,他曾以一首《劝学》闻名于世。
丘宾杰擅长诗词,当然其他方面也非常厉害,毕竟能考上进士的人各方面都要出类拔萃。
丘大儒年逾五十,蓄着长须,头发斑白,说话风趣幽默,丝毫没有大儒的架子。几个人一进班,便被他打趣道:“老朽今年又得五员大将。”
徐渊等人一一介绍了自己后,便找了座位坐下。
窗外微风拂柳,窗里书声阵阵。
不出意外,未来的两年徐渊都会在这里渡过。
*
八月初,陈四海准备北上去京都,刘灵芝收拾了行李跟着他一起去。
这一趟去不用押镖,只有两个人驾驶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朝京都驶去。
一路上陈四海把自己这些年走镖的经验几乎倾囊而授。
走镖这个行当光靠人教是不行的,得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眼下刘灵芝刚入行,还需要时间慢慢磨砺。
上了官道,陈四海赶着马靠在车厢上哼着小曲,昨天晚上刘灵芝赶车走了一宿,这会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车子压过一块大石头,咯噔一声把他惊醒。
陈四海呲着牙满脸坏笑:“小子,上次我去你家给你说老吴的姑娘,你怎么不同意?”
刘灵芝打了个哈欠,心里嘟囔着骂他老不正经:“不想同意便不同意呗。”
“哎,跟哥说说,你跟你那个小夫婿是怎么回事?他听我给你介绍女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别诬陷我们阿渊,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哈哈哈哈哈,那小子挺有意思的,知道你是男的还愿意倒插门给你当夫婿,帮忙遮掩身份。”
刘灵芝叹了口气:“阿渊他不容易,当年如果不是我娘救下他,恐怕早就没这么个人了,我俩从年少便在一起算是相依为命。”
“哦~两小无猜啊。”
刘灵芝脸颊热了热,心里隐约猜到陈四海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跟徐渊的关系。
陈四海不再逗他:“去了京都你得帮哥哥打一场。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干,年年搞一场比武大会,咱们镖局里那群驴马蛋子们没有一个能打的。”
顺风镖局里每年开完会都有个保留项目,各个分部之间会有一场比武较量,美名其曰:鼓励各个部提高武力。
前几年都是陈四海亲自下场,能拿个不错的名次,这两年年纪大了也不好意思再下场跟那群小崽子们动手。毕竟赢了也不光荣,输了还丢脸。
去年他领李宝文来的,谁知道这小子跟人下注打了假赛,给陈四海恶心够呛。今年有刘灵芝在,保守估计能拿个前三名。
刘灵芝抱着刀说:“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呗,不过赢了的人有二百两银子做彩头。”
“?!”刘灵芝瞪大眼睛,还有这种好事呢!
陈四海一见他这副财迷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争点气,给咱们冀州分部拿个第一名回来!”
*
两人晃晃悠悠的第六天才到京都,一进京陈四海就领着刘灵芝去成衣铺子买了身男装换上。
“这…这能行吗?”刘灵芝有点害怕自己身份被发现。
从小他就被刘翠花灌输不能被人发现身份,不然会被砍头的思想。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所以一时间拗不过来这个弯。
陈四海拍了他脑袋一下:“楞小子,你当谁都有闲心没事去调查你祖宗八代?”女人的身份在冀州没什么,但到了京都肯定不行。自己如果跟大掌柜的说把冀州以后交给个女人管理,他定然不会同意。
刘灵芝挠挠头,他还挺喜欢男装的,穿着衣服宽敞也方便,走起路不知不觉的挺胸抬头。
“你改个名字,老爷们叫个女人的名,听着怪别扭的。”
“刘龄之,年龄的龄,这是我三爷爷给起的。”
“唔,听着还凑合,那就这样吧,平日里说话也好好说,别再夹着嗓子了。”
“哎。”
*
两人来到镖局总部时,全国各地的分部已经来了不少人。
冀州离着京都比较近,若是快马加鞭只有四五日的路程。其他地区距离远的有提前一个月往这赶的。
“呦呵,陈二当家的来了!”离老远就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迎了过来。
“还活着呢?”陈四海上前给了他一拳。
“你都活着,我哪舍得死。”两人拥抱了一下,哈哈大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兄弟,刘龄之,这大胡子叫齐勇,咱们京都的二掌柜的。”
“勇哥。”刘灵芝上前打招呼。
齐勇揶揄道:“这个看着不错,比去年那个顺眼多了。”
“嗐,你可别埋汰我了,大掌柜的在吗?”
“大掌柜的去三台庙还没回来,你俩先进去歇着,一会去吃顿饭。猴子,过来把你陈二哥的马车赶进去。”
“好嘞!”一个身材细瘦的男人跑过来,牵着马车去了后院。
刘灵芝跟着陈四海进了铺子,里面可比冀州的铺子大多了,屋里摆满了货物,有商人在讨价还价,小伙计们忙的脚打后脑勺,来回奔波。
陈四海:“灵芝,以后有机会来京都干这买卖,这里遍地是黄金啊!”
京都经常有官员外放,需要雇镖局护送到目的地,往往一趟下来就是上千两银子,可比护送货物赚的多多了。
两人正走着,后面突然有人在后面叫住他们:“兄台,请等一下!”
第76章
刘灵芝和陈四海回过头,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朝两人走过来。
走近了刘灵芝才发现,这人是残疾只有一条胳膊。
男人有些激动:“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实在不好意思,把这位小兄弟误认成一个旧友。”
刘灵芝:“无妨。”两人转身刚要走。
那人又开口道:“小兄弟,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刘。”
“这么巧,你也姓刘!”
刘灵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我…我的那位友人也姓刘。”
陈四海觉得这人像骗子,拉着刘灵芝边走边说:“这京都里骗子最多,你初来乍到可千万别被人哄骗了。”
刘灵芝警觉的点点头。
镖局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客栈,两人洗漱完换了衣服就有人来敲门,齐勇派人叫他们去吃饭。
陈四海擦着头发道:“待会千万别跟那群酒蒙子拼酒,他们忒能喝。去年来的时候,差点被西北那群爷们喝桌椅底下去。”
午饭订在了京都有名的双燕楼,两人来时齐勇已经带着一群人就坐了,天南海北二十多号人围坐在一桌。大多都是陈四海认识的人,一见面就开起玩笑。
“陈二当家的来晚了,得自罚三杯啊!”
“田老狗你滚犊子吧,去年你晚来了一天,补三壶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罚一杯,意思意思。”
齐勇跟刘灵芝招手,让他们过去坐。
“勇哥。”
齐勇打趣道:“你们二当家的朋友多,天南海北哪的兄弟都能说上话。”
旁边有人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干这行的谁没个用得着谁的时候?”
陈四海道:“就是!李老三咱俩必须干一个!上次去岭南多亏你的几辆马车救急。”
“都是小事,去年我们路过冀州的时候,也用了你们好几匹马呢。”
大伙嘻嘻哈哈的功夫,酒楼的伙计已经开始上菜了。
刘灵芝坐在陈四海和齐勇中间有些拘谨,陈四海带他认了一圈的人,大伙明白这小子多半是陈老二培养的接班人。都颇给面子,称兄道弟的打了招呼。
“不巧,我来晚了。”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大伙的目光全都看向陈四海,只见他沉下脸,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齐勇连忙招手:“来的不晚不晚,大伙都等着你开饭呢。”
刘灵芝低声问:“二当家的,这人谁啊?”
陈四海冷笑一声:“那可是金九爷,西京二当家的。”
“不敢当,叫我金九就好。”男子朝刘灵芝笑了笑。
刘灵芝连忙点点头算是回礼。
陈四海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赶紧吃饭,别搭理那些有的没的。”
金九被噎了一下也不恼,举起酒杯道:“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齐勇:“不用不用,赶紧吃饭吧。”
短暂的尴尬过后,气氛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大伙一年不见有不少话说。走镖的路上往往能碰上些奇闻异事,都当做酒桌上的谈资。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道:“你们知道上饶那条路不。”
“五叔,你们去那边走镖了?”
“我可听说晚上那里都是鬼哭狼嚎声,你们胆子够大的!”
“嗐,可别提了,今年三月份我们去送货路过上饶,晚上经过战场旧址,那一片片的鬼火追着马车跑,可把我们镖队的伙计吓坏了,回来时硬是绕了几十里的路返回。”
齐勇:“当年护国将军带兵十万在上饶跟金人大战了三个多月,听说死的人堆成堆,那片地都被血染成红褐色了。”
“可不是,一路过那都一股血腥味,以前总听人说上饶那条路走不得我还不信,如今走过一次,这辈子是不敢再走了。”
大伙聊起金人,前任大汗去世了,新登基的可汗也不是个善茬,听说又开始圈养战马,从中原买铁器,金人不死,亡大盛之心不灭,说不定哪时又得打起来。
陈四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说起来我们今年干了件善事。”
“哦?陈大菩萨你干什么善事了?”
陈四海笑骂道:“你们知道陇西关市那条路上的胡匪吗?”
金九身体一僵,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一根筷子掉在桌子上。
李老三道:“他奶奶的,那群王八犊子前几年劫了我们好几次,伤了四五个兄弟!”
“我也遇上过,幸亏带的货少,不然全都赔进去,那胡匪怎么了?”
陈四海:“胡匪头子被我这小兄弟砍了。”
“真的假的?!”大伙看向刘灵芝的目光都变了,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我确实听说许久没见过那群胡匪了。”
齐勇道:“如此我得敬咱们龄之小兄弟一杯,这群胡匪影响咱们陇西一带的生意好多年了。”
刘灵芝连忙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大伙争先恐后的要跟刘灵芝喝酒,见他愣头愣脑的,逗他的成分居多。
陈四海笑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老东西,别把我小兄弟喝多了。”
齐勇哈哈大笑:“嗐,要脸可吃不上热乎饭。”
刘灵芝跟几个二掌柜的喝了一杯,就被陈四海拉着坐下。
大伙又开始聊起了别的事。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日头快落山了才结束。
一群人晃晃悠悠的从酒楼里出来,后面还有少儿不宜的保留项目。
“老陈,每次你都不去,整得好像正人君子似的,这次一定得去!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京都的姑娘!”
陈四海推着齐勇道:“你弟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被她知道我出去干这事,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了不可。”
“你不说她怎么能知道?”
“这不是还有龄之小兄弟么,万一哪天我俩闹掰了,他过去告一状就坏了。”
“一起去,一起去!今天非得给我龄之小兄弟开开荤!”
“我不行。”
“啊?”齐勇愣了一下。
刘灵芝眼睛都不眨的撒着谎,“我有隐疾,那里不行。”
齐勇连忙拱拱手:“哥哥大意了,那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再聚。”
离开时齐勇还摇着头叹气,挺好个小伙子,居然不行……
回去的路上刘灵芝扶着陈四海往客栈走,陈四海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龄之,咱瞧过没有?我认识个郎中专治疑难杂症,要不领你去看看?”
“看什么?”
陈四海瞄了瞄他下身:“你不是…不行吗?”
“我骗他的。”
“啊?”陈四海目瞪口呆,咱就是说,还有男的拿这种事骗人的?
陈四海踢了他一脚:“你个臭小子,差点把我也骗了。”
刘灵芝嘿嘿一笑:“不然我用什么方法拒绝他,你搬出我嫂子都不好使,我把我们家大郎搬出来更解释不清了。”
天色渐晚,街上起了灯,这几年京都也没了宵禁,夜晚比白天还热闹。
“二当家的,你跟那个人有过节啊?”
“哪个人?”
“就是最后进来那个金九。”
陈四海叹了口气:“这件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还记得咱俩相遇那个小树林吗?里面埋的那个兄弟就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金九以前也是咱们镖局里的,你来之前才去的西京。他跟大掌柜的沾亲带故,前几年送到我身边,让我带着历练历练。”
“这金九也是个能人,功夫不在你之下,擅长使鞭子,刚来冀州时为人处世都不错,我也拿他当亲兄弟对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他们去陇西走镖,同样在半路上遇上那群胡匪,整个镖队里会功夫的只有陈四海和金九,其他人虽然也会些拳脚,但在骑着马的胡匪面前不够看的。
陈四海以为两人并肩搏一搏,兴许能护住镖队,谁成想这金九竟然一个人溜了……最后导致整个镖队差点全军覆没。
十一个兄弟死了五个,陈四海肩膀也被砍了一刀,差点扔在陇西。回来时他大发雷霆,到处找金九要弄死他,谁成想这孙子居然溜回京都了,还被大掌柜的调到西京接替了原来的主事。
“后来我伤好后来京都,找大掌柜的要个说法,毕竟我那些兄弟不能白死。你猜大掌柜的怎么说的?”
刘灵芝摇摇头。
“他说:金九还年轻没经验,这事不能怪他。哎~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个亲戚的关系比什么都顶用。”
两人走到了客栈门口,陈四海拍着刘灵芝的肩膀道:“过两日比武大会上,金九可能会下场,到时候给哥狠狠的打!”
*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大掌柜的回来了,各个分部的当家的纷纷过去拜见。
刘灵芝跟在陈四海身后上了镖局的二楼,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屋子里,看见他口中那个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年纪不小了,穿着藏青色的道袍,两鬓斑白,头发用一根木簪在发顶挽着,不像商人倒像是个下山游历的老道。
“大掌柜的,这是刘龄之,我们冀州分部的小兄弟。”
金华斐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四海啊过来坐。”
“哎。”陈四海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还在生小九的气,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都过去了,不提了。”
金华斐道:“你们冀州今年的账簿我看了,收入比去年增加不少,想来你是下了功夫的。我想着过年把你调回京都,你可愿意?”
陈四海愣住:“大…大掌柜的,怎么突然想要把我调回来?”
金华斐摆摆手,刘灵芝起身和其他人出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想培养金九接我的班,但那小子你也看出来……他不是这块料。”
“京中不还有齐勇么?”
金华斐眯了眯眼:“他早有另起灶台的心思,我信不过他。”
第77章
第二天镖局开会没刘灵芝什么事,齐勇让铺子里的伙计带他在城中玩一天。
伙计叫侯东,大伙都叫他猴子,这小子比刘灵芝还小一岁,为人机灵处世周到,嘴巴特别甜见面就叫哥。
“龄之哥,咱们京都有四大样,福瑞祥的布料,天河楼的首饰,斗米铺的果子,双燕楼的烤鱼,烤鱼昨个咱们吃了,果子就是这里了。”
刘灵芝抬起头,见一家普普通通铺面前面排了长长的一队人都在等着买果子。
“斗米铺以前是个粮油铺子,前朝的时候,主人家无意中用牛乳烤了一炉面果子,味道香甜,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打那以后他家就做起来面果子生意,一代代传下经久不衰。”
“这面果子能放几天?”
“龄之大哥是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吗?若是用油纸包好了,放个四五日不成问题。”
刘灵芝点点头,等走的时候捎一份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尝尝。
两人继续溜达,前头一间大寺庙拔地而起。
猴子介绍道:“这是祭安寺,当年在边关牺牲的将士都供奉在此处,常年享受香火。”
“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啊,这里对百姓开放,逢年过节都有人来这里祭祀。”
两人走进寺庙,一进门便是一个偌大的石碑,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尽忠报国。碑后面面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雕刻了上百个名字。
“前面这块碑上刻的是牺牲将领的名字,寺里面的墙上刻得是牺牲的士兵的名字。”
刘灵芝直奔后面的寺庙,哥哥们的名字应该都在上面!
一面墙有上万个名字,找起来有些困难,猴子道:“龄之大哥,你找谁的名字?叫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找我哥哥们的名字,刘茂林,刘茂盛,刘茂卓。”
猴子有些惊讶,他居然牺牲了三个哥哥?
两人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三个名字。
“龄之哥,要不你在前头那块碑上找找?”
刘灵芝转过身又回到门口,在碑上找就容易多了,都是按着姓氏刻的,刘姓整整占了几排。
“找到了!第三排第一个就是刘茂林!”
刘灵芝赶紧看过去,确定是自己哥哥的名字后激动的眼睛一热,连忙跪地磕了个头。
“后面还有刘茂盛,最后一个刘茂卓。”
没想到他三个哥哥都在军营里当了官。
正在两人激动的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个人,那人看见刘灵芝急步走来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是昨天在顺风镖局遇见的独臂人。
他一把拉住刘灵芝的胳膊询问道:“这里可有你的亲人?”
刘灵芝皱眉抽出胳膊道:“与你何干?”
“你…你可认得刘茂林?”
“那是我大哥!”
“果然啊!你果然是茂林的弟弟!你跟你哥长的真像!”男人热泪盈眶拉着刘灵芝不撒手。
“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我是他的战友!”
男人自称叫柴新,通州人,现在在京都做贩盐生意。
猴子听到他的名字颇为震惊,小声的跟刘灵芝解释:“如果没记错,这人是京都非常有名的盐商!”
盛朝对食盐有管制,贩盐不是谁都可以干的,得有官府发放的盐引才能制盐贩盐,不然被逮住是流放的重罪。
柴新以前在军营立过功,听说为了救护国将军丢掉一条胳膊。残疾的人不能入朝为官,战争结束以后官家为了补偿他,便给了个买卖让他经营。
这人也有点本事,几年的时间就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是北方最大的盐商之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个人出了寺庙去了不远的茶馆。
刘灵芝没想到能在京都遇见哥哥的战友,虽然他和几个哥哥素未谋面,但从小就对他们格外仰慕。
到了茶馆柴新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你跟茂林大哥长的太像了,第一次看见你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能同我讲讲我哥哥吗?”
柴新端起茶杯出神的看着刘灵芝,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在战场上凶猛无比的男人。
“我跟你哥都是常胜军麾下第七营,第二旗下的小卒。”
“你哥在我们营里可出名了,从岭南出关,第一次跟金人的骑兵遭遇,营里还没来得及给新兵发武器。他赤手空拳杀了金人六个骑兵!大家伙都说我们七营来了个战神!”提起刘茂林,他满脸的崇拜。
“一旗十个人,我是我们旗里年纪最小的,那会刚上战场,新兵蛋子哪杀过人啊,看见尸体都能吓尿裤子。”
“茂林大哥对我非常照顾,每次上战场都把我带在身边,所以我才能活下来。他说他家里有两个弟弟,看见我就总想起弟弟。”
“在关山一战中,我们小旗以一敌十,豪取金人一百人头,立下银功!其中有八十多个人头都是你哥自己拿下的!他砍人砍卷了六七把刀!”
刘灵芝听着哥哥的英雄事迹不禁入了迷,原来大哥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勇猛!
“我们小旗直接升进了大营,你哥从旗长升为都尉,从十人的小队伍变成三百人的大队伍。战场上屡战屡胜,在整个常胜军中都非常出名,后来……”
后来一次行军时,护国将军带领的先锋军在雁门关遭到埋伏,金人早已设好了千军万马打算把将军困死。他们营房接到消息连夜过去支援。
“茂林大哥一直催促着我们快走,他说我们晚到一刻护国将军就多一分危险。护国将军是咱们大盛的军魂,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将国破家亡!”
“金人很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反抗的异常激烈,那一仗从清晨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黎明,累的我胳膊都抬不起来,敌人的血和战友的血把衣服都浸透了。最终突破金人的防线,成功跟护国将军汇合。”
“我们跟着护国将军破敌突围时,金人放弩箭偷袭,夜色中茂林大哥身中六七箭依旧冲在最前面。弩箭上淬了毒,天亮时人就不行……我胳膊上中了一箭,最后断臂留了一条命。”柴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二十多年前的事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刘灵芝也湿了眼眶,光听他描述也知道那一战有多惨烈,原来哥哥是这么牺牲的。
“茂林大哥去世后,护国将军亲自给他收的尸,特地命人护送英雄落叶归根,还赏了白银千两和一块忠勇之士的铜牌。”
“您等一下,我们并没有收到哥哥的遗体啊。”
柴新一愣:“不可能,护送茂林大哥的人有六七个,他们没把人送回去?”
刘灵芝摇头:“您说的银子和铜牌我家也没见到。只在战争结束后,衙门给发了三十两的抚恤银和一块木匾。”
“这群王八蛋!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不把人送回去!”柴新怒从中来,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把茶馆里的人都惊了一下,侧目看着他。
“三弟,这件事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三弟?不不不,我在家排行老四。”
“你是老四?”
刘灵芝点点头:“大哥没的第二年,二哥也被征走了,后来我三哥也上了战场没回来……再后来才有了我。”
一门三烈士,最后只换了三十两银子,柴新抓着刘灵芝的手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家这样艰难,我愧对茂林大哥啊!”
“如今倒也还好,就是爹娘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总觉得三个哥哥兴许还活着,毕竟没见到尸体。”
“你现在干什么活计?家住哪?给哥哥留个地址,等这边忙完了,我去拜见叔叔婶子!”
“我在顺风镖局走镖,如今一家都住在冀州府城,你找我来镖局打听一下就行。”
“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已经到了晌午。柴新要请他吃饭,刘灵芝怕耽误事拒绝了。
从茶馆出来侯东道:“真没想到,你的哥哥这样勇猛,如果不死的话现在至少是个将军了!”
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
回到镖局会已经开完了,无非就是总结一下去年各分部的收益以及损失。冀州分部一直名列前茅这次也不意外。
不过金九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原本西京也是大分部,每年盈利都在前三名,自从交到他手上,直接跌到了倒数。
金华斐虽然没说什么,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明日就是比武大会,比完武就没什么事了,大家各回各家。
陈四海:“今天在京都玩的怎么样?银子够不够花,要不要哥哥借你点?”
“够用。”
“怎么看你蔫头耷脑的?”
“我在京都碰上我哥哥的战友了。”
“哦?这么巧!”
刘灵芝把今天发生的事跟陈四海讲了一遍,其实银子都是次要的,让他一直耿耿于心的是大哥的遗骸,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把他埋哪去了……
陈四海听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柴老板我知道,这人不一般,他既然答应你帮忙找你大哥的遗体,应该不会失言。”
刘灵芝点点头,要是能把大哥的遗骸找到,也全了爹娘这些年的牵挂。
中午吃完饭两人回到客栈休息,刘灵芝躺在床上小憩,突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刘兄弟……“刘兄弟在吗?”
刘灵芝睁开眼睛,起身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这人是京都镖局的伙计,在铺子里见过一面。
“找我有事吗?”
“嘿嘿嘿,明日比武大会,咱们镖局里开了个小盘口,赌输赢,你投点银子不?”
第78章
“不好意思,我没银子下注。”刘灵芝刚要把门关上,那人突然伸进来一只脚挡住门口,鬼鬼祟祟的在走廊里张望了一下。
“没钱好说啊,你容我进去咱们商量商量。”
刘灵芝打开门,这人赶紧进来把门关上,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刘兄弟,你可知道这次比武大赛大家都非常看好你!”大概是刘灵芝在陇西关道斩了胡匪头子的事传了出去,赔率已经到了一赔七。
“哦,然后呢?”
“咱们可以合作啊,多赚点银子。比赛时你稍微放放水,赔的银子咱们三七分,可比彩头多多了!”男人捏了捏手指,笑的一脸猥琐。
刘灵芝明白他说的意思,就是打假赛。想起陈四海说去年李宝文为了银子就被人买通打了假赛,这事他做不来。
“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这事我办不了。”说着就把人推出了门外。
“哎!四六也行啊!实在不行五五!”
“砰!”门从里面关上。
“呸!牛什么牛啊!明天有你好看的!”这人小声嘟囔了两句,对着空气挥了挥拳,没注意旁边的房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陈四海欣慰的叹了口气,刘灵芝这小子果然不负自己的看重。
*
第二日天刚刚亮,刘灵芝的房门就被陈四海锤响。
“臭小子,别睡了快起来!”
刘灵芝睡眼朦胧的打开门:“二当家的,这么早就开始比武了?”
“没有,哥带你去弄把武器去!”
“啊?!”刘灵芝的瞌睡瞬间醒了。“哥,你要给我弄什么武器?!”
“损色,平日让你叫声哥死活不叫,听见换武器嘴也甜了。”
刘灵芝嘿嘿傻笑,他现在用的这把短刀还是刚入镖局时陈四海送他的,毕竟不是量身定做的,只能说用着还凑合。
“过去看看,喜欢上什么哥给你要。”
陈四海带着他来到镖局后院的一个仓库门口。这个时辰天还没亮,两人在门口等了半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你都离开京城多少年了,还来找我要武器,臭不要脸的。”
“田叔,我给咱们这小兄弟要一把,您大方点。”
老爷子打开仓库门,里面黑漆漆的,陈四海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熟门熟路的点燃旁边的油灯。
刘灵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满满一仓库的兵刃。
“哥……这些我都能选吗?”
老田头哼笑一声:“呵呵,美得你!”
陈四海朝他眨眨眼:“你先选着,我跟田叔说两句话。”说着拉着老头朝外边走去。
镖局走镖最不能少的就是武器。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镖局订做的,还有一部分是路上剿的。
刘灵芝在兵器房里看的眼花缭乱,都不知道选哪件好了。这个看看,那个摸摸最后挑中一把跟陈四海送他这把类似的黑刀,只不过要长许多。
“挑好了没有?”外面老田头已经着急了,陈四海死命拉着他不让他进去。
“挑好了!”刘灵芝抱着新刀出来,递给陈四海看了看。
“嚯,哥哥让你进去挑个好的,你这挑了个什么破玩意?!”
老田头挥了挥手让俩人赶紧走,本来私开兵器房就不合规矩,让人发现又得跟大掌柜的告一状。
出了镖局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两人去了附近的早点铺子吃了碗馄饨。刘灵芝抱着刀有些郁闷,自己挑的这把武器真如陈四海所说的是个破玩意吗?
“来,把你那把刀拿来我再看看。”
刘灵芝把刀递给他,陈四海用手掂量掂量:“够份量!”抽出刀刃,瞬间寒光乍起。
“是把好刀,仔细用着吧。”说着合上刀鞘扔回去。
刘灵芝一把接住面露喜色道:“你不是说这把刀不行吗?”
“傻小子,我要不这么说,那老头的抠搜劲儿能让你拿出来吗。”
“嘿嘿嘿!”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刘灵芝捧起大碗咕咚咕咚连喝了两碗馄饨汤。
“待会你找个空地先练练手,别冷不丁的换了武器用不习惯,比武时掉链子。”
“哎!”
*
今年比武齐勇跟城防营租借了一块校场,人到齐后浩浩荡荡的朝校场走去。
参加比赛的一共有二十八个人,抽签两两一组较量,点到为止不许有伤亡。最后决出前三名,第一名有二百两银子的彩头,第二名一百两,第三名五十两。
银子虽然不是很多,但这是一份荣誉,得了名次的镖局脸上也有光。
陈四海带着刘灵芝边走边说:“今年这批人里面,除了几个新人实力我不了解,其他人水平都一般。那边的小矮子注意点,他是柳州的镖师,善使双锏,去年就是这小子拿的第一名。”
刘灵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身后背了两把一尺多长的铁锏。
“二当家的,你能打过他吗?”
陈四海道:“不好说,没受伤之前肯定能打过,受伤之后我这个肩膀使不出力。”
“那边的胖子叫赵观,他是临沂的镖师,善使锤,这哥们力气可大,听说能徒手举起几百斤的磨盘,你得小心些。”
“还有就是金九,这孙子虽然缺德但手上的功夫不弱,鞭子使的特别好,不过他有个弱点。说好听点是气力不足,难听点就是身子虚。你拿力量压制他,估计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把他耗死。”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了校场,这边早早围了一圈人,军营里听说有比武,一群士兵也跑过来凑热闹。
租赁的校场提前用石灰粉画了方格子,长宽约两丈,规则就是谁先踏出格子谁就输了。
比赛开始之前先抽签,侯东抱着个木头箱子过来,里面是已经写好名字的纸团。
刘灵芝随手一抽,陈四海连忙凑过来:“看看抽中谁了!”
第一场抽中的叫方宁,是江北镖局的镖师,前两年没拿过名次,陈四海对他印象不深。
抽签很快结束,二十八个人被分成十四个小组,接下来就要开始比赛了。
边上围观的人纷纷呐喊助威,呼喊声震耳欲聋,刘灵芝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个叫方宁的小子也挺有意思,刚一交手就知道自己不是刘灵芝的对手,直接开始摆烂,刘灵芝拿刀背敲了他一下,他自己就飞出界外……
捂着胸口道:“刘兄好武功,在下不是对手。”说完踮着脚就溜了。
旁边铜锣敲响,刘灵芝胜出,速度快的让别的小组都愣了愣。
很快其他小组也决出了胜负,胜者等待下一轮抽签,败者垂头丧气的回到旁边的座位休息。
胜利的十四个人再次抽签分为七组,这次刘灵芝抽中的对手有点厉害,是个还了俗的和尚叫普能,也是今年新来的。
陈四海嘱咐道:“刚刚我看这秃驴比赛了,一手棍子使得不错,一会你注意点别吃了闷亏,实在不行就出来认输。”
“嗯。”
铜锣一响,刘灵芝再次上场,那和尚双手合十先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直接出棍。
刘灵芝赶紧弯腰躲开,从后背抽出长刀挥砍过去。
长刀和棍子相撞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陈四海:“卧槽,那秃驴用的不是木棍?!”
齐勇抱着手走过来:“那是铁树做的棍子,烧不着,泡不烂,敲不碎,砍不断。非得用精铁慢慢磨才行,这么一根棍子至少要磨三年。”
陈四海侧目:“看来临安那边下了心思啊。”
这普能的功夫不弱,一手棍子更是舞得密不透风。刘灵芝只能被迫躲避,趁机观察他的套路。
很快刘灵芝就找出了对方的破绽,身体灵活的躲过他的攻击,趁着普能一个空隙一脚踹飞他手中的棍子。手上的长刀同时从背后旋转一圈,借着惯性朝他挥砍去,长刀堪堪停在他的肩膀上,再进一寸就把他脖子划破了。
普能愣了一下,合十鞠躬道:“贫僧败了。”说完捡起地上的棍子离开校场。
围观的群众里有人怒骂:“真他妈倒霉,十两银子押在这秃驴身上,全都赔进去了!”
“那个姓刘的什么来头?这刀使得也太好了!”
“不清楚,只知道是冀州来的。”
陈四海挑了挑眉翘起嘴角:“老齐啊,你们的伙计打的怎么样了?”
齐勇郁闷的说:“刚打完,败给金九了。”
“别着急,一会让我这小兄弟给你讨回来。”
齐勇摇了摇头:“他够呛是金九的对手,虽然能看出龄之功夫不弱,但实战经验不足,不一定能打过金九。”
“要不咱俩也赌一赌?”
“赌什么?”
陈四海从怀里掏了掏:“我没带多少银子,就赌五两吧。”
齐勇哭笑不得:“五两银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快点快点,马上第三轮抽签了!”
第三轮金九轮空了,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其他人两两对战,刘灵芝这次运气不太好,抽中了去年的冠军李垚。
李垚以前是武行的师傅,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后来入了镖局,去年刚来就拿的第一名。
两人一上场这边的看客明显多了,李垚的武器是双锏,这东西刘灵芝见都没见过,刚一交手刀差点被震掉,手腕疼的发麻。
刘灵芝心疼的看了眼手里的刀,刚得的宝贝可别砍卷了刃!挥手把刀扔给旁边的陈四海:“二当家的,帮我拿好了。”
陈四海接过刀怒道:“你他爹的把刀扔出来拿什么打啊?!”
老子的五两银子要打水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识见识灵芝哥的养生七形拳。
第79章
没想到刘灵芝歪打正着,丢掉武器后对方反而拿他没了办法。
李垚手里的双锏专门克制敌人兵器,有几十斤重,限制了他的活动,而刘灵芝赤手空拳灵活的不像话。
两人缠斗起来,刘灵芝并不正面对抗,绕到他偷袭一拳,趁对方还没来得及挥锏过来,已经跳出了攻击范围。
李垚也是有些真本事,别看他身材瘦小,力气却不小,挥舞着沉重的锏丝毫不见疲惫。两人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打到了石灰线边缘。
刘灵芝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让他攻击,对方果然上当,一锏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刘灵芝忍着疼同时踹在对方的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刘灵芝摔倒在界线里面,李垚摔在界外。
“铛铛铛!”铜锣响起,点到为止。
刘灵芝抱拳道:“承让。”
李垚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愤愤不平哼了一声,转身出了校场。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片嘘声,有不少人冲着去年冠军的名头买了李垚,原以为他能再拿个冠军,没想到连名次都没拿到。
刘灵芝擦了把头上的汗跑下来,这小矮子还真是难缠。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陈四海从腰间解开水囊递给他。
刘灵芝咕咚咕咚喝了半袋子,挽起袖子见手臂被铁锏打出一条青紫的印子。
“骨头没事。”不过明天这只胳膊肯定得肿起来。
“下一场打杨观,能行不?”
刘灵芝看了眼旁边那个又高又壮的人,咽了口吐沫:“我尽力吧。”
杨观的武器是铁锤,重达七八十斤,这一锤砸在身上少说也得修养半个月。上次比武时,有个对手就被砸了一下,直接断了四根肋骨被抬下比武场,这辈子基本也就告别镖师生涯了。
刘灵芝活动了一下肩膀,依旧没带刀,赤手空拳的走了上去。
“呔!你这小子怎么不用武器,是不是瞧不起俺?”杨观扛着铁锤一脸愤怒。
“你想多了,我的刀经不住你的锤子,锤坏了我心疼。”
杨观愣了一下,伸手把锤子也扔了出去:“俺不欺负你,你不用武器俺也不用!”
旁边观战的人挥拳怒骂:“傻子!人家会打拳你会个屁!赶紧把锤子拿回来!”
杨观一听更来气了,他力气惊人就算不会功夫套路,不信打不过对面这小子。
铜锣敲响,两人赤手空拳的对打起来。
“温大人,你也来了?”角落里站着两个身穿军服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刘灵芝救过的温辉。
“你看那人功夫怎么样?”温辉指了指校场上的刘灵芝。
“还凑合,不如温将军。”
“得了吧,别拍我马屁。”温辉瞧着刘灵芝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毕竟救他的时候是夜晚,他只大概看了个轮廓以为对方是女人,根本没把两人联想到一起。
温辉:“你能瞧出他的功夫路数吗?”
旁边的人看了一会道:“我怎么瞧着有点像七形拳啊?”
“可不就是七形拳,哈哈哈哈哈,这小子有点意思!”
校场上胜负已经快分出来了,杨观仗着自己力气大,以为不用武器也能赢对方。结果打起来才发现自己大意了,对方的力气一点不比自己小!
没了武器的杨观根本不是刘灵芝的对手,没多久就被他拎着衣领丢出线外。
齐勇惊的目瞪口呆:“好家伙!你这个小兄弟可够厉害的啊!”
陈四海也惊了一下,他不知道刘灵芝还有这本事,假装镇定道:“还行吧,也就比我差一点。”
最后到了决赛,对手是金九。
已经过了晌午,八月的毒日头晒的人头晕眼花,汗水顺着两鬓一直流到胳肢窝。
上场前陈四海叮嘱他一定小心金九的鞭子,他用的鞭子上有铁倒刺,打在身上就能刮下一条皮肉。
这次刘灵芝拿了武器,一上场金九嘲讽道:“陈二当家的手下,我可得好好领教领教。”
刘灵芝懒得跟他费口舌,直接抱了抱拳就开打。
原以为这金九有多厉害,交起手才发现比起李垚和杨观差远了。大概是运气比较好,金九前面抽签的对手都比较弱才让他打进了决赛。
打了没一会金九的毛病就显露出来,身体虚了……每挥一次鞭子都喘口粗气,还要躲避对方的攻击,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刘灵芝不急着把他打败,遛狗似的耍着金九玩,他挥鞭子刘灵芝就躲,他追过来刘灵芝就用刀背格档开鞭子,踹他一脚再继续跑。
很快金九就坚持不住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也不好意思主动认输,只能硬撑着用鞭子缠住刘灵芝的刀,把人拉到身边低声说:“刘兄,我给你五百两银子,这个第一名让给我吧。”
刘灵芝冷笑一声,挥拳打在他脸上,把人打的倒退四五步才稳住身体。
金九咬着牙又一次用鞭子锁住对方的刀:“一千两成吗?”
刘灵芝猛地一收刀,金九手中的鞭子脱手而出,接着被刘灵芝一脚踹出界外。
“好!”陈四海和齐勇解气的拊掌大喊。
“银子。”
齐勇:“什么银子?”
“装什么傻,刚刚赌的五两银子。”
“哦哦哦。”齐勇摸出钱袋数了五两递给陈四海:“你这小兄弟可以!”
陈四海把银子踹进怀里满脸笑容道:“还用你说。”
比武结束后,第一名镖局给了二百两银子做奖赏。刘灵芝拿着银票笑出一口大白牙,没想到来趟京都还有这种好事,下次还来!
*
“徐渊,徐渊!”
食堂里徐渊正在啃饼子,齐铭端着饭菜跑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
徐渊:“什么好消息?”
“你还记得陈淮礼吧?”齐铭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说。
“他不是已经休学了吗?”
“他爹送他去京城治腿去了。”陈淮礼被打断双腿后,府城的郎中简单的帮他固定好骨头,陈嵇连夜就把他送去了京都。毕竟京都有太医院,让他们好好治治兴许还能把腿保住。
“昨个我叔叔回老家祭祖,路过府城过来看了看我,无意中提起他,说他惹了大事。”齐铭一脸幸灾乐祸。
“惹了什么大事?”徐渊把手里的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咀嚼,瞪着大眼睛,小脸鼓起来像只松鼠似的。
齐铭脸一红,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他把平西王的孙女欺辱了。”
要说这陈淮礼作死也不挑日子,在冀州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到了京都也一样。刚来治了几天的腿,还没好利索就让小厮抬着他出去玩。”
路上偶然遇见偷偷跑出来的安平郡主,见她容貌艳丽性子活泼就上前去搭讪。安平哪里瞧得上他,直接讽刺他是瘸了腿的癞蛤蟆。
陈淮礼恼羞成怒,命令小厮扇她的耳光,还要打断她的腿,恰好城防营的士兵巡逻撞见,把安平郡主救了下来。
这安平郡主可不一般人,她娘是徳宁长公主,舅舅是当今皇上。平日进了皇宫,皇子公主都不敢欺负她,如今被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之子欺辱了,那还得了?
一状告到了御书房,皇帝听到后气坏了,直接判了陈淮礼杖责一百,流放千里。这一百杖打不死他,两条腿也要不得了。
陈嵇接到消息直接厥了过去,再醒来时一半身子动不了,口歪眼斜中了风。
徐渊听他说完擦擦嘴道:“世道好轮回。”
*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是两年后。
每年四月府学都会放两个月的麦收假,今年刚巧刘灵芝走镖回来两人都有时间,家里商量着回老家一趟。
这几年张秀才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念叨着想家,徐渊不想他留下遗憾。
刘翠花嘴上说着不想家,昨天晚上一听要回老家激动的连夜打好了包袱。刘老汉也高兴的半宿没睡着觉。
大伙没敢提前告诉张秀才,怕老爷子半夜就得坐在门口等着回去。
一大早,刘灵芝端着脸盆蹲在井边洗脸,徐渊也醒过来,伸着懒腰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
“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刘灵芝去关市走镖昨天下午才到家,这一趟累的不轻,饭都没吃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刘灵芝拿布巾擦了擦脸道:“饿醒了。”
徐渊忍不住笑意。“哥,你跟镖局说好了吗?”
“嗯,昨天回来时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他允了我半个月的假。”
自从陈四海去了京都后,镖局换了新的当家的,姓于叫于听雪。
这人以前是岭南分部的掌柜的,为人非常圆滑且有手段。他刚来时镖局里还有人不服,不到两个月就把几个刺头都收服了。
徐渊借着他用完的脸盆洗了把脸道:“咱们雇个马车回去吗?”
“不用,我从镖局里借了一辆马车。”他这几年走过的镖没出过意外,在镖局里的口碑非常好,也算站稳了脚跟。
两人洗漱完,徐渊伸胳膊撒娇道:“昨个你回来倒头就睡,我没忍心叫醒你,你都还没抱抱我。”
沾湿的发丝贴在脸颊,漆黑的眉眼白皙的皮肤,整个人俊美的不像话。
刘灵芝咽了口口水,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刚要欺身亲上去。
“咳咳!”偏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把两人吓得够呛。
“三爷爷,您起来啦。”徐渊尴尬道。
“你们俩起这么早干嘛?也不上学,也不走镖的。”
刘灵芝:“三爷爷,咱们今天回家。”
“你说啥?”张秀才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安平镇!”
老爷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激动的热泪盈眶:“好好好!”
第80章
四月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若是乘普通的马车肯定会把衣服淋湿,这么远的路容易着了风寒。
刘灵芝特地在镖局借了一辆运送人用的带车厢的马车,车子宽敞里面坐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家里安排妥当,又把大花牛牵到镖局,托养马的伙计帮忙照看着些日子。
一家人赶着马车出了城。
刘灵芝坐在前头赶车,徐渊抱着小丫也跟他坐在外面。
六岁的小丫个头窜了不少,性格也安静许多,变成一个文静腼腆的小姑娘。张秀才给她起了个大名,单名一个字婉,希望她长大能温婉娴静,如今倒真应了这个字。
张秀才和刘老汉夫妻坐在车里,三个人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越上了年纪,越思念故乡。
“一晃两年多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大嫂身体还好不好。”刘翠花有些担忧的说。
刘老汉嘬着烟袋叹了口气:“离着太远,回去一趟太不容易。”
张秀才:“可不是。”虽说他在安平镇已经没有亲人,房子也塌了,还是想回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心里也舒坦。
这次回去没带太多东西,刘翠花只在府城买了两匹县里不容易买到的织锦,拿回去给孩子们做衣服。吃食这么老远拿到家怕坏了,等回去再买也不迟。
这织锦是从南方运过来的,一匹要七八两银子,放在以前刘翠花是绝对舍不得买的。
这几年在府城的生活越过越好,儿子有出息,在镖局里赚了不少银子,老两口的猪肉摊每个月也能赚十多两。林林种种加起来刘翠花手里已经攒了五百多两银子。
原本打算今年在府城买房子,被刘灵芝阻止了。徐渊八月份就准备乡试了,如果乡试考上举人,明年二月份就要去京都参加会试……兴许以后还得搬去京都。
陈四海临走前也嘱咐过他,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京都。
老两口一开始觉得自己儿子异想天开,那京都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去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见两个孩子越来越有出息,刘翠花想开了,反正银子在手里跑不了,就算考不上以后再买也是一样的。
刘老汉:“我想着这次回去,去山上给爹娘和大哥添添坟。”村子里的习俗每逢清明晚辈都要给长辈添坟,因为坟包被雨水来回冲刷,很容易慢慢变平。没有后辈的人,坟头几年就平了,打眼一瞅就知道这家绝了后。
刘翠花点点头:“应该的。”
张秀才有些感慨,当年如果没遇见这一家人,估计自己死了都没人管了,如今有徐渊在,那孩子重情重义定然不会让自己平了坟
马车跑的飞快,第四天就抵达了泗水县。
一进县城刘翠花来了精神,让刘灵芝带着去街上买东西。各种熟食卤肉,四盒礼的面果子,前后一共花了四百多文。
结账时刘老汉忍不住道:“以前在镇上住的时候,花百十文都心疼的受不了,如今赚的银子多了,觉的几文都不当钱了。”
刘翠花啐道:“呸,你当咱们有多少钱,听说到了京都,茅坑那么大的地方都要上百两银子,咱们这点钱都不够买房的。”
刘老汉呲牙嘿嘿一笑。
买完东西赶着马车继续走,第二天早上终于回到了安平镇。
两年多的时间,镇上几乎没怎么变样,卖东西的还是那些铺子。
徐渊熟门熟路的给小丫介绍:“看见那家铺子了吗,他家的炸糕最好吃,一文钱一个,待会让你娘给你买几个尝尝。”
“嗯!”小丫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离开的时候才三岁,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依稀记得小时候三爷爷抱着她在街上买糖人。
刘灵芝看着父女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赶着车先回老胡同转了一圈,他们家的房子卖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来的时候家里没人锁着大门。
一家人站在院外看着那颗刚冒出绿叶的柿子树,忍不住红了眼睛。
刘小丫举起手腕说:“奶,我手上带的葫芦就是这颗柿子树做的吗?”
刘翠花点点头道:“你说,我在刘家屯住了好几十年,走的时候都没觉得难受,如今回到镇上看着这间房子,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刘老汉也是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记忆。
一家人又去张秀才的院子转了一圈。打那回下雪把房子压塌后这里就荒了,如今院子里的枯草有一人多高。
张秀才拄着拐薅了几把草,看见里面的残垣断壁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没保住爹娘留住的房子,亦如当年没留住儿子和娘子……
徐渊看他孤零零的背影,怕他触景生情心里难受,连忙走到他身边道:“三爷爷,咱们出来时说好了的,可不兴难过,等今年参加完乡试来年会试,你还得跟我去京都呢。”
张秀才拉着他的手道:“好,三爷爷跟你去京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占地方。”
“不嫌!”
*
离开镇子回刘家屯,这段路刘老汉熟悉,换成刘老汉赶车,刘翠花抱着小丫在旁边玩,刘灵芝和徐渊坐在车里打盹。
刘老汉归心似箭,把马车赶的飞快,车里的几个人颠簸的浑身刺痒。
张秀才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抓着车窗道:“看出你爹着急了。”
马车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刘家屯,刚一进屯子就引起了轰动。
乖乖,这村里多少年没见过马车了,离老远种田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刘老汉叼着烟袋,把马车赶到村口的老榕树下,虽然马车不是自家的,也想显摆显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不得了!刘老二赶着马车回来了!”
“哪个刘老二?”
“就是搬到镇上卖猪肉那个刘树秋!”
一群人围了过来,有熟人看见这老两口心里忍不住惊讶,这俩人得五十多岁了吧,怎么看着越活越年轻了呢?
特别是刘翠花除了头发花白了些,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啊?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款式更是见都没见过,跟戏文里的官家太太似的。
刘秋菊拎着柳条筐正准备去地里干活,见村头围了一群人连忙过来凑热闹,一看是刘老汉一家回来惊讶道:“翠花婶子,你们回来啦!可有好几年没见你了。”
刘翠花抿了抿头发笑道:“两年多没回来了。”
“婶子,我咋听说你们不在镇上卖猪肉了?”
“是不在镇上了,我们一家搬去了府城。”
有人询问:“怎么搬那么老远?”
“这不是大郎考上了府学,搬过去一家子离着近点。”
大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大郎是哪个,一晃徐家人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刘秋菊唏嘘道:“大郎跟了你们是享福了,徐家二郎送到他大舅家,听说第二年就生病没了。”
那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经历那么吓人的事。打刘桂琴被拉走后他精神就不太好了,不知道吃喝,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门口,还经常便溺在裤子里。
他大舅家也有四五个孩子,哪有空照顾他。有一次冬天他一个人半夜跑到外面小便尿了一裤子,找到人的时候裤子都冻在腿上了,晚上发了一场热病第二天人就没了。
刘翠花叹了口气:“摊上那样的爹娘,孩子来一回也是遭罪,下辈子托生到富贵人家享福吧。”
刘铁柱媳妇拄着棍子走过来,看见车上的刘翠花一愣。两人同岁,年轻时自己就一直跟她攀比,如今自己一口牙都没了,人家看着身体还硬朗着,忍不住嫉妒的说:“呵呵,这么老远跟着女婿去府城,定是生怕女婿考中举人,不要他家那丑姑娘了吧。”
以前刘翠花还跟她争辩几句,如今看她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半句话都懒得说。推了推身边的刘老汉:“咱们赶紧回家吧。”
马车朝村里驶去,没一会就到了刘家门口,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蹲在门口和泥玩。
小孩头一次见高头大马,吓得哇哇直哭,扭身往院里跑嘴里喊着:“太奶奶!”“太姥姥!”
“怎么了?”杨氏扶着墙走出来,看见门口的刘翠花和刘老汉,拊掌大喊:“我的神仙哟,这是谁回来了!”
“老嫂子!”刘翠花急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杨氏,两人忍不住大哭起来。
徐渊和刘灵芝闻声急忙跳下车,赶紧上前去安抚,好不容易把两人劝住进了屋子。
杨氏攥着刘翠花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人互相打量:“你这几年在府城挺好的?”
“好,哪都好,孩子们听话,我们生意做的也兴旺。”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去了那么老远,有事家里也帮不上忙。”
“小丫,过来这是你大奶奶,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大奶奶好。”
杨氏一把拉过小丫,抱在怀里贴了贴脸:“哎!我的乖乖都这么大了,可招人疼。”说着从怀里掏出手绢就要给钱。
“嫂子,你这是干啥?”
杨氏数了二十文钱塞进小丫手里,“别跟我撕吧,这是给孩子的。”
小丫抬头看着刘翠花,刘翠花点点头。小丫高兴的把钱装进刘翠花给她缝的小钱袋里。
徐渊和刘灵芝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几个小豆丁追着跑。
“这是大明家和二丫家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
“这俩臭小子是大明家的老大和老二,那边的闺女和小子是二丫家的两个娃。”四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刘翠花买的东西,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太奶,我想吃那个……”大明家最小的儿子凑过来抱着杨氏撒娇。
“跟你二太奶说。”
三岁大的小孩说话口齿不清,怯生生的走到刘翠花身边:“爱太奶,我想吃果果。”
刘翠花抱起他稀罕的不行:“吃,太奶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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