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中午的时候刘大福他们一家子人才从地里回来,离老远就看见院子里停着的马车。
大明:“爹,你看咱俩院子里怎么有辆马车?!”
“快走!估计是你二伯一家回来了!”
二明挥鞭赶着牛车往家走,一进大门就看见刘老汉正给马饮水呢。
刘大福激动的跑过去:“二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老汉叼着烟袋笑眯眯的说:“刚到没一会儿。”
大明和二明凑过来问:“这马是二爷爷家的吗?”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马,兴奋的不得了。
“不是,这是你灵芝小姑跟镖局里借的。”
“镖局?”
正说着刘灵芝和徐渊走出来,大明和二明看着比自己高将近一头的“小姑”愣了愣,这怎么看着比以前更魁梧了……
徐渊道:“饭做好了,大哥大嫂快进去吃饭吧。”
小刘氏解开围巾道:“哎,大郎也回来了!”
一家子人进了屋子,热闹的屋里都转不开身,大人们笑容满面,孩子们也被气氛影响,在屋里嘻嘻哈哈的来回跑。
中午刘翠花把买来的烧鸡卤肉都切了,刘大福去买了酒,爷们坐一桌喝起酒来。
“二伯,这两年你们在府城怎么样?”
刘老汉抿了口酒道:“刚去的时候也犯怵,府城那么大,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生活?”
刘大福点头:“是这样。”
“多亏了灵芝他们镖局二当家的,让人帮我们找了房子,安顿下来后,我跟你二伯娘又开了间猪肉铺子。”
刘二明:“对了,二爷爷您说灵芝姑姑在镖局工作,镖局里也要女人吗?”
刘老汉哽了一下:“人家只看功夫,功夫好男女都要。”
聊完府城又说到回家里。
“家里这两年怎么样?都挺好的吧?”
“都还好,不过会民叔没了。去年秋天赶着牛车拉苞谷,车装的太满了,从山上翻了下来把人压在车底下了,”
“哎哟我的天!”刘老汉倒吸一口凉气。
“恰好旁边有人,帮忙把他拉了出来。人当时没什么事,还赶着牛车回家了呢,结果半夜开始止不住的吐血,叫郎中来人就不行了,郎中说内脏压裂了没得救。”
刘老汉叹了口气,闷头把杯里的酒喝了。
徐渊不喝酒,吃的差不多就下了桌去西屋找刘灵芝他们呆着。
西屋里刘翠花和杨氏坐在炕里,刘氏端着饭碗喂最小的孙孙,二丫低着头坐在炕边,垂着头正在抹眼泪。刘灵芝自己坐在北炕上,徐渊进屋跟他坐在一起。
小丫和几个小孩在地上玩,这里她年纪最大辈分也大,成了小姑姑。
刘翠花:“小丫,你领他们去外面玩,别出院子,奶奶跟你大奶奶说会话。”
“哎。”小丫拉着几个小侄子外甥女出了屋子。
刘翠花:“现在打算怎么办?”
二丫抽噎着不说话。
杨氏叹了口气:“丫头你说话,你不说我们怎么给你出主意?”
二丫摇摇头,她是个没主心骨的,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声询问旁边的刘灵芝:“这是怎么了?”
刘灵芝面色不善道:“二丫她相公跟村子里的寡妇勾搭上了,寡妇怀了孕还接到了家里,打算纳妾。”
徐渊瞪大眼睛,纳妾在村子里可不多见,以前只听说过有钱人当官的纳妾,什么时候见村里种地的老百姓纳妾?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让十里八村都笑话。
二丫哭的更凶了。
小刘氏满脸愁容的给小孙子擦了擦嘴,“大明和二明去他家找过一次,这孙家忒不是东西,居然说如果不让纳妾就休妻,气的他俩干脆把二丫和孩子都接了回来。”
刘翠花怒道:“这还得了?反了他们了!咱们二丫给他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凭什么休妻!”
杨氏咬牙切齿道:“不光如此,去年秋天他还把二丫怀了三个多月的孩子踹掉了,这傻闺女小月子都没做就跟着秋收去了,都没跟家里说一声!”
要不是肚里总疼的厉害,才回娘家偷偷跟小刘氏说了实话,小刘氏赶紧领着她去镇上看郎中。郎中说她伤了身子,以后恐怕再难有孕了,心疼的小刘氏哭了好几场。
“砰!”刘翠花气的一巴掌拍在炕上:“咱们家闺女就让人这么欺负?!”
杨氏拉着她的胳膊道:“消消气,哪能就让他们欺负了,大明和二明给那个狼心狗肺的杀才打了一顿。结果被他家知道二丫不能怀孕了,这不更明目张胆起来。以前只是跟那寡妇有些苟且,现在直接把人接到了家里。他要纳妾咱们确实管不了,如今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徐渊听完来龙去脉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孙家确实有些欺负人,就算二丫以后不能生孩子了,不是已经给他家生了一子一女吗?又不是让他们家绝了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刘灵芝起身道:“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二丫连忙拉住他:“小姑,你别去了,他们家就没有讲理的人,万一打起来再伤着你。”
刘翠花道:“没事,你让他去!你小姑能打!”
徐渊:“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如今的问题是二丫以后怎么办?这孙家明显靠不住,如今咱们在这能给她撑腰,等咱们走了让二丫以后怎么生活?”
小刘氏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大明说要把孙二宝的腿打断,你说真打断了二丫回去还怎么生活?那个家里还呆的下去啊。”
刘翠花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实在不行就别跟他过了。”
小刘氏叹气:“二丫不能生了,被休回来名声也不好听,找不到好人家下半辈子怎么办呐?”
倒不是家里容不下女儿,如今大明结了婚有了媳妇,二明眼瞅着也该娶妻了。将来若是两个儿媳跟二丫合不来,闺女在家更难受。
“休妻?美的他!咱们跟她和离!”
二丫闻声抬起头:“二奶奶,我这俩孩子怎么办?”
刘翠花:“丫头,你想要孩子吗?”
二丫猛点头:“要不是有这两个孩子在……我早就死了算了!”
“你这是说啥呢!”小刘氏忍不住抱住女儿呜咽的哭起来。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女儿,帮女儿选了个这样的人家,害了闺女一辈子。
刘翠花起身下地:“幺儿阿渊,走给你侄女讨个公道去!”
东屋几个老爷们正喝着酒,刘翠花砰的一声把门推开:“刘老汉,别喝了去把马车套上!”
“哎!”刘老汉见老妻脸色不好,也没问要干什么,放下酒杯就出去套马车。
刘大福吓了一跳:“二伯娘怎么了?”
“你们也别喝了,跟我去二丫她婆家,今天要不把这件事整明白,我心里难受。”
“哎,好好好!”刘大福早就想把二丫的事做个了断,女儿受了委屈他比谁心里都难受。
大明二明也起身去套牛车,一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孙家庄。
刘老汉赶着马车听刘翠花把二丫的事说完,气的骂了一路。
很快就到了孙家庄,马车一进村子又是引起一翻轰动,不少村民和孩子追着马车跑,一直跑到孙二宝家门口。
这个时辰孙家人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孙二宝的娘和那个寡妇。
两人一见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有些好奇,扯着脖子往外看。
刘翠花率先下了车,站在孙家门口掐着腰喊:“孙二宝呢,给我出来!”
“你…你是谁啊?找我们家二宝有事吗?”孙老太见这么大阵势有点胆虚,推了推身边的寡妇,让她赶紧把家里种地的男人叫回来。
没一会二明赶着牛车也到了,孙老太看见二丫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怕是来给二丫出头的。
其实她也不待见那小寡妇,年纪轻轻就克死了爹娘,出嫁后又克死了丈夫,想来是个命硬的。
奈何儿子着了魔似的,说不听劝不动,一心想要休妻娶她。孙老太和孙老头费了半天口舌,才勉强答应不休妻,不过要把寡妇纳为良妾。刘家人哪里肯干,前阵子把女儿和孙子都接了回去。
“二丫回来啦,小花和弟弟怎么没带回来?”
二丫站在刘翠花身后不说话。
刘翠花道:“你们家孙二宝呢?”
“去…去地里干活了,一会就回来了。”
没多久孙二宝赶着牛车带着他爹、大哥个、几个堂兄弟和小寡妇满满一牛车的人回来了。
“娘!”孙二宝下了牛车怒气冲冲的跑过来。
孙老太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儿啊,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不是你让我多带点人回来的吗?”
“我啥时候说让你多带人了?”孙老太看了眼旁边的小寡妇,定是她在中间传瞎话。
“你就是孙二宝?”刘翠花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
孙二宝看见她身后的女人,声音顿了顿:“是,怎么了?”
“你要休了我们二丫?”
“是。”
刘翠花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休她?”
孙二宝道:“她不能生孩子了,我还不能休了她?”
“放你娘的罗圈屁!她不能生那小花和弟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孙二宝被她一句话怼的脸通红。
“当初你踹掉她三个月的孩子,可曾想过她会因此不能生育?!”
围观的村民听见纷纷议论起来,这孙二宝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还干这种事?虽说老百姓过日子难免有舌头碰到牙的时候,但谁家也不敢朝孕妇下手打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孙二宝解释道。
“我呸!一句不是故意的便完了?我们好好的闺女嫁到你家是来过日子的,不是让你磋磨的!”
第82章
刘翠花以前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子,如今都欺负到自家孙女头上了,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指着孙二宝的脑门子道:“你个眼睛糊了屎的杀才,被狼吃了心肝的蠢货,拿着鱼目当珍珠,我们二丫自打嫁入你们家可有半点不是?如今你竟为了个骚寡妇这么欺辱她?!”
孙二宝被骂急了想要上前推搡刘翠花:“滚滚滚,离开我家门口,你们就等着休书吧!”
刘灵芝哪能让他沾着自己娘亲,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了个仰倒。
孙二宝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涨红着脸还想上前打架。先前那一脚没用力,见他冲过来,刘灵芝抬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用了七分力,直接把孙二宝打的头晕眼花鼻口窜血,吐出几颗后槽牙。
“我的天老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那小寡妇坐在地上抱着孙二宝哭嚎起来。
孙家几个人见自家兄弟挨欺负,立马冲了上来。刘家的兄弟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撸起袖子就开干,两家打的不可开交。
原本刘灵芝不想下狠手,都是农家老百姓,真打残了以后怎么生活。奈何你包容他们,他们蹬鼻子上脸,孙二宝的大哥捡起一块砖头就朝旁边的徐渊身上砸去,大概是看他斯斯文文的好欺负,
幸好徐渊机敏的躲开,不然这一砖头下去,非把脸砸破相不可。
刘灵芝瞬间怒了,掐着孙大宝的脖子像拎小鸡仔儿似的,直接把人丢进旁边的牛粪池里。
旁边还有人冲过来,也被刘灵芝一拳一个,直接打晕过去,孙家这才发现事不对,孙老太太赶紧求饶。
“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儿子吧!”
刘翠花冷笑一声:“跟你们说人话听不懂,非的用对待牲口的方式对待你们才老实。孙二宝,我现在问问你,打算把二丫怎么着?”
孙二宝恨恨的盯着他们:“她休想再进我孙家的大门!”
二丫走上前啐了一口:“呸!你当你家是什么金窝银窝,我舍不得走不成?如今想休我是万万不能的,你把我的嫁妆还回来,我们和离!”
“我不光要和离,两个孩子也要带走!”
孙二宝的他爹一听不干了:“那不行,两个孩子可是我们孙家的骨血,怎么能让你带走?”
刘大福上前道:“你们既然要寡妇肚子里的野种,就别想要我闺女生的孩子!”
小寡妇怯生生的拉着孙二宝,哭的梨花带雨:“二宝哥都怪我,我只是想找个依靠,如今惹得你们两家大打出手,若是你再跟姐姐和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孙二宝一见她这副模样,也顾不上脸疼了,咬着牙说:“和离就和离,孩子你们带走,打今个起咱们两家再无干系!”
刘大福掷地有声的答应:“好!”
和离要男方写放妻书,徐渊早就写好了,从怀里掏出纸递给刘灵芝。
刘灵芝走到孙二宝身边,吓得他直往后窜。
“手,拿出来。”
“你…你你你还想干嘛?啊啊啊……”
“啧!”刘灵芝拽过他的手按在流血的鼻子上,在两张纸上按了手印,一人一份,拿着这个去孙家屯的里正那记录一下,这婚就算和离了。
刘二丫咬着唇,强忍着眼泪按了手印。自己嫁到孙家有五年了,刚结婚时两人也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谁成想孙二宝会变得这么绝情。
刘翠花知道她心里难受,伸手把二丫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丫,咱们不难受,离开这个腌臜的地方以后光剩享福了。”
二丫抽泣着点点头。
孙二宝冷嘲热讽:“享福?被人穿过的破鞋谁会要?”
“总比给人家养孩子的绿王八强,咱们走!”刘翠花拉着二丫上了马车。
刘家人走了,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大伙指指点点说着孙二宝和寡妇。
“这慧娘以前不是跟吴老六有一腿么,什么时候又跑孙二宝家来了。”
“你当只有吴老六?孙田不是也经常去她家帮忙么~”
“滚,你们都滚开!”孙二宝挣扎的站起来,挥手驱赶看热闹的人,气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二宝哥,你没事吧。”慧娘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的孙二宝直吸凉气。想起刘翠花说的话心里有些膈应,挥手推了她一下:“我没事,你怀着孩子赶紧进屋呆着去!”
谁成想这一推用了些力气,直接把小寡妇推了个跟头。
“哎哟!二宝哥……”慧娘捂着肚子,疼的脸色都变了,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孙二宝有点后悔自己手重,连忙把人扶起来,谁成想殷红的血顺着小寡妇的裙摆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娘!慧娘小产了!”
孙老太哪有空管他俩,跟老头子还在牛粪池里拽自己的大儿子呢。
*
刘家人赶着车先去了里正家,把和离的事办妥了,又回到孙家搬嫁妆。
回来时没见到孙二宝和那个寡妇,只看见孙大宝满身脏污的蹲在院子里,孙老太拿木盆往他身上浇水冲洗,满院子牛粪味,熏得人眼珠生疼。
大明和二明进屋搬东西,老两口站在旁边不敢吱声。
二丫结婚时小刘氏给做了四铺四盖的大棉被,刘大福给打了一整套老柞木的家具,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家用,全都搬上车带走一件不留,最后连夜壶都挂在车辕上带走了。
人离开后孙老太站在大门口叹气,两家这算是彻底结仇了。原以为二丫性子软好拿捏,这次应该也不敢说什么。没想到这刘家这么大的劲头,非要和离不可……突然想起刚刚二儿子说那寡妇小产了?!
孙老太一拍巴掌道:“老头子,完了!小寡妇怀的孩子也没了!”
*
二丫在车上哭了一路,快到家时才擦干眼泪,心情反而舒畅了很多,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终于搬走了。
“二奶奶、小姑,谢谢你们!”
“傻姑娘,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下次可不能这么傻了,受了委屈就要跟娘家说,这么藏着掖着是害了你自己。”
“嗯!”二丫重重的点点头。
回到刘家屯,马车刚进院子小刘氏扶着杨氏就出来了。
“怎么样了?”
刘翠花道:“那群四六不着的畜牲,我让幺儿给他们揍了一顿,二丫跟孙二宝和离了!”
“真和离了?”刘氏不可置信的问。
二丫点头:“不光和离,孩子也要回来了,以后两个娃跟我姓刘,跟他们孙家再没半点关系!”
小刘氏担忧的看着女儿:“以后怎么办啊?”若是她自己改嫁还容易些,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三岁,怎么找下家。
刘大福道:“你甭管了,闺女如果没人要就在家呆一辈子,我还养的起她们!大明二明,你们俩也听好了,若是以后敢给你姊妹脸色看就给我滚犊子!分家自己出去盖房过日子!”
大明:“爹,你说啥呢?俺俩怎么可能给二丫脸色看,心疼她都来不及!二丫你就在家住着,俩孩子哥帮你养!”
大嫂张氏也道:“妹妹,这是你的家,不管你成没成亲,这都是你的家。”
二丫鼻子一酸,眼眶里含着眼泪:“欸!”
刘翠花笑道:“行了行了,都快进屋吧,这是件高兴的事,大家伙别哭丧着脸了。”
*
二丫和小刘氏去偏房说体己话,孩子们玩累了躺在炕上睡觉,屋里只剩下杨氏和刘翠花两个人。
刘翠花给老太太讲了讲事情的经过,她口齿伶俐说话又风趣,把杨氏逗的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杨氏擦着眼角,拉着刘翠花的手道:“还得是你出马,你办事我最放心。”
“可别埋汰我了,不就是泼妇骂街吗。”
杨氏乐的不行:“别人可没你这两下子。”
刘翠花叹了口气:“二丫命苦,摊上那样的夫婿,家里公婆也是拎不清的,寡妇肚子里来路不明的孩子能要?”
杨氏:“啧,以后再想要孩子可没门了,赶明儿就跟里正重报户籍,把俩孩子的姓改了。”里正是她亲外甥,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感情好,直接就断了他们的念想!”
“不说二丫了,咱们幺儿和大郎……以后怎么办,幺儿今年二十一了吧?”
提起他俩刘翠花愁的脑袋如斗大:“可不是二十一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老大老二都满地跑了,他俩倒是一点愁模样都没有。”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想太多,眼下过好日子,你俩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
不知愁的两人正坐在院子里闲聊。
徐渊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哥,婶子吵架真厉害!”
“你才知道啊,小时候我娘比现在还厉害呢,如今是岁数大了收敛了许多。就是二丫以后日子不好过啊。”
村子里的人爱说闲话,特别是那群妇女没事就聚在一起扯老婆舌。和离这种事在城里都少见更别说村子里,几乎听都没听过,少不了以后拿她说词。
“不过这样也好,二丫总得学会去面对,不然她一个女人还要养两个孩子,不坚强起来怎么生活下去。”
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挂在山头给大山镀了层金边。
“哥,你去过那座山吗?”
刘灵芝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摇摇头:“小时候娘管我管的紧,从来不让我出去乱跑。”
徐渊道:“我去过,那座山上有野山枣,没熟透的时候能把人牙酸掉,熟透了特别甜!”那会徐渊没饭吃,天天吃酸枣,吃的小脸都是菜青色。
徐渊把头靠在刘灵芝肩膀上,刘灵芝心疼的揽住他,侧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刚巧刘老汉从茅厕出来,看见亲昵的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没敢出声悄悄的回了屋子。
第83章
刘老汉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跟大哥什么时候这么黏黏糊糊过?
回想起平日里幺儿和大郎的相处,怎么看都不像兄弟俩,倒像是小情人……他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得赶紧跟老婆子说一声!
晚上吃完饭,刘翠花帮着小刘氏收拾碗筷,刘老汉偷着拽了拽她袖子。
“干啥?”
“你出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刘翠花见老头子吞吞吐吐的,擦了擦手跟他出了屋子。
“啥事啊,整的神神秘秘的。”
刘老汉拉着她去仓房里鬼鬼祟祟道:“翠花,你有没有觉得幺儿和大郎不太对劲?”
“哪不对劲啊?”
“你说这俩大小伙子,怎么一点不着急娶媳妇?”
刘翠花嗔道:“幺儿怎么着急?他还是个女儿身份呢。”
刘老汉挠头:“那大郎怎么也不着急?”
“你还盼着他着急啊?”
“我不是盼着。”刘老汉没办法只能直说:“我今天看见他俩在院子里,那样……”
刘翠花愣了一下:“哪样?”
刘老汉比划了一下亲吻,刘翠花瞪大眼睛:“你别是看错了吧!他们两个小子……”
“怎么可能看错!”
刘翠花之前一直觉得这兄弟俩感情好,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如今仔细一想,这两人的相处方式确实不像普通的兄弟。
刘老汉六神无主道:“这该怎么办?两个男子……若是被人知道了,怎么抬起头做人啊。”
刘翠花正色道:“你别乱说话!这件事在没清楚前你也别声张,我先问问幺儿到底怎么回事!”
“哎……你看着办吧。”
夫妻俩装作没事的样子回了屋子。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原本小刘氏给老夫妻两人准备了一间房,刘灵芝和徐渊一间房,小丫跟着杨氏睡,谁成想刘翠花和刘老汉同时拒绝。
“不用,我跟幺儿睡一个屋。”
“我,我跟大郎一起睡。”
徐渊警惕的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事瞒着他俩。
刘老汉徐渊和张秀才住在西屋,刘灵芝跟刘翠花去了偏房小屋。
小屋炕烧热了,一开门热腾腾的。
“娘,你怎么想起跟我睡一个屋子呢?”
刘翠花啐道:“不行啊?”
“嘿嘿,行,有啥不行的。”自打刘灵芝八岁开始就一个人睡了,后来大郎来了,变成他俩一起睡,许多年不曾跟娘亲睡一个屋了。
“幺儿,娘问你点事,你得跟娘说实话。”
“啥事啊?”刘灵芝解开头发,脱掉外衫盘腿坐在炕头。
“你跟大郎是怎么回事?”
刘灵芝愣住,磕磕巴巴的说:“什……什么怎么回事?”
刘翠花自己生的崽子还不了解吗?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别跟我装傻,你爹都看见了!”
刘灵芝别过头往旁边挪了挪:“这炕真热。”
“别跟我东拉西扯,你是要不说我去问大郎。”
“别!别去问他!”徐渊脸皮薄,若是被他俩这么问,心里肯定得难受。
“我不问,你自己说。”
“我俩在一起了……”
刘翠花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
“就去年……”
“大郎是自愿的还是你逼迫的?!”
“当然是自……开始他什么都不懂,是我教的。”
“长能耐了你!”刘翠花伸手拧了他大腿一把,疼的刘灵芝腾的从炕上蹦起来“哎哟!哎哟!我都多大了你还拧我大腿!”
“小点声!别把炕蹦塌了!”
刘灵芝不敢再蹦。
“你俩打算咋办?”
“啥咋办?我们是正经的夫妻,有官府发的契书。”
刘翠花伸手还想打他,吓得刘灵芝往角落里瑟缩一下。
刘翠花道:“你……你们毕竟是两个男子,大郎以后还要考科举,若是被人知道你是男子,会影响他的!”
刘灵芝正色道:“娘,我知道你说的,我跟阿渊在一起,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闹着玩,是真打算过一辈子那种,他也一样。如果我恢复性别会影响他的仕途,那我情愿一辈子顶着女子的头衔陪在他身边。”
刘翠花有些动容,儿子到底是长大了,从小都是如此,他认定的事八匹马也难拉回来:“算了,既然你俩已经商量好了,我们还管什么?”
刘灵芝不可思议道:“娘,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你俩便不在一起了吗?再说我跟你爹还能活几年?等我俩死了,还不是管不了你们。”
“娘!”刘灵芝激动的抱住刘翠花。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既然耽误了大郎,就要对他负责到底。他本可以娶女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如今跟你在一起这辈子恐怕就没了自己的子嗣。你别仗着人高马大会点功夫,以后欺负他!”俩孩子都是刘翠花看着长大的,谁受了委屈她心里都不好受。
“娘,你放心吧,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欺负他!”
刘翠花不解恨的又掐了他一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臭小子气死她了!
“哎哟哟~娘的手劲真大!”刘灵芝疼的龇牙咧嘴,脸上依旧挂着开心的笑容。家里他娘说了算,娘同意了爹那边肯定也没问题,自己跟阿渊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刘翠花打量着儿子叹了口气:“你跟你大哥长的越来越像了,有时看见你我都恍惚一下,以为你大哥回来了……上次你说在京都遇上你大哥的战友,还有消息吗?”
刘灵芝摇摇头,自打他回了冀州就没了柴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大哥的遗骸。
“不说了,快睡觉吧。”刘翠花疲惫的挥了挥手,熄了灯睡觉。
*
西屋大炕上,三个人只有一个鼾声,刘老汉和徐渊两人各怀心事,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徐渊以为刘老汉能问他几句,结果直到他迷迷糊糊睡着,刘老汉也没说什么,徐渊以为自己想多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刘灵芝就跑了过来,拉着徐渊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惊的他目瞪口呆。
“哥……你说啥?”
“娘知道咱俩在一起了!”
徐渊心瞬间沉入谷底,带着哭腔的说:“那…那怎么办呐?”
“娘同意了!”
“啊?!”徐渊的心又飞到了嗓子眼里,不可思议的说:“婶子同意了?”
“嗯!所以以后咱们俩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徐渊的脸腾的红了起来:“婶子没说什么吗?”
“没有,就让我好好对你,不能欺负你。”
徐渊高兴的扑到他怀里蹭了蹭:“婶子和叔能同意真是太好了!”
*
另一边刘老汉一早也被刘翠花拉到一边说起这件事。
“俩孩子都愿意,我也没拦着。”
刘老汉道:“这,这这怎么能行?!”
刘翠花斜了他一眼:“不行能怎么办?你能把幺儿的身份改过来?还是打算把大郎撵走?”
刘老汉说不出话:“那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以后没有孩子怎么办?”
“不是有小丫呢么。”
刘老汉愣了一下,没想到当初捡了小丫倒成全了他俩……
“左右也管不了,就随他们去吧,咱们今年都五十六了,能有几年好活的?以后的日子还得他们自己过,我只盼着他俩能互相扶持,以后有个照应。”
刘老汉嘬了一口烟袋点点头,娘子心思透亮,想得也长远,她决定的事不会错。
况且儿子的脾气他也了解,认定的事肯定劝不动,事已至此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为难两个孩子。
*
刘翠花一家子在刘家屯住了七日,帮着刘大福把山上的地都种完了才启程回去。
说起种地刘翠花和刘老汉都是庄稼地里的好手,虽说十多年没干过了,拿起来就上手,干的一点不比刘大福和小刘氏慢。
徐渊也会干些简单的农活,小时候在徐家时,春耕秋收都少不了他去地里忙活,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的。
唯独刘灵芝是一天地都没下过,小时候刘翠花疼他,疼的跟眼珠似的,恨不得拿绳栓裤腰上,舍不得他干地里的活。大点了一家人搬去了镇上生活,也没有种地的机会。如今竟是第一次做农活。
耕地耕不直地垄沟,播种一把洒下去好多种子,埋种力气太大,一脚就把地面踩实着了,那种子能长出来才怪呢!
刘翠花给他撵走,让他挑大肥浇地,大肥就是家里用鸡粪牛粪沤的肥,味道熏人,刘大明怕他一个女人干这种活不好。
结果刘灵芝一次挑两大桶粪,都不带晃的。来回几趟就把地浇好了,把隔壁种田的大叔羡慕坏了,一个劲跟人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成亲没有!
*
回去和来时的心情大不一样,三个老人有太多不舍。
马车行驶到镇上的时候,张秀才让刘灵芝把车赶到城郊的一片树林处,这里埋着他的父母和妻儿。
坟地长期没有人修整长满了野草,把坟包都挡住了。
徐渊和刘灵芝下车要帮忙清理被张秀才拦住了:“算了,我就是来看看,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回来了,大郎,我想求你件事。”
“三爷爷您说!”
“若是以后我没了,你把我的骨灰拿回来,埋在我娘子身边可好?活着的时候我没尽到一个夫君和父亲的责任,死了总得过去跟他们娘俩赔罪。”
徐渊红了眼睛:“三爷爷,您别瞎想,您身体好着呢,还能活三十年五十年!”
张秀才被他逗笑:“那我岂不成了老妖怪。”
刘翠花和刘老汉也有些难过,一晃张秀才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从今年开始老爷子精神头就不如以前了,有时候坐着都能睡着,拄着拐走几步就累的喘粗气,到底是年纪大了……
张秀才倒是想的开,拽着酸词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们别难过,下次回来估计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第84章
一家人回到府城时,刘灵芝请的假期刚好结束,去镖局归还了马车顺便把自家的花牛牵回来。
“灵芝姐,前几天有个人来镖局找你。”豆子叫住他。
“找我干什么?”
“他没说,就说自己姓柴,跟你一提你就知道了。”
刘灵芝马上想到了柴新:“这人现在在哪?!”
“他说他在城中的吉祥客栈等你,回来了可以去那找他。”
“好,我知道了!”刘灵芝赶紧把牛送回家,拉着徐渊跑了出来。
“哥,你说大哥的战友来了?”
“嗯!可能找到我大哥的遗骨了,我没敢跟娘说,怕他们着急。”
两人直奔吉祥客栈。
客栈里柴新已经来了冀州府四五日,刚到府城就去镖局打听了一下,听闻刘龄之回了老家,这几日差不多就回来了,便留下来等着他们。
这两年柴新一直在四处寻找当年护送刘茂林遗体归乡的那几个人,奈何年代久远,知情的人都已经没的差不多了,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
也亏的他财力雄厚,找了许多人帮忙,自己也东奔西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六月初让他在鲁地找到当年的其中一个人。
这人叫李根生,四十多岁,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当年在先锋军当兵,战争结束后回了乡。
找到他的时候,他不承认自己是当年的那几个人。柴新软硬兼施这李根生都不为所动。最后没法了,雇了几个泼皮流氓把他儿子绑了,他才承认自己就是当年护送刘茂林归乡的人。
柴新质问他把尸体丢在哪了?
李根生支支吾吾说自己忘了,气的柴新派人拉着他从雁门关到冀州来回走了好几遍,前前后后花了半年的时间。
后来李根生实在扛不住了,才说了实话,当年他们六个人,出了雁门关就把银子分了,尸体随手丢在一条水沟里。
那地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野狼野犬,多半是被吃干净了。
气的柴新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之后把人举报给了军中,自己驾车亲自从雁门关外搜了十多天,终于找到他说的那条小水沟。
二十多年的时间,水沟早已干涸,柴新派人在水沟附近挖了三四天,挖出几根人的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茂林大哥。用红布捡着拿了回来,也算是给刘家人一个交代。
刘灵芝和徐渊刚到客栈就看见坐在楼下的柴新。
“柴大哥!”刘灵芝激动的喊了一声。
柴新转过头,看见二人愣了一下:“龄之……你怎么穿着女人的衣服?”
刘灵芝赶紧上前拉住他:“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随我来楼上吧。”
三人上了楼,柴新把门关好道:“四弟,你为何这副打扮啊?”
“嗐,当年我三个哥哥都没了,我娘好不容易有了我,生怕我也被征丁打仗,吓得他们给我报成了女孩。后来战争结束了,也没办法改回来,这些年一直都当做女孩养着。”
柴新大为震惊:“那你平日都是以女子身份示人的?”
刘灵芝点点头。
“这多不方便啊!你早先在京中就与我说,我让人给你把身份改过来就好了!”
徐渊道:“可以改吗?”
“一句话的事嘛。”普通老百姓可能改不了,但是柴新是谁啊,他家财万贯又跟京城中的许多将军都是战友,有着过命的交情,改个户籍还不简单。
“太好了!哥,你能恢复男儿身了!”
刘灵芝脸上倒没有太多兴奋:“这件事不着急以后再说,我大哥的遗骸找到了吗?!”
柴新叹了口气:“找到一些,但我不敢确定这就是茂林大哥的遗骨。”说着从桌子上拿出一个长方的红木盒子递给他。
柴新把这一年发生的事跟刘灵芝讲了一遍:“遗骨中有两根腿骨,比寻常人都要长一些,茂林大哥身高九尺,极有可能是他的。”
刘灵芝和徐渊都红了眼睛,那群贪财的小人,竟敢把大哥的遗体随手扔了!
刘灵芝抱着木盒擦了擦眼角:“多谢你了柴大哥!”
“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怪我知道的太晚了。”当年如果没有刘茂林,他哪还能活着,第一次遇见金人就得死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我同你去见见伯父伯母吧。”
“好!”三人出了客栈直接朝家走去。
家里刘翠花正在和面,准备晚上蒸馒头吃,刘老汉在打扫屋子,赶上雨季,半个月不在家里,屋子都发了霉。小丫和张秀才坐在院子里刷洗发了霉的碗筷,小小的姑娘已经开始学着帮家里干活了。
“幺儿和大郎干啥去了?”刘翠花和好面洗了洗手,帮刘老汉一起收拾屋子。
“不知道,幺儿把牛牵回来人就不见了。”
“这俩孩子……”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刘灵芝的声音。
“娘,娘!”
“怎么了?”刘翠花探出头去,见儿子捧着个木盒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这人断了条胳膊……
“树秋……树秋别擦了,咱们儿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刘老汉不以为然的说。
“咱们大儿子回来了!”
刘树秋嘴里的烟袋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老两口踉跄的跑出来。
刘灵芝把怀里的木盒递给她娘。
刘翠花小心翼翼的接过木盒,仿佛抱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似的,生怕把他摔了。
“儿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徐渊和刘灵芝忍不住呜咽的哭了出来。
门口的柴新扑通跪地给老夫妇磕了个头:“伯父伯母,我来晚了!让茂林大哥晚回来二十年!”
刘老汉连忙把他扶起来,嘴里叨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行人进了屋,刘翠花抱着木盒舍不得放手,刘老汉见妻子这副模样,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儿子们刚没的时候,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
“翠花啊,放手我把茂林放偏房去。”
“不行!”刘翠花抱着木盒连忙往后躲。
刘灵芝第一次见娘亲这副模样,吓得他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劲的叫娘。
刘老汉:“不放不放,那咱们给他放炕上吧,这么老远回来,让他歇歇睡一觉。”
刘翠花这才舍得放手,把装着儿子遗骨的盒子放在炕上,还不放心的拿了个小被子盖好。
“娘……”刘灵芝红着眼睛看着她。
刘翠花擦了擦腮边的眼泪道:“你就是柴新?”
“是…是的伯母。”柴新紧张的站起来。
“你坐下,我问你几句话。”
“好!”柴新以为刘翠花会问刘茂林是怎么死的?尸骨在哪找到的?问那一千两银子去了哪……
结果刘翠花道:“我儿子在战场可勇猛?”
柴新愣了一下,激动的说:“勇猛!茂林大哥是我们营最勇猛的战士!”
“我儿在战场上杀敌可多?”
“多!他一人斩杀的金人足足有几百人!”
“好!那他死的不亏!”
刘灵芝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哭什么哭!你大哥回来这是好事!你去街上买二斤羊肉回来,咱们包羊肉饺子!你大哥最爱吃这个馅的。”
徐渊拉着刘灵芝出了门,刘翠花这才问了问儿子以前在军营中发生的事。
柴新捡着没那么血腥的给老太太讲了讲,最后讲到刘茂林救了护国将军。
刘老汉叹了口气:“能救了护国大将军,大林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是在爹娘身上剜了块肉下去,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愈合的伤疤。
“伯母,银子我也帮你们要回来了,这一千是将军赐给大哥的。”柴新从怀里掏出十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刘翠花。
刘翠花哪里肯接,她又不是傻子,都过了二十多年,银子兴许早就花完了,这钱多半是柴新自己垫的。
“孩子,你能帮我把茂林找回来,我已经感激不尽,银子伯母不能要。”
“伯母您拿着,这银子不是我的,是当年贪污了茂林大哥的人拿出来的。他如今也算个富户,拿出这些银子绰绰有余。”
刘翠花一听不是柴新给的,才接了下来。
“可惜将军当初赐的军章找不到了,若是能找到龄之拿着这个去京都,随随便便都可以领个有品级的小官当当。”
刘翠花没奢求那么多,若是把三个儿子的尸骨都找到便是她最大的愿望。
中午刘灵芝买了羊肉回来,留柴新在家里吃了顿羊肉饺子。
吃完饭柴新又提起了刘灵芝的身份:“四弟弟,我帮你把身份换回来吧,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徐渊,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夹着的饺子掉进醋碗里,溅了他一身醋。
徐渊连忙起身:“我去擦一擦。”
刘灵芝道:“柴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早已习惯以女装示人,换回男装可能不适应。”
“那你以后怎么成亲啊?”
刘灵芝正色道:“我早已成亲,那人便是我夫婿。”
柴新愣了一下,他这人精明,哪能不明白怎么回事。见老两口都没反对,多半是家里已经同意了,自己再劝倒显得交浅言多。
“如此那便罢了,不过你要有用得上我的一定要说话!哥哥虽然残了身体,在京都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谁若敢欺辱你们尽管来找我!”
刘灵芝感激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柴大哥!”
吃过午饭柴新就准备回京都的,刘翠花留他住几日被他拒绝了。
生意耽搁了这么久,盐行一日就要损失几千银子,加上找人的花销,前前后后少说也花费了上万两银子。
花钱都是次要的,能把茂林大哥送回家,柴新心里终于踏实了!
第85章
柴新离开后,刘家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刘翠花把刘茂林的遗骨锁进了偏房的柜子里,跟两个兄弟的牌位放在一起。等有空的时候回老家再埋进祖坟。
刘灵芝这阵子陆陆续续跑了几个短途,三五日就回来了,短途赚的少点,每次只有四五两银子,不过胜在安全。
徐渊则闲着没事和张秀才一起抄书赚点零花钱。小丫也跟着一起抄,她现在能自己默下一本三字经了,虽然字写的一般,但拿到书店当开蒙书卖还是能卖出去的,抄一本能赚五文钱,自己攒着买珠花。
可能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刘小丫小小年纪居然学会臭美了,以前只知道吃糖人,现在开始要漂亮的绒花戴在头上。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府学开学了。
还有两个月就到乡试的时间,乡试在每年八月份开考也叫秋闱,考中便是举人。
举人比进士和秀才要难考多了,民间素有金举人,银进士,穷秀才之说。这金倒不是说举人金贵,而且参加的人多,中的人少,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当然一但考中举人可就是跨越阶层了,即便会试落第,举人也有做官的资格。若是运气好,补缺个知县,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盛朝历来重视读书人,举人除了可以做官还有其他的优待。
考中举人后,名下有五百亩的免税田。每个月可以领粮五斗,奉银五两。就算不去做官,这些赏赐也够一家老少生活的很好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学子拼命的想要考中举人,张秀才就是个例子。
开学后,徐渊被丘夫子单独叫过去谈了一次话。
甲班一共三十五人,这次乡试大部分人都会参加,但真正有机会考中的人就那么几个,丘宾杰挺看好徐渊的。其次就是白大儒的孙子白逸岚,不过那小子是世家子弟,又有他祖父叮嘱,应当不需要自己说什么。
徐渊不一样,他是寒门学子,听说先前只有一个老秀才教他读书,能考进府学可见其天资卓越。
这两年在府学里进步更是有目共睹,这次乡试很有可能会考中。
“阿渊,乡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徐渊自然是信心满满。
“银钱可够用?”学文上丘大儒的并不担心,他担心徐渊生活上的问题。平日里见他衣着朴素,用的毛笔和墨条都是最下等的东西,神棍画符都比他用的好。
乡试要到保定府,距离冀州三百里地,往届有寒门考生因为租不起马车而错过考试时间,还有考生在路上遇上危险没办法再考试。
丘宾杰惜才,徐渊若是因为这些原因错过乡试,那实在太可惜了。
“够用的。”刘翠花平日里经常给他银子买笔墨,他自己抄书也赚了不少钱,手里零零散散攒了一百多两。
只不过他对物欲需求不高,衣服能穿就行,笔墨能写出字就好。以前在安平镇用石板都能写字,如今能用上笔墨纸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丘宾杰以为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张嘴,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徐渊手上:“这是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若不够再与我说。”
徐渊有些感动:“多谢夫子的好意,我银子真够使,我家娘子在镖局当镖师,一个月能赚几十两呢。”
“够用就好,有困难一定要说出来。”
*
进了七月,学府里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大部分学子夜里都会挑灯夜读,一直读至深夜。
因为同舍房的曾广文不让在屋里挑灯夜读,徐渊只能晚上留在教室读到深夜再回去睡觉。
已经过了亥时,徐渊吹了灯,收拾好书本从教室出来。
外面星光点点,没了白日的闷热和喧嚣,只有墙角一两只蛐蛐叫的如琴弦一般动听。
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顶落下,从身后一只手扣住徐渊的腰,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呜呜!”徐渊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掉了一地。
“嘘……”身后发出一声嘘声。
徐渊不动了,眯起眼睛,仰头靠在身后人的肩头上,用头蹭着他的下巴。
刘灵芝松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徐渊转身抱住他:“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
刘灵芝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徐渊指着后面舍房的灯光说:“没看见大伙都在努力呢,我也不能被落下啊。”
“我们阿渊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落下。”
徐渊突然抬头在他脸边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些,今天豆子成亲,大伙在聚香楼吃的饭。”
“豆子成亲啦!”
“新娘子你也见过,就是吴伯的二女儿,当年陈二当家的给保得媒。”算起来吴芸今年十六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徐渊酸溜溜的说:“那会你们二当家的还想把她嫁给你呢。”
刘灵芝揶揄道:“是啊,你还偷偷哭鼻子了。”
徐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谁让你不早点跟我说明白。”
刘灵芝抱着他道:“咱俩还没办婚礼呢,今天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给我羡慕坏了。”
他们两人只在户籍上登入了夫妻,私下什么都没办,毕竟那会年纪还小,根本没往这上面想过。
徐渊坏笑道:“等我金榜提名,就娶你过门~”
“好,等着你。”
徐渊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刘灵芝托着他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辛辣的酒味在舌尖炸开,徐渊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
过了半晌两人才分开,刘灵芝捏着他的肩膀喘着粗气道:“等回家再收拾你!”
徐渊脸颊一红:“还有三日休沐。”
刘灵芝差点没把持住,这孩子学坏了!
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舍房里突然传来叫喊声:“不好了!走水了!”
“哥,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刘灵芝知道自己留在这惹人猜疑:“那你注意安全,别靠近火处。”
“我知道。”
刘灵芝捏了捏他的手,翻墙出了府学,徐渊捡起地上的书朝后面舍房走去。
不远处甲班的相连的舍房都冒起了浓烟,天气炎热干燥,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
“快出来,着火了!”学子们奔走相告,舍房之间离着不算远,若是刮起风很容易把附近的舍房都点着!
“这是怎么回事!”值夜的夫子赶了过来。
“好像是甲班舍房里有人挑灯夜读睡着了,书把油灯打翻点燃了桌子。”
“有没有人受伤?!”夫子吓得声音都抖了,马上就要乡试了,这要是出了人命就坏了!
这会乱糟糟的,天色又这么晚,根本没法清点人数,急得夫子直跺脚。
徐渊过来时,见其他学子正拿着木盆木桶去食堂后面打水熄火。这点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眼看着火势越燃越旺,夫子又派人去请潜火军过来,等火熄灭后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一早,山长急冲冲的过来询问起火原因,可有人伤亡?
幸运的是这次燃火发现的早,没有人员伤亡,只烧了几间舍房其中就有徐渊他们那间屋子。
徐渊衣服凌乱的坐在台阶上,脸上都是灰,曾广文跟他差不多狼狈,走到他身边坐下。
“广文兄,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没想真有人打翻油灯引发火灾!”
曾广文目光闪烁:“昨晚你没回舍房吗?”
“没有,留在教室里多看了一会书。”往常徐渊到了亥时就回舍房休息,昨天刘灵芝来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宿舍着了火。
“怎么了广文兄?”
“没事。”曾广文拍了拍衣摆起身离开。
徐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
火灾对其他几个班影响不大,只有甲班的舍房受损,一时半会住不了,只能把人分散到其他班级的舍房混住。府学下了规定,戌时以后所有舍房都不许再点灯。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成想没过多久又出了意外!
*
“听说了吗?甲班的曾广文被衙役带走了!”
“因为什么啊?”
“好像跟前几天宿舍着火有关。”
连续两年甲班的宿舍发生火灾,山长起了疑心,命人去报了官。
官府派人过来调查,很快就发现着火处的异常。普通的火灾得有个着火的过程,不可能烧的这么快,除非用了助燃的东西。
烧焦的舍房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火油烧完的味道,有人在舍房里撒了火油!
火油不是寻常人可以弄到的,一翻追查下去,捕快很快就发现甲班的曾广文有个舅舅在火油矿干活,前些日子刚好拿了一坛子回家。
而这坛火油则被他给了自己外甥,也就是曾广文。
官府派人把他逮捕,刑讯审问后,曾广文说了实话,火的确是他放的,不光这次,三年前的火灾也是他放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嫉妒!
曾广文二十八岁开窍,考上童生又考上秀才,原以为自己是大器晚成,到了府学才发现自己简直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这里有太多天才,他们出身好,天赋异禀,更重要的是他们年轻!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可自己不行了,特别是这几年曾广文发现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如果今年再考不中,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如果他们都死了……自己会不会考上?曾广文又起了纵火的心思。
那天晚上他在舍房外浇了火油,到了亥时点燃,只是没想到徐渊居然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元朝无名氏写的杂剧《马陵道》的开头
第86章
乡试在八月中旬,地点在保定府贡院。七月末府学里的秀才们纷纷辞行,前去参加乡试。
“徐渊,你怎么去保定府啊?”齐铭收拾了东西准备今天离开。
“还没定下来呢。”
“要不然你跟我一同去吧,我爹给我雇了马车。”他爹为了儿子能安生的参加完乡试,这次亲自带了两个仆人跟着一起去。
“不了,我同我娘子一起去。”刘灵芝早早跟镖局请了假,准备陪着徐渊一起去保定府。
齐铭想起他那个威武的娘子欲言又止:“那…那好吧,到了保定府咱们再联系!”
*
刘灵芝提前租了一辆马车,花了十五两银子。虽然在镖局借车不用花钱但也不能总借,不是自家的东西,总借该惹得人说闲话了。
临行前刘翠花依旧是一遍遍嘱咐着:“钱袋要收好了,莫要在人前拿出来,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争执,幺儿好好照顾大郎。”这次她给两人拿了二百两银子做盘缠,生怕他们丢了。
“知道了娘,我们都多大了,还拿我俩当孩子呢?”
“多大在我这也是孩子!”
刘老汉把行李装上马车道:“大郎咱别紧张,这次考不中下次再考。”
刘翠花啐道:“呸呸呸!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咱们大郎定能一举高中!”
刘老汉呲牙一笑:“对,一举高中!”
临行前徐渊和刘灵芝去偏房看了看张秀才,上个月老爷子在院子里跌了一跤,打那以后身体就不太好了,腿疼的下不了炕,整日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刘翠花请了郎中过来,郎中把了把脉也没什么办法,说老爷子年纪太大身子骨都脆了,这一跤估计把骨头摔坏了,只能开了些温补的药将养着。
“三爷爷,三爷爷?”
“啊……”张秀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旁边的徐渊道:“大郎,你休沐回来了?”老爷子睡迷糊了,已经忘了快到乡试的时间。
“三爷爷,我该去保定府参加乡试了。”
张秀才半天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起来,刘灵芝和徐渊赶紧扶着他坐起来。
“都快乡试了吗?乡试你……你莫要紧张……好好发挥,三爷爷相信……你一定会考上。”老爷子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徐渊看着难受,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张秀才见他红了眼睛,强打起精神道:“娃,你别哭,三爷爷到了年纪早晚得有这一天,只盼着……盼着能看见你高中。”
徐渊擦了擦眼泪:“三爷爷,您先休息吧,等着我中举的好消息!”
“欸!三爷爷等着你!”
刘小丫抱了抱两个人:“爹爹,婉儿也祝你早日金榜题名。”
徐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丫丫跟谁学的?”
“我自己在书上看的。”
“我们丫丫真棒,以后考个女状元!”
一家人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徐渊和刘灵芝坐上了前往保定府的马车……
*
这几年刘灵芝走镖来过保定府几次,虽然没仔细逛过,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出了冀州,马车行了两日就到了保定府。
保定府离着京都不远,比冀州府大许多,这里是九朝旧府,几乎各个朝代都在此设立督府。
这会儿正赶上乡试,各地的考生都纷沓而至,徐渊和刘灵芝他们一入城就被一群招揽客人的商贩拦住马车。
“祥福客栈,一日五百文,供热水和三餐,客官可要住店?”
“绿林客栈,天字号一日只要四百五十文,供热水三餐!来我们店里吧!”
“金福客栈……”
徐渊掀开车帘子朝外看了看:“真热闹啊!哥,咱们要住店吗?”
“不住,这些招揽人的都是中介和骗子,把咱们领到店里从中赚一笔钱,这钱都是从咱们口袋里拿出去的。”
“还有些人收了钱把你骗到小客栈,去了才发现是住大通铺,一日也要三四百文,很是坑人。这些都还算好的,若是遇上那黑心的歹人,把人忽悠到暗巷里,套上麻袋打一顿把银钱抢走,让你哭都没处哭去。”
“这样啊,哥你知道的真多!”徐渊满脸崇拜的看着他。
刘灵芝翘了翘嘴角,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攒了不少经验。
马车穿过人群入了城,两人先找落脚的地方。
距离乡试还有十多日的时间,这时候客栈都涨价,花费多还不一定能住到好的。而且客栈嘈杂,人来人往不安全。刘灵芝领着徐渊去了一个偏僻的民舍。
“这里也是客栈,不过鲜有人知道,大多都是镖局在此落脚。”
两人一进门就有个高个子的女人迎了出来:“哎呀,我记得你,你是上次走镖的刘娘子!”镖局里的女子不多,大姐对他记忆深刻,颇为热情一把拉住刘灵芝的手。
刘灵芝尴尬的缩回手道:“燕大姐,咱们这还有单独的客房吗?我和夫婿来参加乡试,打算在这住一段时间。”
“有有有,刚好昨天走了一个镖队,空下来好多房间,你们进来自己选。”
两人拎着行李进了院子,偌大的院子里停了几辆马车,想来还有别的人住在这。
燕大姐指着侧面的一排房子:“这些都没人住,你们想住那间说给我,我给你拿钥匙。”
徐渊选了个靠边的屋子,燕大姐把房门打开,里面简单的一张床,一个桌子和几把椅子,屋子虽然简陋收拾的倒挺干净的,一股清新的皂角味。
“住在这多少钱一天?”徐渊问。
老板娘说话爽快:“咱们这住一日一百文,你们若是住的久,我再给你算便宜些。”
一百一日可真不算贵,在泗水县的时候住宿都要三百文一日了。这里虽然比不上客栈但胜在清净,非常适合温习功课。
交了半个月的钱,老板娘只收了他们一两二钱银子。
住在这还有个好处就是这里有食堂,一日三餐,大锅饭两个菜,一荤一素,馒头米饭随便吃。一顿只要十文钱,便宜又方便,两人不用再另起火做饭了。
中午两人在食堂吃了饭,下午躺在床上休息,院子里传来一阵马车声,许是有镖队过来住宿。
刘灵芝睁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娘,给我找四间客房!”
“陈掌柜的可是稀客,多久都没见你了!”
“这阵子忙啊,这不刚忙完就出来了。”
刘灵芝赶紧穿上鞋跑了出去,果然是陈四海带着一队人刚进来,打算在这里住宿。
“二当家的!”
陈四海闻声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刘灵芝惊喜道:“灵芝?!你也过来走镖啊!”
“不是,大郎准备乡试了,我陪他一起来。”两人有两年没见面了,自打陈四海去了京都就没回来过。
陈四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看着比前两年还要结实!”
刘灵芝嘿嘿一笑:“二掌柜的风采也不减当年啊!”
“我不行,这两年可累坏了!走,进去说!”两人并肩进了旁边的空屋子。
外头的伙计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女的谁啊?好像跟咱们掌柜的挺熟的?”
“嘿嘿,别是老相好吧~”
“那咱们掌柜的眼光可挺独特的……”
屋子里刘灵芝和陈四海两人感叹一翻,陈四海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新来的掌柜的对你还好吧?”临走前陈四海特地跟于听雪特意嘱咐,帮着照顾几个小兄弟,多的话他也没法多说,怕惹人猜忌。
“新掌柜的对我还行,这两年走镖也挺顺利的。”除了赚的银子不如以前多。毕竟谁都想培养几个自己的人手,而不是用前任掌柜的留下来的。
“其他兄弟怎么样了?”
“大伙都不错,钱五把醉云楼的清云姑娘赎了身,卢青家里生了个大胖闺女。对了,豆子上个月也成亲了,大伙都去喝的喜酒,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唉,没办法啊!哥哥这两年可累死了。”
陈四海进了京都镖局后,齐勇带着大部分人走了。果然如大掌柜的所料,他早就有了另起灶台的心思。在京都开了一家新镖局,还带走了不少生意。
眼看着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差,陈四海临危受命,先是归拢生意,然后清理镖局里不中用的混子,前前后后又招了不少新人进来,整个镖局几乎大换水。这才堪堪缓了过来,累得他头发都花白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进京?”
“这还没准呢,大郎如果乡试考中,明年二月参加会试,估计我们一家人都会搬去京都。”
“有把握吗?考举人可不容易,我见过许多人考上秀才容易,结果一辈子蹉跎在乡试这条路上。”
刘灵芝自信一笑:“不敢说一定,八九不离十吧。”
陈四海揶揄道:“你这小夫婿还挺厉害的,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陈四海这边还有事要办,两人约好晚点再聚。
刘灵芝回屋子里,徐渊刚睡醒揉揉眼睛问:“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碰上个熟人,你猜碰上谁了?”
“谁呀?”
“陈二当家的!”
徐渊惊讶的做起来:“这么巧!他也来走镖吗?”
“嗯,二当家的还问起你了呢,待会一起聚聚。”
“好!”徐渊对陈四海的印象不错,除了当年给刘灵芝乱点鸳鸯谱。
徐渊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平日用的书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这几日温习。
刘灵芝闲来无聊,随手在里面抽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翻开第一页写着书名《狐缘》,这名字听起来可不像考科举的书啊,看字迹还是徐渊自己写的。
第87章
刘灵芝翻了几页,越看越不对劲儿…阿渊他还会写这种东西呢?!原来两个男子是这么行房的……看的他面红耳赤,热血沸腾。
徐渊收拾完东西一抬头,见刘灵芝捧着自己当年抄的话本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抢。
刘灵芝眼疾手快,立马站起来把书举过头顶。
“哥……你把书还我!”徐渊不知道他看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少儿不宜的东西,紧张的汗都下来了。
“我竟不知道,阿渊你还有如此本事。”
徐渊知道他误会了,面红耳赤道:“这…这不是我写的,是我以前在书坊抄书时无意中抄的一本书……”
刘灵芝还要翻看,徐渊急的扑到他身上去抢,谁成想刘灵芝扣住他的腰,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阿渊,原来男子之间是这样行房事的啊。”
之前二人一直还处在单纯的用手互相帮助阶段,刘灵芝听说过男子之间可以欢爱,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徐渊窘的都快哭出来了:“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刘灵芝见他面皮薄不再逗他,把书还给徐渊捏了捏他的脸蛋:“好了不逗你了。”
“哥……”
*
下午陈四海安排完镖局里的事,叫刘灵芝和徐渊出去吃顿饭。
三人在外面的小饭馆里,要了几碟炒菜叫了两壶酒。
“斯哈~好久都没这么悠闲过了。”陈四海抿了口酒感叹道。
“哥,这京都镖局不好吗?”上次刘灵芝跟他一起去京都的时候,看着还不错啊。
“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内地里都烂出窟窿来了,大掌柜的叫我去就是收拾烂摊子的。”
“你去了齐勇哥怎么办?”
“他?这孙子巴不得我早点去呢,他早就想走了。”
齐勇早就想甩手了,奈何之前一直没有接班的。直接离开还不行,毕竟当初大掌柜的提拔他做二掌柜,就这么走了显得不仁义,镖局这个生意最重视的就是诚信和仁义。
如今陈四海一来,乐得他就差没直接给陈四海磕一个。收拾了东西,带着兄弟马不停蹄就走了,留了这么一堆破烂摊子。
镖局里没头没尾的生意,错乱的账簿,还有那些镖都没怎么走过,挂着吃空饷的镖师。
陈四海刚来的时候那真是愁的一个头两个大,京都镖局这滩水很深,里面的人都沾亲带故,说不好自己动了哪个,就被人在背后穿了小鞋,这也是齐勇不敢大刀阔斧整治的原因。
后来见镖局越来越差,再这么干下去非黄了不可。没办法陈四海找金华斐说明了原因,如果想让自己管理,那就让他彻底的清理一遍,要么就让他回冀州,也好过这么不上不下的。
金华斐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陈四海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镖局整理好,又花了一年时间把以前的生意拉拢了大半部分回来,毕竟顺风镖局的招牌还在,不少人都认这。
陈四海诉了半天苦道:“灵芝,你得赶紧来京都帮我啊,咱们今年比武大会连个能撑场子的镖师都没有,我都快四十了,还下场跟那群臭小子们比划,丢死个人了。”
“二当家的宝刀未老,给他们长长见识。”
“滚犊子吧,差点没让杨观一锤子把我抡死。”
刘灵芝想到前几年去京都参加比武大会碰上的那个杨观,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渊坐在旁边发呆,脑袋里还想着那本书什么时候夹进来的?也不知道灵芝哥看到哪里了……越想越羞耻,脸又红了起来。
“阿渊,阿渊?”
“啊?”徐渊抬起头。
刘灵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徐渊端着饭碗埋头吃饭。
刘灵芝跟陈四海又聊起冀州的镖局:“你刚离开的时候,钱五和老李他们都不服这于听雪,想给他下绊子,难走的镖推辞不干,结果人家压根不在乎。”
于听雪来冀州的时候带了三个兄弟,都是走南闯北的老镖师,身上的功夫也过硬。你撂挑子总有人要养家糊口,他把刺头单独挑出来晾在一边,用自己的人带着镖局里老实的一起走镖。
时间久了钱五他们着急了,总不能一直跑短途,赚个三瓜俩枣的够干什么啊,没办法只能妥协了。
陈四海:“临走前我就嘱咐过钱五,别逞能,这小子不听我的吃亏了吧。”吃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以后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怎么说也不能闹得太僵。
今晚没什么事,陈四海难得遇上故友,两人多喝几杯,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晚了。
陈四海脚步摇晃道:“明年二月京都等着你们,不来可不行啊!”
“哎,好!”徐渊和刘灵芝同时应道。
刘灵芝喝的也有点多了,回到民舍后徐渊端着木盆去打热水。
“阿渊别忙了,待会我自己去洗。”
徐渊端着水回来,又浸湿了布巾帮他擦脸。
刘灵芝坐在床上,握住他的手说:“别擦了。”
徐渊低头看着他,刘灵芝眼底的深情浓的藏不住。
徐渊目光闪躲:“我去把水倒了。”
刘灵芝拽住他不让他走:“阿渊…阿渊。”这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轻叹着,叫的徐渊耳朵都热了,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刘灵芝在想什么。
徐渊咽了口口水小声道:“门还没关呢……”
刘灵芝眼睛一亮,抬腿用脚尖把门踢上,伸手抱住徐渊的腰把人带到床上。
“啊!”一阵天旋地转徐渊被他压在了下面。
“哥……我有点害怕……”那书上写的再好他又没试过,况且男人承欢要用那个地方,心底隐隐有些排斥。
刘灵芝在他耳边吐着热气道:“别怕,我慢点。”
徐渊紧张的闭上眼睛:“嗯……”
(一只河蟹缓缓爬过)
第二天一早,刘灵芝端着木盆在门口洗衣服。
镖局里的几个伙计看见他,一个个挤眉弄眼,面色怪异。
“这娘们身体是好啊,叫了半宿也不嫌累,早早就起来洗衣服。”
“嗐,一看你就是青瓜蛋子,没听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么,她夫婿肯定累坏了。”
屋里“累坏的牛”正躺在床上睡觉,年少重欲,刘灵芝又是第一次开荤,把徐渊折腾够呛。最后讨扰讨的嗓子都哑了,还是又来了一次,哭的徐渊小脸都花了。
“阿渊,醒醒该吃早饭了。”刘灵芝洗完衣服特意去外面粥铺买了碗小米粥和一碟清淡的小咸菜。
徐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臊的连忙拿被子把自己捂住。
“怎么啦?快出来,别把自己捂坏了。”
“你先出去。”徐渊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
“好好好,我出去。”刘灵芝把粥放下,出了屋子。
徐渊听见脚步声走远,悄悄掀开被子舒了口气,刚要起身,后面的撕裂痛的他又摔了回去,强忍着没叫出声。
“混蛋……”
*
陈四海他们住了一夜就走了,临行前跟两人告了别。
当着外人面徐渊勉强扯着笑脸,等陈四海离开后,马上抿起嘴一瘸一拐的回了屋子,不搭理刘灵芝。
“阿渊,还生气呢?你理理我呗?”
“莫要影响我学习。”徐渊拿了本书坐在床头翻的心不在焉。
“我错了,是我不对,跟你道歉好不好?”刘灵芝拉着他的手道。
徐渊抽回手扭过头:“让开。”
“阿渊~”刘灵芝厚颜无耻的凑过来,半蹲在他身前。
徐渊叹了口气把书放下,红着脸颊道:“昨晚明明说好就一次,你……你你说话不算数!”
“我的错,我的错!”
徐渊委屈的说:“我都说疼了,你还那么用力。”
刘灵芝心疼的帮他揉着后腰:“要不你打我出出气?”
“我才不打,你身上硬邦邦的,打的我手疼。”
“好好好那咱们不打,怎么才能让你出气?”
徐渊转了转眼睛:“你叫我几声相公。”虽然自己当不了,好歹过过嘴瘾。
刘灵芝丝毫没有心里包袱,张嘴就来:“相公还疼吗?”
“还……还好。”
“相公我给你唱的小曲吧。”
“你还会唱小曲呢?”
刘灵芝清清嗓子:“砚上三五笔,落墨鹧鸪啼,谁识曲中意,断弦等你系。”
“哎哟小情郎你莫愁,此生只为你挽红袖,三巡酒过月上枝头,我心悠悠……”
*
八月初十乡试开始,同之前的府试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检查的更严格。学子们只许穿两层单衣,鞋子也要脱掉检查,前几年就有考生把纸条夹在鞋里带进去,考篮更是快要掰碎了里外检查好几遍。
徐渊排着长队等待检查,乡试的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许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上到头发花白的老者,下到垂髫稚儿,真是什么人都有。
乡试要考三日,入了考场所有人都不能再出去了,除非弃考或者突发疾病,反正出了考场成绩就作废。
所以要提前带好三天的吃食,徐渊为了方便准备了几个馍馍和一碗咸菜。估计考试的时候也没心情吃东西,凑合着垫吧一口就行。天气闷热,万一分到个臭号,估计饭都吃不进去。
臭号就是厕所旁边的号房,想象一下上千个人在你身边排泄,那味道能熏死个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以前真有人在臭号旁边熏的晕厥过去,出了考场也没救回来。
好不容易入了考场,徐渊按照监考官给的号码找到号房,谢天谢地茅房离着这边很远,味道应该不会太大。
有的考生就没那么幸运了,比如齐铭……他的号房在茅厕的正对面,一进来吓得他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清水煮河蟹了,斯密马赛!(磕头)
第88章
乡试的第二天,天色阴沉起来,到下午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哎呀,我的卷子!”
“完了!我的也湿了!”号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宣纸被水淋过上面的字就花了,一但看不清字迹那成绩也就作罢。
幸好徐渊刚进来就检查了一下房顶,写完卷子叠起来放进考篮里,还盖了张油布。
外面雨越下越大,夹着轰隆隆的惊雷,把考生们吓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舍房漏水。
雨滴顺着房檐流成一片水瀑,号房里也开始嘀嗒嘀嗒渗出雨水来。徐渊赶紧把考篮放在床上,仰头看着房顶,心里祈祷雨别下的太大。
运气好的学子号房里渗几点雨滴,运气不好被分到屋顶破损的号房,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别说卷子了,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老倒霉蛋齐铭那间号房恰好漏雨漏的严重,好不容易坚持了第一天的恶臭,第二天的大雨彻底把他淋蒙了,两张卷子加几张草纸快被雨泡烂了。
齐铭一摔毛笔瘫坐在椅子上:“呜呼!此乃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啊!”
大雨下了一天一宿,徐渊一晚没睡,生怕把考篮里的卷子淋潮了。第二天一早,赶紧检查还好卷子都是干的,上面的字迹也没花。
雨刚停监考官就开始收卷子了。考生里有将近两层的人被淋湿卷子成绩作废,这些人聚在一起愤愤不平,想要申请重考。
保定府台内庭,几个人坐在一起品茶。
“今年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啊,可能有学子又要再等三年了。”说话的人身穿蓝色官袍,头带官帽,正是此次的主考官陈英。
上次作为主考官还是三年前在冀州府的府试。
“大人,可要申请重考?听说有十之一二的考生被雨水泡湿了卷子。”
陈英摇头:“运气何尝不是实力一种。”
况且重考兹事体大,要一层一层的向上递交申请,还要批复通过才能重考,全部审核通过恐怕都要等到明年春天了。考题也要重新出,太过于繁琐。
跟他一起主考的是翰林院的几位学士,几个人都点点头,考试碰上雨雪天气很正常,当年谁没经历过呢。
况且能考上的再等三年也可以考上,考不上的让他重考十次也考不中。当然浪费的时间跟他们没关系,只能怪自己运气差吧。
*
考场外刘灵芝也一夜没睡,大雨下了一夜他跟着提心吊胆了一整夜,起了满嘴燎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跑到考场外,见有许多考生走了出来。
“借问一下,里面是考完了吗?”阿渊不是说要考三日的吗?怎么两日就都出来了,刘灵芝有些疑惑。
“嗐,考什么完啊,这群人估计是被泡烂了卷子弃考的,也不知道我儿子怎么样了,老天保佑千万别出来!”
“爹……”不远处齐铭浑身湿透,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一身怨气的从考场走出来。
齐老爷没来得及张口骂,齐铭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我的儿?!”吓得他连忙迎了过去。刘灵芝见是熟人,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爹,太欺负人了,简直太欺负人了!”
“谁欺负你了?”
“给我分到臭号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破的号房,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把我的卷子都泡烂了!”齐铭越想越委屈,哭的直打嗝。
齐老爷叹了口气:“哎,分号房看运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你叔叔在京都不过是个五品的官,再有能耐可管不了乡试,咱们认倒霉,下次再考吧!”
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没用,齐铭很快把心态调整好,随手把考篮递给旁边的小厮道:“爹,我听说保定府驴肉特别好吃,咱们去尝尝吧。”
齐老爷:……突然很想打死这个逆子怎么办?
“欸?徐娘子你也在这。”齐铭抬头看见旁边的刘灵芝。
“嗯,徐渊在里面还好吗?”
“不知道,没出来应该就是挺好的。”
刘灵芝点点头:“多谢。”
齐铭还想说什么,被他爹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刘灵芝又在外面等了一会,见徐渊一直没出来,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阿渊非常看重这次乡试,考不上不要紧,如果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弃考,恐怕他要难过好长时间。
*
终于坚持到第三次铜锣响起,徐渊最后一次检查完试卷,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号房。
三天的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几乎虚脱了。出了号房发现大家跟自己差不多,也都是神色萎靡,回去大概能睡上三天三夜。
考场大门一开,徐渊就看见不远处刘灵芝在朝他招手。
“阿渊!”
徐渊脚步虚浮的走过来,刘灵芝一把扶住他:“还好吗?”
“哥,我好累好饿啊!”
“快回去,哥给你准备了吃食,吃饱了赶紧睡一觉!”
“不行……我得先洗个澡,身上都馊了。”
第二日下大雨,第三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把院子里的水蒸发,狭窄的号房里不透风,又闷又热喘不过气,汗水几乎把衣服湿透了。
两人回到民舍,刘灵芝管老板娘要了木桶,打了热水给徐渊洗澡。
徐渊也顾不上害臊了,脱了衣服坐进木桶,舒服的直叹气,没一会就睡着了。
刘灵芝怕他着凉,赶紧帮他洗了洗,把人从木桶里抱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期间徐渊都没醒,可见这几日的疲倦。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徐渊才被尿憋醒。刘灵芝一直在他身边照顾,时不时还探探他的鼻息,生怕徐渊一觉睡过去。
“哥……”徐渊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去找郎中了。”刘灵芝这几日也没休息好,两个眼睛都带着血丝。
徐渊支着身子坐起来,紧绷了三日,冷不丁一休息浑身酸疼,骨头跟散架子了似的。
“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饭。”
“饿,哥你多打点,我先去上个茅厕。”
*
这个时辰刚过了饭点,刘灵芝找了老板娘商量着让厨师做顿饭,银子另算。
老板娘立马应承下来,叫了厨子给两人热了馍馍,炒了两个菜,顺便炖了条鲤鱼。
“鲤鱼跃龙门,祝你家夫君一举高中!”要么说人家会做生意呢,既赚了钱,又讨了好彩头,还让顾客高兴,一举三得。
“多谢老板娘!”
没过多久伙计就把饭菜端到了他们屋里,哥俩坐在桌子边大口朵颐起来。
徐渊饿坏了,这三天在号房里啃干吧馒头啃的嘴里没有一点滋味。
“哥,你都不知道这次考试有多危险!”徐渊边吃边说。“听说有一百多个学子淋湿了卷子成绩作废,也不知道会不会重考。”
“我看见了,雨停后我去你们考场外转了一圈,刚好碰见齐铭和他爹。”
“齐铭也弃考了?”
“嗯,他运气不好,被分到了臭号,那间号房刚好还漏雨。”
徐渊忍不住喷笑出声:“噗……他这真是运气差到家了。”
“你那间号房怎么样?”
“我这间还好,只有靠角落的地方有一块瓦碎了,漏了些雨淋湿了床脚,其他地方渗下一点水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
“你怎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刘灵芝给他夹了一块鱼肉道:“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中。”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人吃了三四个馍馍,等徐渊反应过来时撑的直打嗝。
乡试成绩要十二日才能出来,徐渊和刘灵芝打算先回家等消息。
*
冀州府城,刘家肉铺已经七八日没开门了,这几天经常有来买肉的老客户询问旁边的菜店:“这肉铺怎么关了这么久啊?还干不干了?”
“听说是家里老人病了,两口子在家伺候老人呢。”
“哦哦,怪不得,那我过些日子再来。”
刘家刘翠花正在院子里熬药,刘小丫乖乖的坐在旁边打扇子。
“奶,太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呀?”
刘翠花面带愁容,摸了摸她的头发:“快了,等过几日你爹娘回来,兴许太爷爷的病就好了。”
“那爹爹和娘亲赶紧回来吧!”
偏房里,刘老汉正在给张秀才换药,他那条锯过的腿不知怎么,这几天突然开始溃烂,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上面就已经流脓发臭。
吓得夫妻二人赶紧叫了郎中再来看看,郎中说这是因为老人血气不足闹的,给了一包药面,和上清水搅和成糊状,抹在腿上的断口处,只能缓解老人的疼痛。
“哎哟……哎哟……疼,疼死我了……”张秀才躺在炕上,嘴里发出虚弱的叫声,人已经瘦脱相了。
“三叔,把药抹上咱就不疼了啊!”刘老汉咬着牙,哆嗦着手帮他涂药。
“俊儿,俊儿!是爹没用啊!爹连你看病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爹该死!”张秀才大概梦见自己早逝的儿子,双手胡乱的挥舞,老泪纵横。
好不容易抹完药,老爷子终于能睡一觉,刘老汉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端着药碗走出来。
“三叔怎么样了?”
刘老汉摇摇头:“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还能喝两口米汤,今日竟连口水都喝不进去了。”
刘翠花眼睛一红:“丫儿,你进屋去看书,奶奶自己熬药。”
刘小丫懵懂的站起来进了屋子,这几天老两口不让孩子进偏房了,怕吓着她。
刘老汉:“老爷子估摸就这几天了……”
刘翠花拿衣襟擦了擦脸:“寿衣我提前都准备好了,寿材打算回老家再准备,不然这么老远也不方便运回去。”
“行,都依你的,也不知道幺儿和大郎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89章
“师傅,您回去路上慢点。”
“好嘞!”车夫赶着马车在巷口调转了车头,徐渊和刘灵芝两人拎着行礼往家走。
“也不知道三爷爷的病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有没有好转。”徐渊有些担忧。
“有爹娘在呢,你放心吧。”
两人走到家门口时,看见小丫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见两人兴奋的蹦起来:“爹娘,你们回来啦!”
徐渊笑着想开手打算抱抱小丫,结果她噔噔噔甩着腿跑进了院子。
“奶,爹娘回来了,太爷爷的病好了吧!”
刘翠花闻声走出来,徐渊见她面色沧桑双眼通红,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三爷爷可能不太好。
“婶子……”
“大郎,你过来一下,幺儿你也来。”刘翠花把两人拦在院子里。
“你三爷爷恐怕就这几天了,老爷子现在已经认不清人,待会大郎见了他,如果他问起你乡试成绩,你便告诉他考中了……别让老爷子留下遗憾。”
徐渊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哎,我晓得了。”
刘灵芝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这么快?我们走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呢。”
刘翠花擤了擤鼻涕:“请了郎中来,人家不给瞧了,只开了些药说让老爷子养着。这几日我跟你爹轮流照顾着,眼看着人越来越虚弱,昨日已经断了水。”
刘灵芝沉默的点了点头把两人的行礼放进屋里,跟着徐渊一起去了偏房。
尽管徐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看见张秀才的一瞬间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老爷子已经瘦脱相了,张着嘴一直喘着粗气。
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和腐烂的味道,刘老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打盹。照看病人最是费心费力,眼看着头发白了一圈。
刘灵芝轻轻把他拍醒,“爹,你进屋去睡,我跟大郎在这看着。”
刘老汉打了个激灵睁开眼:“你们回来了,待会得给你三爷爷换药,我换完药再休息。”
徐渊坐在炕边轻轻喊了两声:“三爷爷,三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还在沉睡,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刘老汉叹了口气:“大郎你莫要难受,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么熬着他才受罪,早走早解脱。”
徐渊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张秀才与他不仅仅是师徒,更是爷孙,他没有多少亲人,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差不多到了换药的时间,刘老汉把药粉倒进碗里,用温水搅和匀,掀开被子往张秀才腿上抹。
“爹,我来吧。”刘灵芝接过药碗给老爷子上药,看见断腿处的伤口,已经露出骨头了。
躺在炕上的张秀才似有所感,居然慢慢睁开眼睛。
“幺儿大郎,你们回来了?”老爷子声音嘶哑,像是放久了的老树皮在墙上摩擦。
“三爷爷!”徐渊惊讶的拉住他的手。
“哎,我这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哎……你乡试成绩出来…没有?考上了吗?”
徐渊顿了顿:“考上了!”
“好,好好!”老爷子连说三个好,脸上莫名的浮现出一抹红晕。
“幺儿,扶我起来,树秋给我做碗粥喝,我有点饿了。”
“哎!”刘老汉连忙应道,跑出偏房。
“翠花,翠花老爷子要喝粥,快去做碗粥。”
刘翠花闻声赶紧洗了手点火煮粥。
偏房里,刘灵芝把张秀才扶起来靠在炕上的箱笼坐着。
张秀才拉着徐渊的手开始问乡试考的什么内容,徐渊都是怎么答的。
徐渊把乡试的卷子默了一遍,又将自己的答案写在旁边。
老爷子拿起纸看了好几遍:“答的好!我不如你,当年没考中也是情有可原。”
“三爷爷,我去参加乡试时,看见有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人呢,你赶紧养好身体,再去试试考个举人回来。”
张秀才忍不住笑起来,漏出光秃秃的牙床:“我可考不了,在里面三天要了我的老命。”
没一会刘翠花把粥煮熟,小米粥煮得软烂,里面还撒了点糖。
张秀才手抖的端不住碗,徐渊拿着勺子喂他。
老爷子喝了半碗粥摆摆手喝不下去了,靠着箱笼喘了口长气:“我这辈子,三岁开蒙,五岁识字,七岁可做诗,十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七岁考中秀才。前半生活的顺风顺水,谁成想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了后半辈子。中年丧子晚年丧妻,幸得你们一家人救助,苟活了这么多年已是不易,如今教出个举人老爷也算是这辈子没白活。我张鹤仪已死而无憾!”
老爷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看着脸色衰败下来。
没一会偏房里传出一声悲痛的叫喊声,张秀才殁。
第90章
因为在外地,丧事一切从简。只有镖局里刘灵芝几个不错的朋友过来参加了葬礼。
张秀才无儿无女,徐渊便做他的孙子,摔盆起灵,最后把尸体运到火仪观,火化后捧着一尺见方的小木盒回来。
刘小丫第一次经历生死,还不太明白平日里宠爱自己的太爷爷怎么就不见了。
拉着刘翠花的衣袖道:“奶,你不是说爹娘回来,太爷爷的病就好了吗?”
刘翠花抹着眼泪道:“丫,你太爷爷享福去了。”
“那太爷爷还能回来吗?”
“不回来了。”
刘小丫一听抽泣起来:“小丫要是想太爷爷了怎么办?”
刘翠花抱住她哭道:“太爷爷会在梦里来看你。”
张秀才去世对徐渊打击很大,这几日情绪低落,整日呆在屋里不愿出门,刘灵芝辞了镖局的活计陪他呆在家中。
“阿渊,你想开些,莫要伤了身体。”
徐渊躺在炕上萎靡不振:“以前我总觉得三爷爷能看着我中举,看着我考中进士金榜题名,可没想过他这么快就离开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们也没办法啊。”刘灵芝脱鞋上了炕,把徐渊拉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哥,万一我没考中举人,岂不是骗了三爷爷?他会不会怪我?”
“别胡思乱想了,三爷爷最疼你了,怎么可能怪你。”
徐渊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就差这么几日……”
“哎。”刘灵芝拍拍他后背把人揽住,他不比徐渊好受多少,而且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刘翠花和刘老汉年纪也不小了,没了哪一个他都接受不了。
*
八月末终于迎来了乡试结果,放榜的前两天两人赶到保定府。
今年参加乡试的秀才一共一千余人,其中因为大雨成绩作废的大概一百八十多人,剩下的学子只入取了一百二十人,竞争可谓激烈。
放榜日两人特意早点来,没想到保定府台外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举人可比秀才金贵多久,甚至有不少商户在榜下捉婿。
辰时贴出红榜,人群一拥而上。
“中了,中了!我考中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欢呼。
徐渊和刘灵芝望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兴奋的手舞足蹈,丝毫没了读书人的矜持。也难怪,像他这么大的年纪想来不可能是第一次参加乡试,如今能考中也算是得偿所愿。
“哥,我有点紧张。”徐渊握紧刘灵芝的手,心砰砰直跳。
刘灵芝捏了捏他的手道:“别紧张,肯定能考中。”
几家欢喜几家愁,考中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兴高采烈,落第的则垂头丧气,痛哭流涕。
两人终于挤到前面,偌大的一张红榜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徐渊定睛一看,第一名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徐渊觉得自己有点晕,双耳嗡嗡直响,眼前冒着白光,身边的喧闹声仿佛离自己远去。
他曾想过自己可能考中举人,却从没想过能拿榜首……这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我没看错吧?我是第一名?”
刘灵芝仔细的看了名字和后面的籍贯,确定没错后一把将徐渊抱起来:“没错你是第一名!你考了第一名!”
*
谁都没有想到,摘得解元的竟是个无名的小子。
其实说无名倒也不算,最起码三年前徐渊就在陈英面前漏了脸。只不过那会仅仅是府试,还不值得陈英亲自见他一面。
“你说摘得解元的是冀州人士,叫徐渊?”
“大人你可认得此人?”
陈英忍不住一笑:“我与此子倒有些缘分,三年前的府试也批阅过他的试卷。”
旁边的人附和道:“那还真是巧,晚上鹿鸣宴大人可要好好瞧一瞧这人。”
陈英捋着胡子点点头。
*
徐渊还没从中举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抓着刘灵芝的手,一会问一遍:“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我中了第一名?”
“对,第一名!”刘灵芝咧着嘴,不厌其烦的回答。
徐渊眼眶湿润:“若是三爷爷活着多好,他知道自己教出个解元该有多高兴!”
“他一定会知道的!”
两人回了客栈,马上有官府的衙役过来报喜,先是恭维了一翻,然后通知徐渊晚上去参加鹿鸣宴。
等衙役们离开后,房门又被敲响。
刘灵芝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你找谁?”
男人见面三分笑:“徐解元是住在这吗?”
徐渊探出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拱拱手:“在下可否进去说话?”
刘灵芝侧身让他进来。
“我乃保定商会的会长江一峰,特意来祝贺徐公子摘得桂榜。”
“多谢。”徐渊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徐公子可曾婚配?在下家中有一小女年芳十六,若是公子有意,便许配给你为妻结两姓之好。”
徐渊尴尬道:“刚刚给你开门的就是我家娘子。”
江一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灵芝撇了撇嘴。心想徐公子玉一般的人,怎么寻了这么五大三粗的娘子,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咳,公子您已是解元,将来肯定还要再进一步,我愿陪嫁五千两白银,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打算让徐渊停妻另娶。刘灵芝一听脸都黑了,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
若是普通人冷不丁刚中了举,听说有人给五千两银子又给美人兴许会心动,可惜他找错了人。徐渊压根就没想过娶亲,沉下脸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有妻室,江会长还是另则良婿吧。”
“实在不行,做平妻,良妾也可以……”果然能做成商会会长脸皮足够厚的,竟然把女儿当妾送给人家。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就算徐渊收了,也能转手送给别人,分明就没把女儿当人!
“江会长!我说了,我已经成亲,更没有纳妾的打算!”
江一峰见他不心动,觉得此子有些不识抬举,气哼哼的甩着衣袖离开。
“呸!什么人呐,当着人娘子面说亲,还打算把自己女儿给人做妾,也不嫌丢人!”徐渊小声的嘟囔。
刘灵芝噗嗤一笑,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商人过来搭讪,他们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有的想送女人,有的想送银子,全都被刘灵芝挡在了房门外。
徐渊感叹道:“怪不得人们都拼了命的考举人考进士,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刘灵芝:“心动了?”
“女人不心动,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考验人。”若是心智不坚定的,恐怕这一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赚上万两银子。这是寻常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贪官污吏。
两人相视一笑,眉宇间尽是无奈。
晚上快到申时,刘灵芝陪着他去了保定府衙。
鹿鸣宴宴请的是乡试前六位学子,第一名为解元,第二名为亚元,三四五名为经魁,第六名为亚魁。
主持鹿鸣宴的人是户部尚书陈英,放在平日他肯定不会留下来见这几个举子。而今这个徐渊却让他起了好奇心,想见见这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鹿鸣宴开始,六位学子纷纷入座,陈英坐在案首,徐渊坐在他左手边,亚元坐在他右手边。
陈英监考与他们有半师之礼,大家都尊称他一声老师。
今年的鹿鸣宴很有趣,六个举子全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小的是十六岁的白逸岚,年纪最大的是二十二岁的亚元柳明里,这群人坐在一起,可谓是青年才俊!
陈英已年近五旬,看着这群跟自己孙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忍不住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
他随便问了几个问题,询问白逸岚家中祖父可还康健,又问了问亚元柳明里是哪里人,最后才轮到徐渊。
“徐渊,你可曾起了小字?”
徐渊连忙起身道:“晚辈还没有。”原本他十六岁的时候该取字,张秀才没给他取,说自己才疏学浅,他日徐渊若是能考上举人进士,可请高人取一个字。
“我送你一个字可好?”
“求之不得!”徐渊惊讶的身体微微颤抖,户部尚书陈英陈阁老赐字,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旁边几个人眼红的快滴血了,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只能羡慕不可能上赶着去求。
“三年前在冀州府试我曾批阅过你的卷子,你策论我很喜欢。那会你才十六岁,略有松柏之姿,我便送你一个小字,温柏如何?”
温润如玉,松柏之姿是个好名字!徐渊连忙跪地谢恩。
陈英伸手扶住他:“明年会试,希望你能更进一步。”
鹿鸣宴结束后,陈英背着手从花厅走出来,身边的心腹道:“大人,您打算收徐渊为学生吗?”
陈英淡淡道:“再看看吧。”
他看好徐渊,这小子与他理念相同,都是实务派。而且他是寒门学子,以后入朝为官身边没有太多派系,可以归拢到自己手下。
当然也仅仅是看好,毕竟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有多大能力,待他明年会试和殿试结束后再说吧。
这几年京都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底下暗流涌动。皇帝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又不太好。太子迟迟不能继位,其他几位皇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陈英不想在几个皇子中周旋,不得已才出来主考躲个清净,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明灭的星子幽幽道:“仲卿啊,这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英这老东西是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以后大郎要跟着他学厚黑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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