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公孙皇后,戚如泱手里攥着那旨明黄的诏书,心里不像想象的那般沉重,却是莫名的踏实起来。
仿佛那些虚浮在半空中的东西一下子落了地,让她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的离别是心伤落泪,是嚎啕哭泣,可是一切的终结,不过是卷轻飘飘的圣旨……
就如他们这糊涂姻缘的开始。
明黄的旨意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她一路朝着宫门外走去,刚刚行至前殿,却瞧见不远处一黑一蓝两个人影。
早朝早已结束,前殿空空荡荡,唯有阳光下这两个人影颇为瞩目。
她正欲走开,余光却瞧见那黑衣人猛然出手,将蓝衣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骨头与砖地相撞的闷声穿过前殿传进了戚如泱的耳朵里。
她脚步一顿,转而拧了眉上前,厉声喝道:“大殿之外,何人如此放肆!”
清冽有力的女声响彻空地,蓝衣和黑衣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来,纷纷停止了动作。
直到戚如泱又走近了些,双方才看清彼此面容。
戚如泱稍稍一愣,那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的附身一礼:“常修拜见大公主。”
语罢,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向戚如泱,墨色的眼里坦坦荡荡,不带一丝怯意,仿佛刚才在大殿之外打人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常修?你为何在这儿?”
常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向身旁的蓝衣人,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臣奉陛下之命,找童大人说说话。”
闻言,戚如泱看向一旁的童大人,眼里带着了然。
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宫内动手,原是有陛下的旨意。
“原是如此,不过大殿外,常大人还是注意些。”
常修勾唇一笑:“臣,谨遵大公主教诲。”
说着,却是转头看向了那位童大人,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刚才那一击伤到了胯骨,童大人只觉半个身子都有些麻木,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常修,生怕这疯子在大公主面前也敢动手。
诏狱卿常修,天子门生,明面上是执管昭狱看押放送的五品官,比童大人这四品还小了一阶;可京中谁不知道,这人就是天子在朝中的一条疯狗,冷不丁地扑上谁,那便是要夺人命的。
人人都说常修性情阴阳不定,下手不分轻重;童大人实在摸不准这位煞神的性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怎料常修却并未动手,只是佯装拍了拍他肩上灰尘,笑道:“童大人回去吧,改日挑个好天,下官再来找您叙旧。”
日光暴晒,可童大人的心却止不住地泛着凉。
千悔万悔,他当初就不该收沈岩那对儿梅瓶,从中搅和事;如今被这阎王爷盯上了,这乌纱帽丢了不算,只怕是小命也危险。
他哆哆嗦嗦地朝着常修抱拳:“告,告退……”
语罢便逃也似的往外跑,谁料刚一提步却被常修又拽住了衣服。
“欸,童大人,要走也别急呀,这大殿下还在这儿呢。您只向下官告辞,可是不将公主放在眼里?”
阴恻恻的声音在童大人耳边响起,他回头诚惶诚恐的又朝戚如泱附身一辑,却再也不敢去看那煞神的脸,糊里糊涂的行了礼,逃命似的往宫门外跑去。
一瘸一拐的背影滑稽又狼狈,戚如泱唇角忍不住泛起了些笑意,反映过来眉头却不自觉的蹙紧了些;一转头,恰好对上了常修似笑非笑的眼。
璀璨的阳光照进常修黑白分明的眼里,戚如泱从中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戚如泱瞪他一眼:“笑什么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常修摸摸鼻子:“常某人又怎么惹着殿下了?”
“成通。”戚如泱挑了挑眉,“常大人不愧是陛下近臣,什么事儿都要往陛下耳朵里传。”
常修闻言,非但没心虚,反而笑了笑:“殿下那日如此明目张胆,不是就指着我将事情传给陛下吗?怎么臣办好了差事,反倒讨骂?”
两人知根知底,戚如泱一个眼神,常修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戚如泱撇了撇唇:“那也改变不了你狗腿子的事实。”
“是,是,殿下教训得没错,下官就是狗腿子,下官就指着这狗腿子一事养家糊口呢。”
常修非但没有反驳,却还不住点头,那插科打诨的模样与平日里阴沉的诏狱卿判若两人,惹得戚如泱笑出了声。
“看来殿下心情还不错。”
“嗯。”
戚如泱知道,常修八成是听说了和离的消息,这才来故意给她逗趣儿。
她晃了晃手中的圣旨,状似无意:“本来以为会挺伤心的,没想到我倒是个铁石心肠。”
常修皱了皱眉,大手一挥:“什么铁石心肠?是为了那种人,不值当!”
他素来不喜欢崇苍,当初成亲的时候,他也实打实地反对过。
婚后,她又因为崇苍与他和景随风疏远。
旧怨加新仇,在常修心里,崇苍便是这通京第一狗贼。
戚如泱有些无奈地看了常修一眼,他却上前两步,簇着戚如泱往宫外走。
“做什么?”
“走吧,下官送您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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