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了谭玲珑。


    谭玲珑一张俏脸早已失了血色,她瞪圆了眼睛,指着玄墨箫道:“你胡说!”


    说罢“噗通”一声跪在溪暮海面前:“舅舅,你不要听那狗杂种的话!没有这样的事!他在污蔑我,污蔑表哥!”


    溪暮海望着谭玲珑,目光幽幽的不说话。


    “舅舅!你相信我!”谭玲珑揪住溪暮海的衣摆晃了晃,见溪暮海仍不理她,猛地起身冲到玄墨箫面前,抡圆了胳膊甩了玄墨箫一个巴掌。


    “畜生!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与表哥!”


    少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生受这一巴掌,他半张脸本就红肿,这一巴掌下去,皙白的面庞上立刻现出了血印子,嘴里也流出血来。


    好个歹毒的丫头……叶清衣忍耐不得又是咳嗽了两声,正欲说话,苏梦笙道:“谭小姐,你怎的又打人了,来来来,别动气,咱们有话说清楚便好,何必动怒呢。”


    他边说边将谭玲珑拉到了一旁,谭玲珑身子打着颤,半惊半怒地盯着玄墨箫,仿佛只要玄墨箫再敢开口,她便会冲上去撕了他。


    这场乱糟糟的闹剧,在叶清衣眼中早已是真相大白。


    不说别的,单是谭玲珑这副生怕玄墨箫吐露出来什么的模样,便知他二人的话谁真谁假。


    他能猜得出,溪暮海与苏梦笙自然也能猜得出。


    一群人正静默着,一寒晶谷的弟子急匆匆跑到溪暮海面前道:“启禀谷主,适才巡查冰牢的弟子前来禀告,说关押在冰牢内的一只魅妖不见了。”


    “什么?”溪暮海一把扯住了那弟子的衣领,“不是说那贼人未能成功闯入冰牢吗?怎的有魅妖逃了出去!”


    “弟、弟子也不知……那些妖精变化多端,分|身不计其数,弟、弟子们理了许久才理清了它们的数量,继而发现少了一只魅妖……”


    “蠢货!”溪暮海将弟子甩到一边,气急败坏道,“去给我将那魅妖找回来!若找不回来,为师要你们提头来见!”


    “是!是!”


    弟子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冷月轩,生怕再惹怒溪暮海,至于其他人,则连大气都不敢出。


    “把大少爷给我带过来,其余闲杂人等滚出冷月轩!”


    原本站在冷月轩内看热闹的弟子迅速离去,跑得那叫一个快,叶清衣虽知道溪暮海口中的闲杂人等并不包括自己,却想着与那些弟子一同离开此地,毕竟接下来的画面只怕不那么好看。


    “谷主,师兄,叶某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晚一点再去看望师兄与谷主。”


    叶清衣话音刚落,与叶清衣抱有同样想法的苏梦笙立刻道:“呃,那个……苏某还是去寻寻那魅妖吧,弟子们没头苍蝇似得,如何能将那魅妖捉回来。”


    师兄弟二人争先恐后地正欲离开,溪暮海冷不丁道:“苏仙师叶仙师不必避嫌,溪某一生坦荡,没什么事不好拿到人前说的,且箫儿又是苏仙师看上的弟子,势必该当着苏仙师的面弄清此事,事后苏仙师还愿不愿意收箫儿为徒,全凭苏仙师做主。”


    溪暮海既已将他二人的心思点破,叶清衣与苏梦笙反倒不好离开了,苏梦笙摇着扇子一笑,嘻嘻哈哈地遮掩了过去,叶清衣则拢了拢身上的盖毯,握着手炉,不动声色地朝跪在地上的玄墨箫望了过去。


    本在悄悄打量着叶清衣的玄墨箫在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眸光一颤,慌忙将头低了下去,惶恐的像个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叶清衣望着那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瘦削身影,沉默地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铁指环,心情很是纠结。


    照理说,他该毫不犹豫地将这孩子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的,以避免灾祸的发生,可就目前来说,这孩子并未做错什么,他真的要残忍的夺走他的性命吗?


    正苦苦思索着,一穿着紫蓝色剑服,浓眉大眼,一派富贵装扮的公子在四名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那公子先是一脸恭敬地冲着叶清衣与苏梦笙拱了拱手,继而与溪暮海道:“爹,弟子说您找儿子?”


    “是。”溪暮海冷着脸道,“想必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吧,昨夜你都做什么了?”


    溪彦茗微微一愣:“儿子昨日下了晚课后便回房看书沐浴,早早休息了啊。谷中的事也是今日清晨才知道的,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将那魅妖抓回来。”


    “如此说来,你没有去过望月阁了?”


    “没有啊。”溪彦茗想也不想地说,“不过儿子倒是听说昨夜有人擅闯了望月阁,并成功盗取走渡灵珠,且闯入冰牢伤了我谷中弟子放走了魅妖,爹,谷中怕是出了家贼啊……”


    溪彦茗边说边看了玄墨箫一眼。


    玄墨箫无动于衷,由着溪彦茗打量。


    “家贼不家贼的倒是不打紧。”苏梦笙道,“溪谷主,依我说,咱们应先将那魅妖抓回来,否则洬陵的百姓又要人心惶惶了。”


    “不急。”溪暮海盯着自己的儿子,“彦茗,把衣服脱了。”


    溪彦茗眉心一跳,一脸尴尬道:“爹……爹这是何意?”


    “叫你脱你就脱,哪来这么多废话!”溪暮海厉声斥道。


    适才还谈笑风生的溪彦茗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侧头看了谭玲珑一眼,谭玲珑咬了咬唇,小声唤道:“舅舅……”


    “你闭嘴!”溪暮海瞪着溪彦茗,“你还愣着干什么?等为父亲自动手吗?”


    溪彦茗嘴角抖了抖,目光闪烁地望了望四周,犹犹豫豫地抬起手,颤巍巍扒开了衣襟。


    那雪白的胸膛上,赫然有数道鲜红的抓伤。


    “魅妖。”叶清衣只看了那伤口一眼便道,“是魅妖所致。”


    溪暮海的脸一下子变得又青又白。


    他直勾勾地盯着溪彦茗,目光锋利得似乎想杀人,溪彦茗慌忙跪倒在地,含着泪珠道:“爹!爹!你听孩儿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溪暮海怒道,“你那点花花心思为父还不清楚?!你盗取渡灵珠为父便忍了,为何要伤害同门手足!”


    “爹!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溪彦茗抹着泪珠解释,“孩儿确实去了望月阁,拿走了……拿走了渡灵珠,却没有去过冰牢,更没有伤过同门!想来擅闯冰牢释放魅妖者另有其人,爹,你不能冤枉我啊……”


    “哼!”溪暮海一脚踹开溪彦茗,“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何要栽赃嫁祸到箫儿的头上!”


    “我、我……”


    溪彦茗回头看了谭玲珑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谭玲珑见状忙道:“舅舅,是我!是我用家传法宝破解了望月阁的法阵,撺掇表哥盗取渡灵珠!但我们真的没有去过冰牢!我与表哥从望月阁出来后,撞见了一黑衣人,那黑衣人抢走了渡灵珠,打伤师兄便跑!我追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看到玄墨箫就站在望月阁外,以为、以为他与那黑衣人是一伙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便一边帮你表哥疗伤,一边与他筹划了一晚上,想要将这口大黑锅扣在玄墨箫的脑袋上。”苏梦笙张口总结道。


    少女姣好的面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将银牙咬了又咬,豁出去道:“舅舅!望月阁的事玲珑一人承担!可冰牢的事,玲珑笃定与那狗杂种有关!舅舅,你绝不能放过他啊!”


    “好了!”溪暮海一掌拍在一旁的立柱上,“再敢信口雌黄,本座将你们两个一并送到冰牢里去。”


    高耸入云的立柱上眨眼之间崩裂出无数细纹,谭玲珑哪敢再吱声,跪伏在地,颤抖着哭泣去了。


    “来人,将表小姐与大少爷关入禁室。箫儿……”溪暮海望着玄墨箫叹了口气,“你也先去吧。”


    玄墨箫略略停顿了片刻,伏地对溪暮海磕了个头:“是。”


    说罢缓缓起身,头也不敢抬地离开了冷月轩。


    一通污蔑,两个巴掌,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翻篇了。


    “两位仙师,随溪某进来说话吧。”叶清衣正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出神,略显疲惫的溪暮海冲着他与苏梦笙扬手道。


    在秋风中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叶清衣委实有些疲惫。


    好在屋中的炭火是烧足了的,热气扑来,叶清衣冷得发僵的身子总算舒缓了些,他懒洋洋地歪在矮榻上,与苏梦笙与溪暮海一并饮了杯热茶,这才道:“溪谷主,你打算如何处置令郎与表小姐。”


    溪暮海的脸色依旧铁青非常,他气闷地将茶碗撂在桌案上,叹了口气道:“先关上他几天再说,不怕两位峰主笑话,我这儿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他自己本事差,又想在一月后的仙剑大会上博得一个好彩头,这才动了歪心思,去盗取渡灵珠。”


    叶清衣闻言不语,渡灵珠,物如其名,是个能把别人的灵力渡给自己,或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别人的宝贝,想来溪彦茗是想拿着渡灵珠吸收点别人的功力,以增强自己的修为。


    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好法子,只可惜,终究行迹暴露,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孩子嘛,不懂事,多教教就好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犯过错啊。”苏梦笙笑哈哈地和稀泥,“可他们毕竟不是闯入冰牢放走魅妖的人,依我看,正是得人救助,从冰牢内逃走的那只魅妖从溪公子的手中抢走了渡灵珠,所以,谷中没准真的出了家贼也说不定。”


    溪暮海听了苏梦笙的话后又是叹了口气:“不是家贼便是那些妖物的同类,总之我洬陵不大太平。”


    “魅妖的事倒也好说,总之他逃不出洬陵去,早晚会伏诛。”叶清衣摩挲了摩挲怀中的手炉,语调沉沉道,“溪谷主,我师兄看中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亲侄子?”


    溪暮海闻言一怔。


    他再次叹了口气,无奈而又愧疚地回道:“不错,他是我亲侄子,也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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