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衣与苏梦笙遥遥一望。


    “我就知道清衣也认出来了。”苏梦笙道,“不说别的,那孩子的样貌与他父亲像足了七成。”


    叶清衣闻言微微一笑权当默认,溪暮海则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何止是模样像,性情,天赋,身上的那股子怪劲都和他爹一模一样。”说着抬眼看向苏梦笙,“苏仙师,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收箫儿为徒,他在我这里过得不好,你同情他,我能理解。但我也不是有意要虐待他的,那孩子无父无母,自小便性格古怪,和谷中的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他不合群,大家便讨厌他,排挤他,我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孩子,便也没管他。原本也找了个弟子教他些法术,可他学得实在太快,我因忌惮着他那亲娘,便不敢再教他,生怕培养出个和他爹娘一样可怕的怪物!”


    溪暮海越说越激动,肩头都在微微颤抖着,苏梦笙见状忙伸手拍了拍溪暮海的胳膊,劝慰道:“谷主莫要激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孩子我看着倒还算稳重,不像是生出事端的。”


    “唉,这种事,溪某不敢赌啊。”溪暮海看了看叶清衣,一脸感慨道,“想当年,多少人因为那孩子的一双爹娘失去了性命!便是叶仙师这一身病骨不也是因当年之事所致,溪某至今仍记得叶仙师十几年前风采卓绝的模样,现如今……唉,可叹,可叹啊……”


    溪暮海这一段话说得伤心欲绝,一双眼睛都红了,仿佛如今病骨支离的人是他,叶清衣并不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只觉得心惊,并不能共情,便淡淡一笑,道:“旧事已逝,来日方长,溪谷主不必太伤怀。”


    “是啊是啊,那些糟心事已经过去了,何必还时时回忆,给自己添烦恼呢。”苏梦笙大喇喇道,“当年一役苏某亦是记忆犹新,在当时那种状况下,溪谷主能主动站出来收养那孩子已属不易,如今那孩子平安长大,溪谷主劳苦功高,日后便将他交给苏某吧,苏某会好好教管他的。”


    叶清衣闻言一怔:“苏师兄,你当真要收那孩子为徒吗?”


    溪暮海的面上也流露出质疑的神色:“苏仙师,你当真想好了吗?”


    苏梦笙摇着扇子瞧了瞧他们两个,笑眯眯道:“瞧你们两个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苏某人要收个怪物做徒弟呢!二位放心,苏某人呢一向是有教无类,况且那孩子是真的合我的眼缘,再说了,他父亲本就是玉穹山的弟子,他回去见见师祖也是应该的呀。”


    “好吧,既然如此溪某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一切还请苏仙师多多上心。”溪暮海思忖片刻后道。


    苏梦笙笑笑:“好说,好说。”


    解决了玄墨箫一事的溪暮海神色明显好转了一些,他站起身,冲着叶清衣与苏梦笙拱了拱手:“此事既已商谈妥当,溪某便放心了,二位仙师好好休息,溪某晚些再来探望。”


    叶、苏二人道:“谷主慢走。”


    送走溪暮海后,受不住冷的叶清衣便也回暖阁了。


    嚷嚷着要与叶清衣同住在暖阁的苏梦笙一手扶着步伐虚浮的叶清衣,一手缓缓摇着摇扇子,很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叶清衣忍俊不禁:“师兄心情不错,是因为收了新徒弟的缘故吗?”


    苏梦笙嘴角轻扬:“是,也不是。不过师弟啊,师兄我瞧你那反应,似乎对我收徒一事颇有意见。”


    心思被人看穿的叶清衣淡定非常,他直白地与苏梦笙道:“我与溪谷主一样,对那孩子颇为忌惮,是以不愿师兄将其带回玉穹山。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那孩子身上的问题,只能姑且观望着,走一步,看一步。”


    “什么走一步看一步,你也说得太玄乎了。”苏梦笙紧紧揽住叶清衣的肩膀,“清衣,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乾坤已定,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信那个十几岁的娃娃能翻出天来,再说了,不有我好好管教着呢嘛,我你还信不过?”


    叶清衣侧眸看了眉目含情,姿态风流的苏梦笙一眼,不予置评。


    苏梦笙敏锐地从叶清衣审视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质疑与嫌弃,便干巴巴笑了一声,扮作严肃的样子道:“我与你实话实说,我是真的可怜那孩子,我一入谷就见到他了,一个人提着两个大粪桶,正清理茅厕呢!谷里的弟子都不喜欢他,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他也没饭吃,饿了就吃两口马粮,渴了就喝两口石臼里积的雨水,你说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叶清衣垂眸沉默着。


    一旁的苏梦笙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爹是什么样的人物品格你也清楚,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活成了这样,只怕要心疼的疯了。当年的事再怎样,与那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无辜的啊!说起来,溪谷主在这件事上做得也实在过分,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啊,他不闻不问的,不就等着那孩子自生自灭吗?”


    叶清衣心中苦笑,若是苏梦笙知道自己在原著是怎么被玄墨箫虐死的,只怕此刻早已冲到马棚里将那玄墨箫杀死了。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咱们还是快些帮溪谷主找到那只魅妖,早点回山门去吧。”


    “找魅妖的事你交给我,至于你呢回暖阁好好休息。”苏梦笙扬袖挡下吹向二人的冷风,戏谑道,“再有一个月便是仙剑大会了,届时群英荟萃,我那没出息的哥哥若是见师弟你还是这般病恹恹的,会与我算账的。”


    步伐缓慢的叶清衣足下猛地一顿。


    原著中,苏梦笙的亲哥哥苏梦泽正是叶清衣的道侣,并且也惨死在了玄墨箫的手中。


    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未来道侣,叶清衣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庞愈发苍白了几分:“苏师兄,你又乱开玩笑了。”


    “我哪里乱开玩笑了。”苏梦笙越说越上劲,“看师弟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又或者,师弟你的意中人是我?”


    叶清衣:“……”


    “说话呀,师弟,别不理我啊……”


    叶清衣无动于衷地由着苏梦笙胡闹,自顾自地朝前走,忽然,一大群山雀从不远处的山林中飞了出来,惊慌失措,像是被什么邪物所惊扰。


    “什么情况?”苏梦笙面色一凛,对着叶清衣道,“师弟,你先回暖阁,我去那边看看。”


    “我和你一并去。”叶清衣道,“若是昨日逃出去的魅妖,我顺道便将它收了,毕竟,捕妖阵出自我手。”


    “也好……”苏梦笙迟疑片刻做出决定,伸手揽住叶清衣的腰,带着他飞向山林。


    山林中,几个寒晶谷弟子手执长棍,将玄墨箫围困在一棵参天古树下。


    已经被抽打了几棍子的玄墨箫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脸上,手上,全是血,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纤薄羸弱的身体上,一片接着一片,仿佛要将他就地掩埋。


    本该在禁室中闭门思过的溪彦茗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竹椅上,一边扣弄着指甲,一边睨着玄墨箫道:“说啊,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现在不吱声了。来,给本少爷重复一边你对我爹爹说的话,说差一个字,本少爷便打掉你一颗牙,说,快说!”


    “说啊!”


    “叫你说!”


    弟子持着长棍,肆意在玄墨箫的身上戳来戳去,根本不顾玄墨箫是何感受。玄墨箫吐出一口鲜血,紧咬着牙关蹙眉道:“我、我没冤枉你……”


    溪彦茗冷笑:“呵,你还挺会避重就轻的!”说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玄墨箫面前,俯下身阴笑着道,“你听不懂本少爷的话吗?本少爷让你复述一遍你对我爹说过的话,你扯别的做什么?”


    “可、可我当真没冤枉你……”玄墨箫喃喃道。


    “还他妈跟我玩这一套。”溪彦茗一脚将玄墨箫踹飞了出去,玄墨箫几乎惨叫着撞上了身后的大树,“咚”地一声摔在地上,滚到了溪彦茗的脚边。


    溪彦茗盯着趴在地上不住地吐血,站也站不起的玄墨箫冷哼一笑,想也不想地抬起脚来,踩在了玄墨箫的脸上。


    他一边来回捻动着玄墨箫的脸,一边阴阳怪气地骂道:“本少年拿自家的东西叫偷吗?不识抬举的狗东西!叫你顶包你顶便是了,争辩个屁!我爹知道了真相又怎样?他会责罚我吗?至于你……哼,你不会真的以为玉穹山的苏仙师会收你为徒吧?你撒泡尿照照你的脸,就你那德行,便是马粪都比你强!”


    “哈哈哈哈!”


    “大少爷说的是!”


    跟着溪彦茗的弟子们道。


    溪彦茗被恭维的越发忘乎所以,他踩着玄墨箫的脸,失忆了一般迷茫地朝天空望了望,继而咋咋呼呼地说:“哎呀,本少年忘了,这狗东西住的地方没有镜子,要不然咱们帮帮他,给他做块镜子出来?”


    “好好好!”一弟子立刻松了裤子,“我这里便有一泡现成的,保证能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我也有,我也有!”


    越来越多的弟子加入进来,扔了棍子解裤子,他们转成一圈围住玄墨箫,正欲施暴,一张闪烁着符文的金色阵网从天而降,将包括溪彦茗在内的一众寒晶谷弟子倒吊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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