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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作精女知情的乖弟弟18 ·

    季奕铭也喝了不少酒, 但他很清醒。

    身体与五感充满钝感,车跃入车流,两边被车速拉扯成流光的灯火飞快地后撤。

    宴会上灯红酒绿那种拥挤与喧闹渐渐散去, 季奕铭垂眸,手轻轻地挡在外侧, 郑沅已枕卧在他腿上睡着, 鬓发松乱,脸上有酒醉的酡红,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整个人像是猫一般蜷缩起来。

    司机自觉地拉上了隔板, 季奕铭便毫不掩饰地看了她一路。

    等到了郑沅家门口, 司机被他打发回家休息, 而他也没有叫醒她, 独自坐在车上静静等着她睡醒。

    这样的时光像是被刻意拉长,静谧得让他感到安宁。

    大约十几分钟后, 郑沅的腿微微有些麻了,自然而然地醒过来, 她揉着眼睛, 动作还有些迟缓, 低声问:“这是在哪里呀?”

    季奕铭下意识扶住他胳膊:“你家门口,要进去了么?”

    “我家?”郑沅揉着额角, 撑着座椅直起身来, 看向窗外, 关家的小洋楼一片漆黑, “可我妈可能出门去了, 家里都没灯。”

    关女士若是在家,必然灯火通明, 她不喜欢家里灰暗暗的。

    “这么晚出门?”

    “她一般这么晚出门就会在外面过夜了。”郑沅耐心解答,心里想——这还是当年的老实孩子。

    季奕铭想起了那位金发先生:“……”

    “你陪我进去吧,黑乎乎的。”郑沅

    季奕铭也没打算把她扔在门口,先下车开了车门,郑沅脚踩到地面还软绵绵的,穿着高跟鞋的脚不由崴了一下,失去平衡的一刹那,立即被一双手紧紧地搂住了。

    “小心。”

    “我头还好晕。”郑沅低着头努力站直。

    “我牵着你。”于是那只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关家是独门独栋的小洋楼,三层,前院后院种满了花,冬日虽然萧条了些,有颗美丽的法国梧桐,在路灯下挺拔优美,郑沅打开家门,家里果然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季奕铭礼貌地停在台阶下没有上来。

    她回过头对季奕铭说:“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么?”

    她身后是浓郁的黑暗,她的脸庞被院子里的路灯照亮,纤细的身子罩在宽大的西装下,显得楚楚动人。

    季奕铭沉默了一会,他害怕克制不住自己。

    郑沅没有得到回应,便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伸手抱住了他结实劲瘦的药:“陪我。”

    季奕铭低声道:“你会后悔吗?”

    郑沅将头埋入他胸膛,听见他失去稳定节奏的心跳,轻轻笑了笑。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她惦记了十年。

    她仰起头看向生怕伤害了她的季奕铭,他的眼中隐忍着灼烧的情意。

    “你问我会不会后悔么?”

    郑沅踮起脚伏在他耳边,低低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

    郑沅的卧房连着半圆形的阳台,有一面落地窗。

    她被禁锢在怀抱中,抵在落地窗前深深吻下。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白皙光滑的皮肤仿佛笼罩上淡淡的银色,令人爱不释手。

    她在缠绵中化成了火又融成了水,淡淡的酒气像一场交织的催化剂,床垫下陷发出轻微地吱呀声,像某种信号一般,郑沅忍不住绷紧脚趾,当每一寸肌肤都在指尖下颤抖,她注意到季奕铭眼中像一汪泉一般的温柔。

    “姐姐。”

    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唤,唇像掠火一般衔住了她柔软的耳垂,轻咬着。

    郑沅浑身一颤,手臂难耐地攀上他的肩头。

    隐秘的称呼像是点燃烟火的信引,引爆了绚烂的烟火,郑沅紧紧闭上眼,整个人像是快要溺水一般满着窒息又胀满的感受。

    她成了浮木,成了水波飞溅的浪花,成了低吟的大提琴,成了缠绕的藤蔓。

    季奕铭从身后搂着她,两人光洁的身体还亲密无间地贴着,微微的汗意在两人之间蒸发,郑沅还闭着眼睛,轻微喘着气回味着温情,季奕铭亲吻着她的发顶,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抚过她的后背,让她颤动着湿漉漉的睫毛,忍不住软软地靠在她胸口,又眷恋地轻轻蹭了蹭。

    “姐姐。”季奕铭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们结婚吧。”

    郑沅翻过身看他,他低头亲了亲她溢出生理泪水的眼角:“我想剩下半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她还是没说话。

    季奕铭抿了抿薄唇:“你要对我负责的。”

    郑沅忍住笑意,仍然不说话。

    季奕铭翻身再次压-住她,双臂撑在她两侧,吻着她的锁骨不满道:“这方面你可别学阿姨。”

    郑沅故意问:“哪方面?”

    季奕铭实在忍无可忍,气道:“这就让你知道是哪方面。”

    后来郑沅凌晨三四点才被放过,被季奕铭抱着去洗了一次澡,换上睡衣倒在床上累得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季奕铭好像一直没睡,她迷迷糊糊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他好像安耐不住激动,又是捏捏她的耳朵,又是摸摸她的头发或是将她搂在怀里,郑沅一直没进入深睡眠,气得抬手打在他脸上。

    于是身后的男人呼吸都停了似的,乖乖抱着她,再也不敢乱动了。

    第二天郑沅睡到九点多,团里的练习都错过了,季奕铭比她早醒,一只手臂给她枕着,半躺在床上,膝盖上放着不知哪来的文件,身残志坚地单手翻阅着,见郑沅醒了,便将文件放在一边,重新躺下来抱住她。

    郑沅看了看墙上的钟:“那么晚了,乐团居然没找我。”

    “找了,楼下电话响了三遍,我下去接了替你请了假。”

    郑沅仰起头:“你用什么理由请的假?”

    “我说你太累了。”

    “……那团长怎么说?”

    “他说打扰了。”

    “……”

    好像有什么事情说不清了。

    郑沅起来洗漱,从关妈妈房间里找出谢尔盖的衣服给季奕铭换洗,他冲好澡换好衣服,郑沅还在敷面膜,便先下了楼打开冰箱,找出食材来,挽起袖子开始做早餐。

    郑沅闻着香味走下楼梯,就见男人围着碎花围裙在煎蛋。

    薄薄的衬衫勾勒出他手臂的肌肉形状,郑沅站在楼梯上看了许久,忽然就被这样简简单单的场景温暖到了。

    热腾腾的面条上卧着一颗饱满的荷包蛋,边缘焦香金黄,中间的蛋液轻微顶破蛋白,缓缓流淌出来。

    “吃吃看,怎么样?”

    郑沅挑起面条咬了一口,面汤清爽面条劲道,味道居然真的不错:“好吃。”

    季奕铭见她一口一口吃得很香,脸颊一鼓一鼓,很是可爱,也弯了眼睛。

    两人吃完饭,季奕铭又主动起来洗碗,洗一半还出来泡了壶红茶给她放面前,郑沅吃干抹净什么事也不做,喝着茶看着电视,悠悠闲闲。

    季奕铭收拾好厨房,坐在郑沅身边陪她听晨间音乐。

    从此,郑沅便宣告正式过上有弟弟包办一切的生活,半年后搬离关家,住进了季奕铭能瞭望明珠的公寓,每天生活的步调安逸缓慢,每天就是拉琴、演奏,和季奕铭两人各自下厨做好吃的,通常还是季奕铭下厨房得多,他好像致力于把她养成个五谷不勤的人。

    有时季奕铭卸下工作也会和她去各地走走,逛逛,郑沅最喜欢威尼斯,她一向喜欢水,对温柔水乡毫无抵抗力,他们在威尼斯停留时间最长,坐着细细长长的小船听街头艺人吹萨克斯,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日子过得极快,在郑沅打算接受季奕铭的求婚时,听说方涵曦离婚了。

    汪衍庭爱上了一个来实习的女学生,被方涵曦撞破,汪衍庭直白地说他遇到了真爱。

    方涵曦彻底崩溃了。

    她忍受着婆婆的闲言碎语,她苦心经营家庭,她热爱着这份朝朝暮暮,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她的付出被人轻视,汪衍庭甚至觉得她不应该坚持自己的事业,说她应该继续当教师,将更多的精力倾注在孩子身上,而不是加班出差,将孩子都扔给婆婆。

    方涵曦呆呆地站在汪衍庭面前,她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

    她回想起上辈子,她不管做什么,季奕铭都为她提供最大的支持,她可以投资商铺,可以旅游,哪怕季奕铭大起大落之时,也从没有责怪过她,她忽然看不清自己这两辈子都在忙活什么了。

    但她也早就不是上辈子的她了,签下离婚协议书,她抱起孩子,回了娘家。

    第二天她收拾好心情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公司,每个人的工位上都放着伴手礼与请柬。

    方涵曦坐着看了很久,苏丽过来问她:“咱们商量一下随份子随多少吧?”

    她仰起脸,忍下眼角的泪光,笑道:“好。”

    郑沅这辈子的婚礼简单而隆重,草地婚礼,邀请的人也不多,但氛围还不错,在敬酒时,她还留意了女主一下,这本书的结局也是开放性结局,她后期也疲于应对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那个女学生的故事在后期也出现了,但经过女主的各种操作和打脸,婚姻还是维系下去了,可这辈子仿佛引爆了原文里埋下的雷,学会独立自主眼里再也揉不下沙子的女主直接打出了BE结局。

    但她看起来还好,抱着女儿笑着看兔子蛋糕。

    婚礼结束,两人又飞往威尼斯,这时候不是旅游旺季,安静的河面上倒影着一条小船,郑沅躺在季奕铭的膝上,他低头亲吻她的鼻尖,忽然问:“你还记得,那年你在月光下弹琴,给我唱过一首歌吗?”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结局了!

    下个世界,就要回到现实世界了~

    六、现实世界的竹马

    第82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1 ·

    附小门口挤满了放学的小孩, 有的围在棉花糖机旁,有的站在热狗摊前不肯走,家长接送的车辆堵得一条道水泄不通, 喇叭声此起彼伏。

    郑沅裹着羽绒服,戴着红领巾站在校门口的石墩旁, 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脑海里的阁楼正在瓦解。

    包括系统那只大白猫, 猫将她所有积分与碎片都兑换干净,然后就伸着懒腰说:“大概够了,复活券已兑换,多余的积分已用于倒流时光, 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去了, 我也要去找下个宿主了, 再见, 这次合作很愉快。”

    郑沅还没来得及问,就站在这里, 而系统已渐渐从她身上剥离干净。

    可是……她看着一旁的报刊亭,踮着脚看清了自己倒影在玻璃窗上的身影。

    背着大大的书包, 粉色美少女战士图案, 扎着两个一高一低的羊角辫, 一看就是出自温叔叔之手,蹬着一双雪地靴。她仰了仰头, 鼻尖微微湿凉, 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了下来。

    旁边一个家长抱怨道:“怎么一接孩子就下雪, 这鬼天气。”

    郑沅把围巾系得紧了些, 跟在一群排着队过马路的低年级学生后头, 循着记忆的方向走到了对面一间面馆,掀开厚厚的有些油腻腻的塑料帘子, 就听见一声久违的招呼:“这儿呢沅沅。”

    她循声望去,是个胖胖黑黑的小男孩,捧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嘴里鼓鼓囊囊还费劲招呼着她,差点喷出一口面来,被坐在他对面军装笔挺的男人狠狠拍了一下脑门:“能不能好好吃!”

    话音未落,男人又马上扭过头来,换成一张笑得极其温柔地脸:“沅沅快来,叔叔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炒汤圆,还热乎着呢……”

    郑沅恍恍惚惚地走上前去,被年轻了十几岁的温叔叔摁着肩头坐下了。

    手里还被塞了一双筷子。

    “今天怎么迟了?是不是你们老师又留堂了?”温叔叔给她打开牛皮纸包,里头是抄得表皮金黄未酥圆滚滚的奶白汤圆,郑沅夹了个,浓浓芝麻香炸开在嘴里。

    对面的小胖墩埋头吸溜吸溜大口吃着面,有几个也戴着红领巾的小孩也结伴进来,路过他们的桌子还喊了一声:“温小胖,你也太能吃了!”

    温镜图叼着面条抬头,呲牙咧嘴地瞪着对方。

    郑沅莫名其妙就眼泪掉下来。

    一下桌子桌外几个人都没了声音,温镜图率先站起来把那个小孩揪住,凶狠地说:“你看你把我妹妹都吓哭了!”

    温叔叔则手忙脚乱用粗粝的手给她擦眼泪,结果擦了一会把她的脸都磨红了,于是更加手足无措地换成手背来擦:“沅沅怎么了怎么了?”

    郑沅扑到温叔叔身上放声大哭。

    温镜图和旁边的小孩扭打在一起,一个喊着你欺负我妹妹,一个喊着你胡说八道,郑沅哭得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缓了下来,把温叔叔好生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她只是度过了一个平常的一天。

    可对于她来说,她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游走在不同人的人生里,才换来这次时光倒流。

    吃完了点心,郑沅被温叔叔抱上了单车前面的横杠,温镜图坐在后座垫,车把手上挂着两人的书包,一边一个,温叔叔艰难地踩着车蹬,老式自行车便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

    温镜图紧张地拽着亲爸的衣服:“爸,你到底会不会啊,妈不在你来接我们两天,我就摔了两次,你每次都顾着沅沅不顾我,我屁股蛋子还疼呢,不然我们还是走路吧。”

    “闭嘴吧你。”温叔叔站起来蹬车都有点蹬不动的感觉,“你肉多,摔不疼。”

    “您可真是我亲爸。”

    寒风刺啦着脸,郑沅这才有了真实感。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刚被接到温家的日子,这时候她九岁半,傻大个九岁。

    ……所以他又占她便宜,妹妹妹妹的。

    从小他就不爱承认自个比她小,就愿意当哥哥,在大院里炫耀自己有妹妹了不说,还趁着郑沅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哄她叫了好几年的哥哥。

    家属院都是老式筒子楼,一长个走廊,一头是楼梯,一头是公用厨房,一层楼道里大约有十来户人家,隔音也不好,但邻里间极为热闹,放学的时候孩子都是各家乱窜,老太太们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择菜,随便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着每天的新鲜事。

    温家在六号家属院,住五零二。

    回去的时候还在上楼就能闻到满楼的菜香了,公共厨房里各家的锅灶都挨一块儿,谁家做什么菜一目了然,大伙也经常你带班盘子排骨,我换半碗红烧肉,本来一家只准备了两三个菜,等真到了吃饭的时候,满桌都是邻居那交换来的各色菜式。

    温家新接来一个小姑娘,大伙都知道。

    刘大娘家就住在五楼楼梯口,见温大海左手拎着个胖墩,右手牵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一边掰豆角一边探头探脑:“大海,回来啦?”

    温大海笑着点点头:“回来了,这不又下雪了,着急接孩子回来。”

    “你媳妇出差还没回来呢?”

    “没呢,她这是到乡下义诊去了,少说要一个月呢。”

    “哎呦,那你们家这几天怎么开火呀?要不带孩子来我家吃吧。”刘大娘热情地把菜篮子放下了,站起来眉毛挑高高的,“这是你新闺女吧?生得真好看,哎呀,真白呀。”

    温大海下意识把小姑娘搂住,笑着婉拒了:“家里一切都好,我媳妇早就预备好了,给我包了一冰箱的饺子,还把肉都剁好了,我这军粮充足着呢,哎对,这是沅沅,郑中尉的闺女……”

    刘大娘“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烈士家属,不好评头论足的,只是眼里带上点怜惜。

    真是可怜见的。

    郑沅可太清楚这楼道里的大娘大爷们了,那就是个天生的情-报站,什么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对这楼里各家各户发生的大小事情那是如数家珍,谁家多了一只狗,转天都能传得大院里有鼻子有眼,可能连那只狗后脚爪子上带块疤都知道了。

    郑沅记得自己小时候很敏感,对于他们小声议论着说她可怜,她都知道,心里就更加难受,但现在她这幅短胳膊短腿的身子里是个久经沧桑的灵魂,对此早已无感,也不会感到刺心了。

    温大海把两个孩子领进家门,把屋里头的灯都摁亮,让两个孩子对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他赶紧开冰箱准备今天晚饭——幸好提前带孩子上面馆垫了肚子,不然等他弄好准饿死了。

    郑沅把书包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语文数学,练习册生字本也是分门别类,笔盒里每根铅笔都削得一般长短,橡皮擦也是干干净净。

    另一头,温镜图倒出来一堆皱成一团的试卷,然后又拿出缺了封皮的练习册,每页都卷了边,铅笔盒打开,铅笔断得只剩了头,橡皮擦被削成了骰子。

    郑沅:“……”

    温镜图见郑沅不说话,就这么盯着自个,一边把书本用手肘压平一边问:“咋啦?”

    他家这个新来的妹妹不爱说话,眼睛那么大就只会乌溜溜地看着人,像个洋娃娃。

    她刚来第一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跟隔壁屋的打架打得一路滚进来,差点把电视撞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咚”咚声音,把她吓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温镜图被温大海一顿收拾,顶着凳子站墙角一边和她说话:“妹妹你叫什么?”

    郑沅压根不理他,垂着脑袋把自己蜷成一个球,扁着嘴眼泪汪汪。

    温镜图一开始觉着这个妹妹也太没劲了,但后来他爸悄悄告诉他郑沅家里的事:“你可别胡闹,爸跟你说,沅沅爸妈都没了,家里亲戚都不想养她,爸爸妈妈去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灵堂里,其他大人都在吵,推三阻四的,你说她听得能不伤心吗?她刚来咱们家因为不熟悉才不爱说话的,所以你要多跟她玩,知道吧?要是新学校里有人欺负她,你可得帮着她,知道了吗?”

    温镜图严肃着一张小胖脸点点头,他是当哥哥的当然要护着她,虽然后来他知道了实际上这个妹妹其实比他大,但这种小事无伤大雅,不用在意。

    晚上吃的是温叔叔牌煮得太烂以至于破了皮的饺子皮馅料汤,但因为将错就错放多了胡椒,居然也挺好吃的,郑沅吃了一碗,温镜图吃了三碗,就这还是他之前已经吃过一碗面的原因。

    郑沅想起他后来正式入了伍,在边关哨所一呆就是三年,回来就瘦了,但食量不减,她亲眼看着他一次训练回来,吃了十二个大包子。部队里的包子可不像外头,个个都实诚得很。

    晚上郑沅写作业,温镜图就在一边等着她写好借来抄。

    郑沅看他那抄作业抄得起劲,都想不通后来这货怎么考上的国-防。

    另一头,温大海烧好了热水出来:“你们俩赶紧洗澡去。”

    郑沅瞬间呆了。

    她忽然想起来,温家小,院里还经常停水,她小时候经常和温镜图一块儿洗澡来着,不仅如此,他们现在还睡一屋呢!

    但那会她是小孩,这会她虽然还是小孩,但……

    没等她想明白,温镜图已经丢了笔起身应道:“来了来了。”

    第83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2 ·

    温大海把浴室的窗子关紧, 热腾腾的热气把小小的卫生间弄得云蒸雾绕,温镜图已经脱掉外衣,缩着膀子溜进来, 温大海把头探出去:“沅沅,快来, 等会水凉了。”

    郑沅严肃地摇头:“叔叔, 我要自己洗。”

    温大海还想再劝,浴室里温镜图已鬼哭狼嚎起来:“爸,快关门,冻死我了!”

    “行行行, 快进去, ”温大海看他烦得不行, 对着郑沅还是格外温柔地补了一句, “那叔叔等会再给你烧一桶。”

    温家给小孩洗澡都用红色塑料桶,冬天往里头一浸, 怎么也冷不着。

    为了找到能装下温镜图的大桶,也是费了不少劲, 当年温大海差点跟收废品的换了个油桶。

    温镜图洗好进屋了, 郑沅才进去, 里头浮着股淡淡的香皂香,空气都是湿湿暖暖的。

    郑沅拆头发洗头洗澡, 穿上毛茸茸的兔子睡衣, 棉拖鞋也是兔耳朵的, 踢踢踏踏地进了屋。

    温镜图窝在被窝里整理他的水浒卡片。

    屋子其实特别小, 两张小床挨着, 中间垂了一道帘子,两人床上都铺了电热毯, 温大海早就开好了,郑沅钻进去就暖呼呼的,一点也不冻脚。

    “哎,你有没有。"大刀关胜。"?”温镜图有个专门用来放卡片的小铁盒,他抱着那个宝贝盒子挪着身子靠过来,“我今天又开了两包鲁智深,我可以跟你换。”

    郑沅摇摇头:“我没买这些。”

    温镜图撅了撅嘴,背过身去,把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边:“你们女孩子真没劲。”

    郑沅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直接爬起来拉灯闭眼睡觉。

    “哎,你怎么关灯了。”温镜图嗷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躺下来,温家的屋子对着大操场,外头还亮着路灯,因此不会显得很黑,墙上还印着防盗网的影子,一格一格的。

    客厅里传来温大海的笑声,他正和媳妇煲电话粥,说话的调调都腻乎乎的。

    伴随着这一切,郑沅现在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很难形容,就像她曾经连续加班了一两个月,累得骨架都快散了,走出办公大楼外头还下雨了,淋着雨回了家,泡好澡吃下一碗热腾腾的粥,终于睡在软乎乎的被子里,那种长长叹出一口气的舒服。

    在外跋涉了很久的旅人回了家,那股踏实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

    忽然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戳上了她的睫毛,郑沅“刷”得睁开眼。

    温镜图不知什么时候又翻过来了,手指还按在她眼皮上,见她睁了眼,乐得直笑:“就知道你没睡着,喏,给你牵手,你没牵着指定睡不着……”

    短短胖胖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热乎乎的。

    郑沅怔了怔,已经被他抓住手盖好被子,还听见他嘀咕了一句:“手怎么冰冰的。”

    她刚来温家那会确实整天整天睡不着觉,温镜图就这么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后来给她养成了坏习惯,总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

    但又多亏了这只手,她才能度过那段时间,完好无缺地长大了。

    果真,被牵着手,郑沅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间,又听见温镜图很小声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沅沅……”

    “嗯?”郑沅只发出了鼻音,眼睛都困得睁不开。

    “我又有点饿了,咱们再偷摸下点饺子吃吧,爸今天煮得跟稀粥似的,我又饿了。”

    郑沅困得没听清他说什么,喃喃问:“什么?”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来,没一会被窝里就多了个人,温镜图本来就肉,刚凑过来脸肉就挨到了她脸颊上,短短的寸头挠得她耳朵痒,温镜图又说了一遍。

    郑沅无奈地睁开眼,困意也飞了,看着温镜图那张小胖脸,忍不住笑了。

    小时候真是看着挫挫的,所以她那么多年了都以为自己对他是姐弟情,直到他那回回来,温叔叔温阿姨趁着暑假出去旅游了,郑沅一个人在家,夏天又热,她穿背心短裤,因为不出门内衣也没穿。

    吃冰棍翘脚看电视,风扇时不时拿脚提一下,又呼着风转过来。

    然后门就突然开了。

    郑沅都傻了。

    门外站着个穿着军绿色作训服的男人,下头是迷彩裤,迷彩鞋,铛得把半人高的迷彩背包放在地上,外头阳光太烈了,从后头打过来,他迈进来一只脚,背光的脸庞才显现出来。

    所有臃肿软趴都褪去,只留下了线条明晰刚硬的五官线条。

    “你谁啊?”郑沅把抱枕挡在身前,有点难以置信。

    “你哥。”

    一听这臭屁的声音,郑沅才敢相信眼前这个钢-枪般锐利坚-硬的男人居然是她青梅竹马的小胖。

    “你这是……”郑沅站起来,抱枕还抱着,走到他跟前转悠了两圈,还啧啧称奇地摸了摸他硬得像石头的胳膊,“整容了吧?”

    “去你的,”他侧了侧身,绕过郑沅往里走,开了冰箱仰头灌下一瓶冰水。

    郑沅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一滴水顺着他嘴角滑过下颌线、颈部、滚入锁骨中消失不见。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原本没有察觉到的感情就是这么开始变质的。

    “你帮我打掩护,等我爸进屋了,我去开门,你去开冰箱,”思绪被还是小黑胖的温镜图拉了回来,他这会正一本正经地制定着严密的作战计划,“然后我们赶紧去厨房,然后就蹲在那吃完,碗我来洗,你先回去守门,知道吧?”

    郑沅点了点头:“万一叔叔起来上厕所怎么办?”

    温镜图更小声地说:“那你就说你渴了,起来喝水的,知道了吧?”

    郑沅也有点饿了,喝了太多汤好像是不怎么顶饿:“行,但我要吃五个。”

    “可以,五个。”温镜图跳下床,侧着头贴在门上听,“我爸去洗澡了,我听见他唱歌了,哎呦真难听,等会楼上又要敲水管骂人了。”

    郑沅捞着自己的羽绒服,又套了条棉裤。

    等主卧的房门发出砰的一声,温镜图立马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两人猫着腰一个人穿过客厅去拧开大门反锁的扭,郑沅踮着脚尖溜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小心翼翼拉开最下层的冰柜抽屉。

    温阿姨包的饺子都用保鲜袋分装好了,一餐一袋,郑沅抓了一袋就赶紧关门,踮着脚跑过去和温镜图汇合,两人用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塞在门缝里,这样关着门但一推就能开。

    两人熟门熟路,厨房里还是装蜂窝煤的灶,灶眼封了,但里头还有被烧成橘红色的煤饼子,这是为了留热水第二天起来洗漱才不会冻掉脸皮。

    温镜图不是第一次半夜溜出来吃小灶了,他熟门熟路用小钳子夹开铁丝绑住的灶门,又从水缸里打了水,两人合力扛着水瓢,踮着脚盖上锅盖闷一会,没一会就沸了水。

    郑沅负责下饺子,贴着锅边扔下去不会溅起水花。

    温镜图只打算煮熟饺子蘸点醋就行,郑沅却找起酱油、紫菜、虾米、香油和盐,各放一些在碗底,就算做好了汤料,等到饺子一个个胖乎乎地浮起来,郑沅便舀了煮饺子的汤,再下饺子,最后撒点葱花,一碗馄饨汤底的饺子就煮好了。

    温镜图都被香坏了,接过碗埋头先尝了一口汤,鲜得差点吞了舌头。

    “沅沅,你会做饭,太厉害了!”温镜图一边吃一边还要说话,烫得抱着碗直转圈,“比我爸煮得好吃多了,真的,以后你管晚饭吧,我们都能吃上好的了。”

    郑沅看了看还没灶台高的自己,还是默默吃饺子得了。

    两人饱餐一顿回去,半夜郑沅还被温镜图说梦话喊着:“好吃……”吵醒了一次。

    但两人肚子里都暖暖的,手拉着手睡得很香。

    隔天,温镜图被温叔叔直接掀被子喊起来晨跑,郑沅也不能免俗,只是温大海叫她只动嘴没有动手,但温家几十年晨跑刮风下雨都不断,郑沅一开始真的痛苦得直哭,但一向什么都依着她疼爱她的温叔叔唯有这方面不妥协。

    但后来她瘦弱的身子骨才越来越好。

    跑步前只少少的喝点牛奶,一前一后三人就整装出发。

    操场上不少人也绕着跑步,部-队里的兵都跑完了,现在都是住在院里的人在锻炼。

    温镜图才出现就被一个清脆脆的声音喊住了:“温小胖!”

    温镜图没理,拉着郑沅跑进跑道,郑沅倒是扭了头,她认出了这是住在楼下的张嘉美,她爸是副团,整个大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捧着她,但温镜图不喜欢跟她玩,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可烦别人喊他小胖了,但张嘉美总这么喊他。

    “温小胖,你等等我。”张嘉美跟几个小女孩往这边跑。

    郑沅便一直转头看她们。

    “别理她,咱们跑咱们的。”温镜图拽着她,跑得更快了些。

    “你真的不等她呀?”郑沅冷不丁问一句。

    “要等你自己等去。”温镜图就有点生气了,他真不爱搭理张嘉美,仗着有个级别高的爹,每天花枝招展的,总当自己是院里的头,温镜图不服她,但她总想让他屈服似的,一见他就要凑上来。

    “哦,那就不等嘛。”郑沅扭过头,不看了。

    两个人窜了老远,张嘉美愣是没追上,跺着脚气鼓鼓地走了。

    郑沅跑完步撑着膝盖休息的时候,才慢慢把刚刚断掉的记忆捡回来。

    可张嘉美以后可是你的初恋女友啊。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啵啵

    第84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3 ·

    张嘉美跟温镜图什么时候好上的, 具体郑沅有点忘了。

    就是有一天出门,她蹲在玄关穿鞋的功夫,温镜图给她两罐奶:“拿着。”

    郑沅接过来, 发现还是温好的,顿感稀奇:“怎么回事, 你又干什么亏心事了, 贿赂我呢?”

    温镜图扭扭捏捏,半天才说:“你帮我带一瓶给张嘉美。”

    郑沅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俩??”

    温镜图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郑沅这才知道俩人搅和在一块了。

    中考后, 温镜图那惨不忍睹的成绩没能考上一中, 分配到个犄角旮旯的九中, 升学率就别提了, 这学校只能另辟蹊径,倒是培养不少运动苗子, 温镜图凭着一身壮的肌肉和高个进了校篮球队,最近也打出一点名声, 情书居然也收了不少, 但郑沅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和张嘉美好上。

    那会他们早都搬出大院了, 住上了商品房,要不是郑沅和张嘉美还同班, 可能都断了联系。

    在郑沅记忆里, 温镜图就谈过这么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 随着张嘉美提前出国, 这份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消沉了一段时间,郑沅被他拉着一块跑了个五公里, 后来在是跑不动了,她就坐在运动场边上看着他一圈圈跑。

    谁能想到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看都不看人一眼。

    跑完步,温大海给俩人一人赛了一袋牛奶一颗蛋,再俩包子,就风驰电掣地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去。

    小学生活郑沅都忘光了,进了校门都不知道班级怎么走,幸好温镜图小学和她同班,直到小升初才因为升学考试稀烂被分开,这回郑沅就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走。

    早上两节语文一节数学,下午又还有一节数学,然后才是一节自然。

    这课表看着都让人想睡觉。

    郑沅对小学的学习提不起兴致,她这会的教学还没有像日后那么超前,教的都是该教的东西,比如她念三年级,学的大多都是造句、组词,还有一些量词,作文都只写两百字。

    但要画周报,写日记,但这些也很简单。

    数学就更别提了。

    自然就很有意思,学蚂蚁,那老师讲的很生动,还教大家如果家里出现了蚂蚁怎么赶走它们。

    温镜图一上课就犯困,一下课就跟一群小男生呼啸着出去踢球,就那么十分钟也要闹得一身汗才回来,他身上好像永远都有那么多用不完的精力。

    回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地一日过了一日,温阿姨在春节前总算要回来了,温大海高兴极了,哪怕温镜图期末考考了个倒数第三,还是特意请了一天假,带着放了寒假的他们去采购年货,买一身从头到脚的新衣服,还要买炒货和糖果,猪肉牛肉也囤了不少,到时候都要用车载回老家。

    温家爷爷奶奶都在乡下住着,守着家里的老宅和田地,田租给还种地的人家,只留了半分田种菜养鸡,每年温大海都要带着一家子回去团圆。

    逛超市是小孩最开心的时候,温镜图让她坐在推车上,然后就使劲在后面推,惊险地穿过人群,弄得郑沅每回都惊叫出来,但后来又觉得特别快乐。

    温大海去结账的时候,郑沅又看到了张嘉美,她被她那个威严的爸爸牵着手,穿着公主裙小皮鞋,看见了郑沅都不敢过来,只是对她眨眨眼。

    回到家还没开门就闻到了屋子里传来一阵香味,温大海开门的手都快了几分,一开门果然看到温阿姨围着围裙拎着锅勺从厨房探出头来:“哎呦,回来了,外头下雪没?”

    “没呢,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们去接你呀。”温大海见着真人了反而正常了,矜持地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又进到厨房去,“你一回来就忙什么,我这段时间厨艺大涨,怎么不让我露一手?”

    温镜图听了只撇嘴:“得了吧,妈,快别吧,这段时间多亏了沅沅我们仨才没饿死,爸连饺子都煮不好,我都饿瘦好几斤了。”

    “真的假的,温大海,沅沅那么小你让她进厨房伺候你们爷俩,你可真行。”

    “温镜图闭嘴吧你,”温大海被揭了短马上出卖儿子,“你儿子这回可长脸了,考了个第三。”

    温阿姨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喜道,“儿子你开窍啦?”

    “哼哼,倒数第三!”

    “什么?你怎么读的?”温阿姨马上变脸,锅勺都差点扔过来,吓得温镜图“刷”地躲在郑沅后头去。

    郑沅无辜地站在那,温阿姨也姓温,和温大海一个村的,本命叫温书琴,但其并不是个温柔贤淑风格的女人,温镜图虽然经常挨他爸揍,但际上更怕妈妈。

    晚饭,温书琴把两个鸡腿就夹给了郑沅,郑沅一手一个吃得得意洋洋,温镜图像个耸拉着耳朵的小狗,感觉头上都有一道黑云。

    真正到了回老家的时候,温大海把自个那辆叮叮当当响的面包车洗得蹭亮,一家四口的东西不仅塞满了后备箱,甚至把后排都沾满了,郑沅和温镜图两个人被挤在两床被子中间,后来只能蹲在地上玩跳棋,等到了温奶奶家,脚都蹲麻了。

    车子刚到村口呢,就听见有人叫他们:“图图,沅沅,回来啦。”

    温奶奶顶着寒风站在村口,怀里还揣着刚蒸出来的馍馍。

    “奶奶!”郑沅和温镜图同时叫了一声。

    “妈,你怎么来了?”温书琴从副驾驶探出头来,“这么冷,您等多久了呀。”

    温大海连忙停好车,温镜图已经率先飞奔下车,郑沅慢了一步,跑了两步才想起了什么,缓下步子。

    她眼眶有点红了。

    在这个时空里,她是第一次回奶奶家,她不应该表现得这么亲密。

    但她还是忍不住迈动脚步,默默地站在投入温奶奶怀抱的温镜图身后,轻轻弹去温奶奶身上的风雪。

    温奶奶一眼瞧见她,分出一只胳膊也把她搂紧怀里:“哎呦,这就是沅沅吧,奶奶抱抱。”

    郑沅脸埋在温奶奶怀里,鼻尖里闻一点点止痛膏药的味,眼泪瞬间就掉出来了。

    她之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满心的不安,但温奶奶对她就像对自己亲生的孙女,郑沅所有一切的伤痛都在温奶奶怀里治愈,她晚上怕她不习惯,特意陪她睡,给她讲各式各样的故事,第二天蒸馍馍,还特意给她蒸了个兔子馒头。

    大伯家的小孩和她起了争执,温奶奶拿起扫帚就打孙子,没一点留手。

    可奶奶身体不好,在她考上大学那年去世了。

    那时候郑沅就觉着自己心里塌了一半,后来温镜图也牺牲了,她就只能守着满心废墟过活。

    能再次见到奶奶,她对系统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复活券只能复活一个人,但回溯的时光,却带给她每一个还没被苦痛压倒的家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人都像是重生了一般,只是他们不知道。

    温家老宅在村子深处,离山上近,不远处还有条小河,已经结冰了,但温镜图兴致勃勃要打冰洞捞鱼,说是这种天气一捞一个准。

    温奶奶没有阻止,笑眯眯地搂着两个孩子坐在棉被堆里,随着颠簸的车东摇西晃,还建议:“一大早去,那会儿鱼都想出来呼气,叫你叔带你去,他还说要上山挖冬笋呢。”

    “哇!我一定要去!”温镜图已经满眼星星了。

    乡下生活很美妙,空气又清新,郑沅每天留在家里看书,帮奶奶做饭,温镜图就丰富多了,挖笋,抓鱼,爬树,挖松茸。

    温书琴摩拳擦掌,打了好几天的麻将。

    温大海到处跟人喝酒去,侃大山。

    没过两天温家大伯也带着儿子女儿回来了,他那儿子是个小霸王,一来就扯郑沅辫子,被温镜图一个鱼篓扔在头上,两人打得满地滚。

    温大伯的女儿使劲给她哥哥加油,惹得温镜图打架中途还怒吼了一声:“沅沅,你怎么不吭气!”

    郑沅愣了愣,看了看嚷得嗓子都快哑的小姑娘,只好也喊起来:“打他!!”

    小姑娘马上瞪过来,又赶紧投入,吼道:“哥哥加油!使劲啊!”

    在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吵闹中,温大伯很淡定地和弟弟一家子打招呼,还拎了好几箱保健品给温奶奶吃。

    温大海也不管,拉着大哥喝酒去了。

    温书琴马上拉着嫂子打麻将,留下小孩打累了躺在苞谷堆里呼哧呼哧喘气。

    郑沅倒了杯热水过来给温镜图喝,温镜图坐起来得意炫耀:“你看我妹妹多乖!”

    温凯立刻就不服:“我有高乐高!我妹妹会给我冲高乐高吃!”

    温凯的妹妹温宝语犹豫了会说:“哥,高乐高喝完了。”

    温镜图笑得前仰后合,拉着郑沅起来:“走,我带你去玩大富翁,不带他们俩。”

    郑沅乖乖巧巧,回头还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把温凯又气得不轻。

    但小孩子的恩怨一会就烟消云散了,郑沅睡个午觉起来,就发现温镜图和那兄妹俩没了人影,下楼去找,只有温奶奶在厨房里擀面条,见到她便说:“他们都去滑冰了,你睡得香,就没叫你,你要不要去?”

    郑沅呆了一下,忽然脸就白了。

    滑冰。

    她想起来了,滑冰出了事,三个孩子都掉进冰水里,可是温宝语没救上来!

    从此大伯一家从此崩塌,两家人也有了隔阂。

    不行,郑沅急忙拉着温奶奶:“奶奶,我们去找他们吧,奶奶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第85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4 ·

    奶奶吓一跳:“怎么了?”

    郑沅不知该怎么解释, 急得跺脚:“我……我也想玩,我怕他们等会回来了。我没来过,奶奶你带我去吧。”

    奶奶这才笑着牵起她的手:“行, 奶奶带你去。”

    村里溜冰的地方不在河边,是有家不大看管的鱼塘, 鱼塘挺大的, 冬天结冰起来也厚,家长都认为这儿比河上安全,因此带着孩子来溜冰的人格外多。

    但其实,今年天气忽冷忽热, 鱼塘上的冰没有往年结实, 只是这会谁也不知道。

    在她真正的童年时空, 她一点也不想去溜冰, 她留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电视,温奶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但最后没有等来孩子们,只能来呼啸的救护车和警车。

    温境图体质好, 冰面一碎他就察觉到了, 回头喊了温凯一声, 两个孩子离得近,温境图在坠落水面的那一瞬间把温凯拉上了。

    温宝语却被尖叫的人群阻挡, 直到混乱结束才捞上来。

    郑沅紧赶慢赶, 鱼塘那周围人山人海, 有摆摊卖烟花小-炮的, 还有卖热饮的、卖烤肠的、卖气球的, 来玩的人和商贩穿梭在小路上,热闹得不行。

    “奶奶, 我先进去看看。”

    郑沅挤进人群里,场上滑冰的人不少,一时间人影交错还真没认出他们三个的位置,她站到旗杆的基座底下,总算发现不太会滑,沿着边缘慢慢腾挪的温宝语。

    郑沅大喊一声:“宝语!”

    温宝语茫然四顾,她连忙冲她一边挥手一边跑去。

    “你来干嘛。”温宝语看见她还很不高兴,脸红红的,逞强地昂起头,“我……我会滑冰,我就是滑累了,在这歇会。”

    “你先上来吧,”郑沅伸手拽她,脸都急白了,“我有事找你。”

    温宝语拖拖拉拉地不肯:“什么事呀,我还没……”

    话都没说话,她脚下一滑,就听一声轻微的“咔嚓”一声,冰面上的裂纹就像被点燃的引线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郑沅大喊:“冰裂了!!”

    人群骚动起来,不由分说地开始往外跑,人越跑动,冰碎得更快,没一会就塌了,不少人掉下水里,会游泳的大人们奋力把孩子们举到头顶,呼喊声充斥耳蜗。

    郑沅来不及寻找温境图二人,拼命拉住半个身子都掉进水里的温宝语,她早已吓得大哭起来,两只腿拼命挣扎着。

    “扑通、扑通”下水的声音不断传来,岸边围观的人开始脱衣下水救人,寒冬腊月的池水一瞬间就把人的皮肤冻得通红。

    “你抓住我,前往别松手!”郑沅两只手拉住温宝语,整个人都吊在围栏边上,“有没有人来帮忙!帮帮忙!”

    “奶奶来了,奶奶在!”温奶奶腿脚慢,听见冰裂了还摔了一跤,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了郑沅身边,帮着把温宝语拖了上来。

    还没等喘口气,温奶奶声音几乎撕裂:“你哥哥们呢!”

    郑沅早已松开手,她绕着岸边往另一头冲去,她看见温境图吃力地一只手划着手,一只手拽着冻得两只脚抽筋的温凯拼命往岸边游。

    “温境图,你拉着!”她顺手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跑到他奋力游的方向,递到水中,“温境图,这边,往这里来!”

    温境图已经发不出声了,他咬着牙,沉重地呼着气,一点一点往岸边蹭。

    “帮帮忙,来个人帮帮忙!”不断有人赶过来,郑沅扯住一个大人的衣角,“大叔,帮帮我哥!”

    那个大叔本来要去救另一个妇女,被郑沅一扯,连忙回过神来,接过那根木棍,淌下水去,把两个孩子拽了上来。

    温境图先把温凯推上岸,才抓着郑沅的手躺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还说不出半个字。

    郑沅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掉下去,她按住自己颤抖的手。

    ……可以改变。

    她可以改变这个时空还没发生的事情,太好了……

    但她脑中忽然一声炸响,嗡得一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悖论。

    就像她曾经肆无忌惮改变书中剧情走向一般,这也是一个“可编辑”的世界……郑沅的心忽然幽幽沉了下去。

    系统明确说过,复活券只可以复活一人。

    如果时空倒流,她可以肆意改变自己或者他人的人生,那么复活券还有意义么,只需要积分将时空逆转不就行了么。

    郑沅呆呆看着被赶来的温大海和温书琴紧紧搂住的温境图,又看到慌得脚软,几乎跑一步摔一步的大伯母和大伯。

    “哔——”

    轻微而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了距离,温书琴发现了瘫坐在一边的她,她把她也抱在怀里,担心地询问着:“沅沅,沅沅?是不是吓着了?”

    可这个声音在郑沅听来却显得那么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又像她沉在水底,却要听水面上的人在呼喊着什么。

    “里世界补丁更新中——”

    她眼前再次出现了进度条,让郑沅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更新完成。”

    随着进度条慢慢推到底,她眼前出现一道雪花,像是接收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哔哔啵啵的电流声几乎将她的理智击碎。

    “被你发现了呢,”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大白猫笑着,“如果没发现多好呢,我就能吃掉你了。”

    郑沅瞪大了眼睛,几乎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别害怕,来做一道选择题吧。”大白猫优雅地甩动着尾巴,她身后的景色瞬间扭曲消失,像是被风刮散了一般,她站在了一间四面都是书架的房间里,白猫蹲在高高的架子上,双色的异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把你的世界与人生做成了一本书。”它像是恩赐一般,“你可以一辈子都待在里面,你爱的那些人都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多好啊。”

    “当一个书中的角色,舍弃掉真正的灵魂,反正你原也想死了,那只是你不要的东西,不是吗?”猫的声音充满诱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中,你的复活券依然有效,可以将那个葬身火海的男人活过来,他的烧伤面积已经达到百分之90,就算活下来恐怕也不会开心哦。”

    郑沅深呼吸几口气,让狂跳的心脏渐渐回归平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眸。

    白猫缓缓地走下木制梯子,前爪轻轻一挥,就有一本书落在郑沅脚下,“这本新书,就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你不觉得很快乐么,我在书外看着都替你高兴,这可是你原本的世界没有的生活不是么,原来的你太多遗憾了,你几乎无时无刻不再痛苦和自责,在书里,可以达成你一切想要的。”

    郑沅弯腰把那本书捡起来,翻阅了几页,故事只写到了她刚刚在鱼塘救人的那一刻,后面全是空白。

    “你的人生等你自己书写哦。”白猫说。

    郑沅却合上了书,微微笑了笑:“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们好歹在一起合作了那么多年,我肯定信任你的。”

    白猫嘻嘻一笑:“你自己到那里感受一番自然更有说服力。”

    郑沅点点头,轻轻拍了一下手掌:“你说的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很为我着想,我觉得不错是不错,但我还没回去现实世界,不对比一番我很难决定呀,不如这样吧,你让我到现实去看看,眼见为实,验货总不能只验一边的吧?”

    白猫摇摇头:“不行哦,你只能在这里做选择。”

    “到底是我只能在这里做选择,还是你仍然在骗我?”郑沅语调变得冰冷,脸上却还挂着礼貌而虚假的微笑,“当初选我当宿主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调查我是什么出身?我是法务出身,钻空子我比你更熟练。”

    白猫的猫脸有一瞬间扭曲:“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不在任务世界结束后就让我做选择,而是瞒下事实让我一无所知来到你所谓的为我独创的世界,恐怕就是想让我沉溺其中,不要察觉出其中的陷阱对么,等你把我的灵魂吃掉了,我在那个世界真的还能存活下去么?或者说,那个世界还会存在么?书中后面都是白页,到底是等我去创造,还是你能力所限只能编出已经发生的事?”

    郑沅将那本书扔回去,吓得白猫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只要我的意识察觉,你就不能擅自对我做手脚了对么,所以你才不得不让临时出现我做选择,用花言巧语哄骗我,你这做派熟练得很,想必不少人都是这样栽倒你手中的吧?”

    “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有的任务世界,你作为系统的存在感都太低了,你好像也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能完成任务,”郑沅向着白猫步步逼近,“那些世界,以及你发布给我的任务,更像是为了让我削弱对自身世界的执念,让我忘了原来的生活,或者你还有别的目的是我没有猜测出来的,但我现在不吝啬用最深的恶意去揣测你了。”

    白猫向后跳去,脸上出现了慌乱。

    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揭穿,居然有人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后,对相依相伴的系统一瞬间就推倒累积了数十年的信任感。

    它以前遇到的人都选择相信它。

    郑沅狠狠抓住猫尾巴,一巴掌扇过去:“但现在,你原形毕露了。”

    气急败坏的白猫瞬间像是倒影一般被她的手掌挥散。

    这间书房瞬间倒塌,像是幕布落下,她出现在医院的抢救室外。

    第86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5 ·

    天上从没有掉馅饼的事, 这是郑沅初入社会时的认知。

    但工作久了,她对世界运行的规则又有了新的认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甚至你付出所有, 都得不到馅饼。

    她在一家企业当法务,整个公司就像一个微型社会, 你可以在里面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人, 不断有人刷新你的三观,然后在不断跌倒中,她明白了在这样的职场森林里如何存活。

    所以在她看来,系统一开始和她签订的合约实在过于优厚。

    她可以延续生命, 甚至是不断轮回永葆青春的生命, 她还能借此实现愿望, 那么系统想要什么?她又能为它提供什么?

    这一切都不明朗。

    不对等且合同内没有充分明确金额, 最需要警惕。

    她见多了合同里的春秋笔法,虽然系统也从没有让她有谈判的余地, 从濒死的瞬间就被摄入书中世界,所有的疑问都积累在心间。

    面对白猫难以置信的眼神, 郑沅只想说, 它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把它扔进她公司里, 可能活不过三集。

    急诊抢救室的门紧闭,半夜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郑沅一个人坐在绿色的长椅上, 想了会系统, 又看了看那扇门。

    温境图牺牲的时候二十七岁。

    他逆着火焰, 去救一个和当年的温宝语那么大的孩子。

    天花板被烧穿了, 巨大的水泥钢筋掉下来,他的整个脊柱几乎都被砸断了, 但那个女孩在他身下,活下来了。

    他断裂的手臂依然撑住,以自己的身躯铸造了一个安全三角区。

    肩头的呼叫器持续不断地鸣叫,他的战友找到他的时候,他仍然像一个执剑的骑士一般屹立不倒。

    白猫说,他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

    可实际上,他不是死于烧伤,他穿着防火服,他是因为长时间被重物压迫,被营救出来的瞬间,死于挤压综合症。

    郑沅亲眼看过他的遗体,甚至亲眼看着他被一点一点推入那个炙热的窗口,所以在那一刻她知道白猫并不是全知全能,它在欺骗她。

    但它也没有完全骗她。

    郑沅闭了闭眼,脑海中的系统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机械,简单,只有一块屏幕,所有的菜单都变成了灰色,只有物品栏里躺着一个东西。

    【复活券(已绑定未使用)】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刺目无比,有几个狼狈的大男孩又跑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灰,穿着脏兮兮的橙色防火服,有的手里还拎着沉重的水带,有的挽着袖子,手里的棉签还在按压筋脉血管。

    刚刚这里空无一人,是因为他们都赶去献血了。

    其中有个年纪格外小的男孩子,才十八岁,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又放下了手。

    郑沅看了看他们,把物品栏里那件东西点开。

    复活券长得像系统一样朴素,是个素信封的外观,没有任何装饰,系统提示的小框最后一次请她确认【是否立即使用】

    【确定】

    信封消失了。

    郑沅转头紧盯着那扇门,里面似乎也忽然吵杂起来。

    “快快快,有心跳了!”

    “继续来,别停,再去要血,催血!”

    她头脑里忽然出现轰鸣声,被迫扭转回视线,能够看到系统的中央出现一行字【您的愿望已达成,30秒后系统将会自行卸载,祝您愉快。】

    随之是一声不甘的猫叫,但似乎被什么强硬地压迫着,于是那声猫叫变得越来越心虚微弱,最终随着卸载程序而消失。

    这时有一种真正地逐渐被剥离的感觉,像是被投入碎纸机的纸片,所有的一切都被绞成了碎片,连带着往日书中的记忆都似乎模糊了许多。

    【卸载进度40%】

    “滴——”急救室的电动门移开,医生护士推着床和呼吸机、监护仪出来,那几个男孩立刻呼啦啦想要围上去,被护士伸手就挡住了:“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小心碰到仪器,等会等会,都别说话,温境图的家属呢,哪个是温境图的家属!”

    郑沅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我是他妹妹。”

    事发突然,如果不是郑沅恰好去他支队给他送东西,她可能也不会及时出现在这里,温大海和温书琴都还在老家,他们可能还在飞机上。

    “你过来签字,我跟你说一下情况。”

    术中心脏停跳两次,刚抢救过来,目前情况稳定了,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但后面还有感染关要过,还是很艰难,可能会出现肾衰竭、肌肉坏死……我们会尽力的。

    一个一个的词汇郑沅根本没有仔细听,她只是不断地签字不断地说,拜托了,拜托了……

    然后眼泪就砸了下来,把刚刚签下名字的病危通知都打湿了。

    在原来的时空里,没有那么多的嘱咐。

    只有一个医生疲惫的拉下口罩走出来,问:“温境图的家属到了么,进来看看他吧,肾上腺素全部给了,可能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他还可以听见你你们说话……”

    她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医生在旁边说:“你快说话啊,没时间了,和他说说话啊……”

    所以当如今护士说了有那么多的恐怕那么多的可能,郑沅都还是觉得无比庆幸。

    人活着才有可能。

    【卸载进度80%】

    她恍恍惚惚地跟着护理床进了电梯,他脸上的血污还没完全擦拭干净,插着呼吸机和氧气管,锁骨下是深静脉穿刺,胸口全是电极片,指尖上夹着心电监护仪。

    但他在呼吸着,仪器上间隔的滴答声,给了她力量。

    【卸载进度98%】

    重症监护室就不允许进去了,她在玻璃窗口处注视着里面,淡蓝色的帘子被拉上,她轻轻地在玻璃窗上写了两个字。

    “谢谢。”

    随之,脑海中传来【卸载完毕】的提示。

    原本被系统占据的视野归于黑暗,一瞬间后,恢复正常。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光了血液又重新注入一般,浑身微微发麻,就像紧紧攥住拳头,再次放开时,血液冲击着指尖。

    郑沅在重症室外面的长椅上睡了后半夜,结果凌晨五点就醒了,她起来第一件事先打给温大海,问清楚他们在哪里,告诉他们手术成功的消息,让他们慢慢过来别着急,然后又打给公司,临时请了假期。

    几个小男孩又来了,给郑沅带了早饭,郑沅睡着时他们后半夜也跟着守,随后他们指导员也来了。

    接受慰问,握手,郑沅像个机器人,直到温大海和温书琴出现在眼前。他们俩已经五十多岁了,风尘仆仆甚至还穿着拖鞋,可见当时接到消息有多着急,连鞋都来不及换了。

    温书琴拍了拍郑沅的手,坐到她身边。

    “沅沅,辛苦你了。”

    郑沅知道她说的是她昨天晚上在医院熬了一夜辛苦了,但郑云那漂泊无定的心就像找到依靠了一般,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

    不是一晚上。

    是很多年,很多种人生,而今天她终于把温境图带回来了。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是两个月后了。

    期间经历了高钾血症而全身血液透析,两次急救,前一个月仍不允许探视,到了即将转入普通病房之前的几天,才允许在下午探视两个小时。

    但温境图清醒的时间很短暂,连接呼吸机的人清醒时时常会痛苦得只拍床,所以基本每天都要在镇定剂的注-射下才能得到休息。

    所以郑沅基本就像是在外面一样,只是坐在旁边看看他,看着他无比消瘦的脸庞,竟然有些像当初第一次见到霍柏川的样子。

    她也不会久待,探视每次只能一个人,所以她不能占用太多时间,要给温书琴、温大海预留探视的时间。

    郑沅替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她也干脆住在那里,方便过来照料。原本觉着很大像是迷宫的住院部经过这段时间的来来往往,已经像是第二个家一样熟稔,医院食堂哪个窗口的菜比较好吃,都有了心得。

    他支队的战友们也隔三差五利用假期出来看他,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孩把自己妈妈给他求的、带了十几年的平安符都留下来塞在他枕头底下,结果又被医生发现,臭骂了一顿赶出去。

    郑沅和他们相熟起来,也听说了温境图来到那以后的各种事迹。

    他原本是驻守边关的,退役后又再次报考,当初体能测试的时候一骑绝尘,直接包揽了各类项目的第一名,除了负重跑。

    “我当时跑不动了,是温哥掉头回来拖着我,还要帮我背器械。”小男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低着头说,“他本来可以拿第一的,但他看我摔倒了,又回头帮我……”

    没说完就哽咽起来,一边哭又一边问:“沅沅姐,温哥会挺过去的对不对?”

    “对,”郑沅把护身符塞回他胸前的口袋,拍了拍,“我也给了他一个护身符,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后来呼吸机撤掉了,郑沅才第一次见到了清醒状态的他。

    他还不能说话,无力的手写下几个歪斜的字。

    郑沅看清后,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

    “沅沅,我还记得。”

    第87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6 ·

    ICU的仪器发出不同的声响, 滴滴答答,像化作阵雨全敲打在郑沅心底。

    她似被那一张薄薄的纸条定住,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难得露出呆呆的模样。

    护士来换药,将温镜图的床摇起, 他半躺着, 定定地注视着她良久,露出一点点笑容。

    郑沅心情复杂。

    当她明知其中有诈也甘愿被系统摆布,坚定选择踏入书中世界追寻他散落的灵魂开始,没经过一个世界, 所遇到的男配都没有携带现实中他的任何记忆, 所以郑沅也理所应当地认为, 现实世界里的他, 哪怕灵魂从不同角色身上拼凑而来,他也不会记得那些记忆。

    她做好了把一切深埋于心的准备, 所以在书中世界时,她为了达成攻略任务, 并不计较后果和手段。

    她并不是不希望他不知道这一切, 只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像是暗恋忽然变成了明恋,那点隐匿的小心思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让人又惊又喜, 又忐忑又期待。

    护士换好药便开始赶人:“探视时间到了, 请家属先离开。”

    郑沅的思绪被打断, 她顾不得再多想, 低下头连忙出去。

    今天温大海和温书琴没有来探视,他们到乡下去收土鸡土鸭了, 温镜图撤了呼吸机后就可以慢慢开始接触流食,不用一直打营养针吃医院定制的护理饮食了,他们打算自己在出租屋里支小灶,给他熬点补身子的鸡汤。

    郑沅去楼下缴费,去窗口一问才知道,几个消防员来过了,往里头充了不少钱。

    她只好收了卡,回了医院附近的出租屋,好好地洗了个澡,她想了想自己在书中世界不是撩这个就是撩那个……就有点脸热。

    如果他都记得,那……亲密的事情,也都记得吗

    郑沅在淋浴头下,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简直就像当了十几年的朋友,然后因为宿醉,第二天起来发现对方就躺在自己身边,而地上全是凌乱的衣物一般。

    温镜图交过女朋友,对她一直像对待家人一般,所以郑沅也从来没有想好怎么把心里的感情诉诸于口,但却因此而被他知晓……甚至“亲身体验”过了。

    因此到了第二天的探视时间,郑沅故意等温大海和温书琴进去探视后,才利用最后一点时间,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比起刚刚撤离呼吸机时的无力,经过一天的修养,温镜图好了不少,他甚至可以短暂地说话了,只是喉部的伤口还没愈合,因此声音还很沙哑。

    “沅沅。”

    他因为长期没有正常饮食,瘦得有些脱相,一双眼眸更深邃了,望着你的时候像是承载着很多很多的情绪,让郑沅忍不住移开目光。

    他的手指挣动了一下,吊针软管被他的动作撞得摇晃,郑沅正要低头,见状连忙站起来来稳住瓶身,做好这一切再低下头,就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为什么……躲?”他等了会儿,哑声问道。

    郑沅轻轻别过头,有点难堪:“你别说话了,喉咙不是疼么?”

    “我想和你说话……”他说着,明晃晃的视线还是落在她身上,然后又努力抬起手,轻轻试探着触碰郑沅扶在护栏上的手,“我不是做梦对不对?你也在对么?”

    他好像历尽了生死,感觉自己变成了虚无缥缈的风,一直跟在她身边,之后又像是替别人过了一辈子又一辈子,他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也有不同的相貌,一生就像是书页一般哗哗地快速翻过,浓缩成了一个个剪影,在这些记忆中,总会有个让他感到熟悉的身影。

    她的眼角眉梢都不想象,可梦里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小动作、小习惯,都完全重叠。

    而最后却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之前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郑沅低下头没回答,这是任由他轻轻地虚握住她的手。

    苍白得有些泛着青色的手背上满是针眼,骨节嶙峋,让她也忍不住抬起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将他整只手都握住。

    “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了……”温镜图声音忽然变得又哑又委屈,“你之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在山谷里那段时间,我们在外头不是都……”

    郑沅脸“刷”地就红了,抬眼瞪他:“你别说了。”

    温镜图就笑了。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果然记得。”他笃定地说。

    郑沅也就懒得否认了,放开他的手抱在胸前,红着脸埋下头,语气却还是破罐子破摔:“记得又怎么样?”

    温镜图忽然不说话,良久才听见他仿佛叹了气。

    然后郑沅便又听见点滴轻微碰撞的声音,刚想抬头,头顶上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按住,她瞬间不敢动了。

    “傻沅沅,你怎么能做傻事?”

    郑沅怔住了,半晌才被自己无意识流下的泪水惊得回过了神。

    原来他连这个也知道吗?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也是个平常、普通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回到了独居的公寓,深深夜色披在身后,像是拖着沉重的尾巴,她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她甚至养了一缸鱼,水族箱里水草摇曳,鱼缸顶部的灯架投下柔和的光线,照亮了里头悠然摆尾的鱼虾以及在认真清理缸面褐藻的斑马螺。

    郑沅坐在地上看了很久。

    她的屋子里还摆放着很多温镜图生前用过的东西,就像是这个屋子里还有他日常生活的痕迹一般,他脏兮兮的篮球,他蓝色的衬衫,他的三等功勋章,他的相框。

    本来这些都要随着他下葬的,但郑沅悄悄地把东西收藏了起来,她伪造出他还在身边的假象,企图欺骗自己,让自己能够好好活下来。

    温镜图很喜欢鱼,但又没时间打理,郑沅便从一个裸-缸开始学着养,养水种水草,放不同的鱼,她学会了养热带鱼,可却还是很寂寞。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了阳台的栏杆处,脚下的世界车水马龙,热闹至极,可离她太遥远了,她才明白自己回不去了,怎么努力也回不去了。

    纵身一跃时没有感觉疼痛,再睁开眼时已经变成了程湘思。

    郑沅泪流满面,眼前他的模样都被模糊了,她只能努力擦去眼泪,拖着哭腔:“你看见了?你那时真的在我身边对吗?可你怎么不和我说说话?”

    他摇头苦笑:“我想和你说话,可我说不出来,我想拉住你,却扑了空。”

    他没有形态发不出声音,整日只能被动地漂浮在她身边,有时候吹动她的衣摆,有时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他本以为会这样持续下去,却没想到她发着呆发着呆,就越过了栏杆。

    用尽一切力气,想要兜住她,拉住她,却像是扑面的风被撞碎。

    之后连意识都无法聚拢,像是被什么打碎散落各处,他像飞溅的玻璃渣子,没了自主的能力。

    直到如今。

    “对不起,沅沅。”他笨拙地擦掉她的眼泪,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我会快快好起来,等我好了,我就和爸妈说,我要娶你。”

    郑沅差点弄翻了凳子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刚才那一点点伤感也烟消云散了,她抬起头微微皱眉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温镜图说:“难不成你想抵赖?虽然没有法律效力,但我们都结婚过很多次了!”

    郑沅耳朵都跟着红了:“你……你确定吗?你药效过了吗?头脑清醒吗?”

    温镜图无奈:“我很清醒。”

    “可是……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啊。”温镜图垂下眼眸淡淡地答。

    郑沅呼吸一滞。

    随即,他又抬眸一笑:“不然为什么我再也不愿谈恋爱?我只是想等你准备好,等我攒够钱,再风风光光和你求婚,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情况说了出来。”

    一股酸涩之意又冲上眼眶,郑沅捂住自己的眼睛,气得声音颤抖:“你个笨蛋,为什么要等啊,谁叫你等了……”

    话没说话,郑沅就跑了出去。

    她背靠着ICU的玻璃,深深地呼吸着,哭着哭着却又笑了,那时走廊对面的窗户投入灿烂的阳光,热烈得正正好,天际清透湛蓝,像是毫无阴霾的青春岁月。

    自从那一天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刻意说起那个话题,但温镜图搬出ICU后,却总是喜欢粘着她,无时无刻,郑沅开始回去上班,电话都打十几个,连温书琴都看不下去了,摸着他额头:“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医院是不是给你激素打多了”

    温镜图撇着嘴拍掉自家老妈的手,自从转危为安后,他那特殊待遇也就结束了,都不用等出院,土鸡土鸭也没了,三餐都是医院食堂,实在太过现实。

    而出院后,他也不能再继续回到支队,脊柱的伤害虽然经过治疗没有影响他日常生活,但却无法再做高强度的训练,退役是现实。

    褪下身上的火焰蓝,把父母送回老家,被父母絮絮叨叨耳提面命了许久后,温镜图没有告诉任何人,收拾好行李就到郑沅公司附近用积蓄买了间小店面。

    郑沅听同事们讨论附近新开了一间咖啡馆的时候没有多想,直到午间跟着她们前去探店,看到那个在咖啡浓香中忙碌着的身影,在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新店开业,店里送的却不是咖啡,而是秋梨糖,装潢也奇奇怪怪,墙上挂着一副赣江山水,随后是一只笛子;一只大大的老鹰风筝;店里的绿植是香水茉莉;悠悠的歌像静水流深。

    她向着他一路走过去,他的目光像是灵魂指引,她像重新走过了一遍漫长时光。

    ——其实,听说许的是你,我很高兴。

    ——你之前爱得光明正大,不需要对我心怀愧疚。

    ——从此以后,我的天空一无所有,我的星星也走了。

    ——与君结发为夫妻,白头到老长相依

    ——蕙蕙,你要对我怎样都可以的。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第88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7 ·

    温境图那咖啡馆淡旺季明显, 因为开在CBD,早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忙得像个陀螺,过了那俩钟头以后, 店里就萧条得让人忧心要倒闭了似的,偶尔来一单外卖, 顺带还给自己冲一杯, 然后就能躲在台子后头看剧了。

    今儿周末,郑沅帮着看店,戴着耳机看音乐综艺,店里静悄悄的, 就几个人带着笔记本在那办公, 在这种安静地只剩键盘敲击声的午后, 光听歌容易睡着, 因此她才找了个又能听歌又有人说话的综艺看。

    温境图开着车去海关了,他一批进口咖啡豆卡在那好几天了, 临时过去问问情况,海关远得很, 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他不在, 郑沅更没兴致了。

    虽然她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有时候吃饭时候也不说话, 就挨在一块儿看电视, 温境图还老爱调军事频道, 不是兵-器介绍就是纪录片, 郑沅看得常常犯困, 但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是一种舒服的生活节奏。

    郑沅看完一集,有个顾客来问:“上回那个枣泥卷今天怎么没见?”

    “哦,我们主打每天不一样,今儿是桂花糕。”

    店里搭售的点心有一部分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做了卖着玩的,她因程湘思的缘故,成了个正经的中式面点师傅,因此温境图的咖啡馆就显得极特立独行,人家都是千层拿破仑红丝绒,她这儿是枣泥卷桂花糕蝴蝶酥芝麻扭糖。

    那顾客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一份,笑道:“你们家点心真奇了,搭着咖啡也不觉着不搭配。”

    “中西合璧,”郑沅给人装好,递过去,“您拿好。”

    收好银,郑沅还继续看呢,门口风铃叮叮当当响,温境图拿胳膊肘顶开玻璃门,抱着一大纸箱进来了。

    “那么早回来了?”郑沅从柜台后头探出脑袋,“怎么样呢?弄好了么?”

    “没呢,我看够呛,”温境图转到后厨把纸箱子放到货架底下,“我临时买了一箱别的牌子的咖啡豆,听人介绍说也还行,先凑合着用吧。”

    拍拍手,撩开门帘子又问:“晚上咱们吃什么?我午饭都没吃,咱们等会趁没人提前关店弄火锅吃怎么样?今儿天那么冷。”

    “行啊,那得买点菜去。”郑沅把电脑盖上,站起来解围裙,“弄个那种涮锅煲吧?你这肚量才吃得饱。”

    “那更好了,”温境图走过来顺手接过来,拿到后面挂着,一边说,“弄个牛腩的行不?”

    “可以,牛腩凤爪吧,红烧的汤底吧,肉炖得烂烂的那种,再加点土豆片、魔芋结、莴笋、鹌鹑蛋,涮菜就备鸭血、腐竹、豆腐、娃娃菜,再烫个面,想吃慢慢往里头涮。”

    “说着都闻到香了似的,”温境图笑着走回来,“吃完我得运动俩小时才行。”

    温境图出院后俩月胖了二十斤,之前在医院掉的膘全养回来了,而且还都是软趴趴的,什么腹肌胸肌全都不存在了,这段日子加紧健身呢,但也不敢太造次,毕竟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俩人一块儿去超市,回到店里就走后门上了楼,家里还是个毛胚,只布了水电,有一些临时放置的日用品,温境图那咖啡店回本开始盈利后,他又贷款买了楼上这层,算是搭个他和郑沅下半辈子的小窝。

    但还没来得及装修,平日吃饭午休就将就着在这儿解决。

    温境图搬小马扎在厨房门口洗菜择菜,里头水已经烧上了,他看着郑沅挽起袖子,又把头发扎了起来,她嘴里咬着皮筋,两只胳膊绕在脑后抓着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曲线。

    温境图不知不觉就看得入神。

    “下周找个时间去看看墙纸和地砖吧?这屋子陆陆续续弄着,不然要拖过年去,”郑沅一边切着牛腩一边说,“到时候更没时间了。”

    郑沅也很惊讶,她现在居然还能这样平静又平淡地与温境图相处。

    好像那天说开坦白了以后就自觉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之前那么多年的熟悉感夹杂着悄然萌生的变化,滴水石穿般浸透在生活里。

    温境图把娃娃菜一叶一叶掰下来,期待道:“到时候屋子里放两个大鱼缸,我一直想弄个海水缸,养几条尼莫,再养些珊瑚和海星……”

    郑沅看了他一眼把切好的牛肉放进滚水里焯:“你怎么那么喜欢鱼啊?”

    “我喜欢研究鱼的生活,又简单又自在。”

    郑沅心想,鱼能有什么生活啊?

    俩人在简陋的毛坯房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吃上热腾腾的涮锅,俩人围在卡式炉旁边,对面是郑沅中午拿来看剧的笔记本电脑,军事台的纪录片正在播部-队野外拉练的事,结果炊事班在深山老林里还架锅炒糖色。

    温境图看得津津有味,呼噜呼噜扒着饭。

    郑沅偶尔会在他身上发现一闪而过的既视感,他安安静静对着电脑研究新咖啡时会戴眼镜,那一刻特别像邵律,一大早起来打军体拳的时候又仿佛在和霍柏川重合。

    但郑沅知道自己不能总是这样想,就像她后来不再刻意去寻找他们眼角的痣一般。

    是一种尊重。

    而除了那些,温境图还是那个她最熟悉的温境图。

    他能把她的花浇死,仙人掌都活不过三天,洗澡唱歌,内裤上全是花里胡哨的卡通图案。

    笑点很低,看个脱口秀,郑沅毫无波动,他能笑得抱着她哎呦直叫,肚子疼到抽筋。

    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阳光味道,跟他的长相完全不搭边的孩子气,每次都能让郑沅弄得心跳加速。

    吃完饭,温境图去收拾碗筷,这是他们的默契,谁做饭,另一个就洗碗。

    晚上就回郑沅原来的公寓里住,她以前屋子装修的很是性-冷-淡,灰白黑,一点也不像一个女孩的房间,郑沅本身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格,或者是因为她一直依赖都迫使自己去做一个强大的人导致的。

    但温境图加入以后,这屋子的画风就开始变得温馨了。

    挪威进口的沙发上堆满了跳蚤市场淘来的手作抱枕,原本清冷的梅蒂奇灯具上周灯泡坏了,温境图去往上淘了个落地钓鱼灯,一打开,暖洋洋的淡黄色灯光铺洒一地。

    像是肩头落满夕阳。

    郑沅进屋换身睡衣,两人就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靠着茶几联机打游戏。

    温境图刚洗过澡,身上咖啡的味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海盐沐浴露的味道,这味道是郑沅帮他挑的,突然嗅到,心思还像水波一般微微荡了一下。

    温境图做什么事都认真,包括打游戏,他专注地控制着小人躲藏在屋子里,郑沅趁着他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肩头挨着他的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物传达了过来。

    郑沅注意力早偏航,于是控制的小人一个不小心,被人爆头。

    “敢打我沅沅,你死了,”温境图一跃而起,举枪扫射,干掉两个对手,但从此也之只能做一匹孤狼,窜出掩体又抢了个车开始跑圈。

    吃了一把-鸡,郑沅接了个电话,临时要审一份业务合同,于是只好一脸痛苦面具开始看合同,开着电话和业务组的人确认细节,等最后弄好的时候才发现温境图捏着手柄睡着了。

    “沅沅姐,我们这一单价格谈得低,因此对方要求我们要预付,所以我想问一下咱们要怎么描述能更好规避风险……”

    郑沅心不在焉听着电话那头的话,伸着脖子往温境图那儿看,一边压低声音解答:“写清楚就可以了,等会我帮你改好,晚点你查收一下邮件……”

    郑沅扔了手机走过去,凑到他面前,他呼吸悠长平稳,眼睫长而密,随着呼吸仿佛在微微颤动。

    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温境图的鼻梁很高,笔直,因此显得侧脸线条极其优越,郑沅的手指轻轻在他的鼻梁上点了点,又滑落在他的唇角,冬季干燥而冷,他的嘴唇有些起皮,摸上去有一点粗糙感,却让她心跳跳得越来越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却不自觉地越凑越近,临了,又有些怂了,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温境图?”

    他没有反应,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郑沅纠结了半天,咽了口唾沫,还是没按捺住自己那一点点冲动。

    回来那么久了,她和他正常地相处着,可又好像不太正常,他们之间难道不应该更加亲密一些么?

    温境图还说要娶她呢,结果现在又不提了。

    郑沅胡思乱想着,手指在他指尖若即若离地抚摸着,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轻笑,郑沅还没回过神来,后脑勺上忽然被一股力道按住,她整个人就在那股力道的带领下栽了下去。

    唇上被那一点点粗糙摩擦,湿润与温热,还有呼吸的紊乱。

    一吻后,温境图又俯到她耳边,低声问:“忍不住了么?”

    第89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8 ·

    温大海拎着一袋子山珍, 跟温书琴还开着他那辆快报废的小面包车,到了郑沅家楼下。

    他们早把郑沅当闺女养,儿子成天关在部-队里见得少, 但郑沅他们是每个月都来一次,带些吃的喝的用的, 反正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想着她。

    有时候郑沅还在上班, 俩老来了还得跑来她公司一趟,郑沅就给他们俩配了钥匙,如果她不在,俩老可以先进屋休息, 虽然温大海和温书琴也闲不下来, 不是帮她收拾屋子就是弄菜弄饭, 但总比在外面干等干耗着好。

    今天也是, 俩人敲了门里头没应,就自觉掏出钥匙来开门。

    以为里头没人呢, 却看见屋子里乱糟糟的,温书琴嫌弃地拎起沙发扶手上搭着的男士T恤, 总觉着有点眼熟, 里头卧室房门已经开了, 走出来一个人,打着哈欠, 发如鸡窝, 只穿了内裤。

    猛地一对上, 双方都呆愣了一下。

    随后温大海手里的东西就“啪嗒”一声掉了, 晒干的香菇滚了一地。

    “温境图你怎么在这儿??”

    温境图挠着头:“应该我问你们……吧?”

    温大海痛心疾首,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看不顺眼自己的儿子过,就好像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自家养的猪拱了……

    “儿子啊, 你这刚出院……”温书琴稳住心神,把人拉过来小声问,“身体能吃得消么?”

    温境图:“……”

    他是不是被人委婉地提示自己不行了?

    “不是,我听说不少眼神不好的姑娘看上你了,你……”温大海还是不能接受,焦躁地转圈,“你凭什么祸害我们沅沅啊,我们沅沅长得漂亮,念书又好,工作又好,她找什么好男人找不到啊……”

    温境图皱着眉疑惑道:“爸,我是你亲生的吧?”

    “不是我亲生的,你已经被我打出去了!”温大海虎目一瞪。

    没动手多亏了血浓于水了。

    温境图摊了摊手:“出院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了,你们就不信,现在信了吧。”

    “以前没听你说过呀,你们俩小时候还打架呢,”温书琴把沙发上的衣服扔给他,“赶紧穿上。”

    温境图把衣服接过来套上,又去洗手间刷牙。

    郑沅在屋里早就被吵醒了,她穿好衣服却没好意思出去。

    这也太尴尬了。

    昨天玩游戏玩完,郑沅看他睡着,没忍住想偷偷亲他一口,结果却夺取了主动权,后来她被抱起来吻得意识模糊,仰面陷落在软绵绵的被褥中,温境图手臂撑在她两边,又缓缓俯下身来。

    等醒过来,就听见了温大海不可置信地声音。

    郑沅不由拥着被子埋住通红的脸。

    后来温大海坚决反对二人结婚,还偷偷哭了两回:“我对不起老战友啊,他把女儿托付给我,我儿子却……呜呜呜呜呜……”

    在郑沅一次又一次地劝解下才接受了现实。

    但还是看亲生儿子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踹上两脚。

    #

    婚后,郑沅也是有预感的。

    毕竟她和温境图没有避孕,又不节制,咳。

    她以前在那么多个世界都没有过孩子,她也想过是不是因为灵魂碎片不全的原因,所以回到了现实世界,就没有刻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对于她而言,有一个和深爱之人的孩子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所以例假推迟后,她就去买了验孕棒,坐在马桶上看到两条杠的时候,只是轻微呆了一下。

    身体里忽然多了个小生命,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旦知道后,就变得很敏感,好像有一双內视的眼睛能够看到他扎根、成长。

    郑沅的体温开始升高,胃口也变得不好,对气味变得敏感,也更容易疲倦。

    在逐渐攀升的激素影响下,她的皮肤越来越白越来越光滑。

    在连续拒绝温境图黏黏糊糊的行为后,他委委屈屈地说:“你是不是得到了就开始不珍惜了。”

    郑沅看他一眼,他就缩在边上生闷气。

    其实是因为他生日快到了,郑沅就打算憋到生日那天告诉他。

    她测试出来的时候,验孕棒上显示怀孕两周。

    那那个孩子大概是他们在看完电影后,在沙发上胡来的时候降临的。

    客厅就只有一道纱帘,被风吹得像水面一样浮起涟漪。

    他们就在那样温柔的风中,紧紧地相拥,郑沅跨-坐在他身上,她刚刚开会回来,身上还穿着公司的制服,包臀裙被堆到了腰上,丝袜从大-腿-根-部开始撕裂。

    衬衫扣子解开,滑落下肩部,她的世界摇晃着。

    回想起来,郑沅脸都发烧。

    见郑沅坐着发呆也不来安慰解释,温境图更生气了,第二天招呼都不打就去开店了,一直在店里忙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家里黑漆漆的,郑沅好像没有回来。

    温境图心里就是一阵失望,然后又涌上一点难受。

    他在店里度日如年,满心满意都是她,还想着她会不会打电话来道歉,但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未接来电,而他犹犹豫豫还是没有打出去。

    关店回来的路上,他还想过如果郑沅在家等他,他就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算了,她可能是心情不好才这样的,估计是工作太累了,他可以带她出去散散心,周末到海边走一走也不错。

    结果回来只有一个冰冷的空屋子等待着他。

    她去哪里了?

    温境图难过之余又感到一点愤怒,于是他拨通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让他的心像渐渐沉入海底一般。

    “喂……”

    电话终于接通了,准备了一肚子话的温境图被郑沅疲惫又虚弱的声音吓坏了。

    “沅沅,你在哪里?”

    “我……我在医院……”

    温境图鞋都差点穿反,跑到车库开车的时候手抖得不行,狠狠打了自己几下才冷静下来。

    跑进医院急诊,电梯还要等,他拔腿就跑进楼梯间,爬了十几层,都没注意到那层楼的科室牌写着:“妇产科”,他一心一意按照郑沅给的地址挨个找过去,才在一间很大的观察室找到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她。

    郑沅看起来还算好,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温境图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才感到自己像重新降落到地面。

    “怎么了?电话里说得不明不白的,为什么流血?”

    郑沅看了看他:“你没听明白么?”

    温境图一头雾水,又担心又急:“怎么了呀?医生怎么说呀?”

    “医生说有点先兆流产,但不严重,让我卧床休息,补充□□,一个月后再过来复查。”

    温境图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一半已经愣住了:“什么?”

    郑沅也很无奈:“我本来想等你生日那天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变成惊吓了。”

    很多孕妇怀孕初期都会出现流血现象,这也是郑沅来了医院才知道,做了B超后发现孩子胎心强健,出血量也在逐渐减少,医生便说没关系,好好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温境图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要当爸爸了么?”

    郑沅看他那飘乎乎的样子,自己都没意识到早已露出笑容。

    温家一向人口都不多,温大海只有一个哥哥,而他和哥哥最终也只有一个孩子。

    温凯还没结婚,据说奉行独身主义。

    因此这就成了他们家这么多年来即将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温大海和温书琴都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他们从来不催促孩子结婚,在他们看来温境图在成年之后,他就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当父母的没必要一直干涉,再说他们老两口退休生活丰富,还计划要买房车自驾游,哪里有空去想下一代的问题,温大海甚至觉得生不生都看郑沅高兴,她想生就生,不能委屈了她。

    但有时候生活就是会这么突然给你来一下子,让你平静无波的日子增添一些意外。

    两人结婚才半年,郑沅就怀孕了。

    得知消息后,温大海手又痒了,想把儿子打一顿。

    温书琴则拉着郑沅聊了一下午,把自己的感受经验都传给了她,又到处收罗好吃的,还买了毛线要给即将出生的宝宝织胎帽当礼物。

    郑沅身体得益于从小到大的晨跑,体质很好,孕吐甚至都不明显,就是闻到特定的味道会觉得反胃,以前觉着很好闻的留香珠的味道彻底闻不了了,香喷喷的葱油面也避之不及,温境图把她护得滴水不漏,卧床那几周,连上厕所都抱着她去,幸好流血的症状在吃了几天□□后就止住了,但温境图还是让她趟够了一个月,经过医院评估说完全没问题了,才准许她起来走动。

    温书琴说皮肤变好会生女儿,所以郑沅一直在想自己怀的恐怕是个乖巧的闺女。

    胎动也很温柔,轻轻地伸着胳膊腿,像是怕把她踢疼了似的,小心翼翼地翻个身,总归是个特别体贴的孩子。

    隔年夏天,郑沅过了预产期一周,终于见了红。

    第90章 【正文完】下一本【雍王府吃喝日常求预收啵啵】 ·

    生产之前温靖图早已订好了单人病房, 郑沅发现见红时正好在医院做胎心监测,已能监测到规律宫缩,医生还嘱咐她:“这两天一定要数胎动, 记录宫缩频率,到达五分钟宫缩一次你就要办入院了。”

    结果还没出医院就见了红。

    郑沅还算淡定, 她上了不少孕妇课程, 知道见红不代表什么,但温靖图明显出现了应急反应,主要表现在自言自语、念念叨叨,丢三落四又不断重复上一秒刚做过的事。

    待产包都被他数过了三遍, 还一个个贴上了标签, 根据他对生产的预想按顺序排列好。

    郑沅很淡定回家洗了澡, 然后又指挥温靖图出去买肯大爷, 这最后吃一次了,以后哺乳期可就吃不了了。

    她敷上面膜躺在床上数宫缩, 又给自己做了个手膜,温靖图满头大汗跑回来, 郑沅正好把自己捯饬好, 高高兴兴扎着丸子头坐在餐桌边啃原味吮指鸡。

    九点多宫缩加剧, 这时候开始有点难忍了,郑沅皱着眉头开始深呼吸。

    温靖把东西都搬上车, 小心翼翼扶着她去医院, 在车上已经痛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医生一检查都开二指了, 正好打无痛。

    无痛上后十分钟就感觉不到宫缩了, 郑沅觉得自己又行了。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分, 才诞下一个男孩。

    孩子被抱过来时,护士把孩子的特征怼到她面前:“自己看看是男是女?”

    郑沅略微有些惊讶:“男孩。”

    想了十个月的小公主,结果变成了皮猴子。

    之后就是缝合、观察。

    孩子已经在旁边由护士擦拭、剪脐带、称重、量体长,没一会就先包好带出去给家属看了,郑沅则还需要在产房观察一小时,确保没有出血风险才能离开。

    孩子送回来时,还是个红皮小猴子,眼睛

    闭着,双手握拳,小小的手腕上戴着腕带,襁褓上系着粉色的桃心标签,写着郑沅之子。

    温靖图一直陪在产房里,在外面看着孩子的是温大改和温书琴,他们需要陪着孩子去打疫苗、洗澡、脚底采血,而郑沅开始了自己坐月子的日子。

    郑沅一晚上没睡,也没吃什么东西,竟然一点也不困不饿,好像为了昨天的分娩,身体将所有的能量都调动了起来。

    温靖图怕她饿,下楼买粥去了,月嫂陪着,一边帮她按摩一边帮她擦洗身子。

    孩子像是吹气一般长大了,一天一个样,红皮小猴子皮肤渐渐回归白皙,他出身就比别人大一号,温书琴说去洗澡的时候一推车的孩子里,就咱们孩子最大只,怎么也不会抱错。

    郑沅有时候就侧着身子,透过小床的栏杆看着呼呼大睡的小人儿,能不知疲倦地看一下午。

    她和温靖图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就叫温舒和,对于他,她没有任何需要她完成的大志向,她只希望他舒服、平和,能够这样度过一生就很棒了。

    做父母的责任有时候很简单,就是尽可能让他开心。

    郑沅在出月子后不久,发了一次烧,没有办法照顾小家伙,月嫂已经离开,所以温靖图这个奶爸顶上了。

    他一脸严肃地抱着娃,有条不紊地冲奶、拍嗝、哄睡,月嫂在的时候,他在旁边认真学习了一个月,如今实践起来,竟然也有模有样。

    温靖图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表。

    早起喂完奶,给孩子吃维D,这个阶段的孩子吃了睡睡了吃,于是趁着孩子睡觉,他抱着孩子晒太阳,醒了再小喂一顿,午后两三点给孩子洗澡,那时候最暖和。

    这个阶段的婴儿夜里两三小时就得喝一次奶,温靖图为了不打搅郑沅休息,就自个带孩子睡次卧,夜里一边打瞌睡一边不忘拍嗝。

    等郑沅病好了,这小家伙已经忘了妈妈的存在了,不管是闹觉还是饿了,温靖图一上手就好了,乌溜溜大眼睛直盯着他,眼神总随着他转,黏人得不行。

    一被郑沅接手,整个孩子就蔫了似的,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郑沅都开始怀疑这孩子究竟是她生的还是温靖图生的了。

    但总归还是郑沅陪伴他的时间最多,温靖图白天都要在店里忙,家里大多时间只有郑沅和小舒和,他慢慢地又和她亲昵起来,只是每次温靖图回来,这孩子还是会格外挥舞兴奋地小短手,咿咿呀呀地要温靖图抱。

    这可真是让郑沅头回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连温书琴都觉得奇怪,颠着胖乎乎的孩子说:“大部分的孩子都跟妈妈好,咱们舒和怎么到是反着来?”

    温靖图熟练地用手背试着奶温,抱过小舒和给他喂奶,说:“他一定熟悉我的声音,之前胎教的时候,可都是我给念的故事书。”

    转眼间,小舒和长到可怕的两岁,皮得没边了,一会儿蹦上沙发把自己埋进抱枕里,一会儿牵着玩具狗横冲直撞,一会儿把手伸进鱼缸里搅合,吓得一缸鱼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温靖图一开始还乐呵呵地看着,直到发现小舒和递给他的茶水都从马桶里舀的后,总算开始和郑沅便一块儿想法子整治他。

    但他似乎天生有股机灵劲,每次都能提前发现郑沅准备收拾他了,立刻乖巧可爱听话,把郑沅萌得忘了初衷,一旦郑沅上班去,立刻就大闹天宫,让郑沅和温靖图痛并快乐着。

    这时郑沅就想起温靖图小时候那淘气得人嫌狗厌的样儿,再看小舒和小小年纪就暴露出来的破坏力,深感绝望。

    明明在肚子里时那么体贴的呀。

    但小舒和还是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郑沅特别记得小舒和还不太会说话,她不小心磕到了膝盖,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正自己在玩小火车的小舒和听见后,马上扔下玩具跑过来,用短圆的小胖手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痛痛拜拜。”

    三人的生活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又增添了许许多多的幸福感,温靖图曾抱着郑沅,两人好不容易把精力过盛的孩子哄睡,他忽然说:“有时候突然安静起来,都觉着不习惯了。”

    郑沅也是这样的感受。

    时光就这样吵吵闹闹地流淌下去,舒和继承了他爸的高个子,十三岁就长到将近1米8,七岁温靖图就领着他来说晨跑五公里了,所以人也结实,看起来特别不像个小学生。

    有一天走在路上,还被女孩拦住搭讪,郑沅便看见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微信?我没有微信,你要加的话,可以加我的电话手表。”

    “不是……我的是小天才电话手表。”

    “……”

    郑沅在一边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暑假时,便一块儿去旅行,这是家里的传统保留节目,从小舒和周岁起就开始执行这个计划,国内几乎都走完了,他们是漫游,在一个城市慢慢悠悠地游玩逛吃二十来天,才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郑沅特地又去了一次江西,走过当地的老街,在一家特别小又特别旧的店里吃一碗江西米粉,那天正好是个雨天,外面雨蒙蒙的,却让人心神平静。

    温靖图带着小舒和穿着雨衣雨鞋在外面踩水,举着伞蹦蹦跳跳,笑声透过半条街。

    郑沅目光触及在雨中追逐打闹的父子,系统离开久了,有时都觉得像是自己大梦一场。

    夜里,温靖图给孩子念完睡前故事回来,郑沅正坐在床头看《民法典》,温靖图把她搂过来,郑沅顺势便侧身躺在他的怀里,卧室安装了新的投影仪,调准角度后,可以将北极的漫天星河投-射到天花板,有种躺在星空下的浪漫。

    郑沅忽然想起来读书时期,温靖图逃课带着张嘉美去看流星雨,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只是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后来假装不经意把他逃课的事情告诉了温大海,温靖图回来就是一顿负重五公里跑再加俯卧撑200下。

    郑沅抬头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张嘉美呀?”

    温靖图被她突如其来的清算弄得一愣,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不知道,当时好像是谁起哄来着,稀里糊涂就觉着自个得对她负责了。”

    郑沅没想到理由那么简单,但那个时候好像就是这样,青春期的萌动极容易被影响,其实自己都不太明白什么是爱。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张嘉美出国后,你们真没联系了?”

    “断断续续联系过几次,后来有一天就突然间再也不联系了,我后来听人说,她在国外交新的男朋友了,是个老外。”

    “那会儿很伤心吧?”郑沅语气越开越酸了……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倒不是那种伤心。”温靖图求生欲强烈,赶紧打住,“好了好了,咱们睡觉吧,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说我这事儿呢……”

    郑沅故意逗他呢,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所以也没有真的生气,很快就睡着了。

    温靖图关点投影仪,望着郑沅埋在他胸口那张熟睡的脸。

    他静静地凝望她许久。

    “是你用生命告诉我什么是爱……”

    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珍视万分。

    “所以我剩下的生命全都会用来爱你……沅沅,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后面陆陆续续会放一些番外。

    比如第二个世界的姜母鸭重生之类的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晚安喽。

    预收【雍王府吃喝日常】大概春节后就开!

    这段时间会努力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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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和宝子们在这本美食清穿文中再相见,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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