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芳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邮递员送过来的时候,拿着几封信件,都是送到知青点的,知青点里一共住着七个人,只有三个人收到了通知书,拿到通知书的又蹦又跳,没拿到的叹息一声接着等。


    胡秀芳抱着通知书哭,哭完了把眼泪一抹,转身回屋里收拾包袱,然后去队上找人开条子办手续,前脚刚收拾完,后脚高向红就嚷嚷着堵在门口。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连灶里正在烧的饭也不管了,抄着锅铲就过来了。


    “胡秀芳你给我出来!你个丧良心的,你刚来的时候干半天活就哭,连个水都不会烧,要不是有我们娘俩帮着你,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队上有人考上了大学本来就是一件轰动事,邮递员一来,大家伙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谁知刚到就听见高向红又吵开了。


    叶敬平也恰巧扛着洋镐回来,听见高向红的声音,又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胡秀芳拎着包袱从知青点里出来:“什么叫没有你们我就没有好日子过?我有手有脚,是没挣工分还是没给你干活?你家过的又是什么好日子?大冬天半夜起来给你洗衣服,教孩子不认娘,钱一到手立马搜刮走,一年到头一条新毛巾都用不上,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婆婆的?”


    众人听了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慷慨大方的一个人,原来私底下也是个苛待儿媳妇的,还教孙子不认娘,这种缺德事也干得出来。


    叶敬平听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脸色胀得通红,挤进人堆里冲着胡秀芳大吼一声:“秀芳,你怎么能跟娘说这种话?”


    胡秀芳看向他:“叶敬平,当初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当初说的那么好听,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可到最后呢?孩子不带,活不帮着干,还由着高向红欺负她,孩子都四岁了,天天被高向红拘在身边,她连说句话都不能。


    她是个人,不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高向红却抢先道:“敬平哪里做错了?啊?我们娘俩供你吃供你穿,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临到了了却要被你这样编排!”说着,上前去薅胡秀芳的包袱。


    胡秀芳被她拽住袖子,本来就气极了,用力一甩,将她的手甩开。


    高向红没预料到胡秀芳真敢甩开她,被甩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高向红懵了一下,随即撒泼打滚:“你们大伙都瞧瞧,儿媳妇打婆婆了!”


    叶敬平被吵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冷着脸走过去扯了胡秀芳一把:“看看你干的好事,先回家!”


    “你做梦!”胡秀芳死命瞪着他。


    叶敬平被她瞪得火气直往外蹿,举起拳头就想打她。


    这下看热闹的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男的上前拉住叶敬平,女的去把高向红从地上拽起来,没有人去理胡秀芳。


    冯宝英在一旁看得起劲,心想拦着干什么,打起来才好,她还没看够呢。


    视线却忽然被人挡住,定睛一看,哟,这不是许平梅吗?凑到我跟前嘻嘻笑做什么?


    冯宝英皱了皱眉,换了个位置,许平梅却跟着过来,还说:“英婶,恭喜啊!”


    “恭喜什么?”冯宝英转了视线看她,家里能有什么喜事。


    许平梅挑了挑眉,故意拔高声音说:“怎么?夏音没告诉你吗?她也考上大学了,本来我也不知道的,是我家小姑子说的,高考那天还跟她坐同一辆车了。”


    冯宝英一听就懵了,陆夏音也去高考了,还收到了通知书?


    好啊,原来在这里给她下套了,怪不得突然带着孩子去学校住。


    要不是许平梅跑来告诉她,哪天人跑了都不知道!


    冯宝英面如土色,连热闹也没心情看了,当下就往家跑,却被几个好事的人围住:“你不是说你家夏音不走吗?怎么也去高考了?去学校住该不会是瞒着你悄悄看书吧?”


    冯宝英又气又急,一张脸拉得老长,难听的话听在耳里当没听见,跺了跺脚换了个方向,直接往公社小学跑。


    不给陆夏音点颜色瞧瞧,她就不姓冯。


    陆夏音此时却没在学校,她比知青点里的早一天拿到通知书,收了通知书,看了舅舅的信,当下就收拾包袱,跟校长打了声招呼,带着叶初去了李红艳的家。


    李红艳一家五口,丈夫刘志新,大儿子刘业安,二女儿刘丹凤,小儿子刘业成。


    听说她今天要走,一家人不下地上工,刘丹凤也从厂里赶了回来。


    刘志新年轻的时候脾气火爆,最爱打抱不平,有了孩子后才渐渐收敛了脾气,听了陆夏音的遭遇,捋起袖子道:“陆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拿到条子,你想回城他们就拦不住你!”


    大儿子刘业安也是个有力气的,刘丹凤还把自己的对象也带了回来,他就不信了,自己这边这么多人还能说不过冯宝英。


    陆夏音一下就湿了眼眶:“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们了。”她原先以为山里人都是和冯宝英许平梅那样的,却没想到她还能遇见李红艳一家子这样真心对她好的。


    李红艳给她抹了眼泪:“快擦擦,别吓着叶初了。”


    此时的叶初站在陆夏音边上由刘业成牵着,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陆夏音终于不再哭了,点头应下。


    一行人直接去了叶家沟。


    孙桂兰刚从供销社回来,手里还拿着好几块布,用攒了一年的布票买的,屋里的缝纫机她之前不会用,先用破布试了试,等上手了才敢去买布回来做衣裳,她已经好久没穿过新衣裳了。


    孙桂兰一路哼着曲子,还没到家门口呢,就瞧见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冲进她的家里,一阵吵嚷之后,她屋里的那架缝纫机就被搬了出来。


    孙桂兰一下就急了,蹿上去按住缝纫机道:“你们干嘛?大白天上人家家里抢东西,信不信我报警抓你让你蹲局子!”


    刘志新瞅着她笑:“我来搬自己的东西怎么就叫抢了?”


    “呸,这是我们家的东西!”孙桂兰视线转了一圈,哪里来的叫花子?等等,那不是陆夏音吗?她怎么也在那里?


    陆夏音从后面站出来,看着她笑道:“弟妹,我已经做主把缝纫机送给刘叔了。”


    孙桂兰道:“你说送就送?这是我们叶家的东西!”


    刘业安冷笑道:“怎么就是你们叶家的东西了,这明明是我妹子嫁过来时的嫁妆,什么时候嫁妆成了你们叶家的东西?”


    刘业安长得人高马大,孙桂兰看着就有些发怵,转头向屋里喊:“爸,自刚,你们快出来看看,缝纫机要被人抢走了!”


    屋里的叶富强和叶自刚各自耷拉着脑袋,还闹什么呀?人家人多势众,自己又不占理。


    但架不住孙桂兰喊的一声比一声急,叶富强和叶自刚走了出去,叶富强对着孙桂兰就吼:“别吵,让他搬。”


    “不是,爸,”孙桂兰恨恨地看向他,怎么这么孬,一点用都没有,“她陆夏音嫁到我们叶家就是叶家的人,这缝纫机也是咱们家的,没您的同意她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叶自刚上去扯她的袖子:“这是人家的,她爱送就送。”


    孙桂兰再也忍不了,指着他的鼻子骂:“叶自刚,你怎么这么没本事呢?什么是人家的?你不要缝纫机啊?你还做不做衣裳了?”


    转头又想,娘呢?娘去哪儿了,这个家只有冯宝英跟她是一条绳。


    此时的冯宝英去学校扑了个空,原来的办公室里早就空空如也,连张纸也没留下,还被校长告知陆夏音已经辞了工作,


    冯宝英当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扶着墙头缓了缓,才又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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