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施两年前被豫省的考古研究所团队在荒山下捡到,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所里的人也曾帮他打听哪个队里丢了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收获。
因此研究所里的顾主任便给他重新办了个身份,收在手底下做事。
因他为人聪明勤勉,不到两年的功夫,就从所里的临时工转成了正式工。
他这次坐火车是办完了顾主任交待的任务,准备回去交差。
刚从车厢厕所出来,就碰到了叶初,小丫头个子小小,差点被人撞倒,他眼疾手快地挡了一手。
叶初还懵懵懂懂的,在脑海里消化着信这个概念。
叶华施也不急,耐心地等着她。
此时另一个车厢里,陆夏音用手肘挡着不知道就从哪个方向凸出来的行李,艰难地迈着步子。
远远地瞧见叶初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和一个人说话。她伸手挤开人群,几步上前就把叶初抱了起来,转头看向对面站着的人,抱着叶初的手猛地一紧。
这是……
“您是这位小孩的妈妈……”叶华施抬起头来,笑着对面前的人道,然而在看到对面的人时忽地一愣,过去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里。
他确实叫叶华施,家在中部省份的红方公社叶家沟生产队,五岁跟着母亲改嫁,二十二岁那年当上了生产队队长,二十四岁娶了陆夏音,隔年跟着大部队去修隧道,接到陆夏音生产的消息时手一松,没抓稳就此跌下了山,顶着满头鲜血走了一路,却选错了方向,离叶家沟越走越远,最后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醒来就在医院里。
隧道修在深山里,跌下去大概率不是死了就是被猛兽叼了,估计都认为他死了。
怪不得没人来找他,他也找不对地方。
叶华施冷静几秒,试探着问:“夏音?”
陆夏音抿了抿嘴唇,点头应下。
她比叶华施冷静多了,重生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叶华施死而复生又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许是陆夏音接受得太平静,叶华施也忘了自己“死”了两年这一茬,问得极其自然。
陆夏音抬头看他,这个人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肤色黑了一点。
“带叶初去我舅舅家里。”陆夏音轻拍着叶初的背。
叶华施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脑子一时有些乱。
既然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那么她抱着的女孩岂不是他的女儿?
他走的时候,女儿还在陆夏音的肚子里,这一眨眼就已经这么大了?
叶华施一时有些恍惚,过去的两年如同做了一场梦,怎么也跟前面二十几年的记忆联系不到一起。
他心里冒出来好多疑问,陆夏音要去哪儿?他不在的这两年,娘俩又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受欺负?
他张了张嘴,想问又问不出口。
陆夏音看着他没说话。
当初她十七岁下乡,第一天干活就磨了满手泡,一天挣不到两工分,叶华施一脸严肃,但没有骂她。
第二年发了洪水,她虽然在南边长大,可水性一点也不好,脚没站稳一下就被洪水卷跑了。
她在水里翻滚,嘴里鼻子里都是泥沙,她拼命地挣扎着冒出来,雨落在头上跟石头一样,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然后就看见叶华施冒着大雨和湍急的洪水向她游了过来。
后来他们稀里糊涂地结了婚,至少陆夏音是这样认为的,她对叶华施谈不上爱,却也不讨厌他。
匆匆结婚,可叶华施该办的一样没落下,起了新房子,打了新的家具,钱和布票都给了她,知道她干不来农活,还给她找了个小学老师的工作。
她和冯宝英不对付,叶华施便压着冯宝英,不让自己和她正面接触。
结婚的头一年,日子还算过得去。
平心而论,叶华施是个称职的丈夫。
陆夏音没想阻止叶初和他相认,缓了一会儿跟叶初说:“这是爸爸。”
一听到爸爸这两个字,叶初立马瞪圆了眼睛,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爸爸吗?
她有爸爸了?
叶初伸出手,想去抓叶华施。
叶华施顺势伸了手,叶初的手掌白白小小的,而自己的则粗糙宽大,放在一起对比特别明显。
对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儿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感情,叶华施握紧了叶初的手,终于下定决心问:“夏音,你为什么要走?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他娘什么德行自己是知道的。
眼前的陆夏音像变了个人一样,神情冷淡,仿佛下一次开口就能说出让他震惊的话来。
一旁的同事赵明石早看呆了,看了看叶华施,又看了看陆夏音和怀里抱着的叶初。
不是说无亲无故吗?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妻子,还有一个看着两三岁的女儿。
转念一想,莫不是叶华施全部想起来了吧?
赵明石皱眉,这叶华施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偏偏在这时候想起来。
外面高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估计他这妻子也是以为他死了才抱着女儿回城。
人家怎么可能再跟你回去呢?
然而下一秒却听陆夏音开口道:“等会儿再说,我先带你去见我舅舅。”
叶华施道:“好。”然后又对赵明石道:“你先等我一下。”
赵明石拍了拍旁边的铺位笑道:“没事,你一直不回来也行。”
对着叶华施挤眉弄眼,叶华施却当没看见一样,将手上拎着的行李袋放了上去。
随后跟着陆夏音一起往前走。
叶初趴在陆夏音的肩上,对着叶华施咧嘴笑。
叶华施想了想,挤了个自认为还好的笑回应。
陆夏音的心情却并不轻松,她想,等见过了舅舅,把话说开,到时候再跟叶华施说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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