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黑洞胃她居然觉得似曾相识。
“对不起，遥星，我不太会做饭。”
宣流口气带着歉意，申遥星急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个吐司煎蛋好看也很好吃。”
她觉得宣鸿影那盆鸡肉可能是小朋友的个人爱好。
“鸿影她为什么大早上就……”
宣流：“这是她的习惯。”
申遥星：“？”
宣流的口吻有点沉重：“我捡到鸿影之前，她一直在流浪。”
申遥星吃着早饭，听宣流讲了宣鸿影的事。申遥星这人虽然长得不甜，看着还有点高冷味，其实多愁善感，非常容易被感动，这个时候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宣老师，你人挺好的。”
宣流啊了一声，问道：“那申老师满意我吗？”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申遥星躲了一下，宣流的长相无可挑剔，而且总是面带微笑，看上去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真的是除了双腿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条件。
就目前来看，也是她相亲对象里，性价比最高的一位。
“申老师？”
申遥星回过神，还是不敢看她，她总觉得对方要是个健全的人，可能自己压根匹配不到这样的对象。
果然之前的失败都是因为身体原因吧。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申遥星吃东西的样子跟优雅不沾边，还吃得挺快，大口大口，给宣流感觉很可爱，比自己名义上的女儿可爱多了。
宣流想到对方从前喂自己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唇。
作为一条残缺的半人鱼，她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发情期会什么时候来，不过第一次发情结束之后反而可以按年来计算了。
宣流现在已经开始想念第一次发情期的快感了，还有自己因为跟伴侣结合而逐渐恢复的身体。
她没遇到别的人鱼，也没人告诉她答案。
名义上的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也写得模棱两可。
宣流点头。
申遥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之前相亲，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吗？”
宣流摇头。
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
宣流撑着脸，面前的咖啡散发着香气。人鱼幼崽宣鸿影很讨厌这个味道，她觉得宣流太像个人了。如果不是见过对方人鱼的形态，她都要怀疑对方当初把自己钓回家，是要把自己解剖。
“很多人看到我的照片后想要和我见面，但知道我的情况后都拒绝了。”
“能接受我的身体，又接受不了我有个女儿。”
宣流的口吻平淡，蓝色眼睛像天空，又像海面，让人多看几眼就会陷进去。
很容易让申遥星想起记忆里的那个非人类生物，但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那条人鱼一看就妖气横生，不像宣流这么斯文淡然。
况且那玩意凶猛又有力，鳞片看上去美丽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划伤人。
“在见到遥星你之前，我其实没抱希望。”
她们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两次，这一次是第二次的第二天。
申遥星从来没进展这么快过，尴尬是有的，更多的是因为宣流这人说话太让人舒服了，以至于申遥星比平常都话多。
“是，”宣流点头，“很抱歉，如果你选择和我结婚，会有一个不能保护你的伴侣。”
申遥星再次问了一遍：“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么？我的目的并不单纯。”
宣流还是那个表情，但是人的眼神能传达无数的情绪。申遥星觉得自己像是被大海包裹着，像是浑身上下都湿了。
“你想要的我都知道，户口、购房资格、或者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结婚在以前的申遥星眼里，是神圣的，但是长大了以后，结婚变成了开盲盒。
很容易开出一盒的腐朽。
申遥星没有期待，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的婚姻成了一场交易。
宣流并没有要她支付很多代价，也没有让她伪装什么，她只是说：“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我不要求别的，我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申遥星：“你有宣同学陪着，应该也还好吧。”
宣流：“鸿影是我名义的女儿，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申遥星啊了一声：“还在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吗？”
宣流喝了一口咖啡：“算是吧。”
“所以遥星，你愿意和我协议结婚么？”
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周末早晨，在这么一个简单的餐桌上，申遥星没想到结婚是这么被提出来的。
和她从前的幻想背道而驰，又和她决定相亲的规划不谋而合。
其实也算不上求婚，只是一场交易。
“好的。”
“那下周我陪你去参加婚礼。”
宣流提起这件事，申遥星愣了一下，想到昨天自己的心事，噢了一声。
“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毕竟你……”
“毕竟我不太方便是吗？”
宣流接下她的话，申遥星急忙否认：“不是，不是的。”
宣流：“那就这么决定了。”
申遥星觉得自己像被鬼迷了心窍。
虽然话是她提的，真没想到宣流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啊。
孔九缪下周就结婚了，可恶，我要穿什么去呢？
这种场合，宣流去会不会很尴尬啊。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被分手就已经被群嘲了。
新的一周，提前转正后的申遥星忙得飞起。初一的艺术老师在路上被车撞了，去做手术要请假，她被调去暂代初一几个班的老师。
十班的名册在她手上，每个班每周的艺术课有两节，申遥星根本没得休息。
象湖国际学校对艺术的要求很高，当初申遥星考进来就从笔试到面试到技能测试差点没烤焦。
她大学是美术史专业，研究生也没跨考。她业余是个末流插画师，没什么知名度，这么多年就没赚到什么钱。
学生时代她的生活就格外充实，除了恋爱，剩下的时间都花在这方面。
情绪藏在里面，也算另一种调剂。
初一十班的课在周四和周五，宣鸿影作为一个小学都只上了半截的小文盲，在这种课上面更没什么见解。
她只知道这个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即将变成她小妈。
“接下来是本周的作业，同学们利用以下材质，亲自动手做的一副拼贴画，主题是《我的家园》。”
小申老师在学校算不上人气老师，因为她长得并不平易近人，不笑的时候让人不敢和她说话。
但是上她的课会发现她其实挺有意思的，形容词也很有趣。
艺术课本来就是学生喜欢的课程，申遥星上课不喜欢用学校给的课件，会加一些自己喜欢的元素。
所以学生的反响也跟热烈一些。
班上的学生都挺活跃，就宣鸿影上课总是犯困，还老拉隔壁的男同学说话。
下课后申遥星让班长去叫了宣鸿影，两个人在走廊尽头的小花房聊了几句。
宣鸿影在学生里还很有名，主要是她这一头乱毛，被班主任带去拉直第二天也变回原样，也没辙了。
人呢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蛋却有点拽，对同学爱答不理，还很抠门。
申遥星从其他老师那里了解到宣鸿影上其他课也提不起兴趣，很会开小差，摸底考试倒数第二，还是因为倒数第一的那位同学因为阑尾炎缺考了一门。
那真是……
是大学教授的小孩么？
明天就要参加孔九缪的婚礼了，申遥星晚上还要去试衣服，她要提前走，周冷翘说在商场等她。
课间十分钟，申遥星也不打算多说，刚关上门，宣鸿影就先说了：“申老师，你要打我吗？”
申遥星啊了一声，看她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
宣流会打孩子？她那么病弱的样子，还文绉绉的，怎么也不像是会打小孩的吧。
“你不高兴了吗？我上课不是故意跟丁竹说话的，他老炫耀他家有游泳池。”
申遥星：……
这个确实很烦人。
“我没要打你，是有老师打你吗？”
这样是违反学校规定的，一般没老师会这样啊，学校的学生都金贵得很。
“那没有，老师才打不过我。”
象湖国际学校的女生校服制式很好看，宣鸿影穿着像个娃娃一样。小朋友歪了歪头，冲申遥星笑了笑。申遥星挺羡慕现在小孩的行头，毕竟她中学时代，穿得都是那种宽大的运动服，农村学校，也没这么好的条件。
申遥星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我妈会打我。”
申遥星：“什么？”
宣鸿影往前走了一步，离申遥星近了一些，她能闻到这个人类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甜味。
应该是护肤品，区别于有些老师身上的香水。还挺有年代感的，跟弄堂里卖的那种雪花膏的味道有点像。
申遥星身上还有青草的味道，很奇怪，宣鸿影抿了抿嘴，觉得这个味道又不仅仅是青草。
宣流告诉她，每个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味道，动物都能闻到。
只不过人鱼更敏感一些。
还是个奶娃的宣鸿影噢了一声：“那我们为什么不是小狗啊？”
宣流给了她一个脑蹦：“小狗也要成精了才可以。”
“那我们是鱼成精吗？”
宣流摇头，每到这个时候她看起来就很难过。
“你妈妈怎么打你了？”
申遥星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双手按在的宣鸿影的肩上，一副担心的样子。
宣鸿影在人类社会待了好些年依旧懵懂，远没有宣流那种完全伪装的样子。
她只是感觉到了申遥星纯粹的关心，跟宣流的关心不一样，宣流从来只关心她的死活，不会关心别的。
“这样。”
宣鸿影捏起手，做出了给脑蹦的动作。
“可疼了。”
申遥星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很怕宣流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那苦的就是孩子。
还好还好。
“真是的，”她抱怨了一声，“宣同学你上课要认真一些，我翻了之前张老师的记录，她说你的作业完成得不是很好。”
张老师是那个做手术去的老师，在这之前也就只给宣鸿影上过一节课。
但是人家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写的评语还挺有层次。
宣鸿影同学思维不活跃，上课喜欢开小差，作业完成度不高，也没有家长评语。
但该同学接受能力强，对艺术很有兴趣，值得鼓励。
能看出来努力在夸了。
但是申遥星在看到成品的时候依旧觉得惨不忍睹，跟其他小朋友的精致作品相比，有一种稚拙的……可爱。
没想到宣流这么不关心孩子的吗？
之前听说她的课现在也不算多，是自己的研究项目很忙？
此刻的宣流，正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区，旁边站着的是这一片区的管理者。
对方的姿态特别恭敬：“宣小姐，您上次不是已经查过租客的信息了么，这次是来？”
宣流：“我随便看看。”
黄昏时刻，这一片的租客都已经退租了，这块地的主人把管理人员都打发走，自顾自地走向其中的一层。
二楼的小套间，上世纪的风格，墙上还有上一任租客留下的痕迹。
被雨泡烂了的墙皮脱落，上面被人刻下的“正”都要看不清了。
轮椅孤零零地在单元楼下，她站在二楼，闭着眼，回忆着当年。
当年的申遥星红着脸刻下字，生气又无奈，“你都吃了我那么多东西，要还我的。”
那年那时的宣流失了智的疯狂已经褪去，但她大多时候凭借着本能行动，比如喜欢，比如靠近，比如亲昵。
比如眼前这人，哪里都让她想吃。
“别看我了，还钱，知道吗？一横一万，你给我去马戏团表演打工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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