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温桓和楚行之,卫让不必再心疼明珠阁那点可怜的公费,但四人还是回到了那家简陋破败的客栈。


    原因无他,因着桃花朝,好一些的客栈早住满了,只剩下这些偏僻的所在,勉强还剩着一两个房间。


    温桓不动声色地朝客栈二楼看了一眼,果然,客栈并没有修缮窗棂,黑漆漆的两道缝,一左一右,倒是颇为对称。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掌柜:“只剩下一间空房了吗?”


    掌柜点头,那间是天字号的房间,价钱自然也要贵上一些。


    他以为温桓不满价钱,刚要再说些什么,一块碎银丢到他面前。


    温桓嗓音淡淡:“不必找了,剩下的钱明日去请个木匠,将门窗修一修。”


    掌柜是个人精,瞧了眼站在一旁的卫让和沈姝,登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这银子远比修窗子用的多上许多,他喜笑颜开地道谢,又叫小二带几人上去。


    走上楼,小二殷勤地推开房门:“就是这里了,您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这间房要宽敞许多,里面的一应陈设也要好些。


    最重要的是,几扇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炭火又烧得足,虽称不上温暖如春,却能让人在严寒的冬夜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温桓往里面看了一眼,信手将门带上:“换一间。”


    卫让瞠目结舌:“这不是挺好的吗?换什么?”


    温桓的目光在沈姝身上一顿,她偏着头,也疑惑地看过来。


    “不喜欢。”温桓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了三个字。


    小二有些为难:“可确实只剩下这一间房了。”


    温桓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食指搭在袖摆轻叩。


    楚行之挠了挠头:“我的房间倒是就在不远处,不过与这间也差不多。”


    温桓“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卫让和沈姝的方向。


    沈姝垂着眼眸笑了笑,可真挑剔啊。


    不过温桓今晚如此反常,大概是因为心中不好受。


    最终,卫让十分大度地拍了拍温桓的肩:“要不我同你换。”


    温桓抬起黑眸,静静看了沈姝一眼。


    沈姝张了张口,其实她想同温桓说,那间的窗子还没修好,夜里挺冷的,你别换。


    不过这有些过于失礼了。


    意识到这点,她的颊边有些红,最终问两人:“有需要帮忙的吗?”


    温桓拎着包裹,转身朝二楼走去,似乎还是不开心。


    倒是卫让“啧”了一声,将房中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屋中转了一圈,觉得没哪儿不好,处处都是烧钱的快乐。他若有所思地站在朱漆屏风前,瞧着上面绘的岁寒三友。


    所以,温桓今晚是怎么了?


    沈姝回了屋中,看了一会儿话本,准备熄灯就寝。


    窗子仍是关不严,她简单拿布条堵了堵,虽然仍有缝隙,但好歹比昨日强上许多了。


    她站在窗边,往隔壁看了一眼。温桓的屋中依旧烛火通明,看上去他也没有睡。


    沈姝想起那日卫让所言,温桓去请一位杜氏的旧交出山,但他与杜氏分明关系不好极了。


    若她没记错,书中曾说,温桓只在他外祖的大丧之日回去过一次,此后再未回过杜氏。


    她想了想,将包裹解开,从里面翻出只小兔子来。


    小兔子是她自己缝的,外面是碎花绒布,里头塞进松松软软的棉花,摸上去软绵绵的。不过她手艺生疏,小兔子的一只长耳软软垂着,另一只高高竖起来,看上去有一点丑。


    沈姝轻轻捏了捏小兔子软软的肚子,眸光软下来,带着几分笑意。


    她抱着小兔子,迟疑了一会儿,敲响了温桓的房门。


    等了一阵,门才被人从里头拉开。温桓抬起黑眸,看见来人是沈姝,神色一怔。


    沈姝身上穿了件素色袄裙,袖摆拿金线绣着若隐若现的云纹。温桓垂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白色挺衬她的。


    她的发髻散了下来,乌发垂在身后,只在发尾拿红绸松松绑了个结,发间隐隐浮着栀子花的淡香。


    温桓问:“还没睡?”


    沈姝点了点头,将一只小包裹递给温桓:“这间屋子的窗棂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你睡前记得堵一下,多添些炭火。”


    温桓弯了弯唇角,这他再清楚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亲自做下的。


    “还有什么事吗?”他的视线落在她怀中那只小兔子上面,微微一顿。


    沈姝垂头看着那只兔子:“这个给你。”


    她解释:“是我亲手做的,虽然丑了些,不过能让人开心起来。小时候,母亲总拿这些哄我,你那时大概也有过这些吧?”


    温桓极轻地笑开,她大概是没有哥哥弟弟,不知道男孩子小时候是不玩这些的。


    他们会玩竹蜻蜓和木雕的小剑。


    没人做给他过,等他学会自己做,便觉得十分无趣了。


    沈姝将那只小兔子递到他面前,眉眼间噙着几分期盼。


    温桓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那只兔子。


    挺小的一只,乖乖巧巧地卧在他的掌心,一点儿也不丑。


    温桓将兔子收起来,依旧挡在门边,没有让沈姝进去的意思。


    沈姝说:“好吧,那我回去了。”


    温桓倚在门边,眸光幽深,噙着些莫名的情绪。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答了个“好”字。


    他的大半张脸都笼在阴影中,周身是拒人千里的淡漠。


    沈姝朝他笑了笑:“那,晚安,温桓,祝你做个好梦。”


    她刚要离开,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卫让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沈姝有些紧张地瞧了温桓一眼:“是卫阁主。”


    瞧着她紧张的模样,温桓隐隐有些好笑。


    不过卫让确然对八卦一事比较热衷,若是让他瞧见,必然得刨根问底。


    正踟蹰间,沈姝的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温桓侧身让了让:“先进来。”


    沈姝安安静静地在门边站定,垂着眸,没有往四下看。


    温桓随手将门带上,看到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唇角勾着笑:“没什么不能看的,不用这么小心。”


    他方才坐在桌边饮了两盏酒,连包裹都没有动。


    沈姝想了想:“卫阁主是来找你的吧,现下怎么办?”


    “嗯,”温桓压低声音,“要不你躲一躲。”


    沈姝:“?”


    温桓倚在门边,瞧着沈姝有些慌乱地找可以躲藏之所,片刻后,她有些为难地问:“能借你的床帐一用吗?”


    温桓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门栓,示意她自便。


    沈姝钻进了床帐中,青色的帷幔晃了晃,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温桓抬起黑眸,看着垂落在地的帷幔。


    片刻后,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栓上,轻轻一拨。


    扣门声响起来,卫让在外面问:“温桓,你在吗?”


    温桓倚在门边,没有理会外面的响动,只定定瞧着那一方帷幔。


    过了一会儿,沈姝觉得有些不对,从帷幔后探出头来。


    温桓收回视线,抬头去看天边的一轮月。


    沈姝轻声问:“不开门吗?”


    “不开。”温桓走到桌边,斟了两盏茶,“若是卫让进来,只怕你要在后头躲上半宿了。”


    沈姝:“...”


    她轻轻瞪了温桓一眼,那他方才还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躲。


    真是有点坏。


    她指了指门外:“就任卫阁主在外面等吗?晚上怪冷的。”


    温桓轻嗤:“冷了,他自然便回去了。”


    沈姝说:“哦。”


    她有些奇怪,难不成卫让招惹了温桓。


    不过温桓回来时便一直同他们在一处,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


    温桓信手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南巫族的人手段狠辣,桃花朝与他们有些关系。”


    沈姝抬头瞧着他。


    温桓顿了顿,心下有些烦躁:“楚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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