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掌覆在肩上,宽阔后背挡在眼前。


    纪酌怔然,从没有人像这般将他护在身后,恍惚得好不真实。


    “我靠,刚才那球误伤一片,差点把咱班艺委给砸到了。”


    “所以我同桌是去给艺委出气的?”


    “我看像,不是你说的祁峋想收她的水么。”


    “服了你们男生!祁峋明明是帮纪酌解围呀!”


    “我靠!这都能磕呢你们女生?”


    “……”


    纪酌薄唇微动,自嘲是他误会了。


    他一小学就撞见亲哥接吻恋爱的人哪能不明白。


    祁峋是要在有好感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一番。


    目光里,祁峋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那挺直的后背有股向上的恣意张扬。


    昂贵的限量款球鞋踩在球场上,发出摩擦的尖锐声。


    祁峋以压倒性的身高优势与孙彬朋对峙:“论坛的帖子是你发的?”


    孙彬朋不屑道:“你谁,想干嘛啊?”


    “不干嘛。”祁峋嗓音低沉,“我就问是不是你发的。”


    “是我发的怎么了!”


    有人在耳边提一嘴,孙彬朋这才醒悟:“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嗤,我还以为是个学霸病秧子。”


    “那你看我像不像病秧子。”祁峋单手撑在脖颈后,“既然帖子是你发的,我也算找对人了。”


    孙彬朋恶狠狠地瞪来:“不是吧,你要在学校里打架斗殴?!”


    祁峋一哂:“不是吧,我在学校敢打教导主任的侄子?”


    “噗——”


    围观众人吐槽,这复读机可真是妙啊!


    孙彬朋无声尴尬:“……”


    祁峋默叹声气,有种跟傻逼对决的无奈嚣张。


    他余光里是朝这边走来的纪酌,言简意赅:“我看你他妈真的挺欠,帖子到现在还没删。”


    孙彬朋嗤笑:“优等生还说脏话呢,想找事就直说!”


    “找事?刚谁这么能,用球砸我们班的人,”祁峋活动手腕关节,“不如组个篮球赛比比呗,多正能量的事儿。”


    全员皆愣,对面先发出爆笑。


    “同桌,他们体育班好几个校队的。”张泽田小声提醒,“大概是市级联赛前三的水平吧,所以很是嚣张!”


    祁峋丝毫不虚。


    心想他还是世界冰球赛冠军呢。


    孙彬朋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嘲弄:“哈哈哈哈哈那就比啊!”


    “说好了啊,可别临时反悔!”


    “上学期的篮球赛也不知是哪个班被打得落花流水。”


    “高二十班真鸡——儿——菜——”


    一语激起众人怒。


    十班人也不是吃素的:“笑死个人,谁不敢比啊?!”


    “五八比四二算哪门子的落花流水。”


    “丫的早看他不爽了,发帖子污蔑纪酌同学是不是有猫饼?”


    “什么玩意儿,我班学霸还没笑话你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纪酌有点发懵,他从没经历过这么多人站在他面前,替他说话。


    原来大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只是距离这些真心话的表露,差一个掀开这场序幕的人,而祁峋正是那个人。


    纪酌迎上祁峋的目光,发现对方也在凝视他。


    祁大帅哥一挑眉:“体委,你没意见吧?”


    不似询问,更像是拉来艘贼船让他跟着一起上的意味。


    纪酌平时习惯用拳头解决事。


    他破天荒地地思忖来回,在众人的推动下点头:“十班接了。”


    众人欢呼雀跃。


    孙彬朋用鼻孔看人:“下周五的体育课,不见不散。”


    “等等,下个赌注呗。”祁峋不急不慢道,“你们班输了的话,你就上论坛申请删帖,再发一条澄清帖,标题用‘孙子造谣澄清’六个大字。”


    “可真他妈敢说,那你们班输了怎么算?”


    “算我头上,”祁峋也没让对方吃亏,“随你怎么处置。”


    “那你就在论坛发帖自称‘孙哥是新来的他爹’!”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赌得也太大了吧。


    纪酌无法再冷静,这分明是他的私事,祁峋怎么还揽自个儿身上了?


    席让抢了先机道:“债主,这事跟你没关系。”


    “现在有关系了,”祁峋拽得可以,“让他试试看谁才是病秧子。”


    纪酌呼吸不稳:“那你有几成信心?”


    “怎么说,”祁峋吹了下纪酌的发梢,“我带的队就没输过的。”


    “……!!!”


    在场所有人瞳孔地震。


    新同学居然敢不把校霸放在眼里,这么不放尊重对纪酌吹口哨!


    然而纪酌很懵:刚才发生了什么?


    祁峋内心:调戏你啊,否则还能干什么。


    总之,一场约战就这么定下来了。


    徐辉鸣迟到赶来,村通网,跟被雷劈在当场似的:“卧槽,我就拉了个屎的功夫!”


    席让无语:“您可真会挑时间拉。”


    还有一周的时间,九班男生们临场组了个队,打算周末练球,灭一灭体育班嚣张的焰气。


    看祁峋成竹在胸的模样,大伙儿也都斗志昂扬。


    原地解散后,纪酌没推那收集球具的收纳箱:“喂。”


    祁峋明知故问:“叫我啊?”


    纪酌:“嗯,去吃我家的店么?我请客。”


    祁峋漫不经心地笑:“反正也要去一趟港湾花园不是。”


    “哇我也要去!那我和让让先回家,晚点找你们去——”


    “嗯,我回家给我妹补完课就出发。”


    放学后,祁峋跟纪酌站在公交车上。


    周围人挤着人,肩挨着肩,鼻尖能嗅到难以言喻的汗臭味。


    祁峋差点晕了:“周五人都这么多的?”


    纪酌单肩挎包,抓着扶手:“今天比起平时还算少的。”


    “……”


    祁峋真想扯纪酌下车,打个滴滴不香吗。


    纪酌看出他的别扭:“你以前不会都没坐过公车吧?”


    祁峋拧着眉:“怎么可能,只是没坐过这么让人上头的公车。”


    “……那要不打个车?”


    “算了,这个点打车也不太方便吧。”


    好在又坚持了两站。


    过了市中心,车上的人减少过半。


    祁峋跟在纪酌身后,主动往后排挪。


    谁知那司机不知抽的什么风,冷不防一踩刹车,惯性把人往后猛地一拽。


    “!”


    纪酌在前,往后一倒,忽然撞入宽阔的胸膛。


    祁峋扶住他,低低地嗓音响起:“没事吧。”


    “……”纪酌侧过脸,“谢谢了。”


    祁峋挑眉:“客气。”


    这就是常年冰上走,下盘稳得不行的优点。


    不过目光落在纪酌泛红的耳廓,祁峋怔了下,忆起刚才的手感。


    他没忍住调戏道:“纪酌,你好瘦。”


    那红晕蔓延往下,脖颈看着也在发烫。


    纪酌似乎演得很努力:“噢,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吃了蛋白.粉。”


    祁峋吊儿郎当地乐道:“没事吃什么蛋白.粉练肌肉,我那叫基因优越。”


    偏偏这好基因让他适应不了魔鬼公车的味道。


    祁峋坐下,将车窗一拉。


    垂死病中惊坐起:“活过来了,我怀疑刚才站我前边的大叔有狐臭。


    “我闻不出来,”纪酌是个鼻炎选手,“你现在还撑得住吧?”


    祁峋吊着半条命:“不用上医院住icu了。”


    纪酌扑哧一乐:“还有打趣的力气,看来没到绝症的地步。”


    随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晚霞映成一片。


    纪酌从包里翻出mp3,插上耳机,祁峋旁观着他摆弄,没想到那玩意儿突然伸到他眼前。


    祁峋:“?”


    纪酌:“要不你听歌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这么好心啊。”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听拉倒。”


    眼看纪酌把手往回抽,祁峋夺过来:“谁说不听了!”


    互相分享半边耳机。


    耳边响起一首名叫《wildestdreams》的歌曲。


    未插电的吉他声,与原唱的感觉完全不同,鼓点荡漾开来。


    让祁峋对车厢里怪味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


    “你喜欢听泰勒的歌?”


    祁峋感兴趣道,“还都听的她早期的作品。”


    纪酌抱着双肩包:“嗯,喜欢安静一些的。”


    祁峋勾起唇:“你这反差有点大啊。”


    “还行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挺暴躁一人。”


    “那要看有没有傻逼惹到你。”


    纪酌浑身一阵舒爽,他觉得祁峋还挺了解他。


    这让他一瞬记起体育课的事,纪酌藏不住心思,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祁峋:“为什么要跟孙彬朋下战书?”


    “我有幸吃到阿姨做的好料理,受不了那姓孙的这么犯病。”祁峋懒洋洋道,“再说我看他第一眼就不爽。”


    纪酌心里一暖:“你为什么会看他不爽?”


    祁峋对着好奇宝宝,耐心十足:“他是地中海的侄子。”


    纪酌稍一偏头,迎上祁峋那张俊脸。


    他对着这话唇齿微张,漂浮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祁峋不爽地中海,是因为地中海老找他的麻烦。


    气氛中趋于微妙。


    纪酌生怕是在自作多情,岔开话题:“聊聊找你舅的事吧?”


    “啊,我有点懒。”祁峋垂眸盯着纪酌,“你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开整。”


    “那……先回我妈店里吃饭,如果她认识你舅舅最好,可能会闭店带你去找人,如果不认识的话,我就带你继续去打听?”


    “估计八点多鸣子他们也来了,到时候分头问一些老人,或是经营很久的老招牌店店主之类,肯定能有新的线索。”


    祁峋坐享其成,二千块雇了个尽职尽责的当地导游。


    长得还盘靓条儿顺,稳稳当当地赚到了。


    他突然不想那么快找到他舅,佯装苦恼:“要是真找不着他咋整啊。”


    “慢慢找呗,这也急不来吧。”


    “行吧,那你家附近有什么环境还行的酒店不。”


    纪酌不解:“问酒店做什么?”


    祁峋:“我怕今晚回宿舍来不及了。”


    “……”


    纪酌差点忘了这事儿,“也太可怜了吧,没亲戚家过夜。”


    一个词将少爷的苦逼生活形容得淋漓尽致。


    被迫出柜,离家出走,卡被亲爹给停了,打算投奔亲戚还被拒之门外。


    狗听了都潸然泪下。


    “没事儿,我就住酒店吧,”祁峋装起可怜,“省钱住个二三百块钱的凑活一晚。”


    纪酌知道债主同学阔气,但没想到如此大肆挥霍。


    渔城这小地方一百来块就能住环境不错的民宿了,少爷指不定有多少私房钱,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可怜——


    不过,少花冤枉钱是真理,小纪导游还是挺尽职尽责的。


    “席让家开民宿的,我跟他说一声。”


    “……说啥?”


    纪酌认真考虑:“让他收留你,你去住免费。”


    祁峋特不乐意:“我跟席让又不熟,多尴尬啊。”


    “意思是你跟鸣子比较熟?”


    纪酌恨自己迟钝,毕竟夜跑好几天呢。


    “鸣子家教比较松,你晚上直接跟他回家就行,招呼都不用打。”


    祁峋仰望星空怀疑人生。


    莫不是他那两千块没投资到位,导游还得这样赶他走?


    “再坐一趟公车,我怕我小命不保。”


    祁峋把现成的借口用上后,将纪酌的耳机一摘,“纪酌同学,难道咱俩不熟?”


    纪酌懵得有点儿可爱。


    祁峋凑近问:“我住你家不行吗?”


    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纪酌耳根敏感,微微发怔,竟觉出那话夹杂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纪酌莫名微妙:“……好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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