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场小雪,窗外稀疏的枝丫上挂着不少冰晶,气温又降了几度。
这间房很冷,白知许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头疼,大抵是着了凉,她没有在意。
客厅里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吃着早饭,却看见她从一楼的卧室里出来。
白明轩愣了愣:“知知,你昨晚在一楼睡的?怎么不回卧室?”
她脚步微顿,声音平缓无波:“我哪有卧室,二楼的房间不是被你们用来当仓库了吗?”
白知许也很诧异,她现在居然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这句话,换做以前,可能家里房顶都要被她掀了。
“仓库?”他不知道这事儿,转过头望向身旁的高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你说把知知的房间翻新一下吗?怎么成了仓库?”
白明轩平日里都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管家里这些琐碎的事情,再加上最近公司出了些问题,他焦头烂额得很所以没有在意过。
可明明说的是翻新,怎么变成了仓库。
高雯心虚地笑了笑,说:“本来墙都刷好了,但我想着知知也不回来住,咱儿子的东西又多,家里根本放不下了,索性先用来放东西了。不过我留了间一楼的房间没有收拾,知知昨晚是在那里睡的吧?”
白明轩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虽然没有规定,可白家这么多年早就约定成俗一楼是佣人住的,她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想干什么?!知知是我的女儿,你把她的卧室当成仓库,你疯了吗?!”
“又不是没有留房间给她,你这样子是想干嘛?想打我?”高雯冷笑着看他,“咱们儿子可都看着呢。”
一岁不到的婴儿坐在一旁的摇篮里咿咿呀呀地吃着手指。
白知许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有几分想笑,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被喊住。
“知知,”白明轩正在气头上,见她要走脸色稍微缓了缓,“明天是冬至,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小野是不是回国了?昨天还打了电话到家里来。”他又继续自言自语说道,“明天晚上叫他一起吧,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好不好。”
刚想拒绝的话倏然被压在舌尖,听见滕野的名字她愣了愣,说:“你自己联系他吧,我明天晚饭前会回来。”
“诶,好、好,明天你记得早点,爸爸亲自给你做饭。”白明轩听见女儿明晚又回来,自然是刚刚的气全消了,笑容满面,“想吃什么我今晚就去买。”
看着他的脸,白知许有些失神,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父女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依稀想起,当初父亲带着高雯回家,脸上的愧疚和无奈,高大的中年男人几乎要哭出来:“知知,原谅爸爸好不好?你高阿姨怀孕了,爸爸……得娶她。”
她记得自己许久都没有说话,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始终不敢相信,那个世界上最爱她和妈妈的爸爸,怎么会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呢?
况且,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她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她没有办法接手。
“为什么是她?”她当时不敢置信,“为什么非得是她呢?我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得在她心上捅一刀是吗?”
白明轩没有回答,只是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原本挺拔的脊背佝偻着,甚至他像是老了一下子好几岁。
可少女的象牙塔轰然坍塌,她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家。
-
回了租住的公寓她才发现,从昨晚开始王兆就发了无数个信息过来轰炸。
【卧槽,刚刚那个真的是滕野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我的八卦之心正在熊熊燃烧,好奇死了。】
【怎么不回我信息,救救我的好奇心!】
【难道是他记恨你到现在,把你关小黑屋了?强制爱什么的?】
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凌晨五点收到的。
【这个点还没回信息……你们两个不会是开房去了吧?也对,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旧情人相见那可不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成年人的世界,我懂我懂。】
……
她无奈抿唇,细长皙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击了几下。
【昨晚在我爸那里住的没看手机。还有,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回完信息,她脱下外套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去了浴室泡澡,接下来有两天假期,正好可以补一下最近缺的觉。
从前她不可能这么努力工作,可现在自己搬出来住哪儿哪儿都是花钱的地方,她又吃不得苦,也不想从吃穿用度上苛待自己,只好一些大大小小的商业演出也接。
近两年她才知道,赚钱这么难,为了演出费用和长期合作,她不得不参加一些饭局。不过她的傲气还在,任何人只要触犯了底线,价格开得再高她也不会同意合作。
从浴室里出来,王兆还没有回信息,手机上却有个未接来电,电话号码上的名字是她小姨汪清雨。
白知许把电话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通。
“知知你怎么没接电话?”
她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随手擦着湿润的发丝:“刚刚洗澡去了,什么事儿啊小姨?”
“我一会儿推个微信给你,你加人家之后呢好好聊聊,据说是刚刚从海外回来的高材生,这几天接手家里的生意,前途大着呢。”
“小姨……”她被水汽蒸红的双唇微张,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不想结婚谈恋爱,别给我介绍了。”
汪清雨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规劝道:“哎呀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跟人家结婚,互相了解一下嘛,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不是也挺好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白知许只能先暂时答应。
小姨对她从小就像自己亲生的女儿,母亲去世后更甚,当初白明轩再婚,她为了给白知许出气还找人闹了婚礼现场。
挂断了电话,她果然看到微信上汪清雨推送过来的名片。
一个漆黑的头像,昵称是个句号。
白知许皱皱眉,多无趣的人才会用这样的头像和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先发个好友申请过去,毕竟答应了小姨,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不过对方加不加她微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王兆的信息发了过来。
【我终于知道滕野为什么回国了,你想不想听?】
她懒得跟他绕弯子,简单明了的给他回了一个字:【说。】
【滕家的老爷子快不行了,让他回国结婚然后接手企业的,据说老人家是癌症晚期,已经上了财经频道的新闻。】
结婚?
白知许微卷的长睫颤了颤,半晌没有动作。
-
君毅集团的财政情况虽然算不上紧张,但这两年也属于连年亏损的状态。滕野皱着眉心看助理发来的近两年计划书和报告,连晚上的时间也没有放过。
邵崇看着他无语道:“你不至于吧,好不容易回国跟我出来打个球,球桌上还要工作?”
昨天得知这人回来的消息,他就马不停蹄的打电话约了今天晚上见面。两个人高中时期关系好的朋友很少,思来想去,也只约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局。
滕野将手机锁屏,拿起球杆:“想让你几个球而已,既然不用,那就算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特喜欢打桌球,那时滕野还是个借住在白家的穷学生,在桌球厅找了份兼职,周末两个人会约着打几局,他也清楚的知道滕野对于角度的把握计算有多绝,看似轻松却每每一杆进洞,经常会惹得周围的人过来围观。
偶尔还会参加几场业余赛,在一中的学生里算得上是风云人物。
邵崇翻了个白眼,随后拿起球杆走了过去:“诶,老爷子不是说给你介绍了个对象,长什么样?”
“不知道。”他弯下腰,像是随手推动球杆,深蓝色的球体迅速滚动,利落地掉进袋中。
“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们家老爷子刚不是打电话来让你加人家微信了嘛,快给我看看!”
“没兴趣。”滕野依然不松口,兀自打着自己的球。
邵崇厚着脸皮贴上去讪笑道:“我有兴趣啊,我还没和富二代谈过恋爱呢,你不喜欢的话微信推给我,我来试试。”
酒吧里昏暗吵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无法掩盖他荡漾的声音。
滕野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扔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然后继续把剩下的几颗球打进去。
邵崇嘿嘿一笑,随手输入一个密码居然真的把屏幕打开了,他笑了笑:“这么多年你都没换过密码,还是1124?挺长情啊你。”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密码,滕野一定会设置成‘1124’这串数字,没想到居然还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他拿着球杆的手指一紧,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没事吧?”见他忽然沉默,邵崇纳闷道,“突然发什么呆啊?”
“没事,”滕野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完没,把手机还我。”
他没了心思打球,只觉得头痛欲裂。
邵崇摇摇头顺手点开那条好友申请直接通过,却发现朋友圈里面居然一张照片都没有,只不过昵称下面的的固定id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几个大写的英文字符加上几个数字,再普通不过的组合。
可邵崇蹙着眉头:“我怎么感觉……这个id数字我在哪儿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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