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欧洲小国的大学礼堂。
她和公司签约时规定了每年要办两场巡演,这也是今年第二场的最后一站,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到过年她都可以好好休息了。
虽然白知许从年少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但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早就已经被遗忘的差不多了,一切只能从头开始。
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人员有些变动,她还来不及休息就要立马去和乐团其他人汇合,虽然只有一两首曲子需要其他乐器的配合,但她还是想想尽快磨合一下。
可见了乐团的成员才发现,原本的和她一起单独演奏的大提琴手,被替换成了国内外都享誉盛名的演奏家崔引。
难怪……一路上王兆总说有个惊喜要给她,只不过,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吧?
论资排辈她白知许也只能算是一个新到不能再新的人,怎么可能邀请的到崔引这种已经名利双收的艺术家。
见她迟疑在门口,正在调音的男人笑了笑上前伸出手朗朗道:“你好白小姐,我是这次跟你合奏《天鹅》的大提琴,崔引。”
“您好崔老师。”白知许回过神来,握了握他那只价值不逾百万的右手,“久仰大名,很高兴能与您合作。”
她谨慎的样子让崔引忍俊不禁:“不用搞这么生疏,我只比你大几岁而已,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大概是觉得这样不够尊敬,她只是笑笑应了一声。
崔引的演奏水平非常高,与他合作更是一种享受,两个人的磨合期非常短就已经很默契了,只是在互相配合的时候,白知许总有一种被他牵着走的感觉。
到底《天鹅》是一首大提琴的曲子,想要用钢琴压过他一头,确实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排练结束,已经到了深夜。
这边的气候还是深秋,只不过气温依旧很低,王兆搓着手一路陪着她下楼,可还没出礼堂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在等她们。
夜晚太黑,路灯也照不电梯口,可白知许还是一眼就看到对方手上提着的琴盒,再加上身形矮小,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认出来了。
是被崔引替换掉的大提琴手唐圳,合作了几个月,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唐圳远远就看见她们两人往这边走,提着琴盒的手指捏得死紧,咬牙道:“耍人好玩吗?”
“什么?”白知许愣了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人都上了飞机,突然打电话告知我被替换了,你敢说这不是故意的?!”唐圳气得脸红脖子粗,“以前他们说你难相处我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你不过就是一个想靠着漂亮脸蛋在音乐圈混的人,我真是高看你了!”
“胡说什么呢你!”王兆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人这么突然发疯,“别乱扣帽子,莫名其妙!”
“我胡说?毫无理由换掉我是事实吧?在上个月她就开始到处物色大提琴手也是事实,请问我哪里胡说?”唐圳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怒目而视,一双倒三角眼狠狠地盯着她。
白知许脾气一向算不上好,此刻表情已经很难看了:“首先我确实在物色新的大提琴手,不过是为了明年的演出,据我所知,你和公司的合约今年年底就已经结束了吧?还有,突然换掉你的事情我也是到了彩排现场才知道,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唐圳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嘴长在你身上,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信不信由你,有问题找公司解决,找我没用。”她耐心耗尽,带着王兆转身进了电梯,不再去管唐圳漆黑的脸色。
身后的人被气的吐血,可是又拿她没什么办法,其实他倒是信她的话,这事儿估计和她无关,可公司高层的决定哪里能轮的到他去质疑,现在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王兆跟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把门电梯门关上后笑道:“你说这个唐圳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这种事儿用脚指头想也猜得到你决定不了,怎么就这么笨还找上门来了。”
“他不是笨,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哪里知道白知许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王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换人也没有提前通知我。”
“哎呀,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杨佑找来的。”王兆最怕她喊自己大名,吓得一股脑地告诉她,“崔引签约的经济公司是杨佑舅舅开的,我估摸着他可能是去提了一嘴,然后就把人给约来了。”
她怎么也猜不到这事儿与杨佑有关,随即皱着眉头在王兆手机里翻出杨佑的电话打了过去。
国内这时候还是清晨,铃声响了好半天对面才接。
“喂?王兆?”他大概刚醒,声音迷迷糊糊的。
“杨医生你好,我是白知许,想问一下,崔引和我们公司的合作,是你介绍的吗?”她忍着一肚子的气,可还保持着最后的礼貌。
“呃,是、是,怎么了吗?”杨佑听她语气冷漠,大抵猜出了她现在不高兴,“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白知许做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发脾气:“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不仅对我,也对别人造成了困扰,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也非常欣赏崔引老师,但我想要的东西,自己会争取,不需要别人帮我走后门。”
她一口气说完,过了半晌,听筒里只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大概是被她给吓到了,杨佑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久,那边才传来声音:“抱歉,是我想当然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
白知许还来不及说什么,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她本能地抬头,手机还放在耳边人却傻傻的呆滞住了。
滕野站在电梯门口,看见里面的人也有几分意外,随即他缓过神来,侧身让她们先出电梯。
“好巧。”她跨出电梯,拿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嗯,好巧。”
看见他有往电梯里走的动作,一时情急,白知许不知怎么地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滕野动作怔了怔,垂眸道:“有事?”
平淡的两个字,骤然让她心口一揪,一股熟悉的酸涩感涌上鼻尖。
她慢慢松手,踟蹰着抬头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在这里上学,现在回来办点事。”他整理着一下被拉皱的袖口,淡然的目光收回,“没事我就先走了。”
没有借口留他,白知许张了张干涩的唇:“好,那你忙吧……”
不过仅仅几秒,电梯门再度关上,可她久久没有回神,紧握的双拳垂在身体两侧,刚刚他袖口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流连。
原来那六年他待在这里。
整整六个春夏秋冬,他都生活在这个国度,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
几天后演出结束,白知许没有再遇见过滕野,她找遍这所学校也没有见到他。
王兆见她从外面回来,把收拾好的行李拉了出来:“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咱们明早的飞机回去了。”
“明早?”她眨眨眼,“这么快?”
“哪里快了,演出都结束三天了,乐团也先回去了,要不是你说太赶,我当晚就要去买机票的。”
国外哪有家里好,饮食和文化习惯都不相同,王兆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沉默良久,白知许抬眸道:“你先回去吧兆兆,我在这里再玩会儿,到时候我自己回国。”
“你疯了?”王兆惊讶地看着她,“这地方语言都不通,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干嘛?”
这个国家很小,语言生僻会说英语的人也不多,如果没有翻译,很难在这里生活,更何况她一个人。
想了想,还没等她回答,王兆沉下脸:“又是因为滕野?你怎么就知道他还没回国?知知,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不是的,”白知许抿抿唇角,清澈的眼眨了眨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我只是想看看,他这六年生活的地方。”
她也想知道,在她没有参与的这些年里,他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走他走过的路,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
-
最后白知许还是留下了,王兆跟着公司的大部队先行回国,留了翻译的紧急联系方式给她,以免出什么事情她语言不通没办法处理。
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她把东西重新收拾好,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色已经黑沉的时候,她从纷杂的梦境里醒过来,昏暗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去,她坐在床上呆滞了片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被世界所抛弃的孤独感袭来,脑子里无可避免地出现滕野的脸,只不过与现在沉稳的男人不相同,那张脸还稚嫩着,看着她时专注又深邃。
她以前说过,每次睡午觉醒过来总会心情很低落,滕野知道后都会守着她睡,不管是睡之前还是醒了之后睁眼,他都在。
永远都像一个虔诚的守护者。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