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伴生 “她是我的女儿,我来接她回家。……
女人肤白貌美, 明艳纯洁得不容染指。
她站在车门边,秀眉微微皱着,似乎不是很愉快。
谢执洲也跟着下了车, 转头同她说了句什么。女人点点头, 这才露出笑容。
孟成悦回想起几个小时前, 谢执洲对她说, 副驾是他的女人专属座位。
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原来, 只是随口一说啊。
也是,他一成年就想和女生接吻、睡觉。她离得近,自然就成了他的实验品。
凌见鹿和谢执洲并肩走过来, 好像在说出国留学的事。
孟成悦听谢家人说起过,谢执洲原本也要去国外念书,不知道怎么耽搁了。
凌见鹿也在国外读书, 和他一样, 都是世家子女, 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谢执洲正要说话,不经意瞥见她,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先去和阿姨说,有需要打我电话。”
“嗯,今天谢谢你了。”凌见鹿眼眶有些红, 偏了偏头和孟成悦打招呼:“在等执洲吧?抱歉因为我耽误了你时间。”
“没有。”孟成悦想解释她等谢执洲是因为包落他车里了, 话没说完,凌见鹿已经急匆匆走了。
脑袋被敲了一下,谢执洲居高临下看着她:“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孟成悦收回视线:“手机在包里, 开的静音,包在你车上。”
谢执洲拉起她的手腕:“走吧,回家。”
孟成悦看了看身后,急忙扯回手,小声说:“少爷,您别这样。”
谢执洲回头盯着她:“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孟成悦垂下眼:“凌小姐进去了,您不用陪她吗。”
谢执洲沉默两秒,冷声:“我为什么要去陪她。”
“少爷,我坐若琳姐的车回去就好,你不用送。”
谢执洲眼神带着警告:“孟成悦。”
孟成悦不看他:“我说真的。”
谢执洲盯着她,思忖几秒:“你是在介意我跟凌见鹿单独出去?下午情况特殊,本来给你打了电话,你没带手机。”
“嗯。”她眼眸低垂。
谢执洲抬起她的下巴:“还摆脸色给我看?”
孟成悦嘴角微动,笑得勉强:“没。”
手腕被捉住,她皱眉:“疼。”
“怕疼就乖一点。”谢执洲松了力道,拉着她往外走。
孟成悦突然用力甩开了。
掌心一空,谢执洲皱眉。
安静几秒。
孟成悦:“我跟若琳姐说好了的,她去取车了。”
谢执洲恼了:“你总跟她混一起做什么?”
“你不在,我的包和手机都没拿,总不能找谢伯伯送我。”
他失去了耐心:“上车。”
孟成悦没动。
“乱闹什么脾气,生理期不是过了吗?”谢执洲反应过来:“因为凌见鹿坐了我副驾?”
“不是。”
“不是个屁。”谢执洲把车钥匙丢给大门口的保安,随后一把扯过她。
孟成悦急忙往别墅大门望去,担心道:“谢执洲你别搂我,会被凌家人看见。”
“你再跟我闹别扭,我就当他们面亲你。”谢执洲丝毫不慌。
孟成悦不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怕他乱来,没再挣扎。
谢执洲搂过她的腰,转身去车库。
“你不喜欢这辆就不要了。”
是他这个人乱调戏女生,跟车有什么关系。
孟成悦没吭声。
“孟成悦,你笑一笑,我送你辆比这更好的,行不?”
他死死扣住她的腰,被迫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孟成悦脊梁紧绷:“我不会开车。”
谢执洲:“给你搁那看着玩。”
“你先放开我。”
“你怕什么?”看她偷情一样慌张,谢执洲好笑道:“我巴不得凌家人看见。你信不信,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会装没看见。”
凌家为了借助谢氏集团打开国内市场,已经连脸都不要了。这次盛情款待完全是爷爷念旧情,他也跟着做做样子罢了。
孟成悦脸红的不行,谢执洲看了她两眼,松开她。
“平时也没少抱,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因为,成年了。”孟成悦找了个合理借口。
谢执洲略一沉吟:“思春期?”
“……”
“想偷吃禁果?”
“?”
谢执洲眼尾挑起:“想试吗?今晚——”
他话没说完,孟成悦猝地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
谢执洲眉峰稍扬:“嗯?”
他温热的呼吸扑打在掌心,有些痒,她挪开手,正色道:“过几天,我就要从谢家大院搬走了。”
谢执洲敛眸,扯开她的手:“搬去哪?”
“宿舍。”孟成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淡:“您要和凌小姐订婚了,不是吗。”
谢执洲表情渐冷:“是。但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凌见鹿的意思。”
她知道,他们这样的豪门世家,结婚本来就不是当事人的意思。谢执洲不反感凌见鹿,凌见鹿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对他也是热情洋溢。捆绑式婚姻,有这两样就足够了。
“可是你们还是会订婚。”她喉头发紧:“我继续跟你住一块,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谁敢动你?而且我跟凌见鹿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少爷。”孟成悦故作平静:“我已经和谢伯伯说好了,申请到宿舍就搬走。原本就是约定的跟你到成年,现在已经逾期了。”
谢执洲眼神困惑,满脸的不敢相信:“孟成悦,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那点钱?”
孟成悦怔了怔,答:“是的。”她就是为了钱。
不然早在十几年前,他欺负她的时候就跑掉了。
……
*
孟成悦忘了后来谢执洲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很生气,开着车扬尘而去,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住在学校宿舍。
上课时,就算偶尔凑巧坐在一起,谢执洲也不会看她一眼。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孟成悦看到走进来的一群男生,为首的少年黑衣黑裤,眸色冷沉,生人勿近的样子,偏偏带起了一大片云。
他生得俊俏,身材又高瘦挺拔,站在那是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
就连坐她旁边的女生也时不时转头偷看他。
吴漫漫惊呼:“悦悦,那不是谢执洲吗?他怎么坐那边啊,是没看到你吧?我去帮你叫!”
旁边的女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质疑“你居然认识谢执洲”?
“不用。”孟成悦端着餐盘站起来:“我吃好了,先走了啊。”
吴漫漫一脸懵,转头跟旁边的妹子八卦:“3G冲浪了吧?那是孟成悦,谢执洲的女朋友。吵架冷战呢,我估摸着,谢校草是专门来看媳妇儿的,又不好意思过来,啧啧。”
“……”
女生饭还没吃,先被喂了一嘴狗粮。
*
走出食堂,孟成悦突然想起,之前谢执洲帮她充卡的钱还没还给他。
她点开微信,把两千块给他转过去。
谢执洲没收,也没点拒收。
好像完全无视了她……
孟成悦在聊天框编辑完一行字,指尖停在发送按钮上,犹豫两秒,全部删掉,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已经,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再哄着他了。
*
每个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谢家的家庭聚餐日。
以往,谢青瀚都会打电话叫孟成悦带谢执洲回家。这次她的手机很安静,谢伯伯没给她来电话。
傍晚,手机铃声响起,孟成悦几乎是立刻就接起:“谢伯伯。”
“是我。”电话那头响起周若琳甜甜的声音。
“若琳姐。”
“今天是聚餐日,你怎么没来呀?你不在,我都找不到人说话。”
以往的聚餐日,周若琳也是只和孟成悦聊天,谢家其他人因为老爷子冷淡的态度,不怎么敢和她亲近,孟成悦是外人,就没这些顾虑。
“谢伯伯没叫我过去。”孟成悦的语气掩不住失落。
虽然是拿钱办事,但十几年了,她已经养成月末回谢家祖宅的习惯。突然被排除在外,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周若琳替她抱不平:“搞什么嘛,就算是移动监控,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呀,他们怎么能这么绝情!要不你过来吧,就当是我叫的你。”
“若琳姐,我……还要上晚自习。”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们大一课这么多啊?好吧,名牌大学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周若琳顿了顿,突然说:“可我怎么觉得,是谢家人刻意避着你啊?”
“啊?”
“我刚才路过书房,听见老爷子跟青瀚说——”周若琳压低声音,模仿老爷子的原话:“就别找悦悦了,直接给执洲打个电话。”
听到这样的原因,孟成悦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谢执洲平时没个正经,总喜欢和她拉拉扯扯,谢爷爷都看在眼里。不叫她是为了避嫌,而不是彻底遗忘了她这个人。
“谢谢你,若琳姐。”
周若琳莫名:“谢我干嘛?我就是听见了跟你说一声,你怎么心情挺好的样子啊?”
“没。其实谢爷爷很好哄的。他喜欢喝茶,特别喜欢下象棋,发完脾气也会后悔。”谢执洲的性格和他最像,“只要你有理,就不用躲着,过会儿再去找他理论,事情多半能成。”
这对周若琳来说简直就是重大发现,她赶紧拿小本本记上:“喝茶,下象棋,跟他搞辩论!”
“……”
“悦悦我太爱你了,我之前一直顺着他来着,简直就差把‘舔狗’两个字写脸上,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
“……”
“宝贝你好厉害啊!”
孟成悦笑了下。从小寄人篱下,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本能的生存法则罢了。
*
冤家路窄,孟成悦正好分到和孙敏儿一间寝室。吴漫漫住隔壁,每天都会溜达过来找她一块吃饭,上周还帮她介绍了一份兼职。
孙敏儿突然站在孟成悦床边:“你能别用香水吗?我过敏。”
孟成悦:“不是我。”
“那宿舍怎么一股怪味?就你刚搬进来,之前怎么没有,不是你还能是谁。”
“不知道。”孟成悦不再说话。要兼职,要考证,她的时间压缩得很紧。
孙敏儿冷笑:“不是大小姐的命,偏要装高贵,用不起就别用,喷劣质香水来恶心人。”
孟成悦看了眼对床上坐着的女生,没说什么。
第二天,垃圾桶里扔了瓶香水。对床的女生沉默了一天,直到傍晚收衣服的时候才开口:“那个香水是我的。”
宿舍里安静了。
女生说:“我找代购买的小样,也花了一百多。”
孙敏儿没打算道歉,淡淡“哦”了声:“以后别买了,下次我去法国帮你带一瓶吧。”
“不用,免得恶心到你。”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不是大小姐的命,喷劣质香水装高贵恶心到你了。”
“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喜欢对号入座干嘛?”
“那香水就是我的,你不是说我你说谁?”
“我说孟成悦好吗!她难道不是保姆的女儿装高贵?谢执洲要订婚了,她是被赶出来的没那命嫁入豪门不是?请问我有说错什么吗?”
这时,吴漫漫出现在门口,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两个女生:“悦悦,她两这是怎么了?”
看到门口的女生,孟成悦摘下耳机:“漫漫?有事吗。”
吴漫漫这才发现她是完全没听那两人争吵,一直在看书做笔记,写了满满一页纸。
“哦,谢执洲在楼下等你,你快下去吧!”
孟成悦愣了下,放下书:“好。”
女生瞪孙敏儿一眼,嘲讽:“某些人的嘴脸像极了恶毒女配,不是说人家被甩了吗?打脸来的真快。”说完,走到阳台往下看。
见到出现在宿舍楼下的谢执洲,孙敏儿整张脸都白了。
最近谢执洲一个眼神都没给孟成悦,两人坐在一起也一句话没说过,她还以为谢执洲彻底甩了孟成悦,没想到,这种傲慢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妥协。
楼下。
孟成悦走向黑衣少年,冷战了半个月,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
谢执洲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勾勾盯着她,问:“聚餐为什么没来?”
孟成悦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找了兼职,在忙。”
谢执洲看到她身上来不及换下的职业套装,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谢青瀚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他给你钱了?”
的确给了,但她没拿。孟成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妈的遗产在我成年那天已经全部入账,我比他有钱,你开个价。”谢执洲死死盯着她:“要多少,我给你。”
成年后谢执洲即拥有他母亲那部分股权,等他和凌见鹿结婚,谢老爷子那部分也会转到他名下。
到时候他就是集团持股第一,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连他父亲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听从老爷子的安排结婚,对他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他野心大,有多想取代他父亲的位置,孟成悦是知道的。
“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手腕被拉住,谢执洲扯着她往外走:“不想闹笑话就跟我上车。”
他的情绪已经绷到顶点,孟成悦不敢激怒他,跟着他上了车。
他没开那天那辆黑色跑车,这是辆红色超跑。
车子引擎发出轰鸣,眨眼间就驶离了校区。
孟成悦被谢执洲带去了私人会所。
下车之前,他骤然倾身,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下来。
猝不及防被吻住,孟成悦愣在座椅上。
她没挣扎,以为和前两次一样,他碰一碰就会放开她。
没想到他突然撬开她的牙齿,勾住她的舌尖卷进口中。
她蓦地一僵。
他生涩地,毫无技巧的吮着她的唇,她却丝毫顾不上去探究他笨拙的举动,只觉得尾椎发麻,心跳的节奏变得怪异。
少年涌过来的气息热烈,她的皮肤被烘得发烫。
空气稀薄,直到呼吸困难,她才惊觉,撑着他的肩用力推开。
“谢执洲!”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说话带喘:“你疯了吗?”
她澄澈清冷的眼睛蓄满慌乱,再也无法平静。
谢执洲掐着她的下颚,拇指拭去她嘴角的水渍:“一会儿我会当众宣布婚事,你乖乖配合。”
他低眸,指腹按住她泛红的嘴角:“孟成悦,你要是敢跑,我就掐死你。”
宣布他和凌见鹿的婚事,也要她旁听吗。
难怪,周围都在传他订婚的消息。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筹备订婚宴。
*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会场,只有孟成悦穿的还是兼职那套衣服。
衬衣黑裤,马尾高高束起,鹅蛋脸,眉眼清冷,五官精致出挑。简单的装扮,站在人堆里却是难以忽视的焦点。
百花争妍的舞池中,她那身密不透风的正装,反而添了些禁忌感。看得人恨不得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撕下她的冷静。
漂亮的女人们望着门口那位走路带风的女孩:“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啊,随便披个麻袋都好看。”
“听说是保姆的女儿,居然这么有气质?”
“三岁就在谢家养着了,吃穿用度都和谢大少爷一样,气质可不就培养出来了么。”
“可见生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那可不嘛。”
“各位,请安静一下,我们谢总有话要说。”
今晚这局是谢少爷组的,主持人说的“谢总”,必然就是谢家接班人谢执洲。
众人看向台上。
孟成悦也抬起头,下意识寻找凌见鹿的身影。
谢执洲穿着正装,身材挺拔,眉目英俊。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今晚这场仪式,连发型都重新整理过。
他言简意赅:“今晚邀请各位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到台下。
孟成悦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知道他要宣布婚事。女主角,应该会在他说完之后华丽登场。
她无声地笑了笑,算是提前恭喜他,心里却不是滋味。
谢执洲拿着话筒,黑眸紧盯着她,像是怕她会落跑。
“介绍一下,我的未婚——”
“不好意思请您出去!”场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保镖追着一名中年男人一路冲进来。
中年男人也带了保镖,两方皆是一脸防备。
谢执洲皱眉:“您哪位?”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穿戴都价值不菲,但他此刻行色匆匆,表情也格外紧张:“不好意思,沈某失礼了。”
他缓了缓气,目光迫切地四下寻找:“请问,孟成悦是在这里吗?”
谢执洲蹙眉:“您是?”
“我是沈良崧。”
沈良崧?
周围窃窃私语:“是那位临城首富沈良崧吗?”
“这些年他虽然鲜少露面,但富豪榜排名靠前的一直都有他。”
“临城首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城?”
“是唉好奇怪,他不是把公司交给儿子打理,自己从不出来应酬的吗?”
谢执洲也反应过来了。
“沈老板?”
沈良崧点头:“是。”
想到他儿子沈琰礼看孟成悦的眼神,谢执洲唇线紧抿,眯起眼:“您找孟成悦做什么?”
沈良崧眼泛泪光,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是我的女儿,我来接她回家。”???
全场哗然。
谢执洲如遭雷劈。
第15章 伴生 见面就求婚?
孟成悦望着喘气呼呼的中年男人。
她之前百度过沈良崧的照片。
十几年前, 他把生意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儿子沈琰礼成年后家里生意便由儿子全权负责。再之后,很少有媒体拍到他, 网上关于他的单人照也只有一两张。
但她还是一眼就印象深刻。
手腕一紧, 台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 一把将她扯过去护到身后。
谢执洲声线紧绷:“沈老板, 说话要有真凭实据。”
“对啊,这也太戏剧化了。”周围的宾客也纷纷附和:“沈家不是就一个儿子吗, 怎么突然冒出个女儿了?”
有人小声八卦:“好像十几年前确实传过一阵子,说沈家丢了个一岁大的女儿,不过当时媒体都还没拍到那孩子呢, 谁都不知道真假。”
“啊我好像看到过八卦新闻,不是说两岁多吗?”
“所以到底是几岁?”
“不管几岁,看样子是确实丢了。”
“沈家在临城的房子可是有一条街那么多, 那么有钱, 不可能乱认亲女儿的。”
“那这保姆的女儿……难道是真的沈家千金?”
“这未免也太狗血了吧?!”
“艺术源于生活, 这不就来了。还有更狗血的呢,听说凌家小姐跟一个男的……”
周围的声音,孟成悦听不见了。
沈良崧也一直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被谢执洲护在身边的小姑娘。
那张脸,与他妻子十分相似。
“悦悦。”颤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听见中年男人崩溃的声音,孟成悦心头骤地一颤。
她望着男人半白的头发,对上他那双疲惫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很想哭。
她喉头微涩,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问:“是沈琰礼, 沈先生找的您吗?”
“对。”沈良崧的声音小心翼翼,像是怕吓着她:“是琰礼把你的消息告诉我,不过,不是他带我来,是我自己找来的。”说着,他从外套兜里摸出张照片。
过了胶,看上去像崭新的。
他的手一直在抖:“这是你满月那天,爸爸妈妈亲手做好,给你戴上的。”
孟成悦看到照片上女婴手腕的小铃铛,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滚下来。
这只铃铛,从妈妈拿来给她那晚开始,她每天要看许多遍。上面那个“悦”字,一笔一划都被刻在她脑子里了。
她的视线和声线都变得模糊,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声音发紧:“我可以,可以看看您夫人的照片吗?”
“可以的,可以的。”沈良崧把妻子17年前的照片拿给她看。
虽然一岁多的孩子不会有任何记忆,但他还是挑了这张妻子抱着女儿的合照。
看到照片上女人的脸,谢执洲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满眼困惑:“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孟成悦解开了他的疑惑。
……
*
工作人员对会所进行了清场。
徐慧真和孟起友随后也赶到。
“爸,妈?”
谢执洲:“是我叫真姨过来的。”这种事不是儿戏,没听到她父母开口,他不信。
见到沈良崧,徐慧真并不意外,上前打招呼:“沈老板。”
“妈,你们认识?”
徐慧真拉起女儿的手,笑道:“今天刚认识。”
其实是徐慧真主动联系的沈良崧。
她一听说沈家丢过一个女孩,就去找梁院长打听。梁院长把当年处理这起案件那位民警的电话给了她。民警查到当年被拐卖的女婴所乘那趟火车,正是从临城开往北城的。
民警立刻联系了沈良崧。
沈良崧看到孟成悦的照片,一口认定这就是他的女儿,当即买了最近一班飞机飞过来。
“徐女士,感谢,万分感谢您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徐慧真愧疚道:“沈老板哪里的话,是我们拖累了她。”
两家人温情寒暄着,场面催人泪下。
谢执洲默默地转身。
*
搞砸了谢执洲的求婚宴,孟成悦心里过意不去。
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
第二天,他没来上课,请了病假。
从小到大,他很少生病,孟成悦给陈铭幻打电话:“铭幻哥,谢执洲去找过你吗?”
陈铭幻说:“洲哥好像受打击了,估计暂时出不来。”
孟成悦茫然。
陈铭幻解释道:“前阵子他不是在筹备求婚吗?花了不少心思,连当天的菜品都是他一道道亲自挑选,可以说是很用心了。结果遇上你那个事儿……”
“总之就是,感觉他很受打击,我昨晚见到他在酒吧,表情看上去挺失望的,喝了不少。”
陈铭幻叹了声气:“其实一开始受打击的人是我,但我后来看到他那么用心,心想那就算了吧,毕竟兄弟一场。而且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总不能后来居上夺人所爱。”
“……”孟成悦从不知道陈铭幻喜欢凌见鹿,怕他伤心,给足了他面子:“嗯,这样确实不好。”
只要人都在,求婚宴搞砸了再办一场也没关系。谢执洲不接电话,应该是在气她之前没告诉他亲生父母的事。
“是凌小姐那边出什么问题,不能出席求婚宴了吗?”孟成悦问。
陈铭幻:“哈?跟凌见鹿有什么关系?”
孟成悦:“前天下午,谢执洲带我去了他们的求婚宴。”
陈铭幻惊奇道:“他是向凌见鹿求婚???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她……
就算谢执洲要拿她当挡箭牌,也会让她精心打扮。他总嫌她丑,每次带她出去都要盛装打扮,不可能连妆发都没做就直接拉她去演求婚戏码。
“靠!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去吃他一顿!”
“……”
挂了电话,孟成悦有些茫然。
前天晚上的宴会,凌见鹿确实不在。而且去之前,谢执洲逼着她乖乖配合,听上去,确实像是要向她求婚?
可是他们已经冷战了半个月。
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怎么可能见面就求婚?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笑。这位大少爷说风就是雨,她怎么还当真了呢。
“悦悦,你在这做什么呢?”徐慧真走出来,“你爸在跟你……你亲生父亲喝酒,你过去陪他们聊会儿天吧。”
孟家人得知孟成悦的亲生父亲找来了之后,全部都来孟家迎接了。从昨天到今天中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慰问。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孟成悦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但她觉得没必要。毕竟她现在才大一,之后的三年,都是要留在北城念书的。
昨天一直在接待客人,今天沈良崧才得空跟孟起友商量带女儿回家的时间。
孟起友早年间受过伤,行动不便。徐慧真正在手术康复期,也不方便奔波。夫妻两已经商量过,就在北城和沈家人团聚。
沈良崧抱歉道:“内人身体不好,恐怕不能过来。”
徐慧真关心道:“沈太太没事吧?”
沈良崧懊悔道:“悦悦丢了之后,她受不了刺激,没日没夜的哭,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有时,她连我都不认识。”
徐慧真大惊失色:“这么严重?”
孟成悦当即红了眼。
妈妈一定是急疯了。她不敢想象,那些年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居然还恶劣地,误解他们不要她。
“别难过。”沈良崧轻声安慰:“再过半个月就是寒假,等你放假,你妈妈也差不多该出院了。到时爸爸带你去接她回家。”
孟起友点头:“是啊,见到你,沈太太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徐慧真扭头抹泪:“可恶的人贩子,毁了多少家庭。”
*
寒假的第一天,孟成悦收拾好行李,准备和沈良崧乘专机回临城。
走之前,她去了趟谢家大院。
像是知道她会来,谢执洲早早等在门口。
见到她,他表情很淡:“谢青瀚在里面,进去吧。”
这半个月,他一直都这个淡漠表情。
毁了他的求婚宴,孟成悦自己也过意不去,所以尽量避着他,连食堂都没怎么去。
她点点头:“嗯。”
谢青瀚和周若琳坐在客厅里,桌上摆着十几只购物袋。
“这些礼物带回去给你爸妈。这红包是爷爷给的,老爷子听说你找到了亲生父母,很替你高兴。”谢青瀚说:“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收着吧。”
孟成悦没有推拒:“好。”
她对谢家的感情,不是换个身份就可以割舍的。
谢家给她礼物也不是要同她划清界限,而是一种,把她当成自己人的表现。
周若琳拉起她的手:“这段时间回家好好陪陪你亲生父母,这些年,他们一定找你找的很辛苦。”
孟成悦点点头:“嗯。”
“对了,还有我的礼物。”周若琳给了孟成悦一张名片:“这位心理医生超厉害,世界顶尖,他的号巨难约,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明年的号,希望可以帮到你妈妈。”
“谢谢若琳姐。”
时间来不及了,孟成悦没有多留,拎着礼物准备去机场。
手上一轻,身侧少年拎走她手里的一堆袋子。
“少爷……”
谢执洲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进去:“不用解释。”
他自嘲地笑了声:“我就一雇主,花钱雇你十五年,你的私生活与我无关。”
谢少爷说不用解释,就是必须解释的意思。
孟成悦:“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本来想跟你说,可是那天你……特别凶。”还咬她嘴。
谢执洲拉开车门,没有回头看她。
“嗯,后来每天我都对你特别凶。”
“……”
他今天开的奔驰,有后座。孟成悦想到他那天说的,副驾是他女人的专属位,没敢往上坐。
她坐到后排。
谢执洲没说话,下颚紧绷着。
他这种表情,就是要发脾气了。
孟成悦熟知他的个性,全程没敢多说一个字。
一路沉默。
谢家有两架私人飞机,谢青瀚一架,谢执洲成年后老爷子给他买了一架。谢执洲轻车熟路,带她走的VIP通道。
沈良崧等在候机厅,见到孟成悦,急忙上前帮忙拿东西:“你这傻丫头,怎么带了这么多。早告诉爸爸,我也好过去接你啊。”
“沈叔叔。”
沈良崧满眼都是女儿,这时才注意到她身边的谢执洲,愣了下,忙握住他的手:“小谢总,你好你好,感谢你送悦悦过来。”
“应该的,沈叔叔不用客气。”
谢执洲突然谦虚正经,孟成悦有点不适应,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像是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侧头看向她。
视线交汇一瞬,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默默移开,避免在长辈面前拌嘴。
贵宾室里人很少,静坐了几分钟,空姐过来提醒登机。
“悦悦,咱们走吧。”
“好。”
终于找到女儿,沈良崧红光满面,笑道:“小谢总,改天有机会我请吃饭,你可一定要来啊。”
谢执洲看着孟成悦:“一定。”
出于礼貌,孟成悦和他道别:“那我,走了。”
谢执洲脸上没什么表情:“到了给我电话。”
“好。”孟成悦只当他是在爸爸面前说客套话。
“到了就打。”谢执洲强调了一遍。
第16章 伴生 订婚
傍晚, 私人飞机抵达临城国际机场。
下飞机后,孟成悦直接跟着父亲去了医院。
古卿岚原本是昨天就该出院,为了等孟成悦, 在医院多留了一天。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 坏起来六亲不认, 病情复发毫无预兆,所以身边随时跟着家庭医生及保镖护工一行人。
刘医生仔细与主治医师对接完, 拿着药带古卿岚到医院大门口。
临城今年一秒入冬,和北城的气候相差不大,孟成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脸颊被冻得有些红。
这是家私人医院,沈家是最大股东,古卿岚出院, 院长亲自出来送。
见到站在门外的沈家大小姐, 其他人自觉退到一边, 把时间留给母女两。
夜幕降临,住院部大楼人不多,孟成悦一眼就望见门口的女人。
很美,和她梦里梦见的一样。
“悦悦?”古卿岚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那女孩。慢慢地,一步一顿走到她跟前。在距她半米的位置停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
她嘴角轻颤,轻声问:“是悦悦吗?”
“妈妈。”
小姑娘压抑的一声低唤, 让在场所有人都湿了眼眶。
手被拉住, 女人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孟成悦感受到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回握。
女人将她的手贴在心口, 像是在确认她的体温,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人开口打扰她。
几分钟后,她的眼睛有了光,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滚下来。
她一下也不敢眨眼:“真是悦悦,妈妈的悦悦回来了……你爸爸没有骗我。”
孟成悦抬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我回来了。妈妈,别哭。”
女人终于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
*
孟成悦被母亲跟了两天。睡觉、吃饭,连上洗手间都守在门口,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第二天早上,谢执洲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孟成悦刚说了一句,古卿岚突然冒出来,一脸紧张:“悦悦,谁给你打电话?是朋友吗?哪里人?找你做什么?”
“是谢少爷。”
古卿岚脸色一变:“挂了。”
“啊?”
古卿岚一把夺过电话,挂掉,把手机藏进衣兜,表情戒备:“我知道那个人,北城的,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
孟成悦见母亲这种状态,微微一愣。
“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古卿岚自己也愣了一下,眼神闪躲:“我没事啊,我好了,早就好了,药都没吃,不信你问刘医生,刘医生!刘医生!”
孟成悦感觉妈妈并没有痊愈。
她翻出周若琳给的那张名片。或许,妈妈真的可以试一试心理医生。
*
晚餐时间,孟成悦见到了沈琰礼。
原本该是他带她回来,但后来他有事飞了趟外地,耽搁了。
沈琰礼坐在轮椅上,下颚微抬,像是出于礼貌:“悦悦回来了。”
“沈先生。”
“叫什么沈先生,叫哥。”古卿岚拉起孟成悦的手,放到沈琰礼肩上:“这是妈妈给你养的哥哥,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养的,哥哥……
是指领养的哥哥吧。
沈琰礼侧目,看着肩上细白的指尖,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孟成悦有点尴尬。等母亲被爸爸带着走远,她收回手:“对不起啊,妈妈她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沈琰礼垂眸,侧脸轮廓冷峻分明:“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他嘴上说着一家人,态度却依然疏冷。
孟成悦心想,他可能是失去了双腿,才会变得对所有人都淡漠疏离。
第二天。
家里办了酒席,给孟成悦接风洗尘。
别墅外涌入一大群人。
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个家里孟成悦就只认识沈琰礼。
她不自然地唤了声:“哥。”
沈琰礼顿了下,侧头:“嗯?”
孟成悦看向门口:“他们,都是谁。”
沈琰礼简单介绍:“年轻的是三家表叔,年纪大的是爷爷奶奶。其他的跟你平辈,点头打声招呼就好。”
因为弄丢了她,孟成悦的奶奶这些年一直活在自责里,没脸见儿媳妇,已经十多年没踏进这个家门。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豁出老脸跟了过来。
沈良崧担心妻子见到母亲又会情绪失控,提前带她回避了。
当年迈的老人跪在她面前时,孟成悦吓得不轻,也急忙跟着跪下。
客厅里哭声一片。
孟成悦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老人家留的不久,哭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应该是为了避开她妈妈。
她叹气。这些天总是被围起来哭,做梦都是哭声,耳朵嗡嗡的叫。
身后响起沈琰礼的声音:“当年你还小,对离别苦没感觉。对他们而言,你回来是精神上的解脱。”
孟成悦只关心母亲的病情。
其他人是解脱了,可是妈妈还是没办法放过她自己。
古卿岚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意外流掉了两胎才保住女儿。怀胎十月,她吐到只剩下胃酸,脚肿得无法下地,过了整整半年的地狱生活。
但是当她看到女儿可爱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谁知老天爷偏要和她作对,孩子刚过周岁,就被她奶奶给弄丢了。
她拿命换来的宝贝生死未卜,古卿岚的天也塌了。
孟成悦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希望妈妈早日痊愈。养母病愈了,她现在开始期待十九岁生日,贪心地想祈祷亲生母亲也快点好起来。
想到生日,就想起陪她许愿的谢执洲。
*
楼上。
古卿岚表情慌张,偷偷告诉丈夫:“有个北城的男人缠着悦悦。”
沈良崧一怔:“谁?”
“谢家那个。”
“你说的是,小谢总,谢执洲?”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她看过女儿保存的备注,那小子就是叫谢执洲。
她想起一出是一出:“老公,我们给悦悦订婚吧。她那么漂亮,去到外省,一定会被外面的男孩子骗走的。”
沈良崧搂着老婆,轻拍她的脑袋,哄孩子一样:“不会的,悦悦不会再离开我们。”
“她会的!”古卿岚语气笃定:“那小子每天都来骗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过去,真的,我听见了,你不相信我!?”
“信你,我信你。不过,他是悦悦的同学,也在北城上学,问的是她什么时候回去读书。”沈良崧解释:“悦悦她们学校是顶尖学府,很难考进去,你也希望女儿将来优秀,对不对?”
古卿岚委屈地点点头:“嗯。”
沈良崧耐心道:“琰礼之前已经过去考察过,公司在那边投了几家餐厅,接下来会跟谢氏合作地产项目。悦悦和小谢总联系,也是为了将来的生意,你别多想。”
古卿岚:“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她总感觉有人想抢走她的女儿,“悦悦那么漂亮,外面的男人坏得很。你要保护她,要保护她知道吗?”
“我知道。”沈良崧恳求道:“阿岚,你好好的,别不认识我,比什么都强。”
古卿岚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都惦记着谢家那小子会骗走她女儿。
*
谢家大院。
一大早,附近高门大院的少爷们来了好几波,都是过来慰问谢执洲的。
“小跟班儿没了再换一个就是,直接找保镖不香吗?”
“虽然都没孟成悦好看,但只要忍一忍,眼睛一闭就习惯了。”
“你傻么?孟成悦是普通小跟班能比的吗?那是洲哥的童养媳!”
“谢执洲打小就跟小跟班水火不容,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咋可能?”
“我看你是被外边儿的美女迷昏了头,消息停滞在十年前吧?前几年洲哥对悦悦的态度就变了,就差没把‘此人有主’写脸上!”
“那不是他不想跟宋美涵联姻演戏吗?”
“出来了出来了,嘘!”
谢执洲只穿了件毛衣,发丝微乱,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倚在门边,双手插兜,仍是一副散漫样。
见到满院子的人,懒懒地掀起眼皮:“来看笑话?”
谁敢看他谢大少爷的笑话啊!
但他这么说,就是要赶人的意思,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干笑两声:“我们来送孟成悦,既然人不在,那我们就先走了,走了啊。”
“站住。”谢执洲扬扬下巴:“东西留下。”
“?”
大家都带了“慰问金”,原本就是找个借口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谢大少爷当真了。
隔壁刘家三少有点儿舍不得怀里的茅台,咧嘴笑道:“那什么,孟成悦她……还回来吗?”
谢执洲眼神凉飕飕:“你说呢?”
“会!肯定会回来!我的意思是,她还回大院儿不?要不直接送寝室去?”
陈铭幻给了他一脚:“我在这儿,她能不回来吗?!”
“……”
一群世家公子哥没看成热闹,还赔了十几万慰问金,悻悻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陈铭幻。
“洲哥,你不给悦悦打个电话说说吗?”
“不打。”
“你该不会……被拉黑了吧?”
谢执洲冷哼一声:“她敢。”
陈铭幻嘀咕:“人悦悦现在是临城首富的女儿,追她的公子哥都开始排队了,还怕你扣那点儿工资么。”
谢执洲脚步一顿。
他转身,抬眸看向对面房间,唇线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愈发阴沉。
陈铭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孟成悦的房间。
触景伤情,他也跟着惆怅:“你说,悦悦还会回来找我么。”
谢执洲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陈铭幻被他看得发毛:“我也很伤心,你别用这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
“你伤什么心?”谢执洲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陈铭幻:“伤心她被亲生父母带走后,将来再也不会回这里,不再和我们这群人打交道。”
“她是真的想逃离这里,你小时候跟她关系不好你不知道,我妹出国之前她两不是最亲近么,我经常偷听……就,不小心听见她两说将来的理想。”
谢执洲:“她的理想是什么?”
8岁时,孟成悦有一个梦想——远离谢执洲。
10岁时,她的梦想没有变。
直到13岁,她的梦想才变成赚钱给爸妈买大房子。
陈铭幻说:“远离你,是悦悦蝉联两年的梦想。”
谢执洲:“……”
“所以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开心,终于可以离开你这个大魔王了。”
“……”
“沈家住在临城第一土豪村崇德村,当年的拆迁大户村,如今的市地标建筑点,村里存款八位数都是穷的,每户名下至少五套房,条件不比咱们北城差。”
“当然,比起我家是不差,比你家稍微还是差一点背景。不过你也没戏,我打听过了,他们那的人团结排外,不提倡远嫁。”
陈铭幻想了想:“你说,如果我搬去临城定居,然后找沈老板求当上门女婿,他会不会把悦悦嫁给我?”
谢执洲:“你有病?”
“谁他妈有病?!老子认真的!”
“她是我的。”谢执洲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
陈铭幻横眉怒目,怄气道:“谢执洲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不是喜欢凌见鹿吗?!还跟人求婚,还让悦悦去见证你们的爱情!你要敢脚踏两条船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谢执洲缓缓侧目:“她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嘞?”
谢执洲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哂笑一声:“笨死了。”那么笨,没他护着,不知要吃多少亏。
*
回家的第五天,孟成悦见过了所有亲人。虽然还是记不住脸,但沈琰礼在旁边指点,她还是能应付。
那次落水后,沈琰礼很少再站起来,脸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羸弱。但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脊梁也挺得笔直,高定西装衬得他肩背挺拔。
这个家里除了爸妈,其他人都很敬畏他。听说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在管,沈家又有许多亲戚在他手底下工作,每当谈起公事,他都给人一种压迫感,不怒自威。
孟成悦没想到的是,沈琰礼的腿,竟然是被妈妈碾断的。
古卿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懊恼,语气焦虑:“当年要不是魏姨拉着我,琰礼已经被我撞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会坐牢的,坐牢就见不到悦悦了。”
孟成悦惊诧地看向沈琰礼。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母亲谈论的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魏姨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古卿岚说着,握住孟成悦的手,满眼期待:“悦悦,你嫁给魏姨的儿子好不好?”
“……什么?”
“是妈妈精心为你挑选的,魏姨家最好,跟我们家门当户对,而且她是你干妈,小时候很疼你的!我们都住在一个地方,知根知底,嫁到临城以后你就不会走,不会离开妈妈了。好不好?”
客厅里安静了。
孟成悦看向父亲。
沈良崧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刺激妈妈,先稳住她。
古卿岚已经联想到女儿远嫁,被男方欺负,给人家当保姆做牛做马的画面,整个人陷入恐慌:“好吗?悦悦,好不好?”说着,她双眼失去焦距,开始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
刘医生准备好了镇定剂,被沈良崧拦下。注射这种药,会使人反应迟钝、记忆减退。
对上父亲恳求的眼神,孟成悦挤出笑容:“好。妈妈,我答应你。”
女儿的话,比镇定剂更管用,古卿岚立刻展颜欢笑,眼睛也恢复了神采:“好呀好呀,那我现在就给魏姨打电话,安排你跟裴俊见面。”
沈良崧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心情很复杂。找到女儿之前,她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同他说一句话,此刻却絮叨了很久,兴奋得像个孩子。
孟成悦看了看父亲,又看向沈琰礼。
三人沉默着。
古卿岚勾着手指算了算,自顾自道:“悦悦的寒假还有二十天吧?那我们尽快一点,十天内就把订婚宴摆了。嗯……就定你二叔的酒店,悦悦,你说好不好?”
“好。”
第17章 伴生 “你再管管我。”
时间仓促, 沈良崧找来沈琰礼商量,提议订婚宴一切从简。
他面露难色:“裴俊在国外待了八年多,我对这孩子的印象还停在十几岁那会儿。而且悦悦才回来, 跟我都还不太熟悉, 跟他更是素未谋面。突然让她去跟个陌生人订婚, 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沈琰礼:“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罢了, 用不着宴请宾客。”
沈良崧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你母亲最近盯的有多紧,想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
沈琰礼说:“裴家原本就想跟我们攀亲, 如今更是借母亲生病不辨是非,给她灌输歪理邪说。”他抬眸:“您难道真忍心,就这么把悦悦推出去?”
裴家一直计划着把女儿嫁过来, 沈琰礼每次都以残疾不能照顾妻子为由拒绝。如果不是孟成悦的出现转移了养父母的注意力,现在被逼婚的人就是他。
那位魏女士手段低劣,利用精神失常的人罢了。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 可你母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她整天幻想你妹妹会被人骗走。刘医生说了, 她最近不能受刺激,否则又会有自杀的想法。她这种病,一旦发作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
沈琰礼垂眼,不再说话。
“明天魏显樱会带裴家兄妹过来。”沈良崧说,“你们年轻人有话题,你陪悦悦一块接待他们兄妹。反正悦悦再过一阵子就回学校了,能拖多久算多久。其他的, 等你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沈琰礼“嗯”了一声。
*
沈家人订婚是为了稳住古卿岚的病情, 裴家,则另有算盘。
魏显樱说:“沈琰礼十七岁就帮着养父母做生意,是个经商奇才这点我不否认, 但这小子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从小生长在那种地方,就算爬出来也是个冷血的。你们不觉得吗?他目的明确,不择手段,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裴薇媛:“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大哥如果娶了那个孟成悦,我还怎么好意思嫁过去啊!”
魏显樱火大道:“我跟你说这半天你都当耳边风是吧?听不进去?”
“妈!”
“别跟我说那么多,一个残废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以前喜欢他我还觉得没什么,正好可以跟沈家攀上关系,现在他都是残疾了你还不死心,你脑子进水了吧?”
“我不管,反正大哥不能跟孟成悦结婚!”
“以前沈家亲女儿没回来的时候你想怎么闹我随便你,毕竟他是唯一的继承人,现在你休想!联姻有你大哥就好,你少跟那个断腿的纠缠不清。”
裴薇媛:“大哥又不喜欢她!妈,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明知道大哥的女朋友肚子里已经怀……”
“你给我闭嘴!”魏显樱厉声威胁:“这件事要是让沈家人知道了,我有你好看!”
她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当年是她先看上的沈良崧,结果被闺蜜古卿岚后来居上。
“长得漂亮又怎样?还不是变成了个疯子。”
裴俊:“妈,娜娜肚子里怀的可是……”
“你还敢说!赶紧把那个女人摆平,早点跟她断了!”
……
*
孟成悦拿到裴俊的照片,到书房去找沈琰礼。
“哥。”
“进。”
沈琰礼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骨:“看过照片了?”
“嗯。”
沈琰礼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不想和他见面?”
孟成悦:“嗯。”
“这是爸的意思。”沈琰礼说:“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我不想加他微信。”
“那就不加。”
“可是我们会订婚。”
“只是权宜之计,你不会真嫁过去。”他用的肯定的语气。
孟成悦从小待在谢执洲身边,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精明商人,却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妈妈那……”
沈琰礼说:“她是为你好,怕你被骗才拿未婚夫绑住你的心。但如果你的未婚夫不好,她也不会答应。”
孟成悦隐约理解到了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他有办法让他不好,只是时间问题。
“橙悦。”
“啊?”
“你原来的名字,沈橙悦。”
孟成悦这才注意到他在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可以发给我吗?”
沈琰礼看着她,眼睛里有挣扎过的痕迹。
“悦悦,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么?”
孟成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拖延着不把她的照片给爸妈看,拖了半个多月。后来她下水救了他,没过多久,父母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说明一开始他根本没把她的消息告诉家里。
和堂姐猜测的一样,他不想接她回来分家产。
可他最终,还是把她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孟成悦没有挑明,点到即止:“坏人改过,也会被接纳。”
沈琰礼:“你会接纳一个变好的坏人么?”
孟成悦点头:“会。”
沈琰礼笑了笑,把照片打包发给她。
“谢谢哥,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
*
第二天,魏显樱一大早就带着儿女过来探望古卿岚。
见到孟成悦,魏显樱惊讶道:“悦悦?我天,真是长得像你妈妈,漂亮!”
孟成悦心思敏感,见到这位“干妈”第一感觉不是特别好,总觉得那双眼睛充满了算计。
“您好。”她客气地打招呼。
裴俊见到她时也是一愣。
他以为沈家给的照片是精修过的,没想到从小流落在外的女孩会长得这么好看。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不输给娇养的大小姐。
裴薇媛:“没见过女人吗?眼睛都看直了。”
她声音不大,但正好传进孟成悦耳里。
孟成悦皱了皱眉,很不想再理这家人。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整天就会怼你哥,他不看你未来嫂子看谁?”魏显樱满脸堆笑:“是吧悦悦?”
孟成悦没说话。
魏显樱也不觉得尴尬,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小的时候干妈还抱过你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孟成悦抽回手背到身后。
气氛尴尬几秒。
沈琰礼说:“悦悦刚回来,还不适应。”
“啊琰礼啊,你的腿好点了吗?”魏显樱一脸心疼,“瞧你这孩子,要不是我拉着你妈,当时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哎哟瞧我这张嘴,你妈妈也不是故意开车撞你,她当时就是犯病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哈。”
沈琰礼依次回答她的问题:“好不了。没放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上去看你妈妈啦,你们几个好好玩,出去买东西让裴俊付钱。悦悦在,都是他应该的,琰礼,你可千万别跟他抢。”
孟成悦皱眉。她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定律似乎快要被打破。
对着一个失去双腿的人问他腿好点没有,还故意提起别人最痛苦的经历。
这位“干妈”,怎么看都是个绝对的坏人。
*
应付了裴家兄妹一个下午,孟成悦的耐心告罄。
“哥,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才六点多,还早着呢。”裴薇媛吵着要去音乐馆玩,直接推着沈琰礼的轮椅往前走。
沈琰礼皱眉:“松手。”
裴薇媛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孟成悦不得不跟过去,从她手里夺过手把:“裴小姐,我来吧。”
“哟,嫂子叫的好熟练啊,以前在谢家当保姆,没少这么称呼主人吧?”
裴俊干咳一声:“瞎说什么呢。”
“哎呀我就跟嫂子开个玩笑嘛,嫂子不会介意的,对吧?”
“她会。”沈琰礼先她一步开口,冷冷抬眼:“如果你再对我妹妹不尊重,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他嘴边挂着笑,眼神狠戾得像地狱里的嗜血魔鬼,声音却异常的温和:“要不要试试?”
裴薇媛突然想起传言说的,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杀过人。她突然感到害怕,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悦悦,回家吧。”沈琰礼的声音仍旧温和。
“好。”
*
临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沈、裴两家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考虑到亲戚朋友的行程安排,沈良崧并没有邀请太多远亲。
来的都是临城附近的亲朋好友,人不算多,但也坐了八桌。
孟成悦穿着古卿岚为她挑选的墨色双排扣大衣,编了漂亮的复古公主头。
她不喜欢笑,带妆的脸看上去格外冷艳。
古卿岚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宾客间聊得停不下来。
见到妈妈像正常人一样,孟成悦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徐慧真打来视频:“让妈看看,我家悦悦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孟成悦走到安静的角落,举起手机。
视频那边的中年女人笑容欣慰:“好看,是你妈妈挑的吧?”
孟成悦点头:“嗯。”
“真好。”徐慧真又问:“那个男孩对你好吗?”
孟成悦沉默两秒:“只见过一面。”
徐慧真愣了愣,随后强颜欢笑道:“你爸妈赞同的婚事,应该不会差。”嘴上这么说着,表情里却是担忧。
“悦悦,你在跟谁聊天呢?”古卿岚的声音响起。
孟成悦转头:“在和……”
古卿岚脸色倏变:“挂了。”
“妈妈……”
“挂了!”古卿岚眼神警惕,死盯着视频里的女人:“她要带你走,她要把你抱走是不是?!你不要和她说话!悦悦,你和妈妈说话,不要和那个女人说话!”
视频中断。
徐慧真挂了视频,转头对丈夫说:“看样子,沈家不是为了悦悦将来的幸福,是为了沈太太的病,把孩子推出去哄她高兴。”
“悦悦是人家亲生的,咱们也没法插手。”孟起友安慰妻子:“再说沈太太患有精神病,找了孩子十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了,紧张也是正常的。”
“我能理解她。”徐慧真点点头:“可咱家悦悦是个孝顺孩子,为了哄亲妈高兴,说不定真会嫁给不喜欢的人。”
孟起友表情严肃,起身:“我去给沈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也给少爷打个电话。悦悦打小跟在他身边,最听他的话,说不定能劝劝她。”
*
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王叔看了眼后视镜:“少爷,您别担心,悦悦应该就是逢场作戏,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真订婚。”
谢执洲满眼阴郁:“不可能?她那么笨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叔不敢再吭声,默默打电话同机场那边确认起飞时间。
“少爷,今天军方演习航空管制,全线延迟一小时起飞。”
“买架破飞机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按时飞!”
“……”
大少爷心情不好,怪起飞机来了。
一想到孟成悦跟人订婚,谢执洲就憋闷不已。
一开始,他认为是占有欲作祟。他家小跟班长大了,笑起来漂亮,有男生围着她,他觉得他的领地被侵犯,有了天生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就像从小玩到大的玩具,就算自己腻了不想再玩,也绝不许别人碰。
他懒得深究原因,不计后果,不顾家里反对直接安排了求婚宴,准备当众宣告主权。
他一心只想和她绑在一起,强制让她当他的未婚妻,就算她再跟他冷战闹脾气,最后也只能乖乖回到他身边。
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从没想过她会离开他。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他顿感心慌无措。
她有更好的去处,他该为她感到高兴。可他这段时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变得无所适从。
听到她要和别的男人订婚,心脏一阵钝痛。他无法忍受从小护到大的烦人精嫁给别人。
他吻过她,和她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她不可能离开他。
一定是有人逼她。
*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楼下推杯至盏,人声鼎沸。留下吃晚饭的大部分客人都还没走,裴俊一家也在陪同。
孟成悦坐在三楼落地窗边,静静地看雪夜。
北城的雪比这大的多,年年都能把院子里的树裹起来。每年初雪,谢执洲都会拉着她去看梨树,傲慢地夸赞自己种的好,梨树长得高。
年年自夸,梨树年年没有开花。
想到谢执洲对着梨树骂骂咧咧的样子,孟成悦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那冲动暴脾气,也不知谁能治得住。
“悦悦,对不起……”
孟成悦侧头,古卿岚站在旁边,红着眼,心虚地看着她。
“妈妈不是故意那样的,下午妈妈不是故意凶你。”古卿岚把手机还给她,“充好电了,可以用,你给徐姐打过去吧。”
古卿岚二十二岁当妈,今年刚满四十,再加上丈夫宠爱,保养得当,看上去神态如少女。此刻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又害怕。
孟成悦转身,轻轻抱住她。
“妈妈,我不会走。我哪也不去,会一辈子陪着您和爸爸。”
古卿岚抽泣着捧起女儿的脸:“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别怕,妈妈不会伤害你的。”
孟成悦摇头,趁机开口:“妈妈,我帮你约了心理医生,等过完年,爸爸就带你去找他聊聊,好不好?”
古卿岚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生妈妈的气。”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机塞给她:“哦还有,谢执洲,那个谢执洲也给你打过电话。”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儿的神色:“不是我挂的,等我拿过来它就没响了。”
孟成悦的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抬眼看着面前一脸担心的女人,摁灭了手机。
“怎么不打?”古卿岚轻声问。
孟成悦把手机藏到身后:“陪您说会儿话。”
“不用啊,你快给他回过去吧。”她走出去,帮她把门带上。
孟成悦见母亲情绪稳定,这才拨过去。
“少爷。”
电话那头响起呼呼的风声,好几秒都没人说话。
她又唤了声:“谢执洲?”
“嗯。”少年声音低哑:“下来。”
下,哪里来?
“少爷,我在临城。”
谢执洲:“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孟成悦反应过来,推开窗,探头往下望了望:“你来我家了?”
谢执洲:“门口。”
*
孟成悦跑到楼下。
正门没人,她四处望了望。
绿化带边,那道颀长的身影与夜幕融为一体。
远处一束车灯打过来,少年的五官变得清晰。灯影晃过,伞下那半张脸俊逸分明。
雨夹着雪,少年的风衣打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朝她望过来,眼神冷静得不像他。
她感到心惊,别开眼不再与他对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谁都没再往前走。
孟成悦先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订婚宴结束了?”
一片雪花落到颈后,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钻进血液。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扯了下嘴角:“恭喜。”
孟成悦一怔,轻声说:“谢谢。”
“沈小姐没什么想说的么?”他突然改口,眼神变得陌生。
对上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孟成悦的心脏蓦地慢了半拍。
“少爷,您不用这样叫我。”
谢执洲笑:“那我应该怎样叫你?”他顿了一秒,收敛笑容:“裴太太?”
孟成悦垂眸沉默。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称呼。”
听见他讽刺的话,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心脏最软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传来密密刺痛。
明明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可她就是觉得难受。
“怎么呢,不喜欢?”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喜欢。”她说。
谢执洲眸色骤冷。
孟成悦感觉今夜的风格外寒凉,她拢了拢大衣。
谢执洲看着她身上这件墨色大衣,他没给她买过这种颜色的衣服。
没有穿他买的衣服订婚,她给他留了点颜面。
孟成悦眼神闪烁:“少爷,您快回去吧。”
谢执洲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看不惯我?”
“没有。”
“从小到大,你最想做的事就是远离我,是么。”
孟成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的时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说话。”
“小时候您最烦我跟着,现在好了,没人管着您,身边也清净。”
孟成悦勉强挤出个淡笑,语气故作轻松:“少爷,这些年谢谢您替我撑腰。虽然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对尊严的保护。谢谢。”
谢执洲不说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内眼角深勾,眼尾上挑,漆黑瞳眸泛起细碎水光。
要不是在下雨,会让人以为他在掉眼泪。
他垂下眼睑,睫毛压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痛感袭来,孟成悦紧咬下唇,克制着声音:“很晚了,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逃也似地跑走。
“孟成悦!”谢执洲低吼。
孟成悦顿住脚,不敢回头看他。
“我不想要清净。”谢执洲声音很轻,像夜风中无助飘零的雪花:“你再管管我。”
孟成悦转身回望他。
雪落在少年眉间,迅速融化。
下一秒,谢执洲一个箭步冲破两人的距离。
他立在她跟前,执起了她的手。
“悦悦。”他的声音也被夜风打散,微弱得像被折断了一身傲骨:“你再管管我。”
一瞬间,周围静谧无声。
孟成悦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执洲。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低下头来恳求她。
她心想,他一定是混淆了喜欢和习惯。
从三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五年。别说是被伺候惯了的他,就算是她,也很难适应分开的日子。
她开口打破静谧:“其实,我也不习惯。慢慢就会适应。”怕被父母看见,她试图抽回手。
谢执洲抓紧不放。
她只好解释:“我妈妈她,希望我订婚。”
“那你呢。”谢执洲问,“孟成悦,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没主见么?”
孟成悦垂下眼帘:“以前是没有,也不敢有。可是现在,我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选。”
“那个男人就是你的选择?”
一阵风刮过来,擦破皮肤,连心脏都被刺痛。
谢执洲注视着她的眼睛:“那我呢?孟成悦,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您是少爷,是我永远尊重的人。”
“只是少爷,你只当我是雇主,是么。”
孟成悦对谢执洲的感情很复杂,这些年,她自己也没捋清。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已经订婚,他也有爷爷安排的婚事,这是他们各自最好的路。
周围很静,仿佛能听见落雪声。
“是。”她回答。
谢执洲松开了她的手。
孟成悦垂头盯着脚尖。
倒在脚边那道影子渐行渐远。
不知道是主人没拿稳还是被无情抛弃,雨伞“砰”一声掉在地上。
伞边少年像一匹离群野马,受了伤,迎着风雪独自舔伤口。
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他双手无力地垂下,默默转身。
稀薄光影将他的影子拉长、缩短、交错淡化,最后消失无影踪。
第18章 伴生 “这个项目,是谢执洲在负责。”……
那晚之后, 孟成悦再没接到过谢执洲的电话。
沈家别墅一层是全景落地窗,周围一片林荫,入夜后灯火璀璨。
从绿化带走过, 孟成悦下意识地停在那晚谢执洲站过的地方。
这个位置, 正好看见客厅。
也就是说, 那晚谢执洲亲眼目睹她和裴俊并肩应酬来宾。
他这个人向来骄傲, 只做有把握的事。没冲进去破坏订婚宴,大概是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望着纤尘不染的玻璃窗, 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尽数破灭。
就像她和谢执洲的关系,拼凑不回去了。
*
年后,孟成悦启程回北城。
裴俊做样子开车送她到机场。
孟成悦坐在后面。
下车之前, 他突然转过头来:“订婚那晚,我看到有个男的拉着你。他谁啊?”
孟成悦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他, 回答:“他是和我牵手、拥抱、亲吻过的人。”她眼神平静:“您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裴俊表情意外:“没, 没了, 你别介意啊,我只是好奇谢家在北城有钱有势,你两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也没弄个名分。”
名分不是求来的。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给她也不会要。
“他有更好的选择。”孟成悦回答。
裴俊:“他订婚了?”
孟成悦不答,推门下车。
看来是了。裴俊松了口气,厚起脸皮追上去:“小悦。”他伸手去拉孟成悦的胳膊。
被她猝地一个擒拿反压在引擎盖上。
“别动我, 小心断手。”她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孟成悦从不反感谢执洲碰她, 却不喜欢其他人动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冷冷淡淡道:“明天开始, 我们不用再联系。”
裴俊手臂发麻,疼得好半天都没知觉:“不是,咱两结婚是双赢,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
“你有个女朋友吧。”孟成悦静静地看着他:“怀孕三个月。”
裴俊表情一僵:“不是,我可没承认过她,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家境悬殊太大,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合适。”
“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有胎心,可以听见心跳,那是一条人命。”
裴俊心虚道:“孩子没打,我让她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孟成悦:“我最多配合你两个月。”等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就会把沈琰礼查到的东西告诉她。
最近古卿岚在接触心理医生,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裴俊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不愧是北城圈长大的,跟谢家那位大少爷一样狠。”
孟成悦转头,马尾发梢扫过肩膀,露出冷艳娇俏的脸:“有功夫耍嘴皮,不如捂好你的把柄,不要太快暴露。”
“……”
*
开学当天,孟成悦没有见到谢执洲。
她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留在谢家大院,为了避嫌,她去超市买了新的。
沈良崧给了孟成悦一张储蓄卡,里面有七百多万。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现在只是一学期的零花钱。
她把这笔钱原封不动拿给徐慧真。
徐慧真没收:“这是你亲爸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您养育我十几年,我的钱不就是您的吗?”
徐慧真与丈夫对望一眼。
孟起友把卡塞回女儿手里:“我们养你是缘分,不是要你回报什么。听话,自己留着,免得你爸妈不高兴。”
孟成悦:“可是,你们也是我的爸妈啊。”
徐慧真心窝一暖,含泪笑道:“只要你好好的,还能时常回来看我们,比多少钱都强。”
“这张卡已经绑了我支付宝,花钱网银支付就可以,卡我怕弄丢,就留在家里,这样可以吗?”
“好好好,妈妈给你收着。”徐慧真欣慰地点头应下。
“密码是我生日。”孟成悦顿了两秒:“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生日。千禧年一月二十五,输密码的时候两千少输一个零。”
徐慧真本来就没打算动这笔钱,听女儿提起生日,笑道:“那你跟少爷都是二十五号呢。”
突然提起谢执洲,孟成悦表情有些不自然。
谢执洲的生日是7月25号,和她还真是不同月份同一天。
孟起友下厨烧了一桌好菜。
过年女儿不在家,两口子团年时随便对付了一顿,把好吃的都留到元宵节才拿出来。
吃饭的时候,徐慧真突然说起谢执洲出国读书的事。
孟成悦动作一顿。
怪不得,他没去学校。
徐慧真说:“老爷子早就想把他送去国外读书,前几年少爷不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了?”
“好像是陪凌小姐一块去。”
徐慧真踢了踢丈夫的脚尖。
孟起友有些莫名:“咋了?”
孟成悦放下筷子:“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学校了。”
徐慧真瞥丈夫一眼,起身帮女儿拿包:“这么早就回寝室了啊?”
“嗯,要去查点资料。”
送走女儿,孟起友悄声问:“这是怎么了?”
“你瞧不出来么?悦悦是在担心少爷。”她故意透露消息,是为了让女儿知道少爷的去向,免得她胡思乱想。
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闹别扭,其实互相心里都关心着对方。
徐慧真心思细腻:“老爷子让联姻的事少爷没同悦悦讲,是怕她多想。悦悦没把身世告诉少爷,是担心他把事情闹大惹我们伤心。两人就这么别扭上了。”
“我也不晓得悦悦在跟少爷闹别扭……”
“我踢你是因为少爷这次是负气出走,跟凌小姐没关系。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国家。”
孟起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悦悦跟少爷之间,有感情?”
“能没有么。”谢执洲对孟成悦的感情,徐慧真全都看在眼里的。她心里清楚两个孩子之前的身份差距太大不会有结果,装傻充愣罢了。
“那少爷这次出国,是在跟悦悦赌气?”
“倒也不全是。谢家在英国南部有分公司,这次老爷子送少爷过去,就是为了历练他,磨他锐气。”
“原来是这样。”
“少爷走之前,去了趟祖宅见老爷子。两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约定。”
孟起友听明白了:“等他学成归来,谢氏集团怕是就要变天了。”
*
三月。
孟成悦接到林姨的电话,回了趟谢家大院。
开门的时候她才想起,钥匙还没归还。
林姨一脸的不好意思:“少爷不准其他人进他房间,昨晚漏水我一个人也弄不了这大柜子,得亏你在,要不然这箱木雕全都得被泡烂。”
孟成悦拿毛巾擦拭木雕,这些小玩意儿是谢伯母生前亲手刻的,谢执洲很宝贝它们,小时候她想玩,还被他拉去洗过手才给碰。
擦干净木雕,孟成悦小心翼翼把它们摆回去。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孟成悦望向那颗梨树。
这一年,梨花还是没有开。
……
时光飞逝,次年的1月25号。
凌晨0点,孟成悦收到一条祝福短信。
——生日快乐。
知道她这个生日的人不多。
她打过去,对方接通了,但没说话。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一秒一秒跳动着。
一分钟后,电话那头的人仍是没有开口。
世上只有那一个人,会和她产生这种诡异的默契。
她突然一阵心慌,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两年里。
每当节假日,孟成悦都会收到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祝福。
但她没有回复,也没再给他打过去。
*
2021年,夏。
从大二开始,孟成悦就在参与沈家公司的部分项目。
她本来就是学的管理类专业,上手快,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沈琰礼带了她一段时间,就把北城一个大项目给了她。
关于沈琰礼,在孟成悦与父母团聚之后,沈良崧其实怀疑过他。
从找到女儿的喜悦中缓过来之后,沈良崧才觉得古怪。按理说,养子早就拿到了女儿的照片,但整整一个月,他始终没把照片发他看过。
当沈良崧问起这个事的时候,孟成悦帮沈琰礼打了掩护。
这算是兄妹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天,沈琰礼开完会过来。
“悦悦。”
“哥?你怎么来了。”孟成悦走过去,从保镖手里接过轮椅手把,推着他进办公室。
沈琰礼说:“跟谢家合作那个休闲山庄项目,你交给手下人去做吧。”
孟成悦不解:“怎么了?”
“最近谢氏家族内部股权变更,这个项目的核心高层大换血,你手生,跟他们对接会很麻烦。”
孟成悦担心道:“谢氏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只是内部革新。但这个项目有的细节认人不认职务,你才刚接手,很多业内规则不精通,容易吃亏。”
孟成悦不想放弃:“我已经跟着你学了两年,而且这个项目已经做到一半,找人接我团队需要重新磨合,到时员工又要加班加点。”她保证道:“我可以做好的。”
沈琰礼沉默两秒。
“这个项目,是谢执洲在负责。”
孟成悦一愣。
“谢执洲提前回来了。”沈琰礼说:“他现在是谢氏集团的掌权人,并且一上任就重点做这个项目。悦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成悦:“哥是担心他针对我?”
“嗯。”
当初两人闹得不愉快,孟成悦订婚宴当晚谢执洲在沈家楼下站了一夜。第二天沈家的佣人还看见他了。
北城谢氏大少爷被孟成悦拒绝这件事,后来传得满城皆知。
像谢执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突然在女人身上踢到铁板,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前几天他回国就任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收到风声的沈家公司员工探讨激烈。
特别是休闲山庄项目部,大家都很担心会被甲方爸爸穿小鞋。
孟成悦觉得,谢执洲这个人虽然嚣张又傲慢,但他要想针对谁就会光明磊落地做出来,背后捅刀使阴招这种事,他不屑做。
如果他真要针对她,这个项目现在已经被取消了。就像三年前他和沈琰礼首次合作,哪怕心里不爽,也一样公私分明。
孟成悦笃定道:“他不会。”
*
几天后。
孟成悦回学校拍班级毕业照。
吴漫漫跳过来,抱住孟成悦的手臂,一个劲往她怀里蹭:“悦悦你好香,胸好大啊!”
孟成悦:“……”
吴漫漫失恋后受了刺激,暴瘦二十斤,瘦下来之后脸小了一圈,笑起来很可爱。
“唉,刚你看见孙敏儿了吗?她好像没来拍集体照。太好了,看见她我就嫌晦气!”
两年前,吴漫漫因为喜欢的男生和孙敏儿彻底决裂。以前擅长交际的自来熟海王,现在也变得吝啬于哪怕多加一个好友,恨不得把小小的朋友圈牢牢锁死,不放任何一个可以伤害自己的陌生人进来。
看到这三年吴漫漫的变化,孟成悦心想,人都会变,也不知道谢执洲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侧头,眼尾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瘦高挺拔的背影。
第19章 伴生 “想跟我偷情?”
“悦悦, 你在看什么?”吴漫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花坛对面什么也没有。
孟成悦收回目光,喃喃道:“他走了。”
吴漫漫一头雾水:“谁啊?”
孟成悦: “谢执洲。”
“你家谢校草回来了!?我去, 那你怎么不叫他, 怎么说咱们之前也一个班!虽然, 就只同班过一学期。”吴漫漫踮起脚尖望了望:“可惜了, 你穿学士服这么好看,你两合个影多养眼啊。”
孟成悦望着谢执洲离开的方向失神。
教务处, 他是来办手续的吧。
*
谢家祖宅。
老爷子气恼道:“臭小子是疯了吗!?这么急着回来,是想把那边的人搞得去见阎王?”
“那倒没有。”程叔是谢青瀚的人,自然是帮着谢执洲说话:“少爷处理的很好, 那边的人也都十分敬重他。”
老爷子: “敬重?我看是畏惧!恐惧!害怕!”
程叔心想,这几个词不都一个意思么。
“气死我了!”老爷子拿拐杖指着大门:“他要是敢回来,你们谁都不许让他进门!”
程叔:“是。”关键大少爷压根没回来过。
“他回来过吗?”老爷子反应过来, 问道。
程叔:“没。”
“那他这些天都去哪了?”
“大院儿。”
老爷子这才满意:“回去收拾院子?”
程叔:“给梨树施肥。”
“不务正业!”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翅膀硬了, 这下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等他回来, 看我怎么治他!”
“三年前,您同少爷达成协议,里边儿的条款,少爷一件不落,全部都完成了。”这才是程叔此行的目的,找老爷子给谢执洲要福利来了。
“您看,您手头那部分股权, 是否现在找律师过来处理?”
“你——”老爷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BaN
沈家与谢家合作开发的项目“馨蜜湖”, 是专为高端客户制定的休闲山庄式别墅酒店。
馨蜜湖是片天然氧吧,紧靠世界名山,周围有人工湖泊、健身房、马场、高尔夫球场以及精心种植的有机蔬菜瓜果。只要成为酒店会员, 即可享受全天餐饮健身服务。
安保系统更是强大,几十位保安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山庄五米一个服务站,监控探头无死角,无人机实时航拍,绝不可能有闲杂人混入。
去年落成后,孟成悦拿下了其中一幢,准备送给徐慧真养病。
但是很不巧的,昨天甲方的负责人亲临现场,看上了她预定的那一幢。
小颖走进办公室:“悦悦,你那幢别墅被安昸点名要了,毕竟是甲方……要不,给阿姨换一套?”
小颖是孟成悦来公司时带她的人,之后孟成悦接手项目,小颖也升职成了她的助理,两人间惯用昵称。
孟成悦正忙着,没太在意,反正山庄的同户型别墅还有几套。
“嗯好,那我重新挑一套。”
第二天,小颖敲开办公室门,一脸尴尬:“悦悦,你昨天挑的那套房子,今天又被安昸看上了……”
孟成悦没听说过这个人,皱眉道:“安昸是?”
“他是谢氏集团新老板的助理。”
“谢执洲的助理?”
小颖也听说过孟成悦和谢执洲过往感情上的纠葛,支支吾吾观察着她的表情:“对的……”
孟成悦有些疑惑。谢爷爷一向不喜欢住在外面,谢家都是工作狂,也没人需要这种依山傍水的度假房,他买来做什么?
房子可以换,但这个项目是她花了一年多的心血,不可能因为旁人异样的眼光就退缩。而且试业前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她去和谢氏那边沟通。
孟成悦不打算再刻意避着谢执洲了。
“你帮我约一下,我去和他谈。”
小颖:“好的。”
*
两天后。
下午三点,孟成悦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厅。
这片周围都是办公楼,来往的职场男女居多。她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自助下单点了两杯常温美式。看到吧台上的樱花杯,她起身,过去买了一只。
可惜没有梨花图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分钟。
咖啡馆门口光影一暗。
孟成悦正用手机翻阅着文件,没有抬头。
“我的妈呀太帅了!”领座两个女生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太帅了太帅了我真的不行!”
“不是附近公司上班的吧?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看他手上那块表啊!能买下一套房,偶尔出来体察民情的霸总无疑了!”
“这么年轻?不会吧。”
女生突然倒抽一口气:“他过来了!!!”
孟成悦听着不对劲,缓缓抬起头。
谢执洲站在她面前,正低眸看着她。
她身形一顿。
空气仿佛被凝固住。
三年了。
除了毕业典礼那天见到他一闪而过的背影,她已经三年没见过他。
他没怎么变,却又像是变了。
听见隔壁那两个女生的讨论声,孟成悦才缓过神来,移开视线,起身,客气的十分刻意:“给你点了杯美式。”
她的眼神是反常的慌乱,连手机都没拿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正准备蹲下去捡,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捡走。
谢执洲弓着腰,抬眸注视着她。
她愣在原地,低眸对上他的眼睛。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人保持着姿势,就这么僵持着。
很快,周围的目光被引来。
男的俊,女的美。像是久别重逢,两人眼里都只看得见彼此。
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美貌引流嗑CP疯狂的时代,偶像剧男女主照进现实般的神仙颜值,永远不会缺流量。
孟成悦掩饰般地抿唇笑了一下:“谢谢。”
谢执洲搁下手机,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两秒后,他稍侧头,看着她手边那只樱花杯。
孟成悦看了眼杯子,礼貌性地问了句:“要帮你买一只吗。”
“要。”他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孟成悦只觉得心脏被撞了一下,他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竟在她心底激起一阵涟漪,久久都不能平静。
离谱。
她有些慌张地起身,走到吧台前,边走边做深呼吸调整情绪。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乱。
买完杯子,她回到座位,将套盒放到他面前。
谢执洲淡声:“谢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瞳眸看上去也很淡,难辨喜怒。
当初那个傲慢张扬的少年,如今也学会了收敛,变得矜冷沉稳。
没错,现在的谢执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感。
孟成悦强压下内心诡异的悸动,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这时才留心到他的衣着。
很简单的衬衫西裤,黑色衬衫领口松了一粒纽扣,下颚至喉结那道弧线清晰且流畅。不怪他的容貌总能吸引女生们的视线,孟成悦至今没见过比谢执洲轮廓更精致的男人。
谢执洲的穿衣风格变化不大,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外面天热,衣袖被他挽起一节,露出小臂结实的肌理。他端起咖啡杯,指骨瘦长,指尖纤细。
他的手很漂亮。
这双手曾紧紧扣在她腰间,现在看一眼都觉得逾越。
孟成悦拘促地移开视线。
对座上的男人突然轻哂,像是在嘲笑她看他看得走神。
突然被踩到了小尾巴一般,孟成悦心乱如麻,涌上心头的羞耻感使得耳墩发烫。
她今天并没有刻意挑选衣服,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衬衫七分裤。衣摆被扎进裤子里,腰线纤细,身材无可挑剔。
越是维持常态,越显刻意。
她喜欢扎马尾,皮肤又异常白皙,所以泛红的耳朵无处遁形。
好在谢执洲没有看她耳朵。
他正盯着她的衬衫,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尤其炽烈,穿透衣料般狠狠灼烧着她的皮肤。
孟成悦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差一点就要落荒而逃。
“谢——”
“可以签约了。”谢执洲突然说。
孟成悦愣了一下,不经意迎上他的目光:“签约?”
“不是?”他变得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生命。
孟成悦感觉,他只是单纯不想和她多说。
她解释道:“我约您出来,不是为了谈工作。”
谢执洲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仿佛写着“不谈公事难道你约我出来叙旧”?
此刻仔细看他的瞳眸,其实还是一如当年。深邃、热烈,明目张胆。
孟成悦:“我是想……”
“想跟我偷情?”他收敛的沉稳突然崩坏出病态恶劣。
“……”
孟成悦内心崩溃。
这个人就不能光看表面,骨子里的邪性永远不会变。
“谢总,我是想跟您谈那套房子。”
“孟总,那套房子我要定了。”
两人无声地对视几秒。
孟成悦败下阵来,别开脸:“我很需要那的房,希望谢总高抬贵手,让一套给我。”
谢执洲扯了下唇角,语气悠哉散漫:“我要是不让呢?你求我么。”
她怎么忘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谢大少爷感兴趣,就绝不会拱手让人。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谦让这个词。
她起身:“抱歉打扰您了,再见。”
“孟总。”谢执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孟成悦停下。
头顶响起久违的懒倦声:“下次出来偷情,别穿这么透的衣服。”
孟成悦:“?”
谢执洲很高,孟成悦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下巴。他微微弯腰,在她耳畔说:“都让我看光了。”
孟成悦猝地低头,她的衬衫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颗,内衣的蕾丝花纹清晰可见。
她憋红了脸,下意识抬眼看他。
谢执洲垂眸:“你自己扣。”
“……”
她又不是在求他帮忙扣!
孟成悦飞快扣好扣子,抓起包快步离去。
刚走到停车位:“杯子。”谢执洲在她身后提醒。
孟成悦一把接过,连最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抬脚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陈铭幻从旁边走过来:“那车不错啊,不过太红了,不适合男人开。你朋友?”
谢执洲: “孟成悦。”
“悦悦!?你怎么不留她一块吃饭聚一聚。”陈铭幻吐槽:“自从她订婚,我都不敢单独约她,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她回大院儿清扫,这都快大半年没见到她了。”
“她过年回来过?”
“回啊,每年过年都回。”陈铭幻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男的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孩子都生了!我他妈还比不上一个出轨死渣男!”
谢执洲唇线紧抿,没有说话。
“唉对了洲哥,谢爷爷不是说你过两年才回吗?你这么急着跑回来干什么?”
谢执洲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森冷:“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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