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少女赤着脚走到他身后，迷迷蒙蒙地问他，“怎么不等千花起来。”
没有得到回应，少女又走过来慢吞吞地钻进他怀里，“外面很冷欸。”
“你先回去。”
青年两指夹着细长的香烟，但是没有点燃。
夏油杰不允许自己沾染上任何有可能上瘾的不良嗜好。
他心情燥郁之时，会把烟夹在手指之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垂眸看着。
只有在下属联合起来集体反抗他的那次，齐木千花才看见夏油杰用指尖在香烟上面短暂地轻轻摩挲了一会。
而现下，这根香烟却已经被他掐得不成样子。
完蛋了。
发生了比下属一起质疑哥哥还要严重的事情！
“哥哥。”
齐木千花握住他的手，满脸担忧，“发生什么事情啦。”
“别担心。”
即使是发泄，青年也显得十分克制，他将香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抱紧怀里的少女，“回去吧。”
他的臂弯很凉，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齐木千花把脑袋埋进他颈侧，“哥哥不要难过，千花会一直一直陪着哥哥的。”
夏油杰把她抱回床上，“还睡不睡？”
他语气似以往一般温柔，齐木千花却察觉到青年深紫色的眼睛里重新泛起冷意，就连表情也变得淡漠了许多。
她感觉哥哥要变回之前那个样子了。
不喜欢千花的样子。
“哥哥。”
少女慌乱地抱紧他，脸上满是无措，“千花知道错了，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应，齐木千花困惑地抬头看，青年面色平和，眼里好像并没有她。
像那个时候一样……
哥哥坐在那里煮茶，她站了好久，哥哥也没有看千花。
为什么？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哥哥。”
“千花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呀。”
夏油杰没理会她。
二人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少女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她扯着他的袖子，“你理理我呀，我再也不会偷偷跟别人说话了，再也不会跟哥哥撒谎了。”
夏油杰抬起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声音很轻，“有些事情不是哭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我错了，我不该糊弄哥哥的。”
察觉到夏油杰的态度有所松动，齐木千花爬到他身上用脸颊蹭他的脸颊，“哥哥不能没有千花。”
青年抬起手指抵在她额头，“好好说话，不许耍这些把戏。”
齐木千花满脸挫败，但语气委屈又坚定，“千花也不能没有哥哥！没有哥哥千花会死掉的！”
“哦？”
青年下意识蜷缩起手指，垂眸看向她，语气缓慢中夹杂着几分讥讽，像是对她，也像是自嘲。
“在这张床上被别人拥抱的人、在我面前跑到别人怀里去的人、睡着以后喊别人名字的人，原来没有我会死掉吗？”
喊、喊别人的名字？
“是、是悠仁吗？”
夏油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继续猜。”
知道少女说出费佳名字的时候，青年才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那个俄罗斯人？”
少女连连点头，“哥哥，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抱住青年，“在千花心里，哥哥才是最重要的！谁也比不上你！”
“你总是能把话说得这样好听。”
“是、是真的！”
少女着急起来，她不断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哭，气都喘不匀了，还想扯着他的袖子解释。
青年叹了口气，帮她调整好坐姿，然后轻柔地拍起她的背，“先不哭了，好吗？”
“那、你、先不生气。”
撒娇的功夫真是与日见长。
“好。”
少女两侧的头发被泪水打湿，还有许多黏在脸颊上，青年轻柔地将它们拨开，“我暂时不生你的气。”
少女渐渐平静下来，就听见夏油杰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那个俄罗斯人做了什么。”
他从床头柜拿起那叠照片，指着费佳掏出来的那个平板，“他杀了两百个孩子。”
少女诧异地瞪大双眸。
勇者大人、杀掉的？
不是哥哥。
青年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拥进怀里，“只有我不会骗你，知道吗？”
六岁，笨蛋千花被男同学骗到了黑漆漆的鬼屋。
她被恶作剧吓得抱头蹲下，哥哥瞬移过来把她抱住。
他说：
以后千花只相信哥哥一个人就足够了。
哥哥永远不会对千花说谎。
所以，是勇者大人、是费佳在骗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
明明他才是那个坏人。
好可恶。
费佳好可恶。
费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几声。
看着手上的血迹，他缓缓大声笑起来。
那头的二人已经度过了争吵阶段，他的公主躺在别人怀里，三两下就被哄晕了头。
费佳拿起手帕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打开一个空白的页面，开始敲击键盘。
一场谈话很快过去，夏油杰安慰了因勇者骗她而感到闷闷不乐的少女之后，定下了今日回家的计划。
帮齐木千花挤完牙膏，夏油杰又在她刷牙的时候为她准备湿热的毛巾，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二人又坐到被炉前，开始日常的梳头工作。
青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轻轻皱眉，“这几天是惠君帮你梳的头发？”
“不是哦！”齐木千花回头看他，“是我自己梳的！”
“怪不得一塌糊涂。”
说是这样说，青年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没了哥哥你要怎么办？”
“会死掉的！”齐木千花重复道：“都说了千花没有哥哥会死掉的！”
青年愉悦地笑起来，打结的羊毛卷在他手下没一会就变成了柔顺的可爱羊毛卷。
梳头工作进行到尾声时，夏油杰轻描淡写地问道：“既然想跟朋友们道别，悟也不要落下。”
“悟？”
少女喊出这三个音节，总感觉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不要。”
她很快回过神来，“他好凶，昨天晚上还吓唬我们。”
吓唬？
夏油杰想到来的路上那片废墟，心中了然，“头发披着会不会很热？”
他问道：“要不要扎一个马尾？”
“要！”
于是青年从手腕上将一直带着的发圈扯下来套在指尖，齐木千花感觉自己的头发在他手上转来转去。
哥哥的手好稳，这样都没有一下发抖。
当她胡思乱想间，又听见青年清润的嗓音，他像是在无聊的工作中闲扯般，随口问道：“是被吓到了吗？所以晚上喊他的名字。”
“谁？”
马尾已经扎好了，青年没有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还是顺便去跟悟道个别吧。”
夏油杰把她送到门口，“不告而别不太礼貌。”
“好吧……”齐木千花不情不愿地点头，“可是千花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青年含笑看过来，“不知道吗？”
齐木千花点头，“而且千花才不喜欢他，他好吓人，我现在才不想见到他！”
于是青年笑意更甚，“走吧。”
二人坐上咒灵，夏油杰把她送到两个少年的宿舍门口，“十分钟，不想去见悟的话那就不见了。”
好耶！
齐木千花高兴地啾了他一口，“哥哥最好了！”
少女撒欢地跑去敲门了，徒留青年一脸怔愣地坐在咒灵上。
他白皙的耳尖几乎红透，脸颊不断传来热意。
为什么两次都亲在左边。
这样对比，这边也显得太寂寞了吧。
他抬起手指抚摸了右侧脸颊一下。
“悠仁！惠！”
因为有着时间限制，少女语速极快，“我要回家啦！谢谢你们的照顾！我的手机号码都记得的吧，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哦！除非千花在睡觉，否则我一定会接的！”
齐木千花把怀里的咒灵兔子递给伏黑惠，“谢谢惠的兔子，真的很可爱！”
伏黑惠点了点头，“再见。”
少女又看向虎杖悠仁，给了他一个大拥抱，“我其实不想回家，我想和悠仁还有惠玩！可是哥哥生气了……”
“那会有危险吗？”
在虎杖悠仁的印象里，夏油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紧紧攥住齐木千花的手，“要不然你别回去了吧。”
“啊……这倒是没事啦！”
齐木千花笑道，“哥哥不会伤害我的！而且他已经快消气啦。”
说罢，齐木千花又看向一旁的伏黑惠，“要不要离别抱抱！”
“……”什么啊。
要抱就抱啊，问出来算怎么回事。
伏黑惠偏过头，“不要。”
“好吧。”齐木千花挥挥手，“再见啦！”
伏黑惠抬起右手挥了挥：“再见。”
真的要走了吗……
虎杖悠仁有些失落，把脖子上挂着的小吊坠给她，“给你！”
“这是清水寺的护身符，很有用的！”
像是想到不好的回忆，少年脸上的笑意一顿，低下头来，“如果……如果能派上用场就最好了。”
是礼物耶！是礼物！
齐木千花低头看了一眼，黄玉做的小老虎特别可爱，触手生温。
“谢谢悠仁！”
少女抱住他，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
虎杖悠仁的瞳孔紧紧缩起来，下意识拽住少女的手，“你！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之中我最喜欢你！”
少女把小老虎吊坠挂在脖子上，眼睛弯成小月牙，“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来自朋友的礼物！千花好开心！”
然后她把自己的手链摘下来塞到虎杖悠仁怀里，“千花太笨了！千花都没有准备离别礼物！悠仁先拿这个替代吧！”
然后她又把脑袋上的发卡摘下来递给伏黑惠，“惠！这个可以吗！”
伏黑惠伸手接过，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交换。”
太棒了！
“惠好酷！谢谢！”
齐木千花把手链戴在手上晃了晃，小贝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再见啦！”
虎杖悠仁还呆愣着，下意识抬起手，“再见……”
等到少女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虎杖悠仁才红着脸回过神来。
“伏黑哥。”
他看向黑发少年，“她、她亲我了。”
“嗯，看见了。”
伏黑惠倚着墙，“幼稚园小朋友都这样。”
“是、是吗？”
“对。”
少男心再次破碎，虎杖悠仁回想起脸颊的触感，又高兴起来，“朋友也很好！跟千花做朋友很开心！”
伏黑惠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看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却发现五条悟站在他们门口。
他立即站得笔直，“五条老师。”
男人依旧没有戴眼罩，他逆着光走到虎杖悠仁面前，俯下身，在他脸颊上轻嗅。
浅淡的、桂花的味道。
于是他的脸色变得远比昨晚更加阴沉。
……五条老师又怎么了？
两个少年下意识退后几步，虎杖悠仁喊道，“五条老师……？”
男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冷着脸从他的口袋里拿出齐木千花的手链。
他又看向伏黑惠。
黑发少年皱起眉头。
什么啊。
不会他想象的那样吧……？
他试探性地将少女送的发卡丢给五条悟。
男人伸手接住，然后又转头看着虎杖悠仁，无机质的蓝眸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手机。”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十分困惑，他挠了挠脑袋，“这个手链是，是千花送给我的！还有手机……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很可疑，需要检查。”
什么啊！
这种借口傻子才会相信吧！
伏黑惠刚这么想，就看见虎杖悠仁瞪大眼睛，拼命解释：“不会的！千花绝对不会……”
男人神色不耐地皱起眉，稍微眯起眼睛看向他，“手机。”
什么啊，抢学生的礼物竟然还摆着一张臭脸吗？
好歹跟之前那样……
笑一笑啊。
伏黑惠仰起头，碧眸泛起湿意。
他报出一串手机号码，“千花的。”
五条悟瞬移走了。
虎杖悠仁苦着脸，仿佛老虎耳朵都已经垂落下来，“五条老师太过分了，怎么能说千花是可疑人士呢！”
伏黑惠：……
见他不说话，虎杖悠仁反倒安慰起他来，“没事的！”
少年笑道：“等五条老师检查完毕，他会把千花的礼物还给我们的！”
伏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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