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雪泽随着陆秉元在裕山秘密找寻了许久,但是秦时距今已过千年,要找到松树、河流并不容易,此事只能循序渐进。


    从裕山下来,回到别院时,他的脸像是雪濯似的,苍白脆弱,楚雪泽扶着椅臂坐下,为了确定位置,他驱动了太多毒虫,如今已是支撑不住了,但这事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时有暗卫无声上前,禀告道:林静含已经到了通州。


    楚雪泽心中一动,猛地站了起来,脚下的步子又生生止住,镇静了容色,他问道:“含娘因何而来?”


    手下将青峰盟内诸人逼迫请求林静含来找常萤山秘宝的事一一道来,说完又提到:“林小姐如今就在通州城内,正到处找懂古扶桑语之人,可要阻止她?”


    “不必。”说完,他抿嘴沉默了下来,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听闻林静含在通州,他实在难以抑制想去见她的心情,他们已经分别几个月了,想到此处,楚雪泽心中涨漫起委屈,他想将人搂住,细细地和她诉说这几个月的思念。


    可她应该是半点不在乎的吧,这个狠心的人,即便自己再委曲求全,也没有过松口,自己在她眼中已是个死人了,可也没见她有半点的犹豫,转头就要欢欢喜喜地成亲去了。当真是个……


    “负心人……”他咬牙低声念道,太过激烈的情绪让他止不住地咳嗽,眼尾微红,让清隽的面容染上了秾丽。


    可是……既然她查出了常萤山在通州,是不是也查出来他的假死呢。毕竟假死一事仓促,细节处实在粗陋。他从不怀疑林静含的聪慧,但是此举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她当真生气……那便生气吧。楚雪泽眸光变冷,那日她说二人就此断了,她行事果决,自然轻易就能将他舍弃了,自己又何必怕她生气呢,左右等他成事,不管林静含愿意不愿,从此她只能皈入他的怀中。


    林静含看着城门上偌大的“通州城”三个字,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她快马急行数日,早已倦怠不堪,只想寻了一个客栈好好梳洗休息一番。


    却没想到城中的许多客栈竟然已经满客了,她便问起掌柜:“通州城的客栈一向这般紧俏?”


    掌柜的好说话,答道:“也不是,只是最近来了很多外地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林静含想着,莫非是常萤山秘宝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了,想来也不无可能,只拂花阁与朝廷相争,那方多一点心思,况且她也将线索告知了张三变,难说泽川山庄之人没有推出谜底,如今通州城,潜在暗处的人只怕不少。


    这时,客栈的二楼传来了声响,一个小孩子从房中跑了出来,但很快被追出来的男人捂住了嘴。林静含定睛一看,小孩竟然是她曾在山中遇见的张小,他不是往太湖去找他大哥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你在做什么?”她断喝一声。


    小孩看到是她,眼睛一亮想喊她,却被那个男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听到她的声音,房中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泽川山庄庄主朱问山。


    他垂眸往下看,很快就认出了这位武林新秀,在他的泽川山庄一人独斗七鬼,一战成名的青峰盟的少主。


    朱问山拱手道:“先前林少主独斗七鬼,朱某实在感谢,听闻林少主将与洗剑城刘少主即将成亲,届时朱某定备下厚礼往贺,只是喜事将近,不知林少主今日又为何出现在此啊?”


    口上道贺,心里却狐疑,当初通州的消息就是她告诉张三变的,莫非这人也有心思不成。


    林静含懒得答他,只问:“庄主为何抓着个小孩子?”


    “这个嘛……这是我侄子,我亲自送他归家罢了。”说着拍了拍张小的肩头,“我们去找你大哥,是吧。”


    他这话出口,男人就松开了张小,张小挣扎地看了一眼楼下的林静含,点了点头。


    听他这话,看来张三变真是他大哥,只是不知张三变为何当初没有承认,但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她懒得追究。


    “既然如此,那我就另找其他客栈投宿了,再会。”林静含随意抱拳离去。


    朱问山凝眉看着她出去,若是这人也对秘宝有意,那拿到宝贝,就又变得难上加难了。


    任谁都看得出彼此的猫腻,也罢,多的事林静含也不想多管,寻了半日,在另一家略简陋些的客栈住下了。


    收拾齐整她就下楼向掌柜的打听起来这城中的书院,或是大儒住在何处。得到了在城北的回复,便策马往那边去了。


    没有法子,哑巴留下的字和那本扶桑书册她实在是看不懂,只能找找这里有没有会扶桑话的读书人了,若是没有,就只能去走南闯北的行商那里去问问了。


    读书人清高,又有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林静含求见几次遇阻,也不再客气了,直接扮成了黑衣人,一遍一遍地从大儒屋顶降下,拿着携芳剑问他们会不会扶桑语,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认识。


    没有办法,林静含只能把目光转向行商的一边,行商们就好相处多了,走多了道眼神好,看着她握剑的样子就有问必答,结果倒真是柳暗花明,有个常走水路的行商,说知道城中有一个人,据他所知,只有那人会扶桑语。


    林静含终于觉得松快了几分,赶忙问道:“兄台可否帮忙引荐啊。”


    行商答得十分爽快:“这个好说,我写张拜函,你拿着去就可以了。”


    作为酬谢林静含付了行商十两银子,拿着他的帖子往城南的别院去了。远远地就看见了别院气派的大门,上前拍了拍,很快有一个相貌体面的男子前来应门。


    林静含暗暗赞叹,连开门的也是个会武功的,这间宅子的主人只怕不简单。


    应门的人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有何事?”


    “我,嗯,有人说这有人懂扶桑语,我就来了。”说着她又扬了扬手中的拜帖,“我还有拜帖。”


    “给我看看。”应门人伸手,林静含递过,他仔细看了上面的字,点抬手做请:“姑娘请进。”


    林静含迈入了门槛,跟着男子一路朝里走去,过小桥穿曲径,见了内里的芳园景物,才觉得那气派的门也算得上朴素了。暗叹那行商怎么认识这样的富贵人物。


    男子带她到了一处院子就停了下来,让她自己进去了。林静含小心地进了院子,景物一骤改换,外头繁华着锦,院内却清冷旷静,只藤萝的掩映下铺着一张相思纹的地毯,孤立着一张琴桌。


    一间屋舍也不广大,深褐色的木料显然经历过风雨,打理得细心细心,显出光洁莹润的质感。林静含心道这莫非是这家里不受宠之人所居之处。


    “姑娘既来了,就请进来一叙吧。”一道平和温软的声音自屋中传来,却有些难辨男女。


    林静含向开了门的屋内看去,就见到层层的帐幔,和背后隐约端坐着的人影,从身形来看是个男子。


    她进了屋,柔逸的帐幔隔着二人,林静含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身形,脸是看不真切的,因为他带上一张面具。


    一时间林静含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是段青荇,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此人,况且段青荇已经无需这般作弄于她。


    “公子知道我要来?”林静含在帐幔前的梨木镌花围椅上盘腿坐下。


    楚雪泽看着一步步靠近,即使只是一个身影,也早已被他描画了数万遍,此刻唯想拥住她,亲吻她,侍奉她……听她再含她阿雪。


    可是,他现下只能竭力按捺住心中灼热的悸动,信口扯谎道:“我听闻了几位城中大儒的经历,便想着你总会找到我的。”


    林静含有些尴尬,说道:“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帐幔那头问道:“姑娘找会扶桑语之人,所为何事?”


    “想请公子译出纸上字句。”她说道。


    “拿来与我看看。”


    林静含拿近帐幔,就看见一只两根手指自帐幔中伸出,将纸张拿走。即使只是这一点,也能看出其人骨节修长如玉,形状美好。


    “可能译出?”她问。


    “能译。”


    她喜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只是,不知姑娘可有酬谢?”能看到那身影随手撂了纸,撑着脸在看她。


    “不知公子想要什么答谢?”


    他似乎在思索,手指轻敲鬼面,道:“不若,春宵一刻?”声调上扬,含着撩人的意味。


    林静含听到这话,心中不愉,没料到这是个登徒子,但她并没有当即发作,只是皱着眉道:“我已有未婚夫婿,还请公子慎言。”


    楚雪泽听见这一句,手在桌下攥得死紧,有血珠渗了出来也不曾松开,他涩声问道:“姑娘可钟意你的未婚夫婿?”


    她答得很快:“若不中意,怎么成亲。”


    “大抵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不巧,我的亲事从来是我自己做主。”


    帐幔内久久没有说话,“既然如此,看来姑娘不愿,那请回去吧。”那纸又从帷幔间被掷了出来。


    此刻,林静含只想拔剑直接抵住他的咽喉,想吓那些大儒一样吓唬他,但不行,从应门人开始,她就该知道此处戒备必然森严,贸然动手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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