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几个人被轰然的响声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扭头去看。
江慕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晕倒在地的顾碎碎。她头发被人剪了些,发尾在瘦削的肩上扫出一截孤立无依。
司彬在江慕后面赶来,注意到陈雅手里拿着的剪刀,眼疾手快夺了过来。他还没说什么,江慕突然像一头野兽般暴起,上前死死扼住了陈雅的脖子,掐着她砰地一声按在墙上,口里恶狠狠地:“你找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
眼前的男人黑发冷眸,眼睛红得像血,满面嗜杀冷凝之色。
陈雅吓得都快哭了,呼吸不畅,张大了嘴不停挣扎,两手痉挛着要把江慕的手拿开。可男人的手就像铁箍,快要把她脖子生生掐断。
江慕空着的一只手伸向司彬的方向:“剪子给我!”
他竟是要亲手把陈雅的头发剪了!司彬觉得他简直像变了个人,为了顾碎碎竟然会对一个女生动手。
“你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快放手!”他劝。
江慕却完全没有了理智:“给我!”
司彬自然不能把剪子给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唐娜从外面进来,看了眼里头的情况,说:“这是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有行动吗!”
她过去扶起地上的顾碎碎:“快叫救护车来!”
江慕这时才恢复了一点儿理智,把陈雅甩到一边,过去把顾碎碎从地上抱了起来往外走。
女孩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
司彬想追上去提醒他还有任务,唐娜把他拦下:“算了,该铺的路都铺好了,他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叫了两名警员过来:“把这里的学生全都带走。”-
医院里,医生检查过顾碎碎的受伤情况,对江慕说:“没什么事,额头虽然撞了下,还好没有大碍,按时敷药,好好休息两天就行,一周内不要有剧烈运动。”
江慕谢过医生,拿了单子去外面交费。
回来的时候顾碎碎已经醒了。她想摸摸自己的头发,看看还在不在。注意到真的有一部分头发被人剪掉以后,眼眸微弱地颤了颤。
看到他进来,她有点儿恍然,盯着他看了会儿:“哥,你怎么在这儿?”
她唇色苍白,额上贴着纱布,眼睛半睁着,头还有点儿晕乎乎的:“我又做梦了。”
这一句很轻,可江慕还是听见了。他没有多想,只问:“喝水吗?”
顾碎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想趁做梦的时候多看他一会儿:“喝。”
江慕把她扶起来,倒了杯温水给她,把杯子送到她唇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只能就着他手把水喝光了。一滴水从嘴角滑下来,被他拿指腹抹掉。
“哥,”她担心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丑,很漂亮。”
顾碎碎侧头看了看脸旁的头发。
有一些被陈雅剪掉了,长度只到她肩膀。
她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留长发,每次都只剪一点儿而已,还从来没有留过短发,是很珍惜自己头发的那种女孩。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的头发被人剪了,她就会很恐慌。醒来发现只是个梦,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多希望现在也只是个梦。
她躺回床上,闭了眼睛重新睡去。
江慕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在她柔软的发上摸了摸,动作小心翼翼。
谈媛接到通知匆匆赶来医院,刚进病房,看见江慕正坐在她女儿床边。
她变了脸色:“江慕?”
江慕起身,礼貌喊她:“谈阿姨。”
谈媛冷笑:“别,我跟你可没有一点儿亲戚关系,没这个命能跟你们江家沾亲带故。”
她走到顾碎碎床边,越看越是遏制不住的烦躁:“我早跟她说过,让她在学校安生一点儿,别给我惹麻烦。我说的话她全当耳旁风,简直跟她那个爹一模一样!”
江慕眉心皱起:“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不是她的错。”
“这些都不用江警官操心,”谈媛回身看他,眼神锐利:“江警官救了我女儿,我很感激。可现在已经没事了,江警官不用陪在这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江慕没说什么,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朝谈媛颔了颔首,迈步而去。
警方那边已经顺利实施抓捕,把贺昌文一干人等都带了回去。警局里一片灯火通明,又是一个不眠夜。
司彬看见江慕回来,有点儿艰难地告诉他:“这次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
“那个陈雅,就是欺负你妹的学生,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司彬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她爸是陈部长。”
江慕脸上神色不变:“放走了?”
“走了。她咬定说碎碎是自己不小心磕到墙上去的,跟她没有关系。还说她们几个只是想跟碎碎开个玩笑,并没有真想动手。到下个月她才满十八岁,又是高三学生,局里不好拘着她。”
江慕点燃了烟,很久没有抽一口,白色的烟雾在夜里蜿蜒四散。
“我管她是谁的女儿,”他凉凉开口,一双眼睛被夜色浸得像冰:“她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这个公道我也会讨回来!”-
顾碎碎在医院住了两天,医生过来给她换药,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可以回学校了。
中午的时候她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谈媛只来看过她一次,说了些尖酸刻薄的话后又走了。
她拎着药走出医院,先去了商业街的一家理发店。
理发师看了看她的头发情况,说:“我会尽量按这个长度帮你修,差不多到肩膀的位置。”
顾碎碎点头。
理发师开始动剪刀。每剪一下,顾碎碎就感觉鼻子更酸了一分。最后实在忍不住,从眼眶里滚出豆大的泪来。
理发师从镜子里看她哭得难过,心疼地说:“哎呦小同学,哭什么,这也不是不能再长了,过个一年很快就又留起来了。”
顾碎碎也不想哭,可她忍不住,拿手背胡乱擦着眼睛说:“没事,你剪吧。”
理发师继续动剪刀。
剪完后顾碎碎的眼睛都哭肿了。理发师抽了很多纸巾给她:“别哭了,你看,还是很漂亮的啊。”
他招呼旁边另一个理发师:“你看,是不是还是个小仙女?”
那理发师往镜子里看了看,里头的女孩头发剪成将将到肩膀处的波波头,头发蓬松浓密,修饰得一张脸清纯动人。刘海薄薄一层,盖到眉毛的位置,下面两只眼睛圆滚滚的,又黑又亮,只是略微有些红肿。
那理发师笑:“当然是了。小同学,你长得漂亮,剪什么发型都好看的。就当是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吧。”
顾碎碎好不容易才不哭了,把眼泪擦干净,付完钱走出了理发店。
她回了学校上课,班里的人看见她进来,都盯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始终只是低头,默然不语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罗致朝她走过来,盯着她额头上的纱布看:“碎碎,你没事吧,头还疼不疼?”
她把卷子拿出来准备做:“不疼了。”
“那就好,”罗致放柔了声音:“你放心,我会替你教训陈雅的。”
“你替我教训什么,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你别管了。”
前面几排的蔡格也忍不住走了过来,跟顾碎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那里过生日。”
顾碎碎只是做题:“跟你们都没关系,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放学后她收拾了书包,背着正要出去。
李柔从外面跑过来,告诉她:“碎碎,你哥来了,说是要让学校必须开除陈雅才行!”
顾碎碎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谈媛骂她是自作自受,根本不可能会来给她讨公道。又听说陈雅家里很有势力,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江慕现在跟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以前的那些兄妹情分早就该被时间冲刷殆尽。他身份又特殊,实在不该为了她搅进这件事情里来。
她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透过半开的门,听见陈雅怒气冲冲地对江慕说:“我早晚让你后悔!”
她扔下那句话,从办公室里出来,诡异地朝顾碎碎笑了笑,拔脚跑了。
班主任在里面有些尴尬地跟江慕道歉:“真是对不起,这件事我们校方还要好好商量商量。不过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碎碎一个说法的。”
江慕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看见等在外面的女孩。
女孩头发剪短了,发丝柔柔地搭在脸颊两侧,让她一张脸显得更小。
他微有怔愣,很快笑了,朝她走过来,在她发上揉了揉:“我们碎碎果然什么发型都好看。”
语气也被动作揉出一把故作的轻松。
她只是想着刚才陈雅的话,愈发不放心地劝:“哥,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
“别怕,”他嗓音温和:“哥哥不会有事。”
江慕撒了谎。
事情的结果,是陈雅被学校开除,档案上还被记了大过。陈家自然不甘心她就被这样欺负,利用自身势力进行施压,揪住江慕在出任务期间擅离职守,还对一个女高中生动了手。
廖局听了以后大怒,把江慕叫来臭骂了一顿,指着他鼻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江慕在刑侦队这几年一直都表现出色,是他最看好的一个下属,一直以来都在着重培养。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向来顾全大局性格沉稳的人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上头有领导施压,廖局不得不给了江慕停职查看的处分,让他回家反省。
江慕什么也没说,接受了这个处分。
顾碎碎有天在微信上跟司彬聊天,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她安静了几天,等陈雅被父母安排进了一所贵族学校后,拨通了陈雅的电话。
陈雅没想到她还敢打电话来,冷哼了声:“绿茶婊,我看你是挨打没挨够是不是?”
顾碎碎额上的纱布还在,她伸手摸了摸,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跟罗致在一起了。”
陈雅那头静了静,过了很久才有颤抖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罗致,在一起了。”顾碎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陈雅,你再怎么讨厌我,罗致喜欢的人都是我,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这么讨厌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吗?”
她说完把电话挂了。
到了次日,陈雅果不其然来了校门口堵她。
她把李柔叫来,躲在一边说:“待会儿你千万别露面,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李柔怕得嘴唇都在抖:“碎碎,咱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这个太危险了!”
“只有这样做才能成功,其他办法根本不管用。”
她嘱咐好李柔,背着书包朝陈雅那群女生走了过去,目不斜视走过她们身边。
陈雅几个人就在后面跟着她。
她故意朝一条荒僻无人的街道走过去,到了事先选定的地点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们:“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陈雅简直想把她这张脸划烂。
四处看了看,发现路上没有一个人,陈雅彻底放了心:“顾碎碎,我发现你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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