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里又熬了几天,因为蒋芳最近去了外地出差,顾碎碎明显感觉日子好过了很多,工作量减少了一半,每天都能准时下班了。
蒋芳回来后,她的噩梦重新开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蒋芳把一份文件砸在顾碎碎工位上:“这是第几次了?你存心想搞黄我们公司是不是?”
顾碎碎迅速把文件过了遍,给自己辩解:“这是我昨天刚接手的,前面的内容是刚离职那人做的,最后三分之一才是我补充的,给我的时间很短,我没来得及去核对前面那些……”
“我把工作交给了你,就是让你全面把控,不是让你敷衍的!”蒋芳的声音越来越大,成功引来公司里人的围观:“你觉得公司是你们学校,只要把作业填满了就好,不用去在意那些细节是吗?你要是抱着这种态度,那你迟早也别干了。写封离职信给我,今晚就收拾东西走人。”
顾碎碎万分屈辱。可这就是社会,比这里更黑暗的地方不是没有,现在既然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她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只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工资要到手。
“那……我的工资怎么算?”她鼓足勇气问。
蒋芳冷笑,嗓门又提高了些:“你还想要工资?工作干成这样,你是怎么有脸提工资的?公司没找你要赔偿金就已经很好了。而且你又不是正式工,不过就是趁暑假时间出来涨涨经验的临时工而已。我们免费给你做培训,没找你要学费你就该偷着乐了,你还跟我们要工资?”
蒋芳边说边不停地笑。
落在顾碎碎脸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顾碎碎手心狠狠握了握,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破罐破摔,大骂蒋芳一顿再走好了。
反正她又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你这个……”
她刚开了个头,公司老板难得进了公司,指着蒋芳臭骂:“你说什么屁话呢!还敢开她,我先开了你信不信!”
蒋芳脸一白:“老……老板……”
贾老板拿起那叠文件看了看,气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不是你该处理的事吗?你好意思交给一个实习生?蒋芳,你在公司待了也有七八年了,你是觉得你的水平其实跟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是不是?你的工作他们也能做?既然这样,我看你就别干了,再找个学校去进修几年吧。”
围观的人里传来了偷笑声。
蒋芳还从来没被当众训斥过,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着羞耻,简直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贾老板去安慰碎碎:“你别介意,她性格一直都是这样,火药脾气。以后让张桐带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她。张桐性子随和,一向很关爱你们这些实习生的。”
顾碎碎压下心里的奇怪,礼貌道谢:“谢谢老板。”
贾老板笑笑,又瞪了蒋芳一眼:“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蒋芳面色青紫地走了。
从那以后,顾碎碎在公司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又在张桐那里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是在学校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的知识和经验。
快开学的时候她离开了公司,顺利领到了这段时间的工资。
临走时在电梯里碰到了贾老板,贾老板友善地冲她笑:“最近辛苦了。张桐跟我说了,你这孩子很聪明,很多事一学就会,帮了她不少忙。既然开学了,你就好好去学校上课,等将来有时间再来我们公司,我是随时欢迎的。”
顾碎碎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多谢老板。”
贾老板满意点头。
开学后顾碎碎上了大二,课程相较大一多了些,学校也多了很多活动,会不时举办一些赛事。
班长在一节课后找到她,把一张宣传单交到她手里。
“再过几天市里会有一场模拟法庭辩论赛,你要不要参加?”剪着利落平头的男生问她:“我们团队还差一个人,你成绩那么好,要是能加入我们都会很欢迎的。我知道你平时不怎么喜欢集体活动,可是这次比赛设置的有奖金,赢的一方每个人能分到一万块钱。”
因为有钱赚,顾碎碎当然要去。
她准备了几天,跟团队里的人一起查阅了很多资料,做足充分准备后一起搭校车去了比赛地。
比赛在一个礼堂举办,下面坐了很多观众,从上往下看一片密密麻麻的。九成以上都是各个学校的学生,特地赶过来给自己学校的人加油助威。
顾碎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紧张得身上都是汗。可是以后她要面对的人不会比现在少,如果现在都退缩,那以后更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她这样想着,慢慢地没再那么紧张了,跟着自己团队一起上了台。
他们这方是被告辩护律师,从案子上看他们有很大劣势,赢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三十,可她硬是从一件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事着手,把被告从必输的官司里救活,推翻了原本已板上钉钉的有罪论,还了被告清白。
结果他们这边以绝对优势打赢了这场比赛。
听到结果后,班长万分佩服地看着顾碎碎,低了点儿身小声跟她说:“看不出你这么厉害,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可在台上却能口若悬河,把他们杀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碎碎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有,是他们原本就不占理,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所有证据对我们就变成有利的了。”
班长满是欣赏地看了她一会儿。
台下观众席里,江慕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他们两个。
王乘在他旁边坐着,拿胳膊肘怼了怼他:“江慕,你看你妹跟那男生站一块还怪配的,一个青春年少有活力,一个乖巧可人。啧啧,少年人就是美好啊。”
江慕淬了冰一样的眸子瞥向他:“什么?”
王乘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威胁,自顾自道:“不过我觉得碎碎应该不喜欢他,他长得虽然也挺俊吧,可气场不怎么高,总觉得有点儿呆。碎碎那丫头虽然老实,可依我看,她其实喜欢坏男人,最好长得就坏,气质再冷一点儿,不可一世一点儿就更好了。”
王乘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扭头看了看江慕,一笑:“对了,就是你这种类型的。”
江慕发现自己原本蹭蹭往上蹿的怒气值被这句话浇熄了。
奖金是当场发的,顾碎碎拿到厚厚的一个红包,开心得眼睛里都放着光。
她跟团队里的人告别,背上书包出了会场。
司彬正在外面等着她,抱着一束花朝她走过来。
“小碎碎很厉害啊,”司彬把花给他:“将来能比哥哥有出息。”
花束很大,玫瑰的香气浓烈,周边装饰着碎小的满天星。不像是庆祝花束,倒像是送女友的那种表白花束。
顾碎碎觉得有些别扭,手僵着没去拿。
“你怎么也来了?”她问:“还送我花。司彬哥,你也太客气了,这就是场普通比赛而已,你不用做这些的。”
“你再不接我的手就要酸了。”
顾碎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缓缓伸出手,把花抱在怀里,想了想说:“谢谢司彬哥。我以前看别人打赢了比赛就能有花收还很羡慕,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
司彬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怎么在意。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追她。
“附近有家餐厅很好吃,我带你去?”他问。
“好啊。”
这话却不是顾碎碎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慕手插在口袋里悠悠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面色诡异的王乘。
“难得你这么大方,”江慕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看着司彬:“走吧,一起去吃。”
气氛莫名有点儿怪。
王乘看看江慕,又看看司彬。
最后去看顾碎碎,低声冲她说:“都是你!”
顾碎碎很无辜:“我怎么了?”
四个人心思各异地去了一家餐厅,王乘看了看分前后两侧摆放的餐椅,想了想,拉住司彬在同侧两把椅子上坐了。
顾碎碎跟着江慕在另一侧坐下。
顾碎碎手里一直抱着花,低头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耳边听见江慕突然怪怪地问了句:“好看?”
她当然不能说不好看,毕竟是司彬费心给她挑的。
“好看啊。”
江慕沉默下来,以他为中心点,有冰冷的寒气丝丝往外冒。
王乘“阿嚏”了一声,揉了揉鼻子:“这冷气也太足了吧,冻得老子直打哆嗦。”
有服务员过来,帮忙把顾碎碎怀里的花放在了一边。
餐品一道道上来。这家西餐厅秉持了所有西餐厅一贯的理念,东西又贵又少,但凡能让客人吃饱,他们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王乘洋洋洒洒点了一大堆东西,势必要把司彬吃破产。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就连王乘都不知道该怎么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气氛。
好不容易用完餐出去,路上有个卖花的小男孩,抱着很多玫瑰四处求人买他的花。
经过顾碎碎身边,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她:“姐姐,你的花好漂亮。”
要是他有这样的花,只要卖出去一把,就能挣很多很多钱,能跟妈妈一起提前回家吃饭了。
“姐姐,你还要我的花吗?”小男孩问:“我这些花也很好看的。”
顾碎碎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慕开了口:“用她的花换你一朵玫瑰,这生意做不做?”
小男孩没想到还有这种好生意:“当然可以!”
他挑了很久,最后慎之又慎地挑出了一朵:“这朵是最漂亮的,跟姐姐一样漂亮。”他把花往前一伸:“姐姐给你。”
顾碎碎接过来,把怀里巨大的花束交给小男孩。
小男孩欢欢喜喜地走了。
赶在司彬发火以前,王乘咳了声,小声跟他说:“算了算了,反正所有花最后都会枯萎,又保存不了几天,就当做做好事吧。”
司彬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眼看天色不早,江慕开车把顾碎碎送回家,后车座上坐着一句话都不敢讲的王乘。
前面副驾驶上的女孩一直低头看着那朵孤零零的玫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再漂亮能有司彬送的那九十九朵好看?
可她偏偏还一直痴呆呆地看,还数度忍不住勾起嘴角笑。
在她旁边的江慕明显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刚才还冷得吓死人的目光现在柔和了很多。
王乘算是服了。
偶像剧都没他们会演!
看到开车的方向是往他家里走,王乘出声提醒:“干嘛呀,急着把我打发走啊?你不记得我有份文件要去你家拿?”
江慕确实把这茬忘了,闻言调转方向,先把顾碎碎送回了家。
王乘跟着他回去,没急着去找文件,先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拿腔拿调地叹了口气。
“江慕,我现在才算发现了,你压根不是深山老庙里不近女色的和尚,”他说:“其实是个禽兽!”
江慕:“你发什么神经?”
“我说错了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就差没把‘你想泡碎碎’这几个大字刻脑门上了。”
江慕心内一震。
半晌才压抑着声气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还不承认?”王乘决定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你对碎碎这么在意,难道就因为你们家曾经收养过她几年,你真的拿她当妹妹?别自己骗自己了,这世界上有哪个哥哥会吃自己妹妹的醋,但凡看见别的男的对碎碎有点儿好感,你就一副要跳出去吃人的样子。”
随着王乘的话,江慕心里那些被他刻意蒙覆住的情绪和欲念,开始一点点地显露出本来模样。
“还说你不喜欢她,我看你喜欢她喜欢得都快疯了,都不像你了。你原来对哪个女生这么在意过,多少女的对你投怀送抱,你正眼看过一次吗?”
王乘停顿了下,面上表情开始有些发愁:“可是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碎碎了?你不知道她比你小九岁,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她在学校交什么样的男朋友不好,要是真跟了你,别人会怎么说她?会说她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
王乘越说越激愤:“虽然你条件算是顶尖的了,脸长得好,前途又好,可毕竟跟她差太多岁。要是差个四五岁的还说得过去,你这都快差出一个时代了,你的生活圈子跟她完全不一样。你成年能谈恋爱能跟人上床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呢!虽然现在她是长大了,可人家嫩生生的跟朵刚开的鲜花似的,你说你一快三十的人,你就舍得对她下手?”
王乘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最后咬牙切齿地总结:“禽兽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他这番话下来,本以为江慕会一怒之下把他从窗户丢下楼才对,可是意外的,这次江慕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浮动,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像是陷在什么情绪里,入魔般的想着什么。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王乘都想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了:“你不能喜欢碎碎!”
喜欢?
江慕一直以来都让自己忽视对顾碎碎产生的那些异常的想法,稍微深想下去就会有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这种罪恶感阻止他正视自己的心思,自欺欺人地压抑着所有冲动。
直到现在被人挑明,他才看清楚自己一直以来竭力掩藏着的是什么。
他对一个十八岁的女生,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独占的心思。
王乘见他神色越来越奇怪,觉得这里实在是个是非之地,不能久留,赶紧拿了文件准备开溜。
“你要实在喜欢她喜欢得厉害,非她不可,那你就当我的话是在放屁吧,”王乘打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你虽然年纪大,可你长得好呀,说不准她脑子一抽还真看上你了。”
赶在他发火之前,王乘抱着文件跑走了。
江慕一动不动地在沙发上坐着,脑子里一会儿杂乱无章,一会儿又空白一片。窗外光线一点点变得稀薄,乌云一层层压过来,又是一场大雨。
夜色彻底笼罩过来时,他突然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顾碎碎今天在模拟赛上得了奖,拿回了一万块钱,很开心。
江慕送给了她一朵玫瑰花,她更开心。在网上查了半天,把玫瑰斜斜剪了枝,插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
她把花放在窗台,开心地看了很久。
外面雨下得很大,风吹得楼下的花木齐齐向一边歪去。
她往下看了一眼,借着外面的路灯,发现在她窗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她对江慕的身形极熟悉,瞬间就认出那人是他。
她急得赶紧找了把伞往楼下冲,跑到他面前,把伞举过他头顶:“你怎么在这儿淋雨?”
他看着她,想起九年前在孤儿院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瘦小娇弱的女孩。
女孩留着长长的头发,剪着齐刘海,一张脸小巧可爱,两只眼睛圆滚滚的,漂亮得像个布娃娃。
小女孩在他身边一天天长大,听话,乖巧,不怎么喜欢说话,朋友不多,性格不够开朗。可这些都没关系,有他在,他不需要她多么开朗,也能让她生活得很好。
却后来她突然消失了,怎么都没有她的消息,像是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后来她重新出现,年幼的女孩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长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娇嫩得像枝头初初绽放的桃花。
谁也没有她美好。
江慕喉间发紧,愈发黑沉的眼睛紧紧笼罩着她,像是要把她纂刻进心里去,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一步。
顾碎碎担心地看着他,他身上完全被淋湿,不知道在下面站了多久。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拉住他的手:“先跟我回去。”
她拉着他往里走,细白的手紧攥住他的手腕。
被她抓住的那片皮肤起了火,慢慢朝四肢百骸烧过去,烧出他心里最隐秘最龌龊的心思。
却只能被他生生压下。
顾碎碎把他带进家,想让他去洗个澡,可家里并没有男人的换洗衣物。
“你还好吗?”她觉得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有些埋怨又心疼地说:“为什么要做奇怪的事?淋雨很好玩吗?”
江慕会过来找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现在看到她,他已然确定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确实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且不是很浅显的、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消弭的心思。
而是刻进了他血肉,再也拔除不了的欲望。
他强烈地喜欢着她。
想要她。
会因为她浅浅的触碰而起反应,让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情/欲。
一经发生,不可抑制。
可他还不能让她知道他这些心思,他必须慢慢来,让她一步步地落进他掌心里,从此生生世世地拥有她。
他想明白这一切,立即蹙了眉,做出一副忍痛的样子去看自己腰间。
顾碎碎吓得脸色白了,手伸出去,想碰又不敢碰:“伤口疼?不是说已经长好了吗?怎么还疼?”
江慕努力把声音压得低些,听起来像有气无力的样子:“家里有药,你送我回去。”
“哦!好!”
顾碎碎手忙脚乱地扶着他下楼,叫了辆车扶他坐上去。
很快到了他家,她去电视柜里翻找到药瓶,倒了杯水递给他。
“好些了吗?”她始终盯着他腰间的位置,很想掀开他身上的衬衫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裂开,可是又不敢。
正这么纠结着,突然感觉江慕的气息贴得近了些。
她抬头看他。
江慕朝她低了些头,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刘海搭在额前,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好像还是疼,”他看着她开口,嗓音低醇悦耳,像染了酒意:“帮我把扣子解了。”
“……啊?”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什么?”
“把我扣子解开,”他耐心地又重复一遍,几乎在用气声说:“我要去洗澡。”
顾碎碎把目光放在他白衬衣上的一排扣子上。
这种扣子好像确实挺难解的,他现在伤处正疼着,应该是没有什么力气。
“哦……好。”
她忍下剧烈跳动的不安,两只手极缓、极缓地朝他靠近,去解他衬衣上的扣子。
扣子做得很小,她手又有些软,最上面一颗扣子离他胸前的锁骨很近,她哆哆嗦嗦地解了半天才解开。
接着又去解第二颗,第三颗……
好不容易把所有扣子解完,她出了一身汗,一张脸快熟透。
她以为这就算完了,可下一刻,江慕在她面前把衬衣脱了下来。
男人紧实精瘦的腰腹暴露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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