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毕竟生产过,这些年身子骨又养得好,用早食时开始阵痛,约莫到了午时,孩子便呱呱坠地。
裴如意原本一直守在母亲产房之前,只不过明懿大长公主来了之后,便让裴少卿领着她去了花园里,不让她听母亲的□□。
裴如意很是忧心母亲,便站在那不肯走,明懿大长公主便微微躬下身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团团,你只要知道母亲生养不易便够了,其他的,等你再大一些,再知道不迟,你听奶奶的话,有奶奶在这,你娘不会有事的。”
裴如意这才冲祖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冲她摆手的父亲,这才跟着裴少卿走了。
裴少卿也知道她一门心思都是产房内的母亲,便没逗着她玩,只领着她去了暖阁里落座,安静地等候。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不过待到午时,不用女使过来禀报,裴如意便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她手里的茶杯一抖,似都要握不稳,还是裴少卿伸出手来,取走茶杯,然后道:“不用慌,你听他们都是恭喜声,便知二婶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好了,”裴少卿虚虚推了她一下,“咱们去看看他们吧。”
裴如意这才定了定心神,跟着裴少卿一起回到了清风苑外。
两人刚到清风苑,便被闫管家迎了进去,欢天喜地地道:“夫人刚刚诞育了小少爷,母子平安,小姐可放心了。”
裴如意深吸口气,笑弯了眉眼:“真好,真好,我有弟弟啦。”
裴少卿也很高兴,他道:“家里人口少,多个孩子,便多一份热闹,真好啊。”
裴如意欢喜得说不出话来,跟着点头:“真好。”
待到了二楼产房前,裴少卿就顿住了脚步,闫管家敲了敲门,裴如意便跟着进去。
产房内还有未散的血味,但在这浓重的血味里,却有孩子咿咿呀呀的哼声。
裴如意飞快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正在被裴明昉喂水的母亲。
沈怜雪发丝凌乱,面上有汗,但精气神甚是不错,瞧着也不过是多了几分疲倦。
裴如意根本就没注意到旁人,她一个箭步扑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就哭了起来。
“娘,娘,”裴如意边哭边笑,把小脸弄花,“娘你没事便好。”
沈怜雪拍了拍裴如意的头,温柔看着她,轻声道:“团团,娘好好的,你莫要担心。”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说了一句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娘同你许诺过,会一直陪伴着你,就绝不会食言。”
裴如意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母亲,见沈怜雪正看着她浅笑,眨了眨眼睛,便又有晶莹泪珠滑落。
她低头使劲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这才哽咽说:“我知道了。”
沈怜雪轻声笑了笑,终于有些疲倦,躺回了床铺上。
裴明昉并没有打断母女两之间的交谈,待沈怜雪躺好,他便给妻子塞好被子,牵着女儿的手往另一边的雅间行去。
“去看看弟弟吧,”裴明昉道,“他同你长得很像。”
一说起弟弟来,裴如意明显就多了精神,她眼睛亮亮的,仰头看着父亲:“真的呀?”
裴明昉笑了,他说:“父亲没见过你生下来的模样,但现在见了他,便知你是什么样子了,真是亲姐弟,长得一模一样。”
裴如意满心欢喜跟着父亲来到雅室,见赵令妧正抱着襁褓,正在低声哄着襁褓里的婴孩。
裴如意赶忙跑过去,凑在祖母面前道:“奶奶,给团团看看,爹爹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赵令妧看她眼睛红彤彤,小脸也有些泛红,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寻了椅子坐下,把襁褓歪过来给她瞧。
“你瞧瞧,弟弟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样?”
裴如意踮起脚,在层层的襁褓中,看到了一个红彤彤的小脸。
裴如意:“……”
裴如意惊呆了。
弟弟脸蛋很圆,嘴唇特别薄,他闭着略显浮肿的眼睛,嘴上正在一张一合哼哼着。
婴儿的皮肤很红,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就跟刚熟的果子般,红得非常醒目。
裴如意差点都结巴了:“奶奶,这……弟弟跟我,长得很像?”
她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可完全不像啊,弟弟……怎么有点丑?”
裴如意如此说着。
赵令妧同裴明昉对视一眼,两个人便一起笑出声。
赵令妧拍了拍裴如意的后背,柔声说:“傻丫头,孩子刚生都是这般模样的,你生下来是定也是如此,但日子长了,孩子渐渐长大,就会越来越漂亮。”
“你弟弟的眉眼同你一般,都随了你母亲,以后定也是个俊俏小人儿。”
裴如意眨了眨眼睛,又低头去看已经呼噜噜睡过去的小婴儿,轻声对他说:“弟弟你要好好长,一定要长成漂亮笑郎君。”
于是,在长姐的殷勤期盼下,小名圆圆的裴停舟茁壮成长。
如同沈怜雪所言,他同长姐当真一模一样。
小圆圆还未满周岁便能蹒跚行步,待到一岁上时就能牙牙学语,他先会说娘,再会喊爹,最后就是喊姐姐。
只不过他跟年少时的裴如意不同,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只要裴如意有空陪他玩,他就非常乖巧地不停喊姐姐。
而他的小脸蛋也如同长辈们所言,越长越漂亮。
沈怜雪每次看小儿子,就感叹:“跟他姐姐真是像,若是长大也是这般俊俏模样,可怎么办。”
裴明昉就笑,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是男孩儿,未来如何全看他自己,长什么模样哪里有那么重要,你莫要多操心了。”
“再说那小子贼精贼精的,你看他什么时候吃过亏,只要以后不偷鸡摸狗我就知足了。”
沈怜雪听他这么说儿子,忍不住笑着捶他一拳:“莫要胡说,有他姐姐在,他哪里能翻天。”
这倒是了。
父母两个如此说着,目光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向院中玩耍的一对儿女。
裴停舟刚过了周岁,这会儿走路还不利索,一走一颠,还很容易直接匍匐在地。
但他却很顽强,努力追逐着姐姐手中的灯花,一边跑一边笑:“姐姐,姐姐。”
裴如意哄着弟弟玩,道:“圆圆想要?”
裴停舟很机灵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喘气。
他个头小小的,滚在一起跟个小圆子似的,胳膊腿倒是都很结实,伸出来如同嫩藕,一看便是个健康婴孩。
裴停舟很没有大家少爷的自觉,他跑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草丛上,毫不在意地上的草儿泥土。
“要,要。”他张着嘴,冲姐姐喊。
一边喊着,一边还委屈巴巴憋嘴,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姐姐,要。”
这小人精,不过才一岁就会装可怜,妄图从他心软的姐姐手里骗灯花。
当然,裴如意自是心软的。
不过今日本就是拉着他在外面跑一会儿,自然不能让他舒坦地特长所愿,所以裴如意并未给他灯花,只同他道:“你要自己拿。”
裴停舟憋着嘴看姐姐,倒是没有哭闹耍赖,他只是跟个红果儿一般坐在草地上,一边委屈一边喊姐姐。
裴如意不为所动。
她甚至还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灯花,然后拿着它往花园行去。
“来追姐姐。”
裴停舟就那么看着坏姐姐越走越远,最后连漂亮灯花都隐没在花丛中,这才不情不愿从地上爬起来。
沈怜雪和裴明昉都不惯着孩子,也不让小厮女使去扶他,他自己也不求人,艰难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一扭一扭跟着裴如意跑走了。
不多时,花园里又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此时雅室里,沈怜雪正在同裴明昉一起吃茶。
这是难得的休沐日,裴明昉能在家休息一日,而沈怜雪自也放了放手里的生意,待在家里陪伴家人。
听着孩子们的笑声,沈怜雪对裴明昉道:“原来的,我从未想过会有这般日子。”
裴明昉安静听她说,给她杯中添了茶。
沈怜雪又道:“团团在贤王府中发现了几样外边传回来的香料,听她说很是珍贵,只要能种出,便尝试更多的菜品,也可让百姓餐桌上增添无数佳肴。”
“即便只为那些从未尝试过的菜品,我也很是期待,希望团团和允宁可以成功。”
只要说起自己的手艺,沈怜雪就严肃又认真。
作为厨娘,她不敢说自己只能在汴京的同行中独占鳌头,却也是名声响亮的佼佼者。
对于自己的手艺,她从来都不会含糊。
裴明昉很认真听她念叨正事,待她把事情说完,裴明昉便道:“团团和允宁所研制的新种,都是以前大宋所未有见过,即便北边辽地,似也未有听闻,若是当真能成,实在是造福百姓,是吉祥好事。”
裴明昉耳边听着孩子们的笑声,缓缓松开眉目,他握住沈怜雪的手,同她一起看向院中婀娜花儿。
春暖新绿,姹紫嫣红,转眼之间便又是一年。
岁岁年年,欢欢喜喜,道是吉祥天。
沈怜雪看着领着弟弟归来的裴如意,温柔一笑:“如意,如意,这名字起得极好。”
裴明昉放下茶杯,同沈怜雪一起看向一对儿女。
春风拂过,吹来裴如意清脆的声音。
“今日给你花灯,明日给我什么?”
裴停舟似乎还听不懂姐姐的话,只为得到花灯而雀跃,他自己保不住花灯,还是求了姐姐替他拿着,亦步亦趋跟在姐姐身后往回走。
“都给,都给。”
花丛之中,阳光之下,小孩儿傻里傻气,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裴少卿跟沈怜雪一起笑了。
是啊,不求富贵荣华,但求万事如意,团团圆圆。
才是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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