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白听泉总算和魏薰打听明白了此时情状。


    亲传弟子是内门弟子之中地位最高的,需要修习多种课业,满一年之后,修习的各科目通过考核之后,方可回到自己所在的山峰上,由自家师尊教习指导。


    白听泉支着头坐在桌前,漫不经心道:“那我要是不修习课业呢,会怎样?”


    魏薰像是被吓了一跳那样,他觉得白听泉极有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忙慌张道:“不可以的听泉!!课业修习分两个阶段,如果不修习课业,考核没有通过的话,会直接被遣返的!!”


    白听泉打了个哈欠:“被遣返了那不是正好。”


    魏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那怎么能行呢……你可是沧浪君的弟子啊。”


    白听泉终究只是说说而已,他见魏薰被他吓得不轻,勾了勾唇角,道:“我开玩笑的。”


    魏薰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和白听泉商量选课的事情。


    直至夜幕西沉,魏薰开心地和白听泉道别。


    白听泉同他挥手道别,直到魏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以魏薰这种性格,打打杀杀不适合他,也许拜入戊泓的座下,真的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白听泉掸去肩上落下的雪,正要转身回到听雪峰上,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嚣张的剑气,那剑气裹挟着霸道无上的灵力,直向他背后空门袭去。


    白听泉眸中精光一闪,脚下步法神秘而诡异,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这道剑气的攻击。


    若是有人在场,能看出白听泉这步法的,百里挑一。


    李问清只当是白听泉运气好,躲过了他那一剑。


    白听泉悠然转过身,夕阳金灿色的光芒自他身后散播开来,他心中有数,向着枝叶颤动的方向轻声道:“不用藏了,你被发现了哦……”


    骤然,一道金色重剑从草叶之中飞射出来,白听泉只轻轻偏头,闪身后退,猝然抓住了袭击者的手腕。


    李问清反应也极快,仰头后撤,堪堪躲开白听泉的桎梏。


    白听泉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随后扯出一个笑容:“阁下,你为何要挑这个时候与我切磋啊?”


    李问清冷笑:“哼,白听泉,你别以为在听雪峰上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你这个魔宗的卧底,你来我琅剑宗究竟有何目的,你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根本不配做沧浪君的弟子!”


    白听泉自动无视了李问清的那些话,立刻睁着一双死鱼眼看他:“那你更配一点?”


    李问清见白听泉这种态度更是恼火,高举重剑,大喝道:“我配不配当沧浪君的弟子不是你说了算,你可有胆量和我决一死战!胜者才有资格当沧浪君的弟子!”


    白听泉眨眨眼:“可是我并不想和你决一死战,我已经是沧浪君的弟子了呀。”


    李问清被白听泉气到吐血,被怒气支配头脑,不顾一切地挥舞重剑,誓要将白听泉当场格杀。


    白听泉微微拧眉。


    他穿越而来,还没有与这个身体完全磨合,虽有一些招式是他凭借本能做出来的,可那大抵也是原主的身体在面临危机时做出的应激反应,若要他正正经经地和李问清比试,他可能真的打不过。


    更何况,这李问清处处看他不顺眼,只怕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


    不过,这李问清头脑简单,倒也好对付。


    白听泉挑眉,故意气他:“李问清,你若是杀了我,你们正道努力维持的和平,恐怕就要因你今日的一时兴起而崩溃殆尽了。”


    白听泉正在思考对策,他企图以这事来拖延时间,但李问清似乎并不在意……


    只见李问清狂妄大笑:“区区一个魔宗,哪里值得我们放在心上?若不是你们魔宗来卑躬屈膝地求我们帮忙,这个协议能不能签长久还两说,今日我若杀了你,琅剑宗正不愁有了理由去剿灭你们魔宗,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这莽夫蠢货,根本说不通。


    白听泉微微蹙眉。


    李问清的剑快而准,带着无上的压力,白听泉躲不开。


    白听泉咬紧牙关,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凭借记忆调动起体内的那些灵力,迎击李问清……


    他正打算试一试原主这一招……


    白听泉琥珀色透亮的瞳孔之中骤然亮起幽然紫光,仿佛是璀璨漂亮的星河,里面波澜诡谲,引诱人来一探究竟。


    李问清见白听泉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他,便以为白听泉放弃抵抗,他得意大笑:“白听泉,你若是现在放弃成为沧浪君弟子……”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李问清动作忽然停滞,瞳孔骤然放大,脸色涨红,像是咬着舌头那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种情况好像就是他的大脑突然不为他所用,停止了工作一样。


    骤然,暗处雪影重重之中,一人无奈地轻叹一声。


    转瞬之间,一片翠色竹叶划破长空,击破碎雪屏障,咣地一声撞在了李问清的重剑之上。


    这竹叶极为厉害,竟能穿透重剑之上的灵气,与剑身径直相击。


    毫不留情地击破了白听泉营的灵力布阵。


    李问清大骇,瞬间回神,他的剑路被这一片竹叶击溃,遭受到灵力反噬,一口血涌上来,他不肯服输,直接被他咽了回去,他凶恶地盯着白听泉,竟硬生生地以已经溃散的灵力,向白听泉击出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被竹叶削弱了数倍的重剑攻击,被白听泉抬手间轻易化解。


    李问清自知自己大势已去,却仍旧不肯对白听泉服软,又放了几句狠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


    白听泉摊开双手,示意去留随意。


    李问清忙不迭地走了,步伐飞快,哪里还有来挑衅的时候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李问清离开之后,白听泉举起自己的双手,有些不敢相信地握了握拳。


    刚才,是怎么回事?


    白听泉拧紧眉头,往竹叶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温止收回手,轻轻一笑。


    转身离开。


    他还有要事在身,宣谒之庭的那些老家伙们叫他去一趟,恐怕是要谈一谈白听泉的事。


    不过幸好,没有让听泉用出那招。


    温止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站在阶梯上有些迷茫的白听泉,嘴角微勾。又站了一会,他才放心地离开。


    -


    宣谒之庭。


    巨大的金轮悬在高空,缓慢又柔和地旋转着,一本巨型天书从金轮之中诞生,时刻记载着天地之中发生的一切。


    宣谒之庭是供奉神明的组织,也是修真界等级最高的组织,他广纳人才,能有资格进入宣谒之庭的,都是各大宗门之中有威望、有实力的人选。而这些成员有责任,也有义务管束着修真界的一切。


    他们就是天道看向人间的眼睛。


    巨大而空旷的议事厅之中,只有一张极长的桌子,桌子呈现古老陈旧的苍灰色,议事厅之中只有两人相对而坐,剩下的只有负责添茶的机关傀儡。


    温止修长细白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沉稳而淡定地问道:“葛前辈此次叫我过来,恐怕不是只为请我品茶这么简单吧。”


    葛长清笑眯眯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沧浪君不必心急,我们多年未见,该是好好叙一叙旧了。”


    温止碰也没碰面前的茶盏,眼眸低垂着,轻声道:“葛前辈,我们叙旧的时间还有很多,但听雪峰上天凉风大,我那小徒自己一人在听雪峰上,恐要心慌害怕……葛前辈,你若有事要交代给温止,直说无妨。”


    葛长清睁开了眼睛。


    葛长清已是渡劫九段的大能,放眼整个修真界,修为比他高的,一只手便能数过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修炼了这么多年,一些话,到底还是能听明白的。


    他的上下眼皮都是层层叠叠的皱纹,但他的眼睛却极亮而有神。


    葛长清对温止笑了一声:“许久不见,从来不喜收徒的沧浪君都有了徒弟,这就像是我听说你们琅剑宗那桑吾要找道侣一样新鲜。”


    温止淡笑:“葛前辈,师兄他一心都在修炼之事上,找道侣只会让他分心,他也不会找的。而我只不过收了一个弟子指点管教,这也是我该尽的义务,不是吗?”


    葛长清这次彻底收敛了笑容,他眸中寒光尽显:“沧浪君,你收徒这事本不该宣谒之庭过问,可是,你收了那白听泉为徒,这是何意啊?”


    一刹之间,本还随意轻松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长桌之上,肃然燃烧的烛火仿佛也因这肆意弥漫的火药味而汹涌跳跃。


    温止面色淡漠清浅:“只为找一称心弟子,原因再平常不过,前辈过问这些,温止也只能给出这些回答。”


    “白听泉并非良善之辈,沧浪君,你恐要养虎为患啊。”


    “他年纪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


    “胡闹!”葛长清震声,“白听泉是那魔宗之子,魔宗做过何种荒唐事你不知道么,收他为徒,你是拿我们正道的名誉当笑话讲么!是要让正道与那魔宗,同流合污么!”


    温止一派淡然:“葛前辈,魔宗之前所做之事固然可恶,可那魔宗圣子年纪还小,也并未做杀人取骨的残酷之事,他与其他魔宗之人不同,况且魔宗受妖族侵袭,元气大伤此事你已知晓,此次,若没有魔宗拦截在前,妖族侵入的恐怕就是我修真界。”


    “那你为沧浪君,也绝不可收那魔宗圣子为徒!”


    温止抬眸,眸中有厉光:“葛前辈,与魔宗签订协议之后,提出要将魔宗圣子送来正道的要求的人,是你不错吧。”


    葛长清额角迸出青筋,瞪圆了眼睛看着温止。


    “天道屡次降下天谕,要严加制裁白听泉,那我是要让那白听泉来正道当人质,不是送来给你当徒弟的!”


    “再过半个月便是三年一度的华法会,到时温止自会带小徒前来赴约,若小徒到时做了任何出格之事,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温止会自请离开宣谒之庭,离开琅剑宗,自废灵力,堕入凡尘,永不回修真界。


    “他心性如何,到时一看便知。


    “天道对错与否,也一见便知。”


    葛长清双目怒睁:“你!”


    月华自天窗洒落。


    静静凝成一股轻柔的纱,披在温止身上。


    “白听泉是我的座下亲传,他的一切,都由我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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