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人没那爱干净的习惯，平常也就洗脚洗脸就得了。这还是跟儿媳妇学的，说出门见人最要紧的就是得体体面，衣着是一方面，更重要是看着干净利索。
虽然赵秋暖认可这个理，但是儿媳妇当时那个说话就是说她邋遢不讲卫生，她也不待见这矫情毛病。
可这回到年轻时，比她儿媳妇的年纪还小一点，看着灰头土脸的自己心里膈应。还是遵从本心，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
反正江华又没在这，反正她又没说她不爱干净。
洗完澡，赵秋暖收拾明天的衣服。她最好的衣服是结婚时候新布做的，一身红布做的短衫。可惜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颜色不鲜亮了。更何况红色太扎眼了些。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了一个蓝色的长袖上衣，胜在补丁稍微少点，配的是黑色长裤，千层底布鞋。收拾了不少东西，把第二天要带的东西都放到床边备好，赵秋暖这才合眼。
天光熹微，微微开始发白的时候她就醒了。起身去厨房把饭做好，三两口吃了个囫囵饱便背着竹编背篓出门了。
从他们村到镇上有八里路，脚步快也得走一个来小时。去县城的路还得现打听才行，赵秋暖心里没底步伐越加快了。
到镇上的时候鲜少有商铺开门，路边也就只有早点铺子在营业，赵秋暖走过去一问路线。
老板告诉他有去县上的公交车，2毛一趟，是县运输公司的正经车，让她不要怕。
这要是后世赵秋暖为了感谢老板也要买点早点，可惜现在的她囊总羞涩，只得说了声谢谢就去等公交车了。
1987年就已经有公交车，她想都不敢想。上辈子总是不出门，总觉得害怕人丢了，担心自己不会坐车不会回家。可如今出了门发现，其实很方便，那些困难不过是自己困住自己罢了。
公交车等的时间有点久，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路边等着车来。
她和一个大娘搭上话，得知公交车的是从县城开过来的，一天就两趟，最后一趟是下午三点就从县城出发的班车，要是回来一定得抓紧时间。
她想了想本来打算去看看现在有没有人才市场之类的地方找工作，可是找地方就费时间找工作更是费时间，现在住在外面可是要花大钱的，她手里这点钱已经是全部积蓄，经不起折腾。
那就转变思路，先找个地方摆摊把东西卖了再做打算。
县运输公司的公交车是老式的客运车，座位不多，后上的人就得站着去了。赵秋暖抢了个早，寻摸好地方还能放下背篓正正好。
从镇上去县里大概要40里地，加上走的盘山路，这个时候车速还不快，慢慢悠悠晃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县城。
一下车她就心凉了，这年头想着卖农货的人真是海了去！
都说这年头造导弹不如去卖茶叶蛋，个体经营的商机人人都知道。这汽车站路边到处都是摆摊的，往外走大马路上挤得满满当当。比起他们她没有资源，家也离得远，也没做过小吃生意，于是第一步想着稳扎稳打，找个工作再说。
她们这里是山区平原稀少，县城是临江而建，整个县城主城区就两条主街就走完了。往西边去是现在最令人艳羡的国营厂子，水泥厂纺织厂机械厂都在那边。
赵秋暖想到县城找个工作就打定主意去国营厂子那边，她们这边没有什么重工业，轻工业女工比较多找活计的渠道也多。
她没敢再大路边摆摊子，担心现在有混混或者城管把她铺子掀了。转了好几条街，找到一个不大的家属院，满院子拢共也就五六栋楼，给门口看门大爷送了俩鸡蛋，好声好气和人家商量在这里卖点东西。
大爷瞅了一眼她背篓的东西，眼见没多少就挥挥手让她摆摊了。
赵秋暖一边收拾一边打量着往来的人群，她现在肯定是找不了国营厂子的正经工作。但是谁家饭店缺个伙计，哪片儿干个保洁或者保姆的，她能行。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大娘大妈身上，他们原来小区的胡姐简直就是小区包打听，没有人家不知道的。这个小区肯定也有胡姐这样的热心肠。
今儿个是工作日，她来的这个而时间家属院的人多半都在上班，路过她摊位的人都寥寥无几。
她也没气馁，也没想着能顺利成功。别的优点她没有，经过上辈子锻炼的就是耐心足。
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齐肩满头小卷发的大姐，头上带着黑色发箍，身上穿的碎花衬衫蓝色阔腿裤子，背着一个布兜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路过门房还特意和大爷打了声招呼。
这和赵秋暖脑海中的胡姐有着相似的气质，她一般看到还有点怵，可这时候不把握机会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赵秋暖鼓足勇气叫住大姐“大姐，要土鸡蛋吗？还有山里的干货，都是挑好的。”
被叫住的大姐上下打量着赵秋暖，走到她眼前蹲下来一边挑着东西一边问怎么卖。
“我这儿也没称，这鸡蛋我就论个儿卖给您，1个5分钱，很划算的。”
“那你这一篮子都给我吧，看你也怪不容易的，村里来的吧，大老远过来卖着也卖不上几个钱。”
赵秋暖一喜，她就等着接过话头“可不就是，可我们农民一年到头能换钱的属实不多，我这想着到县里能卖贵点，可这半天没人问只好便宜卖了。”
“结果我这耽误工夫不说，还没在镇上卖得好，真是亏得慌。”她看了看大姐没有出现不耐烦的神色，继续说道“大姐，我再搭您点菜，您能不能帮帮我看哪里招工，家里实在没进项了，这卖鸡蛋也顶不上用。”
齐芳笑了，她就觉得这小媳妇别有用心等着她。可她还真有一个合适的活，有点心眼比傻乎乎的强。
“我还真能帮帮你，就是我现在有点事，你在这等我会儿回来再说。”
赵秋暖忙问到什么时候“三点运输公司的最后一班车回去，我得赶车，您约摸着什么时候啊？”
“放心，你只要跟着等着准保你不会露宿街头。”齐芳打了个马虎眼就走了“对了鸡蛋给我留着，回来我一块拿。”
赵秋暖只得连声答应，眼瞅人都走远了才想起来没问对方称呼，这她要等不着问都不知道问谁。
可现在追上去已经晚了，她只能跟着等着，心中懊悔自己心大。
正是中午，秋老虎发威，又闷又热。赵秋暖是晒得蔫了可也没别的辙，去别的地方还不一定有希望，于是她就死心塌地的等着。
一中午都没见到人，她带来的水，一会儿工夫就剩个瓶底了，刚就去找门卫大爷借了点水，回过头来就看到那个大姐已经在她摊上等着了。
“大姐，刚才忘了问您怎么称呼。”
“你就叫我齐姐就行。”齐芳她晒了一中午都是汗，衣服也湿了不少，就提议道“你要是不忙，就来我家吧，我跟你仔细说下。”
赵秋暖等的就是现在，连忙答应把摊子收拾起来，齐芳过来帮忙，然后带她进了家属院。
齐芳家里不大，可以看出来住的人挺多，屋里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客厅还支了张床，不过收拾的很是利索，到处干干净净还都铺了盖帘，是个讲究人。
进了屋齐芳给她倒了杯热水，就开始问她的具体情况。“你是哪的人呀？今年多大了怎么想着一个人出来找活干呢？”
“我是水沟村的，在江源镇那边，我现在25岁，我家男人几年前没了，现在就剩我们孤儿寡母。我儿子学习好，可我这种地供不上孩子念书，就想出来给娃赚点学费。”
齐芳哦了一声好奇道“这世道一个女人家在村里多累，怎么不想着再找一个搭伙过日子。”
赵秋暖双手捧着水杯低头说“之前生过个小儿子，没养成就死了，加上我男人的事，婆家娘家都嫌弃，就是媒婆介绍的也都是村里的老光棍，还不如我自己带儿子过得踏实。”
齐芳点了点头“这结婚啊就是第二次投胎，遇到个孬人这辈子就毁了，你这样也挺好就是累点。”
没等赵秋暖回复继续说“我这倒是有个活计，是给我们工会退休的老太太找个保姆，不知道你觉得行不？”
这倒符合赵秋暖的期望，她点了点头“家里什么情况呢？会不会也嫌弃我这命硬的。”
闻言齐芳倒是哈哈笑了出来“这没事，老太太啊她不信这些，加上老太太也算是年轻丧夫，和你算同病相怜吧。”
“她也就一个儿子，还是老年得子快四十才生的儿子，这在我们厂子是头一份。”齐芳喝了口水“也是这孩子还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父亲是高工职位高的很，为了补偿就给她们娘俩分了套三居室。”
齐芳咂舌“她那房子了不得，我们这家属院头一个。她儿子可是这院里，别说院里就是县里也是头一个儿的出息！夫妻俩都考上国外的大学，要出去留学呐！”
“老太太如今都70多岁的人了，唯一的儿子还要出国，就得需要个人照顾。”齐芳边说边摇头“要我说啊，这儿子算是白养了，老娘都快80了，还敢把老人一个人落下。”
赵秋暖很是心动，这个家庭情况人少，活也好干。可她也很疑惑“那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就给我介绍呢？”
齐芳解释道，家属院的人都帮忙找了，可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得找个年轻的搭把手，这年轻的小媳妇多半都有正经工作或者要养孩子腾不出手。
再加上，老太太需要住家保姆，还不能离人，这城里的姑娘没几个愿意的，可农村的也找了不讲卫生看着就邋遢，老太太一家人就想找个看着干净利索性子还不算太软的年轻保姆，小姑娘是不合适了，结过婚的就正好。
“你也是凑巧，我这娘家也给我推荐了个不过是个未婚的小姑娘，想着小姑娘脸皮薄我还没给人家介绍呢。”
“我见你这浑身上下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平时应该也是个注重卫生的。”
赵秋暖有点汗颜，她还真没什么好的卫生习惯，还是被儿媳妇影响的。
“再加上，看你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和老太太一起过日子不会被欺负了去，就介绍给你。”
齐芳把话说明白了“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见见老太太，要是合眼缘就皆大欢喜，可好？”
赵秋暖想了想，似乎听起来没什么坏处，住家保姆管吃管住，手头的钱就能攒下来，回头做个营生也能有本钱，总比地里刨食儿强得多。
于是痛快答应了，不过去之前像齐芳借了篦子，去水池边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又拿自己带的帕子把身上的汗擦干净，这才跟着齐芳见老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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