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暖没想到自己能有意识,她以为是自己没死成。


    心里暗骂一声糟糕,这搜救费估计海了去。


    想到此,她挣扎着睁开眼坐起来,可周围的环境让她愣住了。


    这可太熟悉了!无论是这个木床、窗户、还是房檐上挂的篮子甚至身上盖得花布被子都和她老家的一模一样!


    她连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好家伙,这不是梦啊,她怎么到老家了!就算是儿子把她送回去,老家这床早就换了,这床被子也都被她拆成甜甜的尿片子。这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除非时光倒流!


    时光倒流?!赵秋暖想到这个最不可能的情况,想赶紧看看自己。环视一圈,这时候的家里穷得叮当响,没有镜子,只得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照照。


    木盆中水面里倒映出的人影,一头饱满的头发黝黑发亮,粗粗的马尾编成了辫子盘在后脑勺,她穿着蓝色粗布袄子,已经被洗的发白,领口的磨损处还打了补丁,面色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仍能看出还没有下垂的眼睛和深凹下去的眼眶。


    真的是她年轻的时候!这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跟着跟儿媳妇看电视剧的时候知道这种叫重生,赵秋暖从没想过这种好事能落在她身上。


    她是个没有信仰的人,饶是如此也跪在地上天上神佛东方的西方的党和国家统统感谢了个遍。


    这可真是太好了!她喜极了,捂着嘴巴笑出来,努力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兴奋。


    过了一会儿,赵秋暖努力平复好情绪,她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们家没有日历,唯一能看出年份就是儿子的奖状。


    赵秋暖不怎么识字,但是为了能够使用电话,最熟悉的就是阿拉伯数字。她看着奖状最下面一行,应该是日期,1987628。


    1987年,她儿子乔伟杰才7岁,刚上小学一年级。而她,其实才25岁。她是16岁结婚,18岁生的儿子。


    在儿子后又生过娃娃,可惜没留住,丈夫更是三年前一场意外去世了。因着这些娘家婆家都嫌她命硬克夫克子,平常不怎么来往。


    好在家里的田是在丈夫生前村里按照人头分的,村里念着她们家孤儿寡母的也没有把她男人的土地收回去。


    他们一家三口一共六亩半的地,他们这边是山区,不少地都是在山上拐拐里,这地一个人可不好耕,可土地就是农村人的依靠。


    她一个女人拼了命去伺候地,从来不敢一丝马虎,即便如此还是需要亲戚帮忙才能不耽误农时。


    就靠着这些土地,把儿子拉扯大供上了城里的大学,她想想都硬气。


    每年战战兢兢的种地,怕耽误地,也怕自己种坏了羞先人,更怕交不起公粮。这样一年年,不少受罪,但连温饱都困难。


    再来一次,赵秋暖不想种地了。


    想到年轻时,为了怕婆家人把地抢过去,她没少拿刀子相逼,靠着泼辣和不近人情才保住了家产。到了现在第一件事竟然是不想种地。


    后世人常说现在这个时代遍地是黄金,干什么都能暴富,自己要重获一回还在一亩三分地上挣扎可真是白来了。


    想干就干,经历过死亡后赵秋暖深知时间不等人,盘算好家里的情况,心下大定。


    她从自家院子里翻腾半天,这刚秋收完家里有刚晒完的玉米棒子,还有打下来的新谷子,再有就是一布袋大白面,剩下的都是麦子还没磨。


    院子里有一小片菜地,平常就种点茄子豆角黄瓜,眼下应该翻地换种了,还没收拾。仅存的瓜架上还有两根孤零零的老黄瓜,是用来留种的。


    她从自家院子里摘了黄瓜切成细丝,然后从柜子里找出来鸡蛋,又和了面玉米面粉两掺面,给自己做了一碗黄瓜鸡蛋拌面。


    俗话说的好“出门饺子回家面”,她这从地府走了一趟,还是回了家,吃面碗祝贺一下。


    饭吃了,赵秋暖也安了心,这一顿熟悉的饭把她飘飘然的魂给拽住了。真的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下午她在家里把菜地拾掇出来,又重新翻了地,可她没种上。她想着不能给自己留后路,这地一种就离不了人,她这想去外面挣钱的想法回头也得熄火了。


    又把家里攒下的鸡蛋、丝瓜瓤子、豆腐干子,木耳等干货收拾了一箩筐,准备拿到县里摆摊。上辈子她换鸡蛋顶多也就是走着去镇上卖,去县上的次数一根指头都数的过来。


    可是这辈子她想想在城里扎下脚挣钱,就得去大地方转转看看自己能个做什么个营生。


    时间不早,儿子马上要放学回来了,她把面提前准备上就等儿子回家吃饭。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就听到儿子的叫喊声。


    “娘,快给我拿个盆,今天抓了好多泥鳅咧!”


    赵秋暖连忙找了盆接泥鳅,还真不少二十来条,各个长得肥嘟嘟,看着就喜人。


    这要搁以前,赵秋暖绝对把这泥鳅在锅里干烙的干干的,那样存得住,儿子吃饭的时候隔三差五来一条,这一盆能吃好一阵儿。


    可今个儿,她看见这泥鳅就觉得适合做红烧泥鳅准下饭。


    兴许是从未来回来,虽然知道现在过得穷,但是也都好好的活下去,没了上辈子生怕饿死的焦虑,在吃的上面大方了一些。


    乔伟杰头一次见他妈这么做泥鳅,放了好多油,还放了好多只有过年炖肉才用的香料,泥鳅下锅一煎,刺啦一声伴随着肉香味馋的他直咽口水。


    就这还没完,自己腌的辣椒还有红辣子青椒放到里面一起翻炒,锅里红绿搭配的极其诱人。


    眼瞅着儿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泥鳅,赵秋暖心里一酸,上辈子儿子结婚后才吃上好的,还是儿媳妇喜欢吃家里才想着法做饭。


    可赵秋暖又何曾不是呢?她大半辈子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省出来钱,就是老了家里有条件吃好的,她也不多伸两筷子,一把年纪没必要补了。


    这红烧泥鳅她做过次数不多,吃到嘴里的味道很是陌生,没有后世调料丰富口感浓郁,但是在这里,这个老院子里这个小木桌上,年轻的她和年少的儿子一起吃这个菜,无比美味,瞬间一股泪意直逼眼框。


    赵秋暖转过头不让孩子看到,瞪大眼睛,把眼泪憋下去,平复好心情继续吃饭。


    为了能吃上好的,她这重来一遭也要混出个人样!


    乔伟杰兴奋坏了,从来没有这么大方吃过肉,尤其是做的这么好吃的肉。虽然她们家的肉都紧着他一个人,可不舍得放油盐调料没滋没味的,加上只有自己吃,心里一直不安生。


    他全程盯着他妈的碗,他妈空口吃面他就赶紧夹一筷子泥鳅,一起吃菜才香嘛。


    胡思乱想的赵秋暖回过神来,碗里都是儿子夹的泥鳅,下意识就想夹回给儿子。抬头一看,儿子黝黑的小脸挂着窃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她顿住了,想到上辈子儿子说的话。“妈,你不要为了我亏待自己,每次回想小时候我吃干的你喝稀得我就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是了,所有好的都攒着给儿子,自己从来不惦记吃一口,哪怕是儿子夹到碗里也会再夹回去给儿子。到后来,儿子已经不给她夹菜,直到结婚后条件好了,顿顿不拉给她夹好菜。


    当父母的都是这样,为了孩子好自己能省则省。可从没想过,会给儿子带来负罪感。


    想到此,赵秋暖迎着儿子殷切的目光吃了泥鳅。乔伟杰感觉自己的做法收到了母亲的肯定,高兴坏了,往他妈碗里夹了更多菜。


    饭桌上,赵秋暖和儿子把明日要进城的打算和儿子说了。


    乔伟杰听到母亲要去县城,不自觉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可是他知道自己要上学,于是乖乖的没有吭声。


    赵秋暖习惯性的嘱咐乔伟杰“好好上学,下次等你放假的时候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


    乔伟杰眼神一亮,还没说什么,继续听他妈说“明天我大清早就走了,你一个人在家里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别上,饭我提前给你做好,你别动火回头把厨房给我烧了,晚上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去你奶奶那吃一顿,妈回头给送粮食过去。你放学之后不要瞎跑,明天不要抓泥鳅了,好好看院子……”


    赵秋暖叭叭说个没完,注意到儿子低下头扒饭了。想想伟杰一向懂事,她这些话也是老生常谈,也就没再说下去。


    刹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恢复到以前,两人不再交流,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吧唧,吧唧……”赵秋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儿子婚后因为生活习惯问题没少被媳妇说道,其中就有吧唧嘴。她也吧唧嘴,儿媳妇不敢说,但是对儿子没少发脾气嫌丢人。


    要她说,吧唧嘴吃得香啊!证明这饭香,日子过的红火!


    一开始儿子也没大当回事,可随着工作上的应酬越来越多,儿子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也教育孙女吃饭不能吧唧嘴。


    她估摸着,儿子是在聚会上被外人说了,这本不觉得是什么问题被人指出来到让人觉得自卑了。就像儿媳妇说的,感觉没教养。


    这辈子,她也照着城里养孩子那一套早早培养儿子,不能再被人指着说没教养。


    ”伟杰,你吃饭的时候闭着嘴嚼。”赵秋暖提醒道。


    乔伟杰咽下一口饭,直接疑惑道“为什么呀?”


    赵秋暖想想教养之类的话题不适合从她现在这个文盲老娘嘴里说出来,就开始糊弄儿子“张着嘴饭都喷出去了,多浪费!”


    乔伟杰一想也是,就学着闭嘴咀嚼。赵秋暖以身作则,更是强迫自己不要吧唧嘴。


    心中不断默念闭嘴吃饭才能控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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