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过得忙碌又充实，到十月七日下午，在爸妈不舍的目光中，他进入机场。
飞往连港的途中席天意睡了一觉，梦见蔺时。
那是他们刚刚订婚的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对于两个男人结婚一事褒贬不一。
有人真诚祝福，也有人恶毒咒骂。
席蔺两家都是影响力很大的集团，自然也就会受到更高的讨论度。
夜晚，蔺时躺在床上抱着他，不确定似的问：“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
席天意回答他：“你上次求婚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愿意。”
“可是——”蔺时看着席天意的眼睛，“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该被他们这么说。”
那时蔺时总是会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和席天意结婚，席天意就不会被人这么编排，他自己被骂没有关系，可是他分明清清楚楚的知道席天意是一个多好的人，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站在阳光下，而不是和他一起站在灰暗地带。
席天意笑他：“那不结了？”
彼时他已经会跟蔺时开玩笑，在他面前少了刚开始一本正经的规矩感。
听见这话，蔺时又不愿意了，撑起身子把他禁锢在怀里，“那不行！你得是我的！”
席天意摸着他的头发给他顺毛，语气温柔：“蔺时，我不是因为你想和我结婚才答应你，是因为我想和你结婚。”
话落，蔺时炙热的眼神紧盯着他，喉口微微吞咽，“你——”
席天意抿起嘴角，“我不想要了。”
蔺时顿时像斗败的公鸡，脑袋缩在席天意的颈窝处，咬着牙说：“那你下次说情话挑一挑时机！”
飞机即将降落时有些倾斜颠簸，席天意睁开眼睛，把梦里的一切与现实隔绝。
窗外的天很蓝，他低头看手机，现在时间显示中午十二点。
连港没有机场，下飞机后还要转火车，再转公交才能到学校。
他稍稍踌躇，给蔺时发短信：【我马上下飞机，第一次自己来不太认识路，你能给我一条路线吗？】
每天席天意都会给蔺时发短信问候，有时候是分享自己身边发生的小趣事，有时候什么也没有就是有点想他，便问问他在干什么，每天的晚安都会在十一点准时送达。
这些都是上辈子蔺时教给他的习惯，但是现在显然蔺时十分不习惯。
他偶尔会回一条，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回短信的。
席天意没有在短信中说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蔺时猜得出来。
蔺时的确知道，他收到短信的时候刚洗完车把抹布晾在架子上，擦干手掏出手机看着刚收到的短信，眉头紧皱着。
杜越看见打趣他：“女朋友发来的？”
蔺时摇头：“不是女朋友。”
“哥是过来人，你骗不了我，每天收到短信乐得跟什么似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不是女朋友还能是谁？你兄弟啊？”
杜越这人性格和杜善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其外向跟谁都聊得来，一个极其内向不爱说话。
他三两句话自以为戳破了蔺时拙劣的谎言，“啧啧”两声，“早恋哦~”
“说了不是！”蔺时有些恼火，忙不迭把手机塞回口袋。
席天意没等到蔺时回短信，拖着行李箱下飞机后打车去往火车站，买了一张去连港的火车票。
火车上很拥挤，已经没有坐票，席天意只能站在车厢里，和整节车厢里的人格格不入。
有人操着一口方言跟他搭话：“小伙子去哪儿？”
席天意抬头，看见说话的人是个年迈的老大爷，“去连港，您呢？”
“嘿！巧了，我也回连港，你也是连港人塞？”
“我不是，我在连港上学。”
老大爷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身材纤瘦，细皮嫩肉的，不由得反口问：“初中生？”
席天意笑着，“高一了。”
“小伙子长得好看，有福气嘞！”
“谢谢您。”
火车到连港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车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席天意没有坐过这么久的火车，站得腿都麻了，他咬着牙微微弯身揉着自己的腿，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车厢里本就嘈杂，手机铃声更是响得人心烦，于是很多人朝他看过来，席天意摸出手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卫韵诗：“天意，你到了吗？”
席天意根据时间盘算着，“还在火车上，还有二十分钟下火车。”
“今天走的时候我就说让司机开车送你过去，你偏要自己走，你从小哪里遭过这种罪。”卫韵诗蹙着眉心，担忧得要命。
天意才十六岁，平时哪里自己出过远门，做父母的生怕孩子出什么事。
席天意安慰她：“我再过两年都要成年了，也该独立了，放心吧——”他看着火车上拥挤的人群，低声说：“再说了这算什么遭罪，世界上受苦的人多了，别人能行我也能。”
卫韵诗知道他自小有自己的主意，没再说什么，“那你到学校一定记得给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
“妈，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火车很快到站，老大爷上了年纪，走路很不方便，席天意搀扶着他下火车。
火车嘶鸣离去，老大爷跟他告别，“小伙子，我走这边，你学校在那边。”
看着他佝偻的身躯，席天意有些犹豫，“要不我送您吧。”
“不用不用，我儿子过会儿来接我了，我坐这儿等会儿就行。”大爷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连港熟悉的海鲜味让席天意心情很好，他冲人笑着点头，赶去等公交车。
31路可以从火车站直达红旗一中，公交车停在站牌处，席天意提着行李箱上车。
他往车厢里面看过去，视线在几个男生身上凝住。
没有多停留，很快移开视线。
这里是始发站，车上还有很多空位，席天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总算能歇一歇。
后排的几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很大，严重影响到车厢内的秩序，他们染着奇奇怪怪的头发，做着夸张的造型，席天意的记性很好，他记得其中几个人曾经和那个所谓的“志哥”一起围堵蔺时。
“咱们上哪儿啊？网吧去吗？”
“你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吧？带钱了吗？”
“我妈不给我，拿着棍子差点打我身上，哪儿来的钱啊？上回我请的，你们这回不得请回来吗？”
“我也没钱啊，我都好几个月没去上班了，那个老板什么东西，竟然看不起老子。”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有人说：“要不——收点儿保护费去？”
“成啊，刚好明儿开学，他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该到了。”
席天意不知道“保护费”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他们字里行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他们提到了学校。
他捏着手心，闭上眼睛忽视他们。
路程走到一半，忽然有几道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睛，看见他们站在自己身边，把他团团围住。
席天意镇定地看向窗外。
胳膊肘被人用力推了一下，那人压低了声音：“同学，下一站下车呗，有事请你帮帮忙。”
席天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他这么不识趣，他们也不再伪装，有人用力掐着席天意的胳膊，“我让你下一站下车，听见了吗？”
他们力气很大，人数多，压迫感十足。
席天意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神情看不出喜怒，却没有流露出惧怕。
这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没有上过几年学，没有出过连港这个小乡镇，他们甚至对于法律都是模糊的，席天意分析出这一点后，收回视线。
公交很快到下一站，席天意几乎是被胁迫着拖下车。
他们带着席天意来到一处寂静没有人的废弃房区，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环住他的肩膀，“同学，我叫刘旭，他们都叫我旭哥。”
席天意知道他想听什么，他微微垂眸，看见左手边男生裤子口袋里放着刀，隐隐露出刀把。
他弯起眼睛笑：“旭哥好。”
见他如此上道，刘旭也不再拐弯抹角，“你们学校哪儿都好，就是太乱了，要想不被欺负就得有个依仗，这样吧，我看你很合我眼缘，往后我罩着你。”
席天意适时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吗？谢谢旭哥！”
“不过嘛——”刘旭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你旭哥现在差点儿钱，你这做小弟的，是不是得孝敬孝敬？”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软话说尽，席天意知道，如果他不肯给钱下一步就是来硬的。
他盯着对方的手指，“应该的，旭哥你要多少？”
“那就看你有没有心了。”
破财消灾，席天意不是拎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好在出门前没有带很多钱，但对于这些小混混来说，这些钱已经是一笔巨款。
没等刘旭发话，他的小弟已经把钱包从席天意手里抢过去，发出惊叹：“旭哥！这小子有一千块！”
席天意眼眸微闪，“九百给旭哥，剩下一百留给我当伙食费，这样行吗？”
刘旭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你家这么有钱，你再管你妈要钱不就行了，这一千就当你孝敬旭哥的，放心，旭哥一定好好罩着你。”
一路上没有任何监控设备，这些人是惯犯了，恐怕已经在这里犯过很多次抢劫案。
他们——太贪了。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席天意感受着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下巴紧绷。
刘旭却盯着他：“接啊？”
席天意掏出手机，被刘旭一把夺过去，他看着来电人的名字，眼神含着戾气，“你认识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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