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泻而下,光照得房间亮堂起来,席天意睁开眼,开始收拾画笔颜料。


    周末的美术课上课时间在早上九点到十二点,或是下午三点到六点。


    今晚的生日会下午五点开始,美术课需要挪到上午。


    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家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把寒气完全抵御,席天意走到窗前,看着今天明媚的阳光,眨了眨眼睛,他给蔺时发短信:【今天乌城的天气很好,早安】


    简单吃过早餐,他匆匆出门。


    时间8:50分,席天意走近画室,画室里的学生寥寥无几。


    周末难得可以睡个懒觉,多数学生选择下午来上课,画室里零星几个学生,还没到上课时间,她们吃着零食聊天,等待老师过来上课。


    席天意出现的那一瞬间,画室忽然安静下来。


    多双眼睛注视着他,然后又红着脸悄无声息别开眼。


    这间画室多数是北城中学的学生,也是乌城最好的高中,席天意转学之前就在这所学校。


    席天意以中招考试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却在开学的第三个星期转学离开,一度成为北城中学津津乐道的话题。


    他没有向外透露自己转学到哪所学校,但蔺言屿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奚落别人的机会,稍加宣传,便所有人都知道了,北城中学的学霸转学到连港那样的小乡镇上高中,怎么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比起蔺言屿单纯的嘲讽,更多学生显得好奇。


    席天意找到自己常坐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展开画板,将颜料画笔从包里拿出来。


    坐在附近的一个女生悄悄搬着凳子靠近他,席天意人缘很好,为人友善包容,和以前的同学相处的都不错,女生是他以前的同班同学,叫赵昕。


    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赵昕悄悄凑过来坐在他身侧。


    “我听说你转学到连港,是真的吗?”


    不用说也知道是蔺言屿在学校到处散播,席天意轻叹一声,认命道:“是真的。”


    赵昕一贯是自来熟的性子,先前在学校里和席天意相处得也还不错,说话间带着熟稔,“为什么啊?你成绩那么好,去连港那种地方不会耽误学习吗?”


    任凭谁也无法理解席天意的选择,这一个月来,他已经数不清被多少人问同样的问题。


    席天意抿起嘴角,说着重复过一次又一次的回答:“因为我这辈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昕摇摇头表示不理解,但她尊重别人的选择,“好吧,那你的美术课怎么办?只上周末的课吗?”


    “嗯,我会自己勤加练习的。”


    老师出现在门口,赵昕扁扁嘴,十分不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乌城这天的天气很好,靠窗的位置刚好被阳光照射到,给正在画画的少年渡了光,他笔下,空中的白鹤逐渐栩栩如生,仿佛煽动着翅膀要飞出画板之外。


    十月底的连港气温已经非常低,一辆车停在洗车店门口,司机从车上下来,冲着店里喊:“有人吗?洗车!”


    高高瘦瘦的男生从洗车店里走出来,“洗车八块。”


    男人点了根烟,不耐地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他,“等会儿再找,洗快点。”


    蔺时接过钱,把手套摘下来一起塞进口袋,闷头洗车。


    他一句废话不多说,干活手脚很麻利,男人找了个凳子坐在墙根,一边抽烟一边跟他搭话。


    “小伙子,我看你年纪不大啊,不会是童工吧?”


    蔺时一手拿着水管给车上下冲水,动了动唇:“我十六岁了,不是童工。”


    男人笑了笑,“这么小就出来打工,辍学了?”


    对于陌生人,蔺时一向防备心很重,他半掀眼帘,眼里泛着凉意,淡淡地“嗯”一声。


    “才十六岁还是要好好上学,上学才有出路,特别是连港这种小地方,除了上学,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


    男人自顾自的说教着,蔺时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用词,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他看着眼生,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用词更是明显。


    “我出差路过这里。”男人解释了一句。


    蔺时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沉默着低头洗车。


    约莫十分钟过去,车已经洗干净,蔺时找了两块钱给他,车被开走,他回到洗车店,看着被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那副灰色的卡通小熊手套戴上。


    杜越正在搬东西,看着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你还挺少女心。”


    那副手套实在是太可爱,完全不像是男孩子用的东西,手套的款式也新奇,在连港的小超市里没有见过。


    蔺时没有解释,杜越好奇地追问他:“在哪儿买的?”


    一阵沉默,蔺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杜越不依不饶:“你就告诉我呗?改天我也买一副送给我喜欢的姑娘。”


    他期待的盯着蔺时,半晌,蔺时憋出一句:“我不知道。”


    席天意买的,他怎么会知道。


    杜越秒懂,“别人送你的?你女朋友?怪不得这么少女心呢。”


    蔺时:“......”


    蔺时早已经习惯了杜越脑补过于发达的问题,他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巴没把门,和杜善真是两极分化,分明是亲生的兄弟俩,性格差距却这么大。


    见蔺时持续沉默,杜越跟他打着商量:“这样吧,你跟你女朋友说说,让她帮我带一副呗,多少钱我给她?”


    他是真想买来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手套看起来可爱得紧,一看就是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杜越甚至能想象到她收到之后开心的表情。


    蔺时垂着眸,看着被强行戴在手上的手套,似乎还能回忆起席天意抓住他手时的温度。


    他嘴角轻轻勾起,“它是独一无二的,你做梦吧。”


    洗车店外面又停了一辆车,蔺时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杜越气得扯着嗓子喊他:“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这么小气!”


    -


    晚上,席家的宴会厅早早敞开大门。


    前来庆生的宾客络绎不绝,席氏在乌城有着绝对鼎盛的地位,凡是能蹭上关系的,都来沾个光试图在席家几个主事人面前混个脸熟。


    尤其是在席天意面前。


    席天意是席氏唯一的小公子,将来席氏注定会是他的,而现在他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未成年,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最是容易打好关系的时候。


    家中有孩子的都带着各自的儿子女儿,试图让自家孩子能跟席天意玩到一处去。


    卫韵诗给席天意定制了一身白色西装,白色最挑人,也最是衬人。


    席天意皮肤白皙,眉目柔和,与白色西装相应,显得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出现在宴会厅的那一刻,许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虎视眈眈。


    逐渐有人来向他道贺,席天意还没有成年,敬酒的宾客都会自动找上席穆禾,相熟的合作伙伴和席穆禾相谈甚欢,席天意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这样的场景他从小看到大,不出意外的话,片刻后祁文深会不情不愿的来向他道贺。


    祁文深讨厌祁文君,而席天意又和祁文君交好,十几岁的男生哪里能学会隐忍,不在他面前翻白眼已经是万幸了,偏偏祁文深的父亲要逼他过来道贺。


    而席天意向来不跟他计较,任凭他白眼翻上天,也会给祁文深的父亲一个面子。


    他静静地等待着,时不时抿几口橙汁。


    忽然几声挑衅落进耳中,席天意抬头看过去。


    蔺言屿和祁文深不知是谁先找茬,两个人吹胡子瞪眼,谁也不服谁,偏偏是在这样的场合,祁文深还顾及一些名声影响,蔺言屿却是完全不在意,他自小被惯坏了,大庭广众之下闹着脾气。


    很快,蔺言屿的父亲把他拽走,席穆禾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冲席穆禾道着歉,一边把蔺言屿的头按下去,让他说对不起。


    上辈子没有发生这个小插曲,想来也和两个人提前发生的矛盾有关。


    席天意瞧着无聊,抬脚往宴会厅外面的花园走去。


    较冷的天气里花园里除了出来抽烟的宾客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一向喜欢安静,便多待了一会儿。


    别墅的围墙不高,一道人影趴在上面,小声喊着席天意的名字。


    “天意!天意!”


    席天意几乎以为是幻听,他错愕看向声音来源处,祁文君趴在墙头上,只露出一张笑脸,“天意!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你为什么——”席天意朝两边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往前几步凑到墙角仰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干嘛不走正门?”


    祁文君眼底划过一丝阴霾,想起祁文深走之前对他说:“如果我在席天意的生日会上看见你,我就会打断你的腿。”


    他敛下眼底的恨,小心翼翼把放在书包里的礼盒拿出来,趴在墙头上往席天意手心递。


    “我还有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日会,送完生日礼物就要走了。”


    即便是夜晚,席天意还是透过月光看见祁文君脸上的伤痕。


    他脸色慕地变了,紧紧皱眉,“他又打你了?”


    祁文君心脏猛地一沉。


    他笑弯了眼,语气故作轻松,“想什么呢?有你给我撑腰,他哪儿敢动我啊。”


    这一刻,向来喜欢利用自己的可怜之处让席天意的心软的祁文君,第一次在席天意面前有了自尊心。


    祁文君转移着话题,“好了,你现在先不要拆礼物,回去再看,我得走了。”


    席天意看着手中的礼盒,没有拆穿他,“好。”


    天上挂着一轮冷月,冷空气让人手脚冰凉,祁文君看着席天意严肃的脸,没忍住笑出声,“天意,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认识你,过生日记得开心点。”


    他松开手掌,跳下围墙,跑进漆黑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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