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顿了顿,闭上双眼,一脸的如释负重,身体被佛光完全笼罩。
郁饮震惊地看过来:“你…”
他傲娇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怕死?我告诉你,我比你狠多了。”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从脚开始变得透明,强光照射过来,郁饮不得不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他。
心魔在最后的时刻,淡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
一团拳头大的魔气从郁饮的胸口飞出来,瞬间就被头顶上方打坐的佛吸到了手心里。
他就算被抓住了,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在两手中不停撞来撞去,想要冲破佛光形成的屏障,调皮得像个孩子。
梵池中的水,一息之间就变得清澈无比。
水流自动卷成一个漩涡,将陆爻和郁饮抬起来,放在了岸上,顺便也清洗干净他们身上的血液。
陆爻紧紧抱着他:“饮崽?能听到我说话吗?”
郁饮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扯开了一抹笑,随后目光转而去看佛的手心。
心魔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再乱撞了,飞到角落里面去窝着。
郁饮就再也撑不住了,晕在陆爻怀里。
打开大门,外面已经露出晨光了,他们还是决定把人直接带去南术殿,有什么问题微则明也能随时察觉。
陆爻走到院子里打盆水,正好遇见冷涣清和连桉并排走出来。
他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小八,你这么快就好了吗?还是再多休息一下吧。”
冷涣清皱起眉,不知道自己和陆爻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微微一点头:“谢师兄关心,已无大碍,我们先行告辞了。”
陆爻看他这么冷漠,也是一头雾水。
连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冷涣清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徒弟:“怎么了,你有话要与师兄说?”
他忙摇头。
冷涣清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那走吧。”
微则明站在门口叹气。
陆爻走到他身边:“小八怎么怪怪的。”
“他昨日,道心隐隐有要崩塌的迹象,我又拿了一颗六师叔留下的药喂他。”
“稳定是稳定了,只是人好像又变得这么冷漠,我还说这些年他和你熟捻许多,身上应该会带上些人情味的。”
陆爻疑惑的摇摇头,既然人没事就好,冷涣清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只是这么忽然一恢复,他们几个人有些不适应。
给郁饮擦了擦身上,陆爻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在床铺外侧搂着小徒弟就睡过去了-
陆爻抽出霜凝,郁饮破败的身子一下跌落,砸到地上,被陆爻一脚踢开,猛地撞上块大石头。
郁饮浑身都泛着疼,眼前一片片模糊。
他感觉到自己身子不断下坠。
要死了吗?应该是要死了吧。
他心中恨意迸发,看着山崖上那个白衣男子。
那是他的师尊,说要做他家人的师尊。
这是天底下最最可笑的笑话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强烈的仇恨,让他滋生了心魔,凭这这一口气,郁饮硬生生的坚持了下来。
再次,回到昆仑。
梦中的场景不断交叠,耳边一会儿是心魔的骂声,一会儿是他笑着挥手,陆爻担忧的声音也夹在在其中。
郁饮像是落入了波涛汹涌大海,海水不断灌入他的胸腔和耳朵,他难受的想死。
在窒息前一秒,他一下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玄色的床帐,身边温暖的触感提醒着他已经回到了现实,郁饮翻个身,忍着疼痛把陆爻抱进怀里,仔仔细细查看他身上的伤。
“唔…”
陆爻哼了一声,睡眼惺忪的看着他:“饮崽,你怎么了。”
“师尊怎的如此冲动,那梵池岂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
陆爻道:“你都忍心不醒过来,我怎么不能下去,饮崽,你也该告诉师尊,你这心魔是怎么来的了吧?”
郁饮不想陆爻知道。
因为那些事,都和他没有关系。那个卑劣无耻的人,不是陆爻。
他根本不用背负害徒弟性命、产生心魔的责任。
“这些事,我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师尊好不好?”
陆爻看着他的双眼沉默不语。
郁饮忽然心慌起来:“师尊。”
“饮崽,从小到大,师尊没有逼过你什么。”
“可你这次是真的吓到我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说吗?”
“当初你被欺负,剑也没了。”
“如果我没有放任你自己处理,第二天你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直到现在,这也是陆爻心里的刺。
不是单纯为了他的伤势,也有郁饮不信任自己的原因。
郁饮捧着他的脸,轻声道:“好,那我告诉师尊。”
“我害怕你喜欢乌叔叔,师尊从前就说了,会一直对我好,如果你们结契的话,必然是要两个人单独生活的。”
“你从前为了冷师叔就不要我的,我以为这一次…”
陆爻快被气死了:“你以为我不要你了?!”
郁饮微微点头。
他说的也不全是谎话,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被心魔压过的。
“……”
为什么自己总遇到这种无语的事情。
“就算…就算我和乌襄在一起,你也还是我的小徒弟,这层关系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你这孩子,怎么尽钻牛角尖死脑筋。”
郁饮贴上他的身体撒娇:“徒儿不是害怕嘛…怕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地位不够。”
陆爻恨恨的点着他脑门:“还不够?!这些年为了你,我都黄了多少门相亲。”
郁饮笑容僵了一下,把脸埋在陆爻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郁饮觉得,自己就是很自私很卑劣。
他就要陆爻这样陪着自己。
明明都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让外人插进来。
不可能。
他还是先低头:“是,徒儿知道了。”
“啧啧啧,多大了,还这么粘人。”
微则明看他们俩看得肉麻死了,他抖了抖手臂,这才走进来。
“你们得了,搂搂抱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情人。”
陆爻尴尬的收回手,他从小就这样抱着郁饮,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微则明熬了汤给他们两人,可以加速愈合在梵池中受的伤,又拿了几瓶药放着,就匆匆离开了。
乌襄跟在他后面,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进来。
“小饮好啊,爻爻好啊。”
陆爻连忙抬起手:“别,你可打住吧。”
“别让人再误会我们俩,你之前说的结契,我拒绝。”
乌襄搓搓手:“这才相处得一天,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郁饮倒吸了一口凉气,靠在了陆爻肩上。
陆爻就下逐客令:“你先离开吧,我们现在浑身都痛得要死。”
他转过来背对着乌襄,郁饮刚好就面对着他,挑衅的朝他笑了笑,十分欠打的勾起唇。
乌襄一下就明白了。
这小徒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估计前面那些前辈,也是被这喜欢演戏的家伙气走的。
该不是…他喜欢陆爻吧??
他被自己这不靠谱的想法惊呆了,可得除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说得通。
他晕晕乎乎的走出房间,还贴心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陆爻傻乎乎的问:“这人又是怎么了。”
郁饮把汤端起来,吹了吹先喂一口给他:“谁知道呢。”
陆爻喝尝了口汤,就把乌襄抛到九霄云外了,和龙崽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
两人正准备再休息休息,裴一鸣的传音符就从窗口飞了进来,陆爻输入一点灵力,他的声音就响起来。
“郁饮那个心魔很奇怪,竟然还活在佛手中,并没有消散。我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你好好问问郁饮,他这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我也问了梵音寺的大师,他们对这也很好奇,好像是这心魔竟然存得有善念,若是这能把魔气净化完全,对它也是一件好事。”
郁饮听见心魔还有生机,一直坠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好好的喘口气了。
陆爻笑着揶揄他:“哇,我家饮崽这也太与众不同了吧,心魔都这么特别。”
“师尊…”
“好了好了,这件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要相信师尊。”
经过了这件事,陆爻也不急着再相看双修的人,而是思考着,带着郁饮大江南北的走一走,开阔开阔眼界和心胸。
男子汉大丈夫,心里面怎么只能装着师尊!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啊。
第二天他把自己所有会的菜色都写在了卷轴上,郁饮坐在旁边沉着脸,手中却也乖乖握着一支笔。
回想着这几年陆爻做过的菜,把步骤和调料写在了上面。
最后检查的时候,陆爻要把布丁写上去,郁饮抱着他的手死活不让,这时候才展现出少年人的活力来。
“不行,只有这个不可以!”
“师尊从前做菜,都是大家一起吃的,只有这个布丁,只给了我一人!这就是属于我的,不能再让别人吃!”
“这有什么,你要喜欢我还会很多种口味的!”说着笔尖就要落在卷轴上,郁饮又把他手肘抬起来。
“不要!”
两人拉来拉去陆爻汗都出来了,一下把笔丢开。
“行了,依你依你!”
郁饮这才没再阻止,只是匆匆忙忙把卷轴裹起来,生怕他反悔,拉着人就走出去。
“乌叔叔,这是我师尊给你的。”
乌襄本还想着是不是郁饮在整自己,一看清里面的内容,他眼睛都直了,激动得双手颤抖。
宝贝,好宝贝啊!
他张开手,就想抱住陆爻,郁饮往前跨一步,挡在自家师尊面前。
乌襄也不在意,抱住郁饮就是一顿rua:“我真是爱死你们了!!”
郁饮脸太臭,他不敢亲,只能捧着卷轴又笑又跳,么么么的亲了无数口,表达自己内心的激情。
陆爻:“……”
就知道,这人是为了菜,才说的什么结契鬼话!
看他那副样子,恨不得和卷轴立马拜堂成亲了。
陆爻告辞离去,乌襄这才挨过来,撞了下微则明的肩膀。
“微哥哥,你看他们俩,是不是有点要在一起的苗头啊?”
微则明打了个冷颤:“你恶不恶心。”
“而且,他们是师徒啊,小七不可能会这么禽兽。”
“再说,看看小饮多孝顺啊,你一天发神经呢。”
乌襄:“……”
郁饮剑停在身前,先扶着陆爻登上去,他再站到后面给搂着,免得人掉下去。
他一脸深思摸着下巴,看着师徒二人的背影理智分析。
禽兽的人,应该不是陆爻-
陆爻回去之后,就给几位师兄报告了想要出去云游的打算,和郁饮就开始收拾起杂七杂八的行李。
两人这也舍不得,那个也觉得需要,几乎要搬空了白华殿里的东西。
最后一站,师徒俩再次去到主事殿。
心魔呈大字悠闲的躺在佛手里,他身上已经没了那么重的魔气,露出了些人的身体和面容来。
郁饮上前仔细的瞧了瞧他:“听说,你要被送去梵音寺了,可要把身上的戾气洗去才好,怕不怕?”
心魔瘪嘴坐起来,双手环抱着:“哼,我才不像你这么没出息。”
郁饮知道他嘴巴硬,笑着点头:“是,你说的都对,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摆脱仇恨。”
“我们俩都走上崭新的道路吧。”
心魔愣住,看着郁饮,站起来走到边上,抬起手覆在他放在屏障上的食指尖,轻声回答:“好。”
再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新的自己。
郁饮和陆爻并肩离去,心魔怔怔的看着。
一离开昆仑,外面都是冰天雪地,寒风凌冽,刮得陆爻脸上生疼。
郁饮心疼的给他拢好毛茸茸的斗篷,只留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手贴着陆爻的后腰,灵力不断输送到他身体里,保持着舒适的温度。
陆爻比没出过门的龙崽子还兴奋,还在他耳边不停说着话。
“咱们去个暖和的地方吧,要不去帝都,我看地形卷轴上,那边非常的热闹,然后再辗转往南,不过,去天山看看神女也不错”
郁饮嗯了一声。
想去哪里都可以,反正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游遍天下-
“郁小哥!郁小哥!”
“你家师尊又在外面卖鱼了!”
女子嘹亮的声音在房外喊着,郁饮这才从床上悠悠的转醒,他这几天龙角又开始痛,陆爻给他抹了药,就总是出去体验生活了。
可现在大冬天的,四处都白雪纷飞。
他不让陆爻出门太久,这个像小孩的师尊就偷摸出门。
说白了,就是玩心重。
他轻声回答:“杜姐姐,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
然后苦恼的掀开被子,看着自己濡湿的亵裤,头痛的按着太阳穴。
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梦里都是陆爻。
难道自己真的如乌襄他们所说,喜欢上了师尊。
郁饮没有惊慌,若是喜欢那就喜欢吧,直截了当的表达心意便是。
可问题就出在,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情,之前秦霜说的那些,他一样都没占。
怕自己弄不清内心,又怕唐突了陆爻。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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