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心无愧,什么清清白白,福安上次吃了陆寻真的亏,这次决计不愿意再同男人有什么牵扯,更何况此处可是江南,与大周而言,丢了京城都不能丢的江南。
消息若是传遍江南,跟传遍大周有何区别?!
福安冷哼一声,“你赶紧把谣言压下去!”
谢扶风抬眉看她,“公主可知堵不如疏,越遮遮掩掩,旁人越会觉得此事为真,你我行事光明正大,不日便可自证清白。”
谢扶风说的分明就是歪理中的歪理!
京城多的是关于她的流言,从前有许多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父皇一声令下,谁也不敢再公然讽刺她,叫福安看来,这才是证明了自身的清白。
“都怪你!”
她气得咬牙,谢扶风此人生得一张多情的脸,别说瞧她了,就是瞧书、瞧什么花草鸟儿也能瞧出痴心一片,“限你三日之内将谣言压下去,不然……”
福安想了半天,她还真拿谢扶风没办法,骂他,他一脸笑意受着,其余更过分的事,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做。
她越想越是委屈,拂袖走了出去,院子外头有一个紫藤花架,如今花儿早已谢了干净,福安坐在秋千上头,玉露在她身后为她推着秋千。
“奶娘家在京口,京口在何处?”
得知京口与扬州仅仅一江之隔之时,福安顿时又眉开眼笑了,“那明日咱们便去京口!”
众人自然是依着她,那琼浆说道:“今日那道卤鹅公主若是喜欢,不若咱们把那厨子带回京城。”
福安点头,“不错。”
而掌管首饰的暖玉笑道:“今日我瞧那扬州城时兴的样式与京城大有不同呢。”
烟罗立即符合:“是,江南这边好似偏爱素净的颜色,要说苏绣除了赤色,也大多是青白,再将一半的头发散在腰后,虽不大合乎规矩,瞧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福安听得两眼放光,“还是你们眼尖!”
她光顾着在意自己美不美了,都还未来得及打量其他人呢!
福安看了一眼天色,轻哼一声,“告诉谢扶风,本宫要夜游扬州。”
“查是谁散的谣言。”
谢扶风面前站着二人,他吩咐完一个,又问另一个,“胡家那位大夫人现在何处?”
下属刚想说话,外头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谢扶风不做理会,只等着下属回话。
那下属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这么说,你是跟丢了。”
谢扶风把轻轻书投在桌子上,“还是人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确认过尸首。”
谢扶风皱起眉,“那就往三房那边查,我总归来了,不能白来一趟。”
“少爷。”
外头是王欢。
谢扶风挑眉,“进来。”
得知福安闹着要夜游扬州时,谢扶风轻笑道:“正好。”
他看向左边那个,“找到人看住就行,别急着动。”
说罢,他又拿起书朝外走去,见王欢手中握着两个帷帽,谢扶风笑道:“多此一举。”
王欢嘿嘿一笑,“用不用是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只管备上就是了。”
于是两队人相会,王欢和小华子一个手中两顶软烟流沙帷帽,另一个手中是两张浮光跃金的面具。
二人相视而笑。
“可算来了。”
福安独自走在前头,“叫本宫好等。”
谢扶风笑了笑,因着福安从未回他一个万福,他现下也怠惰得懒得行礼,只虚虚拱了拱手,“公主万安。”
福安果然不在意这个,她拧着眉头,“待会离我远些!”
“我要叫人知道,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谢扶风跟在她身后,眉目温和,“微臣遵旨。”
暮色沉沉,天已然黑透,扬州城却被三千明灯照得亮若白昼,再往一侧看,河内的花灯、游船在夜色下燃起五彩的灯,繁华灼目,叫人移不开眼。
少女的目光亮起来,回头看着玉露,“哪儿能放河灯?”
那小华子早早就将这些事情打听妥当了,立即领着福安往对岸走去,扬州河多,桥也多,桥上栽种着花卉,花间放着提灯,还要福安走到一半,被猜字谜的铺子吸引了目光。
其中有一项奖品是一柄月兔团扇,在暖黄色的光下微微摇晃,被风吹得翻面,原来还是个双面绣,后头的兔子抱着月饼,真真是惟妙惟肖,可爱至极。
这团扇本宫看上了!
福安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看她,只自顾自地看着那些字谜,她定要将这个团扇带回京城。
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这是什么字?
她还没琢磨出半点头绪,身旁的人齐齐喝道:“井!”
一人还嗤笑道:“瞧你这一溜烟的奖品都是苏绣,摊主怕是从苏州来的吧?”
他冷哼一声:“只出这种三岁小儿都能答对的题,莫不是瞧不起我们扬州才子!”
三、三岁小儿都能答对?
福安下意识看向谢扶风,后者身处闹市,却沾染不上半点浮华喧嚣,一人孤自低头看书,众多女子对着他窃窃私语,却也不敢上前打扰。
好呀,本宫确实胸无点墨,但本宫身边有的是能人!
“谢扶风!”
她喝道:“来帮本宫猜字谜!”
她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变得比先前还要喧闹。
谢扶风,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谢扶风?
就是那个被王之玄评为郎艳独绝,无人可出其右的谢扶风?
听得他要猜字谜,扬州才子们顿时斗志昂扬,他们大多是富家子弟,有人立即砸钱将整个铺子都买下,朝着谢扶风说道:“谢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你之风姿的确无人能及,却不知你这肚子里的文墨能否当得起这天下第一?”
才子多傲气,文人多固执,若是跟他们斗上,不叫他们个个都心服口服,怕是难以脱身。
谢扶风叹了口气,退后两步,刚想跟这些才子服软,却听得福安一声冷哼,“你尽管出题!”
……
谢扶风往福安那边看去,少女的面容在夜色下更显娇媚,许多人都看得移不开目光,其中不乏有一脸坏笑,与友人悄声低语的。
若不是有一群侍女护着,福安这般毫无防备,只怕早就给了登徒浪子可乘之机。
在船上倒还记得此行凶险,怎么劝都不敢下来,如今有玩乐在前头吊着,又把自身安危抛到脑后了。
已经有人开始出题,谢扶风一边分心思作答,一边走到福安身边,他瞧了小华子一眼,后者立即将面具递给他。
他接过狐狸面具,对福安笑道:“公主面容还是稍加遮掩为好。”
他太高了,又一贯的轻声细语,福安没听清,皱着眉头示意他弯腰。
谢扶风分心又答了一题,弯下腰重复道:“公主……”
一支利箭袭来,谢扶风攥住福安的手臂扯着她躲过。
王欢递来帷帽,“有刺客!”
小华子扯开嗓子喊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几队黑衣人立即出现,宫女侍卫们将背靠着桥的福安和谢扶风围得密不透风,那群才子们也乱做一团。
福安吓得半死,她紧紧抓着谢扶风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待在园子里,早知道就不该来江南的!
来这里还不足半日,就有人敢行刺她了,真是反了,这群盐商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她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眼泪顷刻之间滴落下来,“谢扶风……”
她倚着桥,声音都在发抖,谢扶风侧耳去听,少女娇娇软软地骂道:“都怪你……”
……
“公主莫慌。”
他说道:“这是我的人。”
“你的人?”福安诧异地看,这几队黑衣人瞧着比她父皇的暗卫还要神气,她顿时松了好大口气,狠狠锤了谢扶风一拳,“有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不早使出来,叫本宫吓得半死!”
谢扶风捂着手臂,紧紧皱眉。
往日里谢允再是生气,也决计舍不得打他,母亲更是将他当个眼珠子一样护着,现下平白挨了福安一拳,这生平头一次的痛楚叫他有些承受不住。
“你、你莫不是在哭吧?”
福安惊奇地看着谢扶风眼尾的泪珠,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我、我只是一时气急了,你,你怎么真的哭了啊。”
这、这……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可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若是叫外头那些才子知道他连一个女子的拳头都受不住,怕是谢扶风明日就会成为大周的笑柄吧?
男子眉头紧蹙,面色苍白,一双桃花眼中满是雾气,福安看得有些心虚,“你快别哭了!”
……
谢扶风也不想哭,谢扶风忍不住。
他用手中的面具将脸遮住,福安乖乖地坐在他身旁,偶尔还关怀几句,“还疼不疼?”
谢扶风紧紧抿着唇,不想说话,过了半刻钟,下属才过来回禀。
谢扶风的声音平稳清润,“这些人不必留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你只去看今日那位买下这件铺子的公子是哪家的,钱存苏州还是扬州,往下查。”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福安,“公主可是明日要去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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