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嫁入敌国之后(女尊) > 24、雁过孤城(七)
    酒气灼热,直扑在崔冉的鬓边,立时就将他的脸颊给熏红了。


    “我……”他张口结舌,一时手足无措。


    赫连姝的身形矫健修长,因常年征战的缘故,肌肉紧实,线条漂亮,平日里看着倒还不觉得如何,此刻乍一靠上来,方觉得颇为沉重。再加上醉酒的人自己没数,越发令人难以招架。


    她摇摇晃晃,还要指着县令道:“你备的这酒,倒是够烈,不错。”


    他慌得没办法,竟抬头用目光向周遭众人求救。


    无奈那几名将领喝得一个不如一个,连平日里最会替人解围的尔朱云,也只通红着脸,冲他道:“那殿下便交给你了,照顾好殿下,路上慢些。”


    崔冉一急起来,眼尾便又发红,与颊上绯红连作一片,衬得双眸越发湿漉漉的,活像是受惊了的鹿似的。


    落在赫连姝眼里,就笑了一声,忽地伸手去勾他下巴,声调暧昧,“怎么,给本王吹枕头风的时候能耐倒大,这会儿就不愿意伺候本王了?”


    他脸上陡然一烫,快要烧起来一般,也不知再与她僵持下去,她能够说出些什么话来。


    他终究是要脸面的,不想在这许多人前被看了笑话,便只能转头去求县令:“我不识得她的住所,也扛不动她,能不能求您喊一个人帮手,与我一同送她回去?”


    县令因是作陪的,并未多喝,此刻神智还清明,一眼瞧过来,落在他脸上,便使得崔冉一阵难堪。


    他是陈国的皇子,这县令是知道的。如今他作这般情态,又是侍酒,又是伺候赫连姝回房的,落在旁人眼中,还成什么了呢?


    哪怕旁人只字不提,也足够他羞愤欲死了。


    好在,县令并未说什么,只堆笑道:“使得,使得。何须旁人,下官理当亲自送殿下回屋的。”


    说着,便与崔冉一边一个,将赫连姝扶好,向着她住的院子去了,其余众将领各自散去不提。


    有她相助,总算轻松不少,她作为女子,将这人的重量分了大半去。


    只是进得屋里,赫连姝却老大的不乐意。


    “走开,走开。”她挥手道,“留他一人伺候就行了。”


    那县令还有些想讨好,道:“下官让人送些醒酒汤来?”


    结果让她给笑了一句:“你一个半老的婆子,啰啰嗦嗦的,难道也想伺候本王睡觉不成?”


    没奈何,只能掩上门走了。


    留崔冉一个,在房里面对着这醉得天地不分的人,又羞又窘,一时间没了主意。


    就听赫连姝躺在床上叫他:“你站那儿干什么?”


    他怕她酒后兴起,要乱来,只能急中生智,“我出去烧些热水,让你擦擦脸吧,睡得也舒服些。”


    心里只盼着,没准这一圈转回来,她便醉得睡熟了,这一夜便算是躲了过去。


    却不料她笑了一声,道:“本王从不用那些麻烦事,你过来坐着。”


    他脚下钉得死死的,只不敢往床边靠半步。


    她侧过头瞧了他一眼,忽地又笑,“怎么,你不是病着吗,一吹就倒,还那样喜欢罚站?”


    他怔了怔,迟疑着靠近了几步。


    赫连姝仰面躺在床上,大约是酒后发热,将领口扯松了少许,露出颈间一片蜜色的肌肤,满头发辫散开在枕席上,倒显得有几分意态风流。


    她觑着他,神色有些微妙,“你这么怕我?”


    要按平日里的脾性,崔冉一定是矢口否认,以谨慎少言为要的,但话到嘴边,见她醉后颇不同于往日,却不由得改了一改。


    “自然,”他低声道,“你难道不是以让人惧怕为傲的吗?”


    眼前人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随即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清越,大异于平日阴鸷。


    “让人怕,才能劝他们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她望着他道,“你呢,小皇子,你有吗?”


    崔冉的心头蓦地一紧,手不自觉地就按住了怀中某处。


    那块随信递来的玉佩,过于紧要,他不敢放在房中,也不敢让鹦哥儿知道,唯一的权宜之计,便是贴身藏在身上,但也总惴惴不安,唯恐露了破绽。


    此刻她不过随口逗弄他,却足以使他心惊胆战。


    “怎么,”赫连姝漫不经心道,“你还真有事瞒着本王?”


    他忍着紧张,只道:“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问哪一样?”


    床上的人便复又笑起来。


    “过来。”


    他依言走过去,在床边轻轻坐下,随即衣袖便被牵住了。她的眸子是琥珀色,在烛火的映照下,像什么狡黠的野兽,蛰伏着注视他。


    “本王喜欢聪明的男人。”她道,“聪明的男人心里,是不可能不装着事的。只要好好伺候本王,别自作聪明到以为能越过了本王去,我都懒得追究。”


    她的手指顺着衣袖游走,寻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握进手心里。


    “叫一声好听的。”


    崔冉注视着她,只一味沉默。


    就见她的眸子眯了一眯,像要将他整个人剖开打量一般,“你为什么偏就犟着,不肯叫一声殿下?”


    为什么?崔冉轻轻咬着下唇,只觉得背脊上一片冰凉。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沦落到了这般境地,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过,开口恳求过,种种体面都已经丢了,却偏偏要与人与己过不去,死守着一个称呼不松口。


    总觉得好像,这一声殿下叫出去,便是承认了臣服于北凉人似的。


    他可以唤尔朱云“将军”,却不能唤赫连姝“殿下”。他一个陈国的皇子,哪怕国亡了,也不能唤仇人“殿下”。


    他僵持着不说话,眼前人的神色就沉了一沉,忽地手上用力一扯。


    他哪能抵挡得住她的力气,只惊呼一声,就跌倒在床榻上,让她顺势一个翻身,就压在了他身上,牢牢地不给动弹。


    “你,你做什么!”他怕得喊出声来,顿时就露了哭腔。


    赫连姝双手扣着他手腕,目光森然,且带着几分邪气。


    “你不肯讨好本王,本王也可以自己来。”


    女子的气息,骤然笼在他的全身,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每一寸肌肤都起了颤栗。


    他忽地想起沈尚书递的那一张字条上写的,“伺机接近,博其欢心”,心越发跳得仿佛擂鼓。若要依此行事,此刻显然便是良机。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是难受得紧。


    除了恐惧,总还有另一些东西,别扭得厉害,搅得心口滞闷。


    “你别……不要……”他无力推阻着。


    赫连姝的身子原就常年温暖,像蕴着炭火似的,这会儿饮了酒,越发的热,肌肤偶然相触,烫得他身子恨不能蜷缩起来,偏生又有股极怪异的感受,激得泪光止不住地泛上来。


    “赫连姝,赫连姝……”


    他慌乱之中,竟拣了她的名字来叫,声音既软,且哑,尾音沙沙的,像钩子一样落在人心上。


    身上的人垂首盯着他,“干嘛,要哭了?”


    她戏谑似的笑了笑,“不是你自己说,不想去伺候我二姐,甘愿跟着我这个阎王的吗?这会儿反悔可晚了。”


    他怔了一怔,极小声嘀咕:“醉成这样,还记着那天的仇呢。”


    让她听见了,忽地就笑出声来,翻身从他身上让开,只胳膊还环着他。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她低声道,夹杂着两分不耐,却也不是真训他的模样,“你们陈国的皇子是水做的不成?一捏就掉眼泪。”


    崔冉让她说得没法出声,但也庆幸她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只绷着身子躺在一边,微微喘息。


    就听她又道:“说你胆小吧,连本王都敢骂。当你胆大吧,还没怎么样呢,就怕得不成样子。”


    他被她拦在床里侧,脸上通红,此生头一次与一名女子同床共枕,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让我下去吧。”他声如蚊蚋道,“你管你醒酒,我在旁边坐一夜便罢了。”


    腰上立时就被揽了一下,惊得他半分也不敢动弹。


    “本王睡着,让自己的男人在旁边坐一夜,传出去都让人看不起。”她轻哧道,“躺着吧,不动你就是了。”


    “你……”


    “本王瞧着那么不可信吗?”


    崔冉看看这已经径自闭上眼睛的人,没敢说话,只沉默着在她的臂弯里挪了挪身子,满身都写着无所适从。


    赫连姝没再睁眼,只顺手一捞,就把被子拉了上来,一多半都盖在他身上,将他囫囵裹作一团。


    “我还懒得碰你呢。”她轻声道,“别一会儿再病上几日,队伍又得等你。”


    崔冉抬眼看看她的脸,抿了抿嘴,只能也合了眼,只告诉自己,至多就当作是受刑,坚持着躺到天亮罢了。


    然而,大约是前几日病得没力气,身子乏,在她身边躺着久了,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只是睡得不踏实,梦里渐渐地像是有人吵他,还颇为焦急,只是他眼皮太沉,实在无暇去顾。


    半梦半醒中,只觉得腰上让人掐了一把,有人在耳边道:“再不理我,本王要你了。”


    他一下醒过来,急道:“你说话不算话。”


    就见赫连姝在眼前,有几分哭笑不得,转瞬脸色又沉下来,“别睡了,外面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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