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余一路暴打孽子,付强一路抱头鼠窜。


    周白撸起袖子就下场拉偏架。


    她一边替付强遮头挡脸,一边借机替池余摁住他,就属她唯恐天下不乱,还假模假样地苦心劝说:“哎哎哎,这孩子打小就不聪明,可不能再乱弹脑袋!”


    三人在走廊的打闹,因一名老师的经过才得消停。


    回教室的路上,周白一拍脑袋,对池余说道:“我差点给忘了,话说你早上怎么没有来上课?你妈居然还帮你请了假。”


    付强补充一句:“刚刚还是他爸让司机送他回学校的呢!”


    池余耸耸肩膀,“假期综合症导致我对抗床心引力的逃逸速度值比往常偏低了,但是经过我锲而不舍的不断试错和自我突破,最终还是取得了成效显著的可喜成果。”


    付强听得头大:“讲人话。”


    周白负责翻译:“他赖床。”


    付强冷漠地鼓了鼓掌:“真不错,听君一席话,浪费两分钟,我对‘珍惜时间’这句至理名言又有了全新的体会。”


    周白拍了拍池余的肩膀,说:“但你这一波还是亏了,咱内部有人,刚刚得到一个内部消息,就在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连堂的学测课,年级主任和各班班主任要开大会。”


    池余:“?”


    还有这事?


    周白两手一摊,“你看看,你看看,后悔了吧。”


    付强听完比池余还痛惜不已:“靠啊,这消息靠谱吗?我立刻去通知甄鑫他们!”


    他们的学测课是走班制,在新教学楼的阶梯大教室里上课。因为学测不直接影响高考的总分,因此很大一部分学生对学测课都不重视,上课也是在底下刷主科的习题。


    任课老师想管也是力不从心,一开始上课前还是全班点名,可是人数较多,点名费时又费工,之后就变成了课前随机抽点——这可不等于直接告诉某些学生“只要胆子大,就有半天假”吗?


    池余他们宿舍还为此开过小会,痛斥过学校教程安排的不严谨,他们怎么可以相信学生的自觉性呢?


    这必须算是学校统筹规划上的重大疏漏!


    更别说今天巡堂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都开会去了。


    池余无视了付强的挤眉弄眼,谨慎地问周白:“但你内部哪来的人啊?”


    周白神秘一笑,用手拢着嘴,在池余耳边悄声说。


    池余表情微妙,接着又面无表情地翘起了大拇指,不吝称赞。


    付强被排除在外,感受到了被领班同学排挤的校园冷暴力,他不依道:“有什么悄悄话是我这个主任办公室的坐上宾不能听的!”


    付强越是不依不饶,周白越是想逗他,“强子,知道你周姐的人脉无处不在就完事儿了。跟着周姐混,其他无需多问。”


    他们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和付强分别,周白走得潇潇洒洒,池余还被付强拉住刨根究底。


    池余揪着付强的耳朵低声说:“她刚在明德楼的厕所,听到保洁阿姨说的。”


    付强:“……”


    还真不愧是无处不在的人脉。


    周姐牛逼。


    -


    付强和池余周白不在一个班,他俩能成为高中室友倚杖的全是初中三年的情分。


    准确来说,池余现任的三个室友都在一个班里,只有池余一人才是落单的意外。


    而最最最让池余本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一转学过来,就好巧不巧地孤军深入路以忱所在的八班大本营。


    ——要知道,转学前的那个寒假,在某个被电音轰炸的酒吧里,付强这个逼和路以忱的同伴起了冲突,双方都下场拉架,池余还趁乱给了路以忱一拳。


    但是那天,被惹毛的反倒是池余。


    无他,就是池余拽着路以忱的领子让他们滚时,路以忱微微垂眼看他,眼神轻佻,唇角微翘。


    接着,竟挑逗似的对着他的额头轻轻吹了一下。


    骚动的发丝撩拨着他薄薄的眼皮,当感觉到痒的一瞬间,池余的理智也彻底炸了。


    当晚一片混乱,他们在酒吧特色新年保留曲目《恭喜恭喜》的喜庆bgm里,轰轰烈烈地干了一架。


    “每条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


    “就是恭喜恭喜”


    ……


    等到那一架过去一周之后,正月开学,池余推开新教室的后门,教室里齐刷刷地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而池余的表情却被“冻”得僵硬,右脚也像是被胶在原地,十分抗拒继续向前迈去。


    ——池余目光直视的前方,那盘踞在靠墙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的,正是路以忱一伙儿。


    只见他们斜靠在墙,向这位新同学投来核善的目光。


    酒吧那一夜的新年歌曲几乎刻进池余的dna里,此刻又在他的耳边环绕着。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


    池余和周白一前一后地走进高二八班的教室里。这两人的异性纯友谊,是靠半年前后桌的地理优势凑合着来的。


    池余被分到八班时,班里男、女生的人数都是双数,他自己搬了套课桌椅,听班主任的安排,安插在周白这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后边,这样一来,池余的身后也有两个大兄弟守护。


    班主任美其名曰,座位的安排扩张了池余对外社交的接触面积,接着又顺手甩给池余一个“组长”的头衔,说是为了加快新同学融入班集体的速度。


    在过去半年里,池余就在这个班级里选择性地融入。


    池余回到教室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班里只是零星坐着十来人。而路以忱,不知何时也已经回到教室里,正塞着耳机趴在靠窗的座位上睡觉。


    那瓶运动饮料还未开封,被他随手搁在桌子上。


    窗户开着,微风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一缕阳光被玻璃窗过滤成偏冷色调,洒在他的黑发上。


    池余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颈。


    池余撇开视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两人在这间教室里的距离,其实仅有一米。


    这一米隔着一条过道,但是他们这半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话,双方都默契地把这条过道划为楚河汉界,互不干涉,半年来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池余藏着心事,托腮出神。


    如果他窥见的未来是真的,那故事的世界线应该还没开启。


    因为……


    故事线的开端,是从主角被!淦!怀!孕!开始的。


    由这个转折点开始,主角的世界迅速崩塌,无端恶意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如同滴入一杯清水中的浓墨,慢条斯理地将清水染成污黑。


    直至暗夜吞噬光明,罅隙里只留一点微光,那才是绝望的序章。


    ……


    池余感到有些烦躁,他皱着眉,余光瞥到一块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桌角,他转过头,发现路以忱旁边的帘缝儿被风呼扯得越来越大,趁机越窗而进的日光也已经殃及到了他。


    池余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被那一截暴露在外的脖颈所吸引。


    如果他们真的活在那本破书里,按照设定,路以忱的后颈会散发出冷冽的香气。


    像是寒冬腊月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黎明推门而出时嗅到了第一缕冰凉的空气,又意外地发现墙角的寒梅也静悄悄地绽开了。


    暗香冷冽,具备很强的侵略性,初闻会被他吸引,但如果在那截白皙的后颈咬一口……


    死到普!


    死到普!


    池余脑内喊停,但也彻底坐不住了。


    他向来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一打定主意就站起身来,向左侧迈出第一步。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僭越了楚河与汉界。


    不过两步距离,池余就走到了路以忱的座位旁。


    教室里很安静,圆珠笔摩擦纸页传来的沙沙声响,还有风扯窗帘的呼啦声,都像是在池余的耳边无限放大。


    池余居高临下,和路以忱之间隔着一张空课桌,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俯下身去,单手撑在路以忱身侧的墙面上。他以关窗为借口,明目张胆却又小心翼翼地靠近路以忱。


    他一寸一寸地往下压低身子,一点一点地凑近路以忱。


    鼻息间掠过一缕似有若无的冷香时,路以忱的右手臂忽然一动,结结实实地横挡在池余胸口,如同未开锋的手刀卡在池余的锁骨上。


    这一变故也叫池余始料未及,呼吸一窒。


    路以忱醒了。


    他直起上身,右肩膀先是抵在池余手臂的“禁锢”中,这让他不悦地皱了眉头,懒倦的眼尾向上扬。四目相对,在看清对方是池余之后,压着锁骨的手指像是被烫着,一缩。


    路以忱的脸上出现两秒空白。


    两人之间不足半臂距离,在这狭窄的臂弯里,连空气都被挤压了流动空间。


    路以忱动了下薄唇,声音很轻,但是有些哑,显得语气不友善,“你干什么?”


    池余反应慢了半拍,满脑子只剩下路以忱的嘴唇红得发艳,几乎没有唇纹。


    池余此时的沉默很微妙,路以忱忍不住眯起眼睛。


    等池余回过神,他索性就堂而皇之地越过路以忱关上推窗。


    随即起身离开,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关窗。”


    两人这不到一分钟的交锋,已经惊呆了刚回到班上的同学。


    而周白是有幸目睹全过程的见证者之一,她刚捧起保温杯喝红枣枸杞养生茶,听到背后有响动,扭头就看到池余单手撑墙,向下俯身的一幕,把她惊得,嘴巴一张,一大口养生茶哗啦啦地往外流,幸好还有保温杯兜着底儿。


    等池余回到座位,周白如同看外星人一样地盯着他看,磨着牙齿压低声:“告诉我,这个中秋节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天啦噜!连池余和路以忱都是能说上一句话的交情了!


    周白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场撞见池余和路以忱同穿一条裤子。


    恐怕还是条内裤。


    “去去去,”池余心烦意乱,“中秋节我一直宅在家里带小孩子,被迫提前贡献父爱呢。”


    周白梳理逻辑:“所以你是假期跟孩子呆太久了,导致你今天一见到wuli校草也激发出内心汹涌澎湃的父爱吗?”


    池余:“……”


    池余:“滚蛋。”


    打发走周白,池余的余光瞥见路以忱又趴在桌上睡觉了,但看得出来他睡得很不安稳。


    尤其是他再次趴下睡觉的时候,右手假借捋头发的动作,顺势搭在脖子后面,严严实实地护住后颈。


    池余心情微妙,他试图回想一下刚才嗅到的那一缕冷香,却只剩下“味淡”,“味冷”,“还算好闻”这几个客观的文字描述。


    手里的中性笔转得噼啪噼啪响,池余越想就越烦躁,可他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用力去想。


    跟上了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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