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了杨过身上的冰魄神针之毒。
好在据先前推测,全真教几位真人可能就在附近,于是段誉等人便决定继续行程,去前面的镇子碰碰运气。
不过他们这几个人里,只有杨过是赶车的熟手,萍姑与陆无双年纪都太小,能在马车外坐稳已是不易。因此,鞭子最后只得交到段誉手里,再由杨过从旁指点,一行人这才磕磕碰碰地驾车抵达了小镇。
杨过的意识已经有些不甚清醒,段誉把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外头,一边在萍姑和陆无双的帮助下,半扶半抱将杨过带进客栈,一边又向迎上来的店小二询问全真教道士的下落。
“道士?”小二摇摇头,“咱们店里什么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有赌徒,有妓子,有酒鬼,甚至还有和尚,可就是没有道士。”
没有道士?
段誉顿时大失所望,他转头看向杨过,问道:“大哥,我们怕是走错了方向。既然全真教的真人不在此处,我们又该找谁为你解毒呢?”
杨过正要开口,结果身后却蓦地袭来一阵香风,熏得他当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让一让,让一让~”两名女子娇笑着从杨过和段誉身旁挤过,见他们模样生得俊俏,还不忘回头抛一个媚眼。
店小二对这两个女人颇为熟悉,他砸吧着嘴,语气艳羡道:“春杏和秋桃可是翠红楼里最漂亮的姐儿,也不知道是哪位爷这么阔气,竟然一口气将她俩都点了。”
说话间,那春杏和秋桃已经扭着纤细的腰肢,像两只快活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进了一间客房。
不多时,客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然而这回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名相貌老实,穿着落拓的僧人。
僧人的神情很是惶恐,就像是刚从什么龙潭虎穴里逃出来一样。他连滚带爬地奔下楼,甚至连自己右脚上的破草鞋跑掉了都不知道。
杨过看得好笑,忍不住对段誉耳语道:“我原以为全真教那群牛鼻子已经够道貌岸然了,结果没想到这当和尚的反而更出格,身上僧袍还没脱居然就急着要犯色戒了。”
杨过的声音压得极低,按道理除了段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见。可谁知那一只脚已经踏出客栈的僧人忽然身形一晃,等段誉反应过来时,杨过竟已然落到了对方手上。
“大哥!”段誉惊呼一声,当即双手合十朝僧人赔礼道歉,“这位师父,我兄长言行无状,却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您慈悲为怀,放他一马。”
出乎意料的,僧人脸上并没有丝毫怒色,他只是认真地看了看杨过,随后又四下环顾一圈,将客栈里所有人的神情都打量了一遍。
“不知各位施主,”僧人十分诚恳地问道,“是否都认为在下犯了色戒?”
然而大伙儿刚见他露了一手功夫,都知道这是一个惹不起的武林人士,于是一时间皆默然无言,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
只有陆无双见他态度和蔼,似乎并不打算伤害杨过,这才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是色戒?”
“色戒呀,”不等僧人回答,萍姑就摇头晃脑地说道,“就是男人眼睛里看着女人,脑子里想着女人,就连睡觉也要和女人睡在一处。”
“咦,”陆无双愈发不解,“那我爹生前岂不是天天犯色戒?毕竟他每天都看着我娘,脑子里想着我娘,就连睡觉也是和我娘睡在一张床上。”
萍姑道:“你爹又不是和尚,只有出家人才不许和女人一起睡觉呢!”
陆无双恍然,目光重新落回到僧人身上:“原来你刚才是问我们,是不是认为你和那两个香喷喷的女人睡觉了?唉,你怎么会问这样怪的问题,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睡一觉的呀!”
杨过落在僧人手里,本应战战兢兢当心自己的小命,可偏偏陆无双童言无忌,说得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和段誉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低下头抿紧嘴唇,免得自己闹出动静,再度引来僧人的不满。
僧人似是被陆无双说得怔住了,萍姑见状当即乘胜追击道:“我晓得啦,大和尚之所以问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有一个理由!”
僧人呆呆地问道:“什么理由?”
萍姑嘻嘻一笑:“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音刚落,僧人猛地跳了起来。这一回,连他左脚上的草鞋都被甩飞了。
同样被扔出去的还有杨过,只见他被僧人高高抛起,然后砰的一声,狠狠砸落在了二楼的客房门口。
段誉被吓了一跳,生怕杨过有什么意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也顾不得萍姑在那儿大喊“哥哥,大和尚跑掉啦”。
客房的门依然开着,段誉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却发现春杏、秋桃二人依旧好端端地坐在屋内,此时正温言软语哄着一名青年喝酒。
这青年相貌英俊,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显得有几分可爱。他本来穿着一件张扬的红色披风,这会儿似乎是觉得有些热了,于是一边抬手解着披风的带子,一边抬眼朝段誉的方向看了过来。
“又是一个怪人,”杨过也看到了这名男子,忍不住龇牙咧嘴道,“这世上竟然有人脸上长了四条眉毛。”
段誉摇头道:“怎么会有人长四条眉毛?他分明是长了两撇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
杨过嗤道:“方才那和尚就是从这间屋子跑出去的,这‘四条眉毛’就算跟那和尚不是一路人,也绝不是好招惹的家伙。”
段誉立刻点头:“那我们这就离开,重新再找一处地方落脚。”
说罢,他扶起杨过便要下楼。
“小兄弟,”就在这时,那长着“四条眉毛”的青年忽然出声喊住了他们,“你的朋友若是再不解毒,只怕他那只手就真的要废了。”
闻言,段誉当即停下脚步,连杨过也不禁攥紧了拳头。
“你……”段誉扭过头,目光在青年还有春杏、秋桃之间转了一圈,迟疑道,“你有办法救我大哥?”
青年莞尔一笑,脸上的风流劲顿时消散大半,愈发让人觉得亲近可爱。他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完,然后轻轻推开依偎着自己的春杏、秋桃,起身走到了段誉和杨过跟前。
他有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有力。段誉发现,他的食指以及中指甚至还带有一层薄茧。倘若这是一名江湖中人,那么对方修炼的肯定是手上功夫。
眼下,这只手已经搭上杨过的脉门,少顷,又拉起衣袖,观察了一下伤势。
只听青年说道:“原来如此,那毒针不曾入体,你们又及时放血排毒,难怪到现下还有命在。”
段誉瞪大眼睛,诧异道:“你知道我大哥中了什么毒?”
青年笑了起来:“先前已然听闻赤练仙子李莫愁逃窜至此地,而这位小兄弟身上的毒又颇为险恶,那么我只需随便猜上一猜,便能知道他中的是冰魄神针之毒。”
“还请大侠救我兄长!”段誉这下不再犹豫,连忙央求道,“只要大哥无碍,就算要我当牛做马报答大侠,我也是愿意的!”
“段誉!”杨过听不得这话,“若是非要你低声下气供人使唤,那我宁愿不要这条胳膊了!”
“哎呀,真是兄弟情深。”青年挑了挑眉,唇上的两撇秀挺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不过我既不是什么大侠,也不要好生生的人给我当牛做马。”
段誉急道:“那……那我以千金相赠,请您为我大哥解毒!”
青年笑道:“我素来是一掷千金的性子,哪怕你给我千两黄金,我也转头就能花个精光,又有什么用呢?”
段誉又道:“那我再赠良田千亩,请您为我大哥解毒!”
青年大笑:“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小兄弟竟出身巨富之家。可惜呀,我一介浪子,四海为家,那千亩良田莫非还能跟着我五湖四海到处乱跑吗?”
见段誉被逗得眼圈都红了,杨过也一副要冲上来同他决斗的架势,青年总算收敛了神情,说道:“好在我虽然不是大侠,但心肠却还算软;虽然怕麻烦,但最欣赏重情义的人。”
说着,他朝两人招了招手:“随我进屋来吧,你大哥这毒中得不深,等我以内力替他将毒逼出,便没什么大碍了。”
峰回路转,段誉登时大喜,拉着面上不甚情愿的杨过就随青年进了屋。
春杏、秋桃本以为春宵苦短,可以和这位英俊潇洒的恩客好好温存一番,不曾想却被两个毛头小子破坏了。
所以,尽管她们先前还在朝这两个俊俏的毛头小子抛媚眼,此刻却已经恨不得将两人掏心挖肺,然后一股脑全扔窗外去了。
“陆公子~”春杏捏着手绢,娇滴滴地唤了一声,一双美目顾盼间欲说还休,显然希望青年能够回心转意。
秋桃也依依不舍地望着青年,不想这就回翠红楼接待那些粗鄙的客人。
然而还没等青年有所回应,段誉就已经转过头,神情紧张地盯着她们。他现在满心都是杨过解毒一事,于是这两个纠缠妨碍青年的女子在他眼里也就变成了两条面目可憎的美女蛇。
“陆小凤从不辜负美酒佳人。”青年随手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小小心意,就当是给佳人赔罪了。”
春杏与秋桃的目光顿时凝在了银票上,她们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心下犹豫是继续赖在这里谋取更多好处,还是见好就收拿钱走人。
“二位姐姐辛苦了。”段誉深怕她们不肯离开,于是立刻接过银票分别塞到春杏、秋桃手里,然后又飞快地拉开房门,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巧萍姑和陆无双这会儿也跑上楼来,见状立刻一人一个,拉着两名女子就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地嚷嚷道:“我们哥哥不爱和女人睡觉,你们快走,快走吧!”
那自称“陆小凤”的青年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段誉和杨过脸上露出羞窘之色,他这才挤了挤眼睛,促狭道:“没错没错,像你们这样的年纪,的确不该和女人睡觉。而且最好眼睛不要去看女人,脑子也不要去想女人,这样一来,便可以躲过这世上一大半的麻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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