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匪石 > 23、第二十三章
    “我听说程大人从前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做过许尚书的学生,是么?”


    程行拿笔的手一顿,迅速调整过来,边写边答道:“是的。”


    听到肯定答案的杜子霖拿着手上的书就凑了过来,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往常只知道这程大人是程廷尉的长子,长孙殿下的侍读。因为惧怕着晋王殿下,翰林院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人敢和这位小程大人搭话。


    今朝翰林院传来了许尚书的手书,点名就是要召见程行。众人都伸长着脖子想要看看是为什么,毕竟许尚书可是朝中新贵,杜子霖这个新人便被推出来套程行的话了。


    “那程大人知道尚书大人这回召见是要说什么吗?”杜子霖拉着旁边的一个椅子就坐在了程行的身边,像是不听到答案就不走的样子。


    程行虽说面色上没有显出一份不悦,但是心里面忍不住的腹诽。原本想着翰林院里面都是一群读书人,当是一个清静的所在,可以来作为一个沉淀的地方,未来当作一个跳板入朝,没有想到却也和前朝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是长孙殿下的侍读,明面上暗地里自己都是长孙殿下的人。因为这个身份,自己在翰林院之中也是没有人敢亲近的存在。此番不过是一封许尚书的手书,翰林院之中的这些墙头草就开始临阵倒戈......


    程行虽说心里面对杜子霖的试探颇有些不齿,但还是一脸温和地回道:“程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来只是有公事要交代吧。”


    这话倒也不假,程行确实不知道许尚书找自己是何意图。


    杜子霖听了这话,自顾自点了点头。回头一看,角落里头坐着的两位穿着补服,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学究回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杜子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搭话。


    “程大人是哪一年的科考中举呀?”


    “建康三十一年春试。”


    “原来我同程大人是同一年的啊......从前都不知道。”杜子霖不断地套着近乎,言辞热烈,对上程行温和但却不苟言笑的脸庞,倒是有点像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


    “程大人今年贵庚?”


    “......”


    程行久久不回话,杜子霖的笑容僵在了眼上,只能讪讪地笑。


    程行放下手中的笔,转头正面对上杜子霖,视线却是透过杜子霖扫视着后头坐着的人。


    “程行今朝十八岁。”


    说完这话,程行站起来,抚平身上的褶皱。背过身去将刚写好的策论放置在相对应的书架上。


    杜子霖的表情尴尬,心里面却是对程行这番做派有些气愤。不过是一个编修而已,和我一样的官位,凭什么对我横鼻子竖眼。除了对程行气愤,杜子霖更是对撺掇自己的李大人和于大人心怀恨意,两根墙头草,自己不敢惹祸上身就把我推出来,老狐狸......


    一间屋子里面,四个人,各怀心思......


    手令之中写的清楚,未时三刻,中书省。程行午时之时就早早地去向翰林学士吴大人告了下午的假,吴大人是个好相与的人,说清缘由便也就准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


    程行迈过一格一格的青石台阶,台阶上面还有一丝绿色,是经年累月生出的青苔。天光明亮,太阳光照在身上是冬日里头难得的温暖。


    “尚书大人,程大人已经在外间候着了。”一穿着红色圆领袍,头戴着黑色幞头,颧骨突起的中黄门站在许琼林的面前,低矮着身子通报着。


    许琼林放下手中的案卷,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有着一丝愁容,道:“让程大人进来。”


    程行跟在中黄门的后头,慢慢踱步走到室中,隔着许琼林不远不近。


    许琼林一个眼神示意,中黄门便默默退出了室内,顺道将门带上。不多时,程行就听见了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息之间,声音便消失的一无所踪,应当是中黄门带走了附近伺候的人。


    程行微微抬头,审视了一眼经年不见,一朝回朝便独揽大权的许琼林。多年时间,许琼林的面容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五官看起来更加柔和。身上穿着紫色补子官服,上头绣着独立的鹤,头上戴着三梁冠,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许琼林没有开头的打算,屋子里面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程行只觉得如坐针毡。明明是许尚书写了手令要自己来面见,此刻什么话都不说,真是煎熬......


    尴尬了半盏茶的时间,程行硬着头皮开口道:“臣翰林院编修程行见过尚书大人。”


    程行拱手行礼,许琼林这才抬头看向他,目光幽深,似是在审视一些什么......


    许琼林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半个手掌,挥了挥手,示意程行选一个位子坐下。


    “程大人在翰林院做编修也有一年了......”许琼林双目直视程行,仿佛能通过眼睛看清程行的心中所想。“想不想一步登天?”


    许琼林轻轻柔柔的声音却好像是一块巨石一般砸在了平静的水面之上,惊得程行有一瞬的恍惚。恍惚之后赶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慌忙道:“程行不知......”


    程行的眉头紧蹙,望着不远处安坐着的许琼林,面色正常,好像说的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样子。


    果然,许尚书已经不是当初的许先生了......


    “你不用如此诚惶诚恐的样子。”许琼林端起案上的一杯茶水,放在嘴边,却还是没有喝上一口就放了下去。“程行,程廷尉嫡长子,长孙殿下侍读,建康三十一年进士出身,进翰林院任职编修。今已一年有余,一级都没有升......”


    说完这话,许琼林看着程行的脸上已经有了羞意。入了翰林院,三年升不了一级是常事,但程行是官宦子弟,若是有父亲扶持,早就已经调离翰林院,定然还不止是一个七品小编修......


    许琼林微微加重了一点自己的语气,“程大人,难道你是觉得长孙殿下可以等你在翰林院之中慢慢熬么?”许琼林反问。


    这件事情从别人嘴中说出来,程行如同被触中了逆鳞一般,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许琼林话语不停,更加咄咄逼人,“长孙殿下如今十五岁,程大人觉得您还可以在翰林院之中待几年?”


    许琼林站了起来,一步一铿锵,走到程行的面前。


    “先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十六年,你觉得长孙殿下在朝中有多少自己人?”


    “......”


    “林老将军已经长辞,无文臣,无武将,长孙殿下难不成还想要靠那点皇宠来制胜吗?”


    “......”


    “长孙殿下若是倒台,程大人觉得程家还能有保门楣吗?”


    “......”


    许琼林步步逼近,虽说身高比程行矮了一头,但口若莲花,字字珠玑,说的程行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盯在地上的大理石。


    程行心绪复杂,许尚书说的这些,他又怎么会不知。想当初,他也是意气少年,一心只想不靠父荫,不仗长孙殿下的势,凭着自己在朝堂上大展宏图,做长孙殿下入仕的基石。虽说翰林院是文臣的必经之路,自己已经是皇城公子之中最为翘楚的一批,但太慢......太慢......


    程行看着面向自己,咫尺之距的许琼林。许尚书一朝得势,私见自己,问问直言长孙殿下。又思及前几日许尚书执教长孙殿下一事。程行定了定心神,好,且暂当许尚书是为长孙殿下筹谋。


    程行眼中愈发坚定,直视许琼林道:“许尚书有何吩咐,程行但凭差使。”


    许琼林听到这话,微微颔首,脸上也有了一丝温和,不再咄咄逼人的样子。背过身,与程行默默拉开距离。


    “稍后我会奏禀陛下,将你调任大理寺。”许琼林摸索着案角,“庐阳私开金矿案,我想让你去查。”


    许琼林顿了一下,此行凶险,程行是长孙殿下的知心好友,若是出事......


    “好!”程行朗声道。


    许琼林听到这话,心有欣慰。


    “工部卓大人也会一同。”许琼林看向一脸坚定的程行,后又加上了一句,“程大人是长孙殿下的底气,万事小心,事从便宜。”


    程行拱手弯腰,薄唇轻启,“诺。”


    程行抬头,两人眼神交汇,彼此之间都多了一丝坚定。


    程行故作轻松地试探道:“许尚书......是真的要做长孙殿下的老师了么?”


    许琼林唇角勾起,有了一点弧度,让人看不懂。“一日为师,那这辈子便是了。我与殿下之间的师生情分八年前就已经有了,绝不会断......”


    程行身体前倾,有些激动。这话莫不是说,许先生早早就已经是长孙殿下的人。


    “那......”


    程行还想问得更加确切一点,但话没说出口,就被许琼林打断。


    “时间不早了,程大人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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