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去了许府好多天,原先还时时往祺居里面瞟的萧敬之也转移了兴趣,日日下课之后就一个人呆在云居里面。
萧敬之一身绛红色的衣衫席地而坐,腰带也干脆取了下来放在身侧,另一侧则是放着几盘糕点,每一盘都被吃掉了几块。
萧敬之此刻看得尽兴,嘴里面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小声的吧唧吧唧声。
没有想到先生这么正经的人,竟然是有这么多有趣的话本摆在这里,萧敬之此刻手中拿着的就是今日看的第二本话本。
里面的故事虽然说还是那些不能免俗的小故事,但这作者文笔不错,能把这么俗套的故事赋予了新意,看起来引人入胜,不能放下。
“殿下在看些什么?”
许琼林的声音如同清风一般在萧敬之的身后响起,萧敬之惊的一下子抖了一下身子,连忙拿起旁边案子的卷宗覆盖在了话本之上。
许琼林已经走到了萧敬之的身后,居高临下地把她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虽然说没有看到底下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但估计是话本子吧。
许琼林没有点破,脸上挂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对上自以为做了坏事的萧敬之的眼眸,倒是一下子让萧敬之羞红了耳朵。
萧敬之眼神飘忽,平时撒谎可自然了,只是对上先生,就和平常不一样了。萧敬之摆手道:“没有看什么。”
萧敬之右手朝背后的地上一撑,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转移话题道:“先生怎么来了,是下朝了么?”说完这话,萧敬之还瞟了一眼屋子里面的漏刻。已经未时了,估摸着正是先生下朝归府的时间。
许琼林弯腰从地上捡起腰带,殿下今日没有用蹀躞带,而是用了一条寻常的丝绸腰带。许琼林捡起来的途中仔细端详了一番,腰带摸在手上的感觉甚好,用的是上乘的料子。上面还绣上了一些其他的花样,与近几年来在京城富贵人家中时兴的花样大不相同,好像与宫中尚衣局的手艺也不一样,那是谁做的呢......
许琼林将腰带递给萧敬之,萧敬之忙忙接过,指尖接触到先生的手掌,脸上一阵羞郝。
双手握住腰带的两边,作势就要给自己围上,嘴上还不断道谢。
腰带却好像是一定要和自己作怪一般,怎么着就是系不好,勉强围上了,胸前的衣衫变得皱皱巴巴的。
倏地一双带有凉意的手碰触到了萧敬之的手,凉凉的,却好像是一团火一样,萧敬之一下子就松开了摆弄腰带的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为自己束好腰带。
往常为自己整理腰带的都是齐民,现在看着先生低头弯腰为自己束腰带。萧敬之只感觉心面隐隐有一团火气产生,汇集在胸腔之中,想要发泄却又发泄不出来。
脑海里面突然想到了刚刚看的话本,貌美的小姐与读书的秀才心生情愫,小姐为秀才束发,那作者也说秀才的腹腔之中生出了一团火,倒是和自己的情况极为相似。只是还没有看到后面的剧情,先生就走到了身后,打断了。今晚就把这本话本顺回去,好好解解疑。
先生的手好像是有魔法一般,一下两下便扣好了最后一个鞑子。
“殿下,君子死而冠不免,腰带也是一样的。”
“是,先生,敬之知道了。”
萧敬之虚心接受,胸腔之中的那团火气好像随着先生的话语消散了一些。
许琼林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的书籍,一旁的书案竟然是干干净净。哎,这孩子……
婢子们端进来,本应该放在桌上的糕点也都被放在了地上。每一样都吃了一点,每一样都吃的不多,倒是看不出喜好。“殿下是没有用午膳,只吃了糕点么?”许琼林眉头微蹙,指着地上的残羹道。
萧敬之羞窘,又被先生发现了。
看萧敬之的反应,是的了……
萧敬之急忙将地上堆着的书籍搜罗搜罗,故意用身子挡住了许琼林的视线,将话本藏在众多平常的书籍之中,一股脑的全放在桌案之上,堆的高高的。又将地上吃剩的糕点盘子放到桌上。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先生的身侧,看起来一副可欺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等着先生回来一起吃的……”萧敬之搅着手指说出心中所想。
许琼林一愣,自己没有用午膳的习惯,一般朝食和哺食用了就好,没有想到长孙殿下竟然是在特意等着自己……一起用膳……
几息之后,许琼林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暖意,道:“若是以后早,我便回来与殿下一起用膳。”
“好。”萧敬之将乖巧懂事做了个全套,语气之中却是满满的欢喜与期待。
“明日休沐,殿下也阖该休息,便不必来了。”
国子监之中的教学看重于六艺,而不着眼于治国之道。长孙殿下过完年就十六了,晋王与代王两人都压在长孙殿下的上头,不许出仕,朝中也没有一个人敢直言上谏。若是再不加紧着一些,怕是以后就更难了……
原本许琼林是打算日日授课,将勤补拙。但程行的事情正摆在眼前,若是没有代王的一臂之力,怕是不能成行。故而约了明日福悦来相会,倒是没有时间授课了,索性就放一天假。
“是。敬之知道了。”萧敬之拱手行礼,十日一休沐倒是有时间可以休息了,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天不能见到先生。
***
走在东大街上,两边都是摆着小摊子,不断叫卖的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卖菜的,卖头花,簪子,小花样的都聚在这条街上,颇有烟火气。街上人来人往,多是一些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拎着竹篮子的老妇人,倒是没有几个像萧敬之和曹赟一样的,一身贵气,却在东大街闲逛。
“二公子,你倒是好,能在许尚书这样的妙人跟前学习,可怜我一个人只能呆在国子监之中受欺负......”
曹赟装作一个小可怜的样子,脸上一脸恶臭的委屈,作势就要抱住萧敬之。却被萧敬之双手一把推开,脸上也是毫不掩饰地嫌弃。
“你你你......离我远点......”
昨天先生刚刚给自己放了假,先生府上的话本虽然多,但是不分门别类地放好,找到一本喜欢看的甚难。听家令说谦益斋又进了一批新的话本子,都不错。约上了曹赟,今日正好一道聚一聚。
曹赟穿着一身暗红色内袍,衣襟处用明绿色丝线绣着一树树竹叶,头上戴着一个玉冠,有着好大的一块美玉镶嵌在上面,看起来就像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手里面还拿着一把折扇,大冬天里面拿折扇,还时不时扇上几下,也不嫌冷,装秀的很......
“曹赟,你在外头有没有听到过有关许先生的传闻?”萧敬之抢过曹赟手中的折扇,打开扇面,是一般普通的山水画,但是右下角落款竟然是京城最近最受追捧的画师周休。一幅画作可不少钱,这小子果然是有钱啊。
“没有啊。”曹赟没了扇子,空空摆着手,“二公子现在可是天天和许尚书在一起,许尚书的消息怎么着都比我这个闲散人员多吧......”
曹赟伸手想要拿回萧敬之手中的折扇,却被萧敬之一个小闪,闪了过去。
“二公子,做人可不能这样啊......”前几天才买的新扇子,好几百两银子呢......
萧敬之一脸狡猾的奸笑,却没有滑里滑气的感觉。萧敬之用扇子轻轻打了一下曹赟的肩膀,“你这么有钱,消息又灵通,当然要从你这里套一套许先生的小道消息。”
曹赟瘪着嘴,也算是肯定了心中所想。自己在国子监之中翻来覆去想了两个晚上,越想就越觉得长孙殿下和许尚书之间有点不为人知的关系,许尚书那头还算是正常,殿下却是不正常的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堕入爱河的人。
“现在我确实是不知道......”曹赟摊开双手,自己对许尚书虽说是挺仰慕的,但也没有到要去探查人家的地步。
听到这话,萧敬之也不回话,直接把折扇收了起来,看这样子就是不打算还了。
“得了,得了......我弄不过您,我回头就去查,查了以后给你出本许尚书自传,行不行?”曹赟认输,脑子里面突然想到了一些,说道:“公子,我倒是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曹赟还想着卖个关子,在接触到萧敬之的一记眼刀后,认命地开始说起这小道消息,“听说今日,许尚书与代王爷约了福悦来吃饭。”
萧敬之瞳孔一缩,心中一紧,双臂垂下来,宽大衣袖之中的手也随之攥紧。先生怎么和代王叔一起吃饭,今日放自己一天假莫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先生难道也不要我了......
察觉到萧敬之的异样,曹赟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匆忙补充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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