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里,孩子们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牵着父母的手向扮成大熊猫的工作人员要气球。
原星河左手牵着门口领来的气球,右手拿着冰淇淋,蹲在一个卖金鱼的小摊旁。
“帅哥,来一条吗?”卖金鱼的老板笑眯眯的问道。
数十条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薄纱般的尾鳍轻轻摆晃着,像极了一群可爱的小精灵。
原星河双目放光的看着它们,往兜里掏了掏,却没淘到想要的东西。
他手机呢?
“原星河,你走那么快干嘛……”身后传来恋人抱怨的声音。
“自己说了要买的东西自己拿,结果还不都是我来拿。”
啊,想起来了,是在恋人那里。
——他有一个非常相爱的男朋友。
——他很爱很爱他的恋人。
抱着在上一个小摊上赢来的大白熊玩偶的恋人,艰难的从玩偶后面探出脑袋。近两米高的大白熊玩偶几乎把他这个人都遮住了。
他似乎发现原星河又想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警惕对原星河说:“干什么?你又想买什么东西?”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想养鱼?!”
“上次买水果送的两盆多肉你看都没看一眼就扔给我了,别到最后这鱼又是扔给我来照料。”
他不住的抱怨着,眼里却没有丝毫不耐。
“放心吧,多肉只是因为我不想养植物。但这次是金鱼,我绝对会好好养它的。”原星河信誓旦旦的说道。
金鱼这么可爱,而且像这样脆弱的鱼他还从没养过呢。
原星河忽然一愣。
他为什么会怎么想,小时候不是也养过金鱼吗?难道他还在他某个不知明的情况下养过什么凶残的鱼?
原星河晃了晃头,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有些恼怒了:“你到底要不要?”
恋人只能无奈的一笑,灰褐色的眼睛满是纵容。
他随手一指,随便挑了一条金鱼。
鱼缸的角落里,一只鳞片斑驳的金鱼孤零零的呆在那里,部分黑色的鳞片如眼睛般,在阳光透过水面折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瘆人。
原星河认真瞅了一会儿。
——好丑。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向老板招呼着将这一条和他之前已经挑好的一条装起来。
“过来拿一下,我把气球系在大白熊上。”
原星河说着,把装金鱼的袋子往他手上一挂,然后将气球的绳子在玩偶的手上系了个蝴蝶结。
“行了。”原星河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大的大白熊彻底遮挡住了恋人的身体。
从前面看就像大白熊手里牵着气球,憨态可掬的走在路上。
“妈妈,会走路的大熊玩偶。”一个小朋友看到他,扯了扯身旁妈妈的衣角,新奇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在这个清朗的早上,似乎所有事物都变得美好。
就连不远处的鬼屋也变得顺眼了。
原星河看着游客众多的鬼屋,眼睛亮晶晶的转过头,想要拉着恋人一起去游玩一下鬼屋。
可下一秒,还未等他回过头,身后传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一个柔和而又坚定的力量将他推向一边。
——!!
一辆失控的冰淇淋车从面前快速驶过,最后撞向前方的奶茶店。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了脸上,黑发的青年脸色苍白,呆呆的看着血泊中的恋人。
白色的玩偶已被鲜血染红,两只金鱼在地上无力的拍打着尾巴,溅起几滴血液,最终却只能停止跳动。
倒在血泊中的恋人嘴角勾起一抹安抚的笑,用他那双灰褐色眼睛看着青年。
“别害怕,我没事。”恋人如以往那般安慰着他,可面带惊恐的青年却摇着头的后退一步。
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对他的恐惧。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丑到我眼睛了!!!
……
明亮温馨的房间里,黑发青年裹着小被子,一米八几的身高可怜巴巴的蜷缩在沙发上。
原星河睁开眼,明晃晃的灯光令他眼前短暂性失明。
厨房里传来菜刀触碰砧板时清脆的“哒哒”声,高压锅里煲着汤,一股令他作呕,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的胡萝卜味涌入鼻腔。
他甚至可以很清晰的闻出来是胡萝卜汤的味道。
原星河从沙发上坐起身,挂在墙上的液晶屏幕播放着动画片,播的似乎是发生在比基海滩里,某黄色海绵方块和他的粉红好基友一起抓水母的故事。
现在播放的是第一百四十三集。
一个俊美的青年端着胡萝卜汤从厨房走出来,身上围着可笑的小熊围裙。
那是他的相恋十年的恋人,在大学时认识,然后相知,相恋一直相爱到现在。
即使中间有两年时间因某些不可避免的事情所被迫分开,但最终他们还是再一次相遇。
“醒了,睡得还好吗?”
面对恋人的话,原星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
“噩梦?”恋人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然后露出微笑,安抚的对原星河说:“别害怕,梦都是相反的。”
他又似随口问了句:“那你梦到了什么?”
原星河认真的想了想:“记不清了。”
“好像是梦到了一个满脸血,脑袋都陷下去的丑八怪。”他皱着眉,嫌弃的说道。
“可丑了。”原星河气愤的说:“丑到把我都吓醒了!”
恋人似乎有点尴尬,转移话题招呼他吃饭。
原星河瞅了瞅摆在餐桌正中间的胡萝卜汤,一块块橙红色的植物残肢漂浮在不知名液体表面,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味。
原星河看着恋人的眼睛,认真的对他说:
“我觉得我还不饿。”
看他真诚的眼神,他是真不饿!
“过来。”刚刚还笑着的恋人面无表情,竟莫名令原星河感到一丝心悸。
他嘟囔着,磨磨蹭蹭的坐上桌。
“吃就吃嘛,这么凶干嘛?”
“胡萝卜吃了对身体好,你要多吃。”见他安安稳稳的坐在位子上,恋人又恢复了正常,罗里吧嗦的对他说着吃胡萝卜的一大堆好处。
并满满的给原星河盛了一大碗。
被残忍剥去外皮的植物肢体一块块的漂浮在液体表面,和它一起被煮的是一种动物肉块。白色的汤汁中,热腾腾的气体缓缓升起,散发着险恶的气味。
原星河几乎是捏着鼻子喝完了它。
“……近日,我市某乐园发生一起车祸,其中造成一人死亡,七人受伤……”
电视不知何时播完了动画片,正播放着a市晚间新闻。
漂亮的女主持人用着标准的播音腔念着手中的稿子,在她身后是大屏幕,上面放着车祸现场的图片。
从图片可以看出车祸现场十分混乱,大人们面带惊恐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试图远离危险的地方。
一滩血泊中,一只鳞片斑驳的金鱼躺在那儿,身上点点漆黑的鳞片像是一只只眼睛,穿过屏幕注视着电视旁边的原星河。
原星河心里一寒。
身旁的恋人见他停下动作,询问道:“怎么了?”
黑发青年转头看向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恋人,面色突然变得苍白。
“没,没什么。”他掩饰性的低下头,喝了一大口胡萝卜汤,喝得原星河脸都绿了,却也不敢再抬头看他。
那是梦,那是梦……
梦什么的,都是相反的车祸什么的,也一定是巧合。他男朋友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儿吗。
一想到梦里那被车撞的满脸是血,脑壳都被撞陷进去的家伙,原星河坚决不相信那是他的男朋友。
饭后,恋人娴熟的端着盘子走进厨房清洗,而原星河则躺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依旧是那个黄色海绵方块。
在吃完饭后的不久之前,原星河忽然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建议,他向恋人提出了出去散步消食。
要知道,原星河一直信奉的是饭后躺一躺,能活一万八的人生哲理。
可本应对他想要运动而乐观其成,愉快答应的恋人却一下子拉下了脸。
脸一下便变得阴沉起来的恋人,努力控制着心情,告诉他外面太黑了,很危险。
原星河一脸疑惑,他又不是小孩子,还怕黑。
但恋人就是坚决反对原星河出门,仿佛他出了这门的一瞬间就会出事一样。
看在恋人满脸严肃的模样,原星河也只能答应他。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原星河打开门,门外是一个陌生人。
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的陌生人满头大汗,似乎很慌乱。
但看到开门的原星河时眼睛一亮,上前拉着他的手就想带着他跑。
原星河制止了他,并疑惑的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沈译林一愣,有些难过,不过很快便整理好心情,声音严肃而急促。
“听我说,祝期羡不正常,他很危险,他已经不是他了,他现在是江显!”
原星河眨了眨眼,虽然他也觉得男朋友最近有点不正常,天天喂他胡萝卜,但危险还真谈不上。
而且他男朋友本来就是江显。
祝期羡是谁?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见原星河不相信,沈译林有些心急,但很快想到一件事,可以让原星河相信他。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梦到车祸?”
这个车祸沈译林指的是原星河一直梦到的江显死时的梦,而原星河认为沈译林指的是他今天梦到的梦。
虽然两人想的不一样,但最终结果是沈译林想要的。
原星河不禁想起梦里那人可陋的模样,以及吃饭前恋人细微的反应。
他已经信了一大半,但依然有些警惕。
“那你又是谁,你怎么知道……”
他还想问些什么,却听见屋内恋人询问的声音。
“星河,你在和谁说话?外面是谁?”
沈译林听到恋人面色一变,不顾原星河的反抗,拉着他就跑。
“星河!”
寂静昏暗的小道上,两旁的路灯似乎都坏了,只有夜空中的月亮撒下的微弱月光照亮着眼前的道路。
“等,等一下……”原星河气喘吁吁的叫停:“不行,我跑不动了。”
他甩开沈译林的手,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下呼吸。
太久没运动过的老骨头真禁不住跑五条街。
“话说,你到底是谁?”等好些了,原星河抬头再一次询问沈译林的身份。
沈译林顿了顿,最终却没告诉他名字。
“你的一个学弟而已。”
学弟?
原星河有些疑惑,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以前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星河!”突然,身后响起恋人的声音。
原星河惊慌的回过头,恋人灰褐色的眼睛阴沉沉的。
江显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提醒过原星河不要出门,可总是有这么一些垃圾来诱拐他的恋人。
他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暴虐,他已经吓到恋人了,不想再让恋人害怕他。
江显扯出一抹温和的笑,这具成年了的身体已经长得和以前的他一样了。
他的恋人说过,最喜欢他的脸了。
“星河,我们该回家了,外面很危险。”
原星河刚想说什么,可身旁的沈译林却上前将他挡在身后。
他警惕的看着对面的“祝期羡”,在他眼里,那是占据了祝期羡身体的江显。
“学长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外面危险?在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看着对面的沈译林,江显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
脑中混乱的记忆令他头疼,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也开始吵闹。
他阴沉着脸,灰褐色的眼睛十分冰冷。
江显开口,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却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害怕的事情。
原星河站在沈译林身后,视线穿过他看到了恋人惊慌的表情。
——!!
沈译林被猛地推开,一头撞到树晕了过去。
原星河还未眨眼,自己便被恋人抱在怀里,脑袋还被他按进胸前。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撞飞出去,然后狠狠摔落在地。
原星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臂外侧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祝期羡”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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