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熟悉的机械提示音,瞬间引起了梁野的注意。
根据001所说的,系统掉落的物件都是随机的。
上一回给了十枚水稻的种子,这一回又能是什么呢?
他心里难得生出了好奇,正想着系统要给出什么新鲜的奖励,就看见意识海里,一个小小的袋子从显示屏中滚落下来。
赶紧一眼望过去,定神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金坷垃化肥,一粒增产,十粒增肥。”
大写加粗的两行字看上去又土又俗。
这种还得是在末世前流行才过的化肥广告,看得梁野顿时无语望天,兴致全无。
不愿意再将目光停留在意识海里,梁野很快回过神来。
此时,周染已经将林氏摁过手印的公证书收收好,故意抬高了语调,喊了一嗓子:
“好!你既然已经在公证上摁了手印,诸位长老、乡里乡亲都给你们做见证,往后,钟小鱼和杨双就再也不是你们老屋子里的人了!”
他这一声喊的极大,以至于戏台下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钟家村虽然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大多姓钟而得名的,但其中的家族分支错综复杂,大家虽然都姓钟,但有些只不过是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亲戚了。
所以,老屋就成了钟家村人们抱团的单位。
住在老屋里的,是这个家族的主枝,家族中所有的人员都要记录在族谱册子上了,除非是小夫郎外嫁或者什么别的缘故被除去族名。
周染抢过林氏手上拿着的公证,乐呵呵的笑道:“我记得钟誉大哥走了以后,你就说过,不想再要把杨嫂子记在族谱上了,如此正好,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林氏满头冷汗。
她确实是嫌弃杨双和他那个不能传承家业的不争气的小双儿,甚至死心眼的认定,要不是杨双命硬,他的大儿子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惨遭横死。
可埋怨归埋怨,林氏精明着呢。
她知道钟誉满心满眼里都是杨霜和钟小鱼,就连最值钱地契上写的名字,都是杨双的,她要是想抢地契,就不能把杨双的名字从族谱上删掉。
林氏不仅想要地契,还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好理由,好方便不落口实的抢东西。
可如今周染想出的这一出,算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断了两边的联系,往后林氏就算是舔着脸想要地契,也没有那么理所当然了。
周染的心机一套接着一套,就在林氏心里气得发狂的时候,他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状似无意的同几位长老说道:“说起来,小鱼和梁先生是真有缘分呢!”
“要不是小鱼无意间撞碎了梁先生的脂玉,也结不成这样的姻缘呀!”
“脂玉价值连城,我当时就寻思着拿地契来赔脂玉,未免太过儿戏,没想到,原来梁先生是另有所图啊!”
他这么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氏为了抢地契,心心念念多少年,为此如何苛待杨双和钟小鱼,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知道地契给了梁野,大家都惊奇不已,一时间都暗自议论起来。
林氏只觉得在场的每一句议论都是对自己的嘲讽,她又是生气又是心急,想要争辩,却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坐在戏台底下的乡民们按耐不住闹闹嚷嚷的说要听大戏,这才结束了一出闹剧。
梁野是今天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大家伙都传言他是外乡来的贵人,出来游历体验的富家公子,对他都抱着几分好奇与讨好,想方设法的蹭到前来,想要与他敬酒。
但梁野最是讨厌和人应酬。
他没有做丧尸之前,就是个不喜欢团建、不喜欢与人说话的社恐,等做了丧尸,周围大多也都是些丧尸,既不会说话,也不会交流,只知道呲牙咧嘴的四处乱咬乱抓。
这么看来,做丧尸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不想同人说话的时候就可以不说话。
梁野心里这么想着,实在忍耐不下,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五两银子收拾进怀里后,猛一拽住钟小鱼的手。
钟小鱼被梁野一把抓住,先是有些吃惊的抬头,几乎是一瞬间便读懂了先生的意思。
小双儿狡黠一笑,眼睛咕噜一转,随意编了一句谎话,很快引开了周染和几位长老的注意,他机敏的瞅准了时机,拉着梁野便往台下跑。
他自小野惯了,这村里村头没有他不熟的地方,又有几个聪明的小孩子帮着打掩护,热热闹闹的庆功宴,居然真叫他们两个跑开了。
一直跑到熟悉的田埂旁边。
钟小鱼跑了一阵,觉得有些累了,弯下腰去轻轻喘着气,扭头往回看,只瞧见村头昏黄的灯火隐隐闪闪。
已经是暮色时分了,大片大片的晚霞都暗淡了许多,田埂窄长的道路两旁因为幽深青草的缘故,稍稍显得昏暗。
“总算是跑出来了,我一看到林氏那张脸,心里就不舒服,只是可惜跑出来吃不到厨子做的饭了!”
小鱼笑嘻嘻的说这么两句,他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梁野宽大手掌覆盖在皮肤上的温度,按照道理来说,这时候应该撇开手才对,可小双儿舍不得。
他并不像别的小双儿一样养在深闺里,矜持又娇贵,反倒因为阿爹早亡,过早承担起保护阿父责任的缘故,小小年纪吃尽了不少苦头,深知想要得到并要牢牢抓住的道理。
梁野也不戳穿他的那点小心思,长身而立,散漫的朝四下望一望,忽然开口说道:“不可惜。”
“我们去捉鱼吧,夜里摸鱼,用火烤来吃,也有一番滋味。”
末世之前,他还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回乡下老家河里摸鱼,后来到城里去的日子多了,渐渐都要把摸鱼的快乐忘却了。
“???”
意识海里的001简直都要怀疑自己的宿主是不是被别人上了身,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
钟小鱼只觉得梁野越来越像是从高处走下来了,从前的梁先生虽然也好,但是周身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
钟小鱼心里暗自想:还是现在这样的好。
………………………………………………
梁野和钟小鱼逃了一场庆功宴,可把周染坑的不轻,天生劳碌命的村长先是点头哈腰的给长老们做解释,又苦命的负担起热场暖场的活计,忙忙碌碌一直到夜深,村里人热闹够了,陆陆续续散回家睡觉去。
总算是忙了清静,周染吃劲的锤着一把老腰,一回家去也顾不上和春晓说夫妻间的悄悄话,人一靠上床,脸一沾上枕头很快便睡过去了。
即使这样,周染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随意喝了点稀粥,一抹嘴巴就找上门来,要和梁野算账。
“好啊你!丢下那么大个摊子给我,你们倒是跑的痛快!”周染一想起几位长老当时难堪的脸色,就忍不住一阵胃疼。
“我可是好话说尽,才劝说的几位长老不再计较!”
钟小鱼被周染一早吵起来,尚且还有一些朦胧的困意,他听着周染絮絮叨叨,一边困倦的打着哈欠,一边很没诚心的道歉。
他是周染看着长大的,受了周染不少保护和照顾,自然知道周染不是真生气。
“昨天从塘里摸的鱼,虽然小小的,但烤着吃味道好极了,我们昨天摸的多,现在还有些剩在缸里的,周叔你吃一些鱼,就不要生小鱼的气了!”
钟小鱼说话的声音本就软软的,这么嫩生嫩气的一说话,就算是周染有再多的脾气都硬生生的消下去了。
又怕自己脾气去的太快,不能给小双儿长记性,周染先是不以为意的瞅了瞅缸子里游动的小鱼,故意嫌弃道:“才一点点大的鱼苗苗,净给你们俩霍霍,留在池水里再长长,等到夏天长大了吃起来才不亏呢!”
梁野看不过眼他拿乔的样子,起身挡在鱼缸前,淡淡的说道:“这鱼长不大,就是鱼苗苗才好吃呢,你要是不想要,回头我就给烤了,留着和小鱼一起吃。”
这么说了一阵话,周染总算是想起他这一趟来的正事了。
“你不是说要买种田的地吗?”
“昨天晚上我才遇见了老王头,和他提起了买地的事,他说他儿子的事情急不得了,已经在城里问了好几家,别人家都知道他家有急事,所以硬拖着时间想压价,特意过来问问我消息。”
“我把你的事情同他说过,他说你既然是打死了黑瞎子的英雄,他就信得过你,让你给定个价。”
梁野沉思了片刻,也没有说出具体的价钱来,而是斟酌着开口问道:“咱们乡里卖田地一般的价钱都是多少?”
周染回答他:“田地在村子里买卖的不多,三亩地其实也没有多少,但是对寻常人家来说也算是宝贝根子,按道理来说,半两银子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么说着,忍不住重重的叹气,他认识老王头已经不少年了,一个人拉扯着儿子不容易,“这一回别人家压价确实是厉害,好歹是三亩地呢,居然有人还舔着脸要拿几吊钱来买地。”
“既然半两银子是市场价,那我就出半两银子吧。”
梁野听周染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这个老王头的遭遇恐怕不好,但他无心做什么大好人,只是想着把该付的价钱付了,换一亩三分地,好好的种水稻。
周染一听他的报价,顿时亮了眼睛。
他原本还以为梁野也要跟着压价,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拿半两银子来换,这多多少少能缓解老王头的燃眉之急。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周染高兴的连连说了几句,急不可待的就要拉着梁野去老王头家。
“老王头那田地着急着卖,我们现在过去把事情谈妥,到时候地契一过,估计明天这地就能归你用了!”
周染这话说的不假,他和梁野已到老王头家,将心理理想的价位说出来后,一把年纪的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握住梁野的手,嗫喏着嘴唇,小声而又颤抖的念叨:
“真是个好人啊!”
“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呢?”
宝贝儿子在城里生死未卜,老王头盘算着,家里住的小茅房根本就不值几个钱,手里头唯一能换点钱的也就那三亩地了。
可惜村子就这么点大,就算再怎么瞒着,消息也都能传到全村子耳朵里去。
他一个外姓人,在村子里又没个亲朋好友可以依靠,一说要卖地,想要来买的人不少,但大多不愿意出好价钱。
一个个嘴上都说着,“你现在是要救儿子,能换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吧!”
“再说三亩地而已,能给这么点钱就不错了!”
字字句句都把老王头弄得心凉,也难怪他把这时候愿意出正常价钱的梁野看作是大恩人。
其实梁野只不过是对钱没多大概念,想要拿钱买个清静罢了。
有周染在旁边帮忙,地契买卖的交易顺畅了许多。
等双方在公证书的尾端戳了红指印,这一桩交易就算成了。
老王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微微松泛了几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总算挤出了一点笑,他殷勤地讨好道:“我那三亩地离这一处不远,这就带你们看看去!”
因为靠山又邻水的缘故,村子里的田地并不多,又都集中在一起,基本上走几步路就能到了。
说句良心话,在梁野看来,老王头家这三亩地位置确实好。
田地的位置起于高势,承接着屏障山上源源不断流下的山泉水。
“我这块地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水淹,种些喜欢水的蔬菜还好……”
老王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在村子里人看来,田里容易淤水并不是一桩好事。
但梁野的看法不同,毕竟他想要种的可是水稻啊!
虽然支教的时间不长,但是梁野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种水稻的知识,他一看田地,就知道这一亩三分地再合适不过了。
老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偷偷抬眼看梁野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尴尬的搓了搓粗糙的掌心,眼一闭,心一横,忍痛说道:“梁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要是真不满意的话,就把价钱再降一降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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